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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虽然人到中年,可是保养的极好,再未生小公主之前,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 可如今,她两鬓也有几丝白发,她的嘴唇毫无血色,加之未施粉黛,看起来尤为苍老。 就连多日不见她的北门一诺,看到她这副憔悴不堪的鬼样子,都不由得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夜凉如水,可是皇后却仅仅穿了一件单薄的灰白色锦缎纱衣,怀中紧紧的抱着那个不哭不闹、丝毫不知危险即将到来的孩……。 生产之后,皇后的身子一直不好,加上宫中流言如洪水猛兽一般,让她整个人担惊受怕,看起来更是毫无精神,像是霜打的花儿一般,几近枯萎! 北门一诺紧蹙着眉头,就坐在她的身侧,心下虽有些不忍,然而说出口的话,却依旧绝情! “朕已经召回了国师,让国师带小公主出宫。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只是出宫养着,避避难,否则留在宫里,迟早是个祸患!” 皇后眼角噙着泪,死死的咬紧下唇,“皇上,公主还小,且国师向来来无影去无踪,将孩子交给国师,臣妾担心公主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皇后此话,正好戳中了皇上的内心。 北门一诺其实心里就是如此想的,既然孩子送出去了,好吃好喝在宫外养着便是,也不必回来了。 宫里头又不止北门镜水这一个公主,况且这孩子不祥,他和先皇更是对国师信天命的话奉为神旨,既然国师都说这孩子会带来灾祸,那便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朕会封她为护国公主,出宫为大齐祈福,这是她的荣耀,也是皇后的荣耀,你不要如此哭丧着脸,朕看着心烦!”北门一诺皱了皱眉头,望进了皇后那双如水的眸子里,便更加心烦意乱。 他转身离去,未听皇后再说一句。 皇后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夺眶而出。 丫头虚若在一旁极为不忍,她轻轻扶起了皇后,小声劝慰道:“娘娘,国师虽为人孤冷高傲,可他到底会顾念着公主,不会薄待了公主的,事已至此,咱们该想的是以后怎么办,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让清月宫的那位笑话啊!” 清月宫德妃娘娘郗宛儿,近日恩宠正隆,风头正盛。 而如今憔悴不堪的皇后,哪里还有心思去与旁的女人争宠,她满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可怜的女儿。 皇后的泪,无声的落下…… 落在小公主脸上,啪嗒啪嗒,惊醒了睡梦中的小丫头…… 这孩子猛地睁眼,圆鼓鼓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面前哭泣不止的女人,小手竟然忽然摸上了皇后的脸颊…… 就连丫头虚若见到此情此景,亦是吓了一跳! “娘娘,您看,您快看,连小公主都不忍您如此伤心了啊!” 皇后看着面前乖巧懂事,自打出生便不哭不闹的女儿,“这么可爱的公主,为何一出生就要受此灾祸啊!镜水啊镜水,母后该拿你如何是好。” 黑夜中,骤然飘忽而至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只见来人身形挺秀高颀,剑眉英挺,眸色淡漠如雾。 无论多少年过去,他似乎总是不老,看起来依旧如少年一般英伟优雅、风度翩翩! 皇后认得此人,他就是齐国大名鼎鼎的国师,提起他的姓名人人皆俯首叩拜的“神人”---信天命! 皇后错愕了半响,随即将孩子交给了虚若的手中,便疯了似的冲到了国师的身边,死死的拽住他的衣领,“是你!都是你!是你信天命,自打吾爱女出生之后,你便肆意捏造谣言,欲置她于死地。本宫自认为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今日为何要遭受此等灭顶之灾?” 信天命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他缓缓将皇后拽离了自己的身边,声音在空荡荡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飘忽,“我从来不说假话,你这个女儿,的确不适合在宫里长大,否则,会有血光之灾。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劝你,若你还想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将孩子交给我,我答应你,会拼死护佑她!” 皇后一时间愣怔在当场,久久不语…… 而虚若抱着怀中的公主,也不免小声劝慰道:“娘娘,国师大人的预言极准,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既然国师都如此许诺了,您就将小公主交给他又能如何?” 皇后从虚若的手中抱回自己的孩子,她不停的轻吻镜水的脸颊,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孩子就会离自己而去…… 信天命的威名来源已久,皇后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愿意相信! 信天命见状长吁了一口气,在这寂静阴暗的夜色中,他的叹息声似乎显得尤为沉重。 “你会答应本宫,好好护佑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吗?”皇后似乎终于妥协! 信天命点了点头,遥遥月色之中,映衬着信天命的脸色苍白如纸,可神情却是万分笃定。 皇后缓缓走近他,想要将孩子交给他,却几次都不肯松手。 信天命双手已经伸了出去,奈何皇后将孩子锢的很紧,他的手就那样尴尬的荡在半空…… “本宫要你发誓!”皇后咬牙开口。 信天命闭上了眼睛,长吁了一口气之后,这才缓缓出声道:“我发誓,此生即便是拼尽性命,定也要护佑这个孩子的安全!若有违背,只叫我天打五雷轰,死后亦不得安宁!” 信天命一脸的郑重,看向皇后的时候,亦是满眼的认真。 皇后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缓缓将孩子送到信天命的怀里。 只见这孩子刚到信天命臂弯里的那一瞬,她便甜甜的笑出了声,小手还紧抓着信天命的衣角不放! 皇后和虚若见状,皆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信天命也笑了,他的笑容难得的和煦温柔,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如这暗夜中皎洁纯洁的月色一般,无暇优雅! 皇后最后的印象,便是国师大人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这孩子,早晚还会回来的,娘娘放心便是。” 说完这句,信天命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他从未来过皇宫一般。 翌日一早,艳阳高照,整个皇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齐国皇帝北门一诺亲自下旨,小公主北门镜水,由国师信天命带走,出宫为齐国祈福,愿齐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说来也奇,自打小公主出宫之后,齐国皇宫里的怪事便通通不见,一连数年,齐国百姓安乐,从无祸事。 第2章 第002章 招摇撞骗 隆冬三月,白雪皑皑,满目白茫茫一片。 北门镜水身穿一袭黑色偏襟长棉服,身披虎皮大氅,头上戴的是黑色貂绒蝉翼帽,脖子上围着是黑色丝绒挑线巾,将小脸包裹的是严严实实。 只能看见圆鼓鼓水汪汪的眼睛在外面露着,天气太冷,吐出来的热气在眼睫毛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她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又累又饿! 此处,唤作信天乡,据说是齐国国师信天命曾经救众乡民于水火,前任乡长为了纪念信天命,特意将此乡落改名为信天乡! 素日里,即便是大雪纷飞的天气,街上也来往行人不断,今日却是蹊跷寂静的很。 眼看着天色渐晚,北门镜水与师弟秦楚二人身上是一文钱都没有,眼下更不知道要去何处落脚。 行的累了,北门镜水寻到一块巨石,将上面的雪扫净之后,便坐了下来,眼神空洞的望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楚在她的身畔坐了下来,轻咳了一声,才小声试探道:“你我二人丢了银两,实不该再跟师父怄气,若不然咱们就此回了清风观,也总不至于在外面饿死冻死?” 北门镜水微微撇了撇嘴,并不作答,神情却略有些不耐! 这一路上,秦楚这话说了不下十几次,说的她耳朵都起茧了。 暮色渐沉,寒风吹得更甚了…… 北门镜水这方刚要起身,便听到小道处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离那小道不过一面墙的距离,能听个真切。 其中一个小厮声音略有些沙哑,“你说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就要死了,真是替他不值。” 另外一个道:“呵,谁叫他夸下海口,说定能救我们家少爷,如今少爷没救成,差点给救死了,老爷留他一个全尸,实属格外开恩了。” 随后,便听到了磨刀霍霍的声音,那声音格外刺耳,叫人听得浑身不舒服。 北门镜水猛然起身,秦楚都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她便冲着那小道就冲了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北门镜水怒喝一声,声音清脆无比。 那两个小厮面面相觑,错愕了须臾,这才嘿嘿笑出了声,“你个黄毛丫头,莫要管我们乡长的事,离得远些,省的溅你一身的血!” 北门镜水双拳紧握,眉宇之间已有杀气! 秦楚是个有眼力见的,见此更是一个闪身冲了过去,转瞬间那两个小厮已经扑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北门镜水冷冷的走了过去,将麻袋中的人解救了出来,“他们为何要杀你?” 那人唇红齿白,面目清秀,是个俊俏的男子,说话亦温声细语,格外亲和,“原也不怪乡长,我领了乡长家的悬赏令,说定能治好他们家公子,也不知各中出了什么差错,吃了我的药,那公子反倒是病的更甚了,眼下就剩一口气吊着,乡长气不过,便派人欲结果了我。” “你莫要怪这两个小厮,也是我学医不精,辱没了妙空大师的名声,死就死了,不然也没面目回去见师父了!” 秦楚闻言一惊,顿时惊呼出声:“你居然是空大夫的徒弟,居然还能治死人,出门在外,可莫不要随意自报家门,丢人!” 听到秦楚说话,那小伙子这才望了一眼秦楚,忙殷切道:“你认识家师?” 秦楚微微撇嘴,神情略带鄙夷,转过头也不看他! 空大夫的名号,北门镜水是听过的,那可是有名的神医。 北门镜水思忖半响,这才冲着那两个小厮道:“你们乡长悬赏多少钱求医?” 那小厮被秦楚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雪,见这女人问话,也不敢怠慢,忙答道:“五百两!” 北门镜水下意识的戳了戳手,冲着秦楚小声问道:“五百两能买多少肉饼?” 秦楚翻了个白眼,“有了这五百两,你可以使劲的吃!” 北门镜水点了点头,冲着秦楚道:“师弟,放了他们两个,我要接了这悬赏令,去救乡长家的公子!” 秦楚大惊,“莫要胡闹,你才看了几天医书,怎懂得救人?万一给人救……” “闭嘴!”北门镜水出声打断了秦楚的话,生怕他说些不好听的,吓到地上那两个小厮。 那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心里也直打鼓,其中一个忙呜咽道:“我的姑奶奶啊,若是您没有那个本事,可莫要到府上逞能,我们家老爷正在气头上,万一你给公子治出了好歹,这小命不保啊!” 北门镜水眉目微动,将他们二人扶了起来,“少废话,带本姑奶奶过去,否则的话,我先要了你们二人的小命!” 那两个小厮长吁了一口气,“也罢,你们随我来!” 秦楚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知道师姐的脾气,如此,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了。 地上那刚被救下的男子也忙起身道:“等等,我要跟你们一块去。” 那小厮忙摆手:“不行,若是让老爷知道我们没能杀了你,也是要怪罪的。” 那男子二话没说,便解开了头顶的帽子,长发披散着,顿时化作一个娇俏的娘子,好不可人。 那两小厮吓了一跳,齐呼道:“你竟……是个女人?” 那人也不看那两小厮,只是上前亲密的拽着北门镜水的臂膀,轻声道:“姐姐,带我去吧,如此装扮,那乡长认不出我!” 北门镜水神情始终淡淡的,又不大习惯陌生人的接触,本想推开她,却又觉得不好意思。 她垂首微微默然,似是沉吟片刻儿,才点头道:“也好,不过没我的命令,你不可随意出声!” 那人唇畔轻启,笑的很甜,在北门镜水的耳畔小声道:“姐姐,我叫花脉脉,您叫我脉脉就好!是含情脉脉的脉脉!” 北门镜水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行过两里之外,便到了乡长的府上。 那府中好不恢弘气派,比清风观要大得多。 北门镜水撕了门口的悬赏令,冲着那两个小厮道:“你们两个进去跟乡长说,就说外面来了一个神秘的女道长,定能救得活你家公子。” 那小厮叹了口气,是半点信不过她,奈何她杀气太重,这才跌进了门去。 北门镜水在外足足等了两刻钟,那乡长才亲自出来迎接,老头子满头银发,看起来憔悴不已,他半信半疑的开口问道:“你当真能救吾儿?可莫不要唬老头子,若是有了差错,定不饶你!” 北门镜水轻呵了一声,“听闻贵公子现下就一口气吊着,你怀疑我不要紧,可是眼下,你难道还有旁的办法救他不成?” 那老头子微微蹙眉,思忖须臾,这才长叹一声,“也罢,死马当活马医,仙人请。” 北门镜水大踏步走了进去,气势满满。 而后面的秦楚却始终悬着一颗心,默然想着,“师姐这莫名的自信,是打哪来的?” 北门镜水刚进到那公子的房门口,便闻到了很浓重的药味。 她下意识的蹙眉,捂住了鼻子,凑近了望去。 那公子面色苍白,唇瓣发青,看起来的确是命不久矣状。 那老乡长打量了北门镜水半响,见她看起来沉稳淡定,才试探性的问道:“仙人,吾儿可还有救?” 北门镜水气定神闲,浅浅开口:“有救,命长着呢!不过,你需得给我几个时辰,在此期间,只需准备一壶温水,一桌上好的酒菜,让下人们避退三舍,不许打扰,明日一早,我保你家公子无虞!” 那老乡长蹙紧了眉头,再去打量眼前的小丫头,虽看不清面容,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莫不是骗吃骗喝的?可看她身上穿的貂裘,却也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女儿! 那老乡长心中存疑,对她倒也客气。 “也罢,老身这就叫人准备,请仙人稍候!” 不多时,那老乡长果真叫人摆上了一桌上好的酒菜,还有北门镜水索要的一壶温水! 北门镜水看见那香喷喷的鸡鸭鱼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用围巾围着脸,人家老乡长才没能看出来她的异样! 那老乡长准备好一切之后,这才凑近了北门镜水,试探性的问道:“我将仙人要求的可都准备好了,仙人可否说说,要如何救吾儿?” 北门镜水装模作样的蹙了蹙眉头,从怀中掏出一袋金纸包着的物什,看起来金贵的很。 “这便是能救你们家公子的灵药,且待我施法,你们退避,三个时辰之内,你们家公子必醒,我见老伯也疲累的紧,且去休息休息吧。” 北门镜水叫他去休息,他哪里敢休息,听到这话,老头子怀疑似得看向了她手中的药包,没有多问,便退下了。 虽然老乡长嘴上客气的很,可全府上下,却戒备森严,若是北门镜水救不活人家公子,老乡长也绝对不会客气。 待那老乡长走后,秦楚这才拍桌而起,“师姐,你会施个什么法,那手中也不是什么灵药,就是普通的清茶而已,为了一顿酒肉,实在不该,咱们快逃,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说完,秦楚拽着北门镜水的胳膊就要夺门而出! 第3章 第003章 死都不会回去 北门镜水毕竟是女孩子,一路被秦楚拽到了门口,才费力的从他手中挣脱。 北门镜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都被秦楚勒红了,她有些不大高兴,狠狠的瞪了秦楚一眼,“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没法子救人?你不是也饿昏头了吗?尽管吃你的,出事了,你师姐扛!” 北门镜水说完,便径自走到了饭桌前,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那个花脉脉见状,也不客气,就坐在北门镜水的身侧,用手抓起了鸡腿,凶猛的咬了一口,毫无女儿家的吃相! 秦楚气的脸都青了,奈何这两个人淡定如此,他肚子也直打鼓,只好坐下来,跟着她们一起吃。 酒足饭饱,应该说是撑得北门镜水瘫在椅子上不能动了之后,她才拍了拍花脉脉的肩膀,道:“你去看看,那乡长的儿子如何了?” 花脉脉吃的也有些撑,她起身的时候还打了一个饱嗝,摇摇晃晃的去看了一眼,随即翻了翻那公子的眼皮,给他把了把脉,突然惊喜的笑道:“看样子已经有了生气,想必用不上三个时辰,他必然会醒来!” 花脉脉说的十分肯定,秦楚听得是半信半疑,“当真?” 花脉脉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那是自然,我可是空大夫的徒弟,妙缘师父,那是我师叔,这二人的名号,你怕是听过吧?那可是响当当的神医,我尽得他二人真传,自会把人治好。” 秦楚忽然想起刚见到她时的那一幕,再听听她如今自大的话,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 北门镜水此刻,是更加胸有成竹了。 她从花脉脉那里拿了一个大布袋,将桌上那些吃不了,又方便随身带着的点心、干炸肉什么的,装了满满一大包。 秦楚在一旁是目瞪口呆,眼瞧着桌上只剩下几个空盘子,他还未等反应过来,北门镜水便抱着布袋倒头就睡。 花脉脉也是个心大的,她就依偎在北门镜水的肩上,也睡了过去。 吃饱了容易犯困,其实秦楚也有点困。 不过这种时候,他是困不着的,眼看着暮色渐沉,他心中的惶恐更甚。 偏偏这种时候,花脉脉的呼噜声特别响,而北门镜水,似乎在磨牙…… 秦楚长叹了一声,自认没有这样的心理素质,转身去看了一眼乡长家的公子。 看起来面色红润,的确像是要醒来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楚一刻都没敢放松。 北门镜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乡长府上红灯笼已点上,唯有他们这个房间,还黑着。 北门镜水拍了拍花脉脉的脸,忙大声道:“快去看一眼乡长家的公子,什么时候能醒?” 花脉脉用手戳了戳眼睛,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把完脉之后,蹙眉道:“快了吧,他脉象平和,体内顽症已解。” 这话刚出,那边乡长带着一众手下便冲了进来。 那些下人一个个杀气腾腾,手中皆拿着利器,其中两个,还是今日处置花脉脉的那两个,这架势,如果他们公子醒不来的话,就打算就地结果了他们几个。 秦楚摸了摸鼻子,满脑子都在算他先冲出去的话可以对付几个。 而花脉脉也白了一张脸,狠狠的拍打着那床上的病人,“你别玩我啊,一次就算了,又来一次,你明明都好了,怎么不醒啊……” 干打不醒,花脉脉就一直打。 而唯一面色平静的,唯有北门镜水。 她无视那些人的杀气,缓缓走近了乡长,冲着他言笑晏晏的开口:“乡长这是做什么?” 那乡长一改之前的客气,双目凛然,恶狠狠的开口:“好,我问你,吾儿可醒了?” 北门镜水不慌不忙的回头看了,转过身笑吟吟的开口:“就快了……” 那乡长冷哼了一声,推开北门镜水,便冲了进去。 花脉脉急忙闪开,而乡长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突然大放悲声,“吾儿啊,你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花脉脉紧张的看向北门镜水,北门镜水也微微蹙眉,而秦楚的剑就要出鞘了…… 突然,那乡长转过头,眼神凌厉的瞪向了北门镜水,“来人,先把这个女骗子给我拖出去砍了,给吾儿陪葬!” 那些人得令之后,手拿长刃,便逼近了北门镜水。 秦楚长剑已出,挡在北门镜水的面前,怒喝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秦楚看起来白白嫩嫩的,长得十分秀气,可是说起话来,气势不减,那些人一看他便知道是个练家子,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上! 那乡长气急,大喝一声:“给我上,谁将他给捉了,赏银一百两!” 这话一出,那群下人便不要命般的冲了上来。 一个两个秦楚还能应付,这么多人,秦楚还要顾着北门镜水的安危,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些力不从心! 恰好这时,那乡长的儿子突然醒了,轻唤了一声,“爹爹,我渴!” 早已经吓傻的花脉脉终于松了口气,看见这情况,忙大吼一声,“都住手,你们公子醒了!” 乡长见状,这才反应过来,惊喜的对着他们道:“住手住手,吾儿醒了。” 尽管如此,刚刚秦楚与他们对峙的时候,手腕处还是被刀锋刮了一下,受了轻伤。 北门镜水亦是微微阖目,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才转过头怫然不悦地冲着那乡长大吼道:“你这个老东西,我们既然敢来,就一定有本事救你儿子,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那老乡长也有些尴尬,忙赔礼道:“都怪老头子听信谗言,错怪了仙人,仙人莫怪!” 这方北门镜水还没出声,那边花脉脉便急忙伸出手道:“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拿钱!” 老乡长这才反应过来,忙赔笑道:“好好好,赏钱老头子是一定不会差你们的。不过仙人治疗吾儿辛苦了,不如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这一次,又是花脉脉先出声,“不必了,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啊,你尽快兑现赏钱,我们还要赶路。” 那老乡长见状,也不再挽留,派人拿了赏钱交于他们,便放他们走了。 花脉脉临走之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又给那老乡长写了一个方子,“虽然贵公子顽疾已除,不过病了这么久,也大伤元气,你按照这个方子,每日午膳之后给他服下,一日一副,连续个七日,他身子大约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老乡长看花脉脉有些面熟,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不过这个时候,他自然是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的,忙附身行礼道:“多谢多谢!” 离开了老乡长的府邸,北门镜水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掂量了一下背包里的五百两现银,顿时觉得自己腰缠万贯! 秦楚有些不解,拽住了北门镜水一脸懵的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他家公子会醒?” 北门镜水指了指花脉脉,“是因为她!我见到她的时候,感觉她满脸都流露着“我为什么没能救好人”的表情,故而我判断,她定然是有信心救人的,不过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正好带着她去看看。” “到了乡长府上,我便更加确信,花脉脉的药方没问题,只不过那公子身子虚,一时间经不住,还没醒过来正常,我估摸着再过三个时辰怎么也醒了,谁知道这小子这么虚,三个时辰过了还没醒,差点酿成大错,丢了小命!” 北门镜水翻了个白眼,一脸的呜呼哀哉! 而花脉脉一点都不介意北门镜水是如何“救”人家公子的,反而是对北门镜水一脸的崇拜,“姐姐,你太厉害了,你不知道,那老头不让我靠近他们家公子,就听见屋内哭的厉害,我还以为我真的救死了人!还好,我没有辱没师父的名号!” 北门镜水见她天真可爱,便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靥如花的开口:“天色已晚,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上一晚,明日进乡里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的院落,咱们就可以就此住下了。我没事呢,画画符,你没事呢,给人看看病,这小日子定然就过得起来了。” 花脉脉闻言,开心的不得了,忙跳起来道:“姐姐,你真的要带着我一起过日子吗?” 北门镜水忙点了点头,道:“可不,这次多亏了你。” 秦楚微微蹙眉,拦在了她们二人的面前,“师姐你要买宅子?咱们不回清风观了吗?” 提到清风观三个字,北门镜水立马变了脸色,握紧了双拳,怒不可遏的开口:“不回,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不回去,你要去哪?”这时,似乎从远处飘来了一句话! 北门镜水顿时脸色一白,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正是她的师父,信天命! 人未到,声先至! 大约过了一会儿,才从远处,飘然而至一个白衣男子,看起来年纪也不过弱冠左右。 柔和的月光下,更衬着他的五官轮廓更加精致分明,他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玉,只一眼,便让人挪不开眼。 这样俊美的男子,宛如神邸临世。 花脉脉看的都移不开眼,忙拽紧了北门镜水的衣袖,“这难道是,你夫君?” 第4章 第004章 有位玄衣少年 北门镜水浑身不自觉的哆嗦着,见到了信天命就像是见到了仇人一般,恨不能上前撕碎了他! 她眼中的恨,挡都挡不住,就连花脉脉都意识到了不寻常,话一出口,便顿觉失言,躲在北门镜水的身后,不再出声。 信天命仿佛根本看不到北门镜水那锐利的眼神一般,笑的温和,“跟师父回去吧,师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松花饼!” 镜水没有出声。 反倒是秦楚先出来打圆场道:“师姐,我也想吃松花饼!” 北门镜水瞪了他一眼,吓得秦楚不敢再出声。 信天命依旧笑的温柔,他走近了镜水,像是哄小孩一般,牵起了她的手,“别跟师父闹脾气了,回去吧,你也知道,师父既然找到了你,你就逃不掉了。” 这一点信天命说的没错,虽然镜水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但是他好像一直都会妖法! 花脉脉在她的后面小声道:“镜水,那你会带着我吗?” 信天命这才转过头看向了花脉脉,冲着她柔声笑道:“你是空大夫那个小女徒弟吧?” 一看信天命知道她,花脉脉脸色微红,忙点了点头。 对上信天命的眼神,花脉脉有些不好意思,忙垂首戳着自己的小拇指,掩饰自己的失态。 殊不知,她的心砰砰砰的跳,根本按捺不住内心的小激动。 她的心跳声,就连北门镜水都听到了。 北门镜水在心里鄙视了一番,在默默跟在信天命身后回清风观的路上,她还是回头小声对花脉脉说了一句,“你别看我师父长得年轻,他可是老妖怪了,据说,他都有七十多岁了,跟我爷爷是一辈的人!” 花脉脉惊诧不已,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声调也不由得提高,“七十多岁?你骗人的吧,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啊。” 花脉脉的声音,引得信天命和秦楚双双回头。 北门镜水气的翻白眼,暗骂花脉脉太蠢。 花脉脉看到了北门镜水那不善的眼神,立马噤了声,老实的跟在北门镜水的身后,再也不出声。 不过关于信天命七十多岁的这个事,她根本不信,觉得镜水在骗她! 信天乡离清风观也不算是太远,几个人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 花脉脉抬眼便看到了清风观门口的那两颗巨大的油罗树,油罗树又称无患子,其果实做成念珠可保平安。 花脉脉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小的时候,师父曾经送过她一串,她至今还随身携带。 夜色之中,烟雾朦胧,偌大的清风观傲立于山林之间,自有一股清新之风。 花脉脉不由得感慨道:“我好喜欢这个地方。” 喜欢吗?北门镜水看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似乎早就没了什么感觉。 她曾经也觉得清风观很美,哪怕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都觉得很幸福。 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北门镜水回过神,看都未看信天命,便冲着秦楚吩咐了一句,“你去给花脉脉收拾房间,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了。” 秦楚愣了一下,先看了信天命一眼。 信天命盯着北门镜水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冲着秦楚淡淡道:“镜水旁边的厢房还空着,还算是干净,你带花脉脉去,简单的整理一下。” 秦楚点头称是,随后抬头看向信天命,欲言又止。 在信天命转身的那一刻,秦楚终于忍不住问出声,“师父,你与师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信天命眉头轻蹙,随后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脸色,没有回答秦楚,便转身离开。 北门镜水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也没有点灯,只是静静的坐在窗前,望着窗前柔和的月色,思绪却回到了半月前…… 半月之前那件事,让北门镜水与她一向敬爱的师父之间的关系,拉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而这个裂口,这辈子都弥补不了! 半个月之前,是清风观最冷的几天。 她的师父信天命又像是往常一般,突然不知所踪,只交代了她几句话,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尤记得那一日清晨,北门镜水是被冻醒的,没有师傅在的日子,她总要事事亲力亲为。 门外的积雪堆得老高,镜水想着就算此时开门去屋外取师傅临走前备好的干柴,这种时候,也烧不着吧。 屋子里冷的连水缸里的水都冻成了厚厚的冰坨,北门镜水一边搓着手,一边想要流眼泪。 可是眼泪刚在眼圈边打转,她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大概是被师父保护的太好,从小到大即便是住在道观里,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懂得如何生活。 师父走了大概半个多月,起初,天气虽冷,可也没有下过这样厚的雪。自打前几日开始,这雪就没停过。 北门镜水总想着,她在屋子里将就待上几天,师父或许也就回来了。所以这几日,除了趴在床上捂着大被背师父留下来的静心咒,她便啃食师父临走之前给她准备的一大盆松花饼。 小时候镜水是最喜欢吃松花饼的,师父想来估计也是怕她饿死,故而临走之时,特意备了好大一盆松花饼,说估摸着她将松花饼吃完了,师父大约也就回来了…… 镜水从盆里拿出最后半块松花饼,咬在嘴里都觉得咯牙,她勉强用嘴里的温热将这最后的干粮暖和暖和,便硬生生吞咽了下去…… 偏偏这几日,屋子里连水都没有,她又饿又渴,整个人闷在被子里,只觉得自己或许是时日无多了吧…… 意识渐渐模糊,直到一个身穿红裙的美人儿站在她的身侧,狠狠的拍打着她的脸,她才算是勉强眯着眼,盯着来人…… 镜水只觉得这人好生面熟,却一时之间记不起她是谁! “你师父可真行,把你一个人丢在清风观里,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你说说你会不会死在这屋里?”女子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而镜水却只听到“你师父”三个字! 那女子解开了腰间的水壶,递到了北门镜水的嘴边。 镜水只觉得一股温热化入喉间,好生甘甜,她猛地灌了几口,这才算是来了些许精神。 “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水?竟如琼浆玉露一般,有起死回生之效!”北门镜水粗鲁的抹了抹嘴角的水渍,早就不知矜持高雅为何物! 那红裙女子嗤笑了一声,不由得出声调侃道:“想你堂堂公主殿下,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可叫我如何说你才好。” “公主?能吃吗?你可有吃食?”北门镜水端坐在那里,伸出了小手向面前的女子讨要。 女子愣怔片刻儿,从怀里摸索了半响,才掏出了一个温热的包子,递到北门镜水的手中之后,她这才道:“你先将就着吃点便是,我去给你煲点汤,吃饱喝足了可要记得,你师父有任务交给你!” 那红裙女子走后,北门镜水的意识才渐渐回笼,她伸了伸胳膊,只觉得这女人的包子果然有奇效,吃上一个,便顿觉饱腹了。 可思忖半刻便也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这红裙女子和她的师父本就是怪人。身上有些稀奇古怪的“妖法”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红裙女子就是她师父的师妹,她从小到大只见过她那么几回,对她的模样大约有些模糊,可对她身上那套热情如火的红裙子却是记得真切。 “师父还是没有回来啊!”北门镜水低声呢喃了一句,神情略有些失落。 自打喝了那红裙女子递过来的水,她顿时觉得也没有那么冷了。 门口的积雪不知道被何人清扫干净,整个清风观因为红裙女子的到来,多少多了点烟火气息。 正午时分,大雪总算是停了。 北门镜水狼吞虎咽的将那半盆的鸡汤喝了大半,因为吃的急,她甚至觉得嗓子眼里似乎卡着鸡骨头,好生难受。 若不是红裙女子见她这副惨状叹了口气,给她喂了不知道是什么仙浆玉露,她这才缓过神来。 见北门镜水已然活了过来,红裙女子恍若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字条。 镜水知道规矩,这黄色字条,代表着师父的紧急任务,一旦接到字条,她必须马上下山去办! 若是平日里师父给她安排什么任务,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她险些死在道观里,可师父连个人影都不见,她不免有些心寒。 人影不见也便罢了,人还没有回来,任务便已到了,这叫什么事! 北门镜水懒洋洋的接过那黄色字条,又十分不耐的打开,只见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一行巨大无比的字,似乎生怕她眼瞎看不见一般,“下山,给一位玄衣少年续命!” “续命?”北门镜水不由得扯高了嗓门! “我师父没有搞错吧?我都差点死在清风观里,我为何要给别人续命?”北门镜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红裙女子。 只见红裙女子柳眉轻转,凤眼微挑,冲着她玩味的开口道:“小丫头,你刚刚也算是九死一生,我老婆子不与你计较。不过,有些话,还是要与你好好说道说道的。” “这第一,我可不仅仅是你的救命恩人,名义上也算得上你的师叔,你跟我说话要用敬语。我听说你在你师父门下,从小到大那是不学无术,可是规矩总该懂得吧?” “这其二嘛,这任务是你师父派给你的,你有问题,等你师父回来问他即可,我只是过来传个话,传完话就走。任务做不做,你自己定,我管不着!” 北门镜水顿觉有些尴尬,虽然她从来不知道公主为何物,但是她师父自小教过她,对长辈要有礼貌,即便她人不在宫里长大,宫里的规矩亦不可荒废。 她定是这些日子过得凄凄惨惨、浑浑噩噩,竟然忘了师父的叮嘱。 再者,这红裙女子长得如花似玉,虽然听师父说她其实是个老太婆,可左右看起来她这容貌也就十五六的年纪,叫她师叔,的确不习惯。 北门镜水咽了一口唾沫,起身微微冲着她福身,“让师叔笑话了,镜水给您赔罪。” 北门镜水这方腰刚刚弯下去,那方的人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北门镜水知道她们这等人的习惯,来无影去无踪,十分难以捉摸。 北门镜水摸了摸自己吃饱喝足的肚子,心里不免空落落的,师父无归期,师叔这一走,屋内又没有干粮,她会不会继续在清风观里等死? 还有,这清风观一贫如洗,也不知道那师叔从哪里弄来一只活鸡给她炖的鸡汤! 想的烦闷,北门镜水索性不再去想,她晃了晃手中的黄色字条,无奈,只能穿上她那件最珍贵的貂皮大氅下山去给玄衣少年续命! 镜水不知,就是这位玄衣少年,让她从此走上了不归路…… 第5章 第005章 你们无耻 那一阵子,大雪连续下了几日,可是山上到山下的路却意外比平日里还要平坦许多。 她从小到大怪事见得太多,这种情况便也见怪不怪了。 毕竟她一直觉得,她师父信天命虽然是肉眼凡胎,不过好像会妖法。 山下的路一共有两条,一条通往信天乡,一条通往冥罗镇! 走到这岔路口的时候,镜水才想起来,师父好像只叫她去救什么玄衣少年,可也没说这人在哪,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年方几何…… 不知道是师父没有嘱咐,还是她的红裙师叔遗漏了什么。 镜水皱了皱眉,她知道,她的师父和师叔,不想出现的时候,她绝对找不到。 镜水闭上了眼睛,沉吟了好久,踏上了另外一条路,冥罗镇! 相比于信天乡的烟火气,冥罗镇总是多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比如镇上的人们基本都看不到笑容,每个人都绷着脸。 比如街边上没有小贩,唯有几家开门营生的酒家,里面还没什么人。 整个镇子安静无比,连鸡鸣狗叫声都听不到。 这一日的冥罗镇,雾气袅袅,天色阴云密布,镜水总觉得自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从小到大,她也做过不少错事,也没少偷懒耍滑,受过的刑罚也是多种多样数不胜数。 今日的冥罗镇有些阴森,她想回去,可刚刚转过身去,便想起了从前她推脱不做任务的时候,师父居然让她去藏书阁吊着背一个月的经书。 镜水闭上了眼睛,沉思片刻儿,咬咬牙终于又转了回去。 刚一转身,便看见一个蒙着纱布一身黑衣的男子拿剑指着她。 镜水吓得脸色都白了,忙摆手道:“壮士壮士,有话好好说……” 那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声音阴沉嘶哑,“你可是信天命的徒弟?” 镜水吓得浑身哆哆嗦嗦,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敢说话主要担心这是师父的仇家,万一她承认了,人家一刀结果了她可怎么办? 见她不说话,那蒙面男子显然已经没有了耐性,剑锋直逼喉咙,“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信天命的徒弟?不是,我就一剑杀了你!” “我…我…是是!”镜水吓得头皮发麻,眼泪哇的一声夺眶而出。 那男人这才收回了剑,毫不客气的拽着她道:“跟我走,救我们家主子。” 北门镜水吓得不轻,整张脸早已没了血色,“我虽然是师父的徒弟,可并不会他的本事啊,我不会救人……” 那人恶狠狠的看向了她,“少废话,跟我去救人便是。” 一路上,荒无人烟,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僻静的宅院,门外挂了一块红布,镜水不知是何意。 那人见她不动,便狠狠的推了她一把,镜水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那人给她指了其中一间房间,阴冷开口道:“我家主子就在那里,你进去就可以救他了!” 北门镜水没有动作,那人便又要拔剑! 这一次镜水反应倒是快,忙摆手道:“你别动粗,我去就是了。” 镜水刚要转身,那人又死死的将她拽了回去,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瓶子,递到了她的手边,“吃下这个。” 镜水声音细弱蚊蝇,“这……是什么?” “少废话,吃了就是,不会死人!” 镜水感觉自己从未这么胆怯过,这种情况下,她受人胁迫,没办法不听话。 她相信,如果再重来一次,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话,她还是得吃,因为她惜命。 镜水慌乱的打开那个瓶子,是一颗黑色的药丸,她在面前那个蒙面男人凶狠又杀气腾腾的眼神之下,生咽了那颗药丸。 见她吞下了药丸,眼前的男人才作罢,冲着她摆摆手道:“快去救我家主子,再晚一会儿,他要撑不住了。” 他很急切,巴不得镜水马上进去。 镜水想问你家主子到底得了什么怪病,终于,在他凶恶的眼神之下,没有问出口。 镜水只好乖溜溜的走向了蒙面男子指的那间房间。 镜水刚刚进入那件房间,便觉得头晕目眩,有些呼吸不顺,浑身发热…… 她踉踉跄跄的走向了床边,看到了那个男人…… 他五官分明,面容俊美,扑闪的眼睫毛比女人还长,美的惊心动魄。 他鼻梁高挺,有点像她师父去年新收的那个闲散徒弟秦楚,秦楚也有这样的一个鼻梁,秦楚也俊,只不过,秦楚的面相更加柔和,而这个男人,有些阴郁。 北门镜水咽了一口唾沫,缓缓上前,身上的不适感更加强烈。 下一秒,那个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北门镜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拽入了怀中。 他身上的被子滑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穿了一件玄色的衣衫。 难道…… 这就是他师父所说的那个,玄衣少年?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堵住了唇…… 北门镜水后来,神智越来越不清楚,她浑身无力,她想推开他,却发现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她终于想起了那颗黑色的药丸,竟然是这个用处! 再后来,镜水完全放弃了抵抗,从一开始的热,后来变成剧烈的疼痛,最后,竟然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暮色四合,一切才终于停止。 她看见那个男人一下子精神十足,穿好了衣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谢谢你,救了我!” 北门镜水动了动唇畔,只觉得喉咙干渴,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在师父的藏书阁中也偷偷看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书,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一语不发,最后竟然落下泪来…… 那个男人亲自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凑到她的身边,轻声说了句,“对不住,我亦有难言之隐,否则,将会筋脉断裂而死,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 北门镜水闭上了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茶杯应声落地,摔个粉碎,“滚!” 门外的蒙面男人忙冲了进来,大声道:“主子,没事吧?” 看见室内这一幕,那蒙面男人忙低下头去,而那俊美的男人,怒喝了一声,“出去。”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看向了她,只觉她的眼神,夹杂着一丝痛苦,与绝望! “好,你冷静一下,穿好衣服,等会儿,我送你回清风观!” 听到清风观三个字,彻底击碎了北门镜水最后一道防线。 他知道她是清风观的,他知道她的师父是信天命,也是她的师父派她来完成这个任务。 原来,竟然是这样一个任务。 也就是说,她的师父,信天命,竟然一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北门镜水羞愤异常,怒吼出声,“无耻,你们都无耻!” 那个男人有些不忍,可也觉得自己所为并非君子,只好又说了一句,“抱歉!” 再然后,他可以听到那个男人与他的蒙面手下细碎的谈话声。 大约,是听说他们就要启程。 北门镜水擦了擦眼泪,倒是痛快的穿上了衣服。 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听到那个男人吩咐他的蒙面手下去镇上买些吃食给她带着。 随后,那个蒙面男人离开了…… 大约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好像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确信无人,北门镜水这才小心的出了门。 冥罗镇的夜,比白日更加阴森。 冷风怒嚎,更是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雪。 北门镜水眼角的泪滑落,流至脖颈处,竟瞬间冻成了冰碴! 她一路走出了冥罗镇,本想就此回清风观,可是一想起师父对她的所作所为,她便满心怨恨。 她就算是死,也不要再认那个老男人做师父! 北门镜水咬了咬牙,在岔路口处,走去了信天乡。 相比于冥罗镇,信天乡要热闹的多。 夜半时分,街市上竟还有叫卖的商人。 她又饿又渴,想要吃街上的肉饼,却发现身无分文! 她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除了她身上那件貂皮大氅,便唯有腰间的一块玉佩。 听师父……不对,是那个老混蛋说,这是她母后留给她的东西。 如今,命都要没了,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要紧。 北门镜水当了那块玉佩,只换了十五两银子,去街上花了十文钱买了两块肉饼和一碗米粥,便找了一间客馆暂且先住了下来。 再后来,便是她在信天乡偶遇了刚刚回来的秦楚。 秦楚本想回道观,可是北门镜水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去。 无奈之下,秦楚只好跟着北门镜水在信天乡一连晃了半月。 秦楚刚到信天乡的时候,还有不少银两,被北门镜水挥霍了一些,又丢了一些,最后,便落得个只能去乡长家接悬赏令换银子的惨状。 --- 窗外的月色,阴郁朦胧。 北门镜水坐在窗前,回忆起半月前的场景,依然凄入肝脾、悲不自胜。 她咬咬牙愤恨的开口:“信天命,你毁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第6章 第006章 告别清风观 圆月之夜,清风观静的可以听到树上积雪落地的声音。 镜水一个人躺在窗前的卧榻上,一夜未合眼。 自从那一日之后,她总是失眠。 就算是睡着了,梦中也总是梦到那一日的场景…… 下小雪的冥罗镇,挂红布的庭院,那个俊美的男人,以及那个充满杀气的蒙面男人…… 每每镜水从梦中惊醒,总是浑身的冷汗,吓得她不敢再做梦。 有人说,她是高贵的公主,总有一日,会从这清冷的清风观离开,回到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中去。 然而,没有人告诉她,一个失去了清白的公主,还能高贵的起来吗? 镜水不懂宫中规矩,但是有一点她明白,平凡人家的女儿,若是没了清白,那也是要受人唾弃的。 她曾经亲眼看过信天乡有个女人未婚先孕,被施行了火刑。 她在大火中哭喊求救,然而最终,却被吞噬在火海之中…… 直到她被烧成灰烬,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也没有出现。 那个时候,她觉得那个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可如今,她又在想,或许那个可怜的女人跟自己一样,连欺负自己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半个月过去了,镜水每日都在提心吊胆的,她生怕别人发现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她生怕有一日,也遭遇那样的场景。 大火,哭喊,求救,化为灰烬…… 天蒙蒙亮了,朝霞红的绚烂。 秦楚和从前一样,第一个起床,给大家做早饭。 镜水一夜没睡,也躺在床上赖着不出声。 直到秦楚过来敲门,“师姐,还不起啊,太阳晒屁股了……” 镜水应了一声,这才懒洋洋的起来。 一想到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要看师父那张“老脸”,她便不想去。 可是她也知道,她不能表现的太过异常,她生怕秦楚追问。 饭桌的气氛尤为压抑,就花脉脉最活跃,时不时的会问信天命一些问题。 小女孩的心思,都放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倒是秦楚一直看北门镜水只扒拉粥不吃菜,给她夹了点菜,还关切的问了句,“师姐你这些日子都好像睡不好,眼圈特别黑,要不要让师父给你画一道符,助你安眠。” 秦楚声音虽小,那边的花脉脉却是听个真切,她颇有兴致的问了句,“这都可以啊,道长好厉害!” 镜水瞪了花脉脉一眼,“好好吃你的饭,就你话多,他那点把戏都是骗人的,厉害什么。” 花脉脉一下子噤了声,望了一眼信天命的方向,只见信天命一直盯着镜水看,然而镜水,从未抬头! 花脉脉轻咳了一声,拽了拽镜水的衣袖,“镜水,你一直对你师父如此无礼吗?” 北门镜水没好气的冷哼:“谁告诉你他是我师父了?你看看他那样,配做我师父吗?” 秦楚脸色也变了,忙劝道:“师姐,不可对师父无礼!” 北门镜水食之无味,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信天命面色波澜不惊,然而心中早已风起云涌。 看着镜水气愤离席的模样,他心如刀绞。 秦楚刚要劝师父几声,便听见信天命忽然开口道:“秦楚,你娘来信说想你了,让你回去住几日。” 秦楚“啊?”了一声,忙道:“师父,我可是刚回清风观,娘怎么又想我了?她一般是三个月才催我一次啊。” 信天命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儿,才缓缓出声道:“你娘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你总要回去照顾一番。” 秦楚“哦”了一声,沉吟须臾,才轻声道:“那我去跟师姐告个别。” 秦楚去镜水房间的时候,镜水正坐在窗前落泪。 看见秦楚进来,她忙擦了眼泪,背对着秦楚,即便掩饰的再好,声音也带着呜咽声,“你来找我作甚?” 秦楚明明已经看到了镜水的眼泪,他有些心疼,却未明言,而是假装未看到一般,强笑着开口道:“师父说我娘想我了,让我回家住些日子再回来。” 镜水“哦”了一声,情绪没有太大的波澜,淡淡开口:“哦,那你回去就是了,反正你有家,又不用常年住在清风观。” 秦楚闻言笑的温和,“师姐也有家啊,而且师姐是公主,身为尊贵。” 身份尊贵吗? 从小到大,她的尊贵身份从来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她苦笑一声,“是吗?那怎么我的父母从来都不想我?我及笄礼都过了,也没见宫里有人来接我。” 秦楚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挠了挠头,沉吟了许久才道:“师姐放心,我这一次还会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给你,我娘也说了,以后有机会,让你去我家里,我娘喜欢女孩儿,你去了就当自己家一样。” 镜水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便再也没看秦楚。 秦楚静默在那里许久,见镜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便又说了几句,默默的转身离开。 本来秦楚决定明日一早才走的,可是信天命非说明日不是吉时,明日走恐路上有祸事,让秦楚今日就离开。 秦楚向来是最听师父话的,师父都如此说了,他不敢不从。 赶走了秦楚之后,信天命亲自来到镜水的房间,默默坐在了她的旁边。 北门镜水冷哼了一声,脸色由阴郁,变得激愤! “你来,是想解释那一日的事情吗?” 信天命蹙紧了眉头,唇畔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师父对不住你,没什么可解释的。” 镜水本以为,他会好好解释一番的,可是这样的话一出口,镜水心口的那道伤痕,只觉得撕扯的更加厉害了…… 信天命没有看她,反而是道:“不管你信与不信,这是为师给你算出来的命数,你都该承受。” 若是他说自己也不小心,自己也不知道,镜水或许还没有那么难受。 可如今,他又拿命数为由,当真是欺人太甚! “命数?又是命数?师父拿这个做借口,到底要诓骗世人到几时?你以为,你用命数两个字,就可以消解我对你的恨吗?”镜水歇斯底里的怒吼出声。 然而信天命只是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 信天命不再提这茬,反而是道:“镜水,今日师父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你母后想你了,想让你回宫。” 镜水本来躁愤的面孔,突然冷凝在那里…… 母后,想她了? 怎么可能! 信天命知道她一时还接受不了,便继续道:“这么多年,你母后经常派人来询问你的情况,是师父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因为你出生怪事连连,加上有人曲解了为师当年的预言,故而,为师这么多年,一直将你养在清风观避难。如今,你已过了及笄礼,该是大人了,也该回宫了,为师亲自送你回去。” 其实镜水一直都知道,信天命是齐国的国师,颇受皇帝宠信。 恐怕她的父皇对信天命的感情,要比对她深得多。 镜水没有表态,大概是一时之间,还没有缓过神来。 信天命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镜水不动声色的躲开。 信天命不再坚持,而是道:“收拾一下,今日未时,我们便启程!” 今日? 镜水惊诧的看向了他,大约有些没准备好。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像不像一个公主?也不知道那日的事情,会不会被宫里的人发现? 她甚至非常害怕,害怕宫里的人会不喜欢她,鄙视她…… 更加害怕,她的父皇母后会像小时候那样,再一次驱逐她。 然而她的心思没有逃过信天命的眼睛,他充满怜爱的看着她,轻声开口:“镜水别怕,师父永远在你身边,有师父在,你的父皇会更加宠爱你,宫里的人也不敢欺负你。” 若是从前,信天命说这出这种话,镜水会感激涕零。 可是如今,镜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恨不能挖开他的心脏,戳一百个窟窿。 信天命看得出镜水眼中的恨意,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想要恨为师,也必须要强大起来。当有朝一日,你在齐国的地位可以强大过我这个国师,你便可以将为师捏在手心,要死要活,不过你一句话而已。” “但是前提是,你首先得回宫,强大起来。” 见镜水眸光微动,信天命吩咐了句,“收拾东西吧,想带走的都可以带走,毕竟,你恐怕以后都不能再回清风观了。” 那个时候,信天命的话,镜水并没有放在心上。 时隔多年,她再次想起清风观里的日子,才知道,那一次的离开,就是永别。 然而当时的镜水,只沉浸在对回宫的好奇与对她从未谋面的父母的想念之中。 见镜水收拾的起劲,连平日里喜欢读的经书都要带走,信天命本想跟她说,宫里的藏书阁什么都有,不必要带着拖累。 可是话到嘴边,他终究噎了回去。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正是镜水之前去当铺典当的那一块儿,他放在了桌子上,缓缓道:“这是你母后送给你的东西,价值连城,可驱邪避凶,你只当了十五两银子,实在不该。” 镜水没说话,接过那块玉佩带上了身上,沉默了良久,才冷冷的丢了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信天命愣怔片刻,默然须臾,才苦笑一声,“你不必原谅,为师大限将至,若是你能一直恨着,起码能一直记着。” 彼时,镜水正在收拾秦楚从前送她的那些小玩意,听到这话,胸口猛的一窒! 大限将至,是什么意思? 第7章 第007章 楚离境驾到 信天命并没有跟镜水解释他那一日的话,镜水几番追问,他都不说。 离开清风观的时候,镜水拽着信天命的衣袖,咬牙开口:“虽然师父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可若是你真的死了,没准我会给你烧纸。” 信天命呆愣在那里许久,似乎缓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人死如灯灭,有没有祭奠都是一样的,你烧了纸钱给师父,师父未必花的上。况且,你也不必如此幸灾乐祸,为师一时半刻儿还死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镜水听到他自己说死不了的时候,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他死的。 可是镜水想一想,或许信天命随口胡诌也不一定,她哪有那么容易死,据说,她的皇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信天命就是这副年轻的样子,如今活到了她都长这么大了,他还是这副样子。 一个老妖怪,容颜不老,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信天命的神秘之处,也就在于此,甚至江湖上还传言,信天命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药物,所以很多人都想见上信天命一面。 只可惜,齐国的国师大人,可不是随时想见就能见到的。 就连齐国皇帝,想要见他,都得提前半个月派人去寻。 镜水除了要带上随身的物品之外,信天命还允许她带上一个人,那就是刚来清风观的花脉脉。 花脉脉一听说可以跟镜水还有信天命一起走,高兴的不得了。 然而,信天命却是一脸严肃的对花脉脉说道:“宫廷内院不比别处,里面杀机四伏,你要处处小心,不要惹祸,也不能给镜水添麻烦。你是空大夫的徒弟,医术高超,你跟在镜水身边,要好好照顾她。” 花脉脉虽然听得一知半解,可却高兴的点了点头,“我被师叔赶下了江息谷,反正也无处可去,我是一定要跟着镜水姐姐的,可是道长,你也会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吗?” 信天命像是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会吧,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陪着镜水。” 花脉脉愣了一下,眸色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她随后便换上了一副面孔,拍了拍手,欢喜道:“只要道长一直陪着我们就可以。” 即便是,他眼里心里,都是镜水…… 花脉脉这样想着。 -- 正值冬季,清风观门口的那颗无患子树光秃秃的,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积雪。 镜水临走之前,还上前拍了拍那颗老树。 尤记得,她小时候,还经常在这棵树下乘凉。 清风观的一草一木,皆是镜水的记忆,她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还回头多看了几眼。 信天命的声音听着总觉得阴阳怪气的,“莫不是舍不得?” 镜水嘴角微微抽动,“没什么舍不得的,走吧,我巴不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信天命带着镜水回齐国京都的时候,乘坐的是驴车。 当时镜水还好顿抱怨了一番,说信天命真是抠门,连一辆好一点的马车都找不到。 偏偏信天命的这头驴,可不比旁的驴,这头驴日行千里,比马还快。 夕阳未晚,晚霞漫天的时候,镜水已经到了皇宫门口。 花脉脉下了驴车之后,便出声感慨道:“镜水姐姐,你家好大啊!” 信天命敲了敲花脉脉的头,一脸郑重的叮嘱道:“以后在人前,要叫镜水公主,还有,这里是皇宫,你不懂规矩可以慢慢学,但是不能乱说话。” 花脉脉茫然的点了点头,看着远处呜呜泱泱的一群人,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 莫说是她,就连镜水都有些无措。 镜水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裙,看了一眼远处的那群女人,一个个皆身着华服,雍容华贵。 而她呢,身穿一袭黑色道袍,外面披了个黑色狐皮大氅,头上绾的还是道观里姑子的发髪,与这巍峨华贵的皇宫比起来,她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信天命在她的身后轻声说了句,“直起腰来,大方的往前走,该如何对你的父皇母后行礼,为师自小就教过你,不要紧张,你是齐国最尊贵的公主,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你!”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没来由的多了一分底气! 她大步走在信天命与花脉脉的前面,昂首挺胸,不死风范。 这一次,齐国皇帝北门一诺倒是十分郑重,为了迎接这个女儿,命后宫所有娘娘,皇子公主皆前来迎接,场面很大。 镜水缓缓走近,看着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声不由得加速。 然而,即便是紧张到手抖,镜水还是大方的行礼问安,言行举止,没有半分错处。 皇帝身后的大公主北门华婉眼瞧着这一幕,倒是冷哼了一声,德妃虽然面上是笑着,可这笑意总是不达眼底,看起来阴森森的。 倒是向来端庄持重的皇后,眼圈红红的,虽是笑着,却恨不能冲上去抱抱自己的女儿。 北门一诺倒是亲热的扶起了镜水,然而一开口,话却是对着信天命说的,“国师舟车劳顿,朕已准备了宴席,快请吧。” 信天命淡笑了一声,冲着北门一诺微微额首,“皇上,公主自小出宫为国祈福,如今功德圆满,皇上可还记得,微臣当年在镜水公主出生之时,留下来的预言?” 那个预言,一直是北门一诺心里的一根刺,如今信天命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北门一诺不知是何意,只得干笑一声,开口问道:“朕记得,难道是国师觉得,那预言如今有了什么变数?” 信天命抬头看了一眼绚烂的晚霞,面带神秘的开口:“天女回朝,此等晚霞,是大吉之兆!” 北门一诺一怔,片刻儿,大喜过望,“国师此话当真?” 信天命点头:“信天命从不说妄言。” 这话一出,大公主和德妃娘娘的脸色都变了。 就连皇后娘娘,亦是惊诧万分。 德妃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亭亭玉立的女儿,生怕因为北门镜水的回归,让大公主失了宠爱,忙出声问道:“难道国师当年预言镜水公主会给齐国带来灾祸,都不作数了吗?” 皇后握紧了手中的手帕,狠狠的瞪了德妃一眼。 然而德妃毫不畏惧,冷冷的对上了皇后的眼神。 信天命嘴角微动,反问了一句,“本国师何曾说过镜水公主会给齐国带来祸患?这种谣言,德妃娘娘可莫不能乱说。” 大公主亦有些着急,信天命一开口,便针对她的母妃,她自然不能落了下风,“镜水妹妹一出生,宫里宫外便怪事不断,国师大人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北门一诺微微蹙眉,回头怒斥道:“闭嘴,懂不懂规矩,居然敢顶撞国师?” 北门一诺向来宠爱北门华婉,如此急言令色,让大公主面色涨红,委屈不已,她含泪欲滴,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人心疼。 信天命摆了摆手,“皇上不必训斥大公主,我不会同孩子一般计较。当年本国师的预言其中一句,便是若要解其祸,务必遣东来。而这个祸字,针对的是镜水公主自身的安危,可并不是齐国的安危。至于宫中的怪力现象,不过上天怜悯天女罢了。今日正好皇上与诸位娘娘都在,本国师便好好解一解当年的预言,也要再提示诸位一遍,镜水公主,是齐国的天女,是齐国繁盛的象征,齐国有天女,定可保齐国万年丰顺。” 北门一诺向来将信天命奉为神邸一样的存在,他说的话,北门一诺向来深信不疑。 有了信天命的这些话,北门一诺再转过头看向镜水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一分慈爱,他拍了拍北门镜水的肩膀,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宝物,“朕的好女儿,苦了你了。” 北门镜水虽然没避开他的亲近,但是总觉得很别扭。 镜水已经十五岁了,人情世故多少也懂一些,短短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父皇便有如此多的表情变化,让她有些胆寒。 与她的亲爹比,她的师父信天命虽然做了丧尽人良的事情,但是信天命一直以来,倒是真的对她和善。 想到这里,镜水晃了晃脑袋,她不会原谅信天命的,一辈子都不会! 入宴席之前,北门一诺拽着镜水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这身衣裳,便冲着皇后吩咐道:“皇后带着镜水回万寿宫换件衣裳再入席吧!” 皇后正要应声,镜水便道:“谢父皇,不过镜水穿这身衣服习惯了,若是因为入席便要换衣服,总是显得刻意,既然这么多年,儿臣是为齐国出宫祈福的,穿上这身衣服见人,才符合身份,不是吗?” 北门一诺被镜水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这个女儿虽然看起来文弱,可却是个有主意的。 大公主听到这话,不由得抿嘴笑出声,“镜水妹妹有所不知,今日可不是家宴,文武群臣都会来。况且,就连大楚的昭亲王楚离镜都会亲自来,妹妹穿成这样实在不合适。” 德妃娘娘亦是捂着手帕笑了一声,忙道:“皇后虽然给公主准备了衣裳,不过不知公主的身量,怕是穿不上,我们华婉倒是跟镜水身量差不多,要不然,就穿华婉的旧衣吧?人家大楚的使臣远道而来,总不能丢了体面。” 北门镜水知道这个德妃和大公主都不是善茬,况且,她堂堂公主,居然要穿庶姐的旧衣,她如何会肯? 北门镜水冷冷的转过头盯着德妃,出声反驳,“连国师和父皇都说,镜水是为齐国出宫祈福的,镜水虽身穿道袍,看起来清减,可却是与师父每日朝拜三清的正经服饰,尊神在上,怎么会失了体面?德妃娘娘,莫不是强词夺理了些?” 她年纪虽小,说起话来却是句句不肯吃亏,德妃白了一张面容,有些委屈的看向了皇上,似有求救之意…… 第8章 第008章 和亲机会 德妃虽然已是半老徐娘,可是她在后宫多年荣宠不衰,而且更胜从前。 据说,齐国皇帝北门一诺,曾经非常喜欢当年大楚的第一美人---惊鸿长公主! 而德妃运气好,侧脸长得非常像那位佳人。 据说当年选秀,齐国皇帝是从人群中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当夜便承宠,之后便封为了贵人。 德妃入宫以来,可谓是顺风顺水,她也向来恃宠而骄,十分霸道。 偏偏,北门一诺就喜欢她那个骄纵的样子。 她向北门一诺求救,北门一诺立刻会意,正要开口之时,皇后却发话了,“国师大人以为,镜水公主这身妆扮去见大楚使臣,可否失礼?” 信天命见皇后娘娘看向了自己,便笑着回道:“微臣以为,不仅不失礼,反而十分郑重。况且,镜水公主可是我们齐国唯一一位嫡亲的公主,穿庶姐的旧衣,的确不合适,皇上以为呢?” 北门一诺向来宠信信天命,听闻此言,忙点头道:“国师说得对,镜水刚刚回来,永望,吩咐内务府准备下去,连夜给镜水裁制新衣,边境进贡来的雪丝绒,也全部赏给镜水公主。” 大公主北门华婉闻言,气的脸都绿了。 且不说刚刚信天命话里话外讽刺她身份不如镜水高贵,就连雪丝绒这样珍贵的布料,父皇竟然全部都赏赐给了镜水。 要知道,往年的雪丝绒,除了皇后宫里,便都是她母妃和她才配拥有。 镜水一回来,她竟然连一匹雪丝绒都拿不到,当真是岂有此理。 而北门一诺却与信天命并肩前行,尚未注意到他这个失意的女儿。 见女儿在后面气的跺脚,德妃拽了拽她的衣裙,忙低声劝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刚回宫,你在人前不要与她争长短,被你父皇知道了少不得要生气。你要识大体,将小性子都收起来,以后要记住,这宫里,可不止你一位公主了。” 北门一诺虽然已有数位皇子,可是女儿,却只有华婉和镜水。镜水自小在宫外,华婉自然恩宠优渥。 加上德妃宠冠六宫,华婉在宫里,那向来都是横着走的。 如今镜水一回来,她免不了要失落一番。 花脉脉紧随其后的时候,也看了华婉一眼。 见到她那略带狰狞的面容,花脉脉紧忙回头,在镜水的耳边小声道:“你那位姐姐,简直如罗刹一般可怕,镜水,你可要小心。” 北门镜水点了点头,全程没有回头看华婉一眼,她不想回宫就树敌,可是如今看来,是容不得她低调了。 宴会之上,镜水很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群臣看着风向,虽然觉得镜水公主穿一身道袍入席有些奇怪,却也齐齐称赞镜水公主是天人之姿,没有了浓妆艳抹的她,一身清减的道袍,反倒是显得冰魂素魄、澄沙汰砾。 而早已入席的大楚使臣楚离境,看见北门镜水的那一刻,几乎是呆立在当场,险些失态。 他的异样,恰好落在了齐国皇帝北门一诺的眼里。 北门一诺略带自豪的扬声开口道:“贤侄,朕来给你介绍,这一位,便是朕的女儿,刚刚回宫的镜水公主。” 楚离境这才回神,忙拱手道:“见过镜水公主。” 镜水微微点头,“王爷安好。” 镜水微微抬头看向了这位齐国的使臣,只听说他是个亲王,旁的是一概不知。 镜水常年住在清风观,虽知道楚姓是大楚皇姓,却并不知道楚离境就是大楚皇帝的同胞弟弟。 镜水只觉得奇怪,为何这个王爷要半张脸戴着面具,是见不得人,还是面目丑陋? 不容镜水多想,她便被安排在了北门一诺的身边坐着。 今日这宴席,镜水本就是主角。 北门华婉冷冷的看向镜水的位置,心下郁结,气的发抖。 若不是大楚的使臣就坐在这里,她要保持绝对的端庄温婉,她真想大闹一场。 “这昭王爷楚离镜当真是没见过世面,一个山野长大的女子,也能让他如此失态,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嘛!”北门华婉小声腹诽。 德妃微微蹙眉,拽了拽女儿的衣袖,“你要保持笑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忘了,那楚离镜这次来,是为了和亲的。他看中了谁不要紧,重要的是大楚皇帝的意思。” 北门华婉还是气不过,小声道:“大楚皇帝又没来,自然是他来选,若是他选中了镜水,我岂不是半分机会都没有了?” 德妃听闻此言,瞬间洋洋得意起来,她端起了酒杯,轻抿了一口,“这倒未必。” 然而和亲之事,镜水是不知的。 她看着一位位自己不熟悉的大臣来给自己请安敬酒,只觉得烦于应对。 然而,从小到大信天命教给她的礼数,她还是懂的。 她是公主,在人前,一定要端庄大方,不能失皇家风范。 镜水的行为举止,倒是颇让北门一诺满意。 北门一诺径直看向了信天命,举起酒杯,十分诚恳的开口道:“这么多年,镜水劳烦国师大人照顾,实在是辛苦,朕敬国师一杯。” 信天命倒是极为谦卑,他起身恭顺道:“回禀皇上,侍奉天女,是上天给信天命的恩赐。信天命还要谢谢皇上,给信天命这个机会。” 北门一诺抚掌大笑,信天命此言,很得其心意。 当夜宴席之后,天女的传言不胫而走,就连齐国的百姓都人人称颂此事。 信天命不仅在北门一诺的心中威望甚高,在齐国百姓中的威名更是,他的话,所有人都信若神旨。 因为是骤然招镜水进宫的,故而北门一诺并未下旨单独给镜水辟出一间宫殿来。 不过还好,镜水就住在皇后的万寿宫。 皇后早就给镜水收拾好了房间,就住在皇后寝殿的一侧,母女两个离得很近。 然而皇后却执意要求与镜水睡在一处,母女两个也可好好说话。 镜水忙拒绝道:“儿臣虽在宫外长大,可也知道规矩,儿臣住在自己的寝殿即可,若是父皇夜半来了,也不合规矩。” 皇后黯然的一笑,“放心好了,你父皇除了年节,极少来万寿宫,咱们母女好不容易相见,自然要好好亲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是本宫的孩儿,本宫与你同睡一塌,也无不可。” 皇后执意如此,镜水也只能应了。 见镜水脖间一直带着皇后给的玉佩,皇后眼眶发热,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就连皇后的贴身婢女虚若与虚谷都十分激动,在一旁直擦眼泪。 虚若更是道:“公主不知道,这些年,娘娘对您是日思夜想,如今公主终于回来了,也算了了娘娘的心愿。” 虚谷也忙道:“是啊,每月娘娘都派人打听公主的喜好,有时候国师大人回的晚了,娘娘便整夜都睡不着。” 虚若更是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全是信天命的回信。 镜水认得,那是她师父的字迹。 “国师大人向来清冷,不懂得感怀娘娘慈母之心,每次回信都是只言片语,娘娘总是盯着这盒子发愣,奴婢看着都不忍心啊。”虚若道。 皇后闻言,更是抹了抹眼角的泪,未加多言,只是紧抓着镜水的手,不停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后的镜水,都长这么大了……” 镜水不是个铁石心肠的孩子,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看到了母后两鬓间的白发,再想起今日德妃娘娘那花枝招展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抽痛。 “国师大人,对你可还好?”皇后突然问了句。 听母后问起信天命,镜水又不禁想起那一日在冥罗镇她被人侵犯的场景,眼角的泪,落得更凶了…… 皇后见状,心中更加难过了。 “可是国师对你不好?亦或者太过严厉?你如今回宫了,什么都不必怕,即便是他在你父皇面前得脸,母后也是要为你做主的。” 镜水听到这话,不由破涕为笑。 [奇^书^网][q i].[s h u][9 9].[co m ] 果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唯恐女儿受委屈,竟也说出这般护短的话来。 信天命对她好吗? 不算差,也不算好。 可是跟她的父皇比起来,信天命倒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除了…… 镜水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她并未与母后朝夕相处过,可是就她今日所观所想,她十分明白,她的母后即便是贵为皇后,可在宫里的日子,并没有比她逍遥多少。 “国师大人,待我极好。”镜水忍不住抽动着鼻子,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话。 皇后想起了国师今日所言,又想想这一次,他的所谓天女言论,都是在抬高镜水的身份。 无论是真是假,信天命总算是为她的女儿做了一点好事。 “他待你好就好,母后这些年,唯恐你在外面受了委屈,你不在母后身边,母后总觉得亏欠了你。是母后无能,没能得到你父皇的宠爱。你出生之后,更没能保护好你。” 皇后说了几句,便又掩面痛哭。 镜水不忍,只好跟皇后说些小时候的趣事,自然,她总挑好的说,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好,让母后又伤心起来。 母女两个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镜水窝在皇后的怀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情。 直到天明,镜水终于说得累了,眼皮都在打架,而皇后却不由得开口问了句,“镜水,你可知道,那大楚的楚离镜这一次来我们齐国,是为了和亲之事?” 第9章 第009章 他不愿她嫁 镜水并不知道母后说这话是何意,只是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 皇后叹了口气,摸了摸镜水顺滑的发丝,“睡吧孩子,但愿你父皇不会让你去和亲,即便是做了皇后,又能如何呢?本宫深知这内宫之苦,不愿让你重蹈覆辙。” 皇后明白,北门一诺之所以让一只在外的嫡亲女儿回宫,正是为了和亲之事。 要知道,北门华婉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庶女,身份不够高贵。 齐国还好,大楚那边嫡庶尊卑分明,所以即便是北门一诺有意让华婉公主去和亲,人家大楚皇帝也未必高兴。 何况这一次,大楚空出的,可是皇后之位。 两国和亲的传统,早就当年北门一梦远嫁为妃的时候就可见分晓。 这些年,大楚的国力不足,已然不能与当年相比。 故而,这一次来求亲,大楚使臣,可谓是诚意满满。 然而皇后却不这样认为,她身在后位多年,深知其苦,她多么想为好不容易回宫的女儿,择一位人品贵重的驸马,常伴她左右。 然而这些,镜水都不知。 镜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本来按照规矩,她是该一大早的就给父皇母后请安。 奈何皇后宠着,硬是让她睡醒了再去面见父皇。 这倒又是给了德妃娘娘可乘之机,晨起觐见的时候,没少说风凉话。 然而素日里皇后不与她争锋也就算了,如今她欺负到镜水头上来,皇后如何能忍? “德妃妹妹,且不说镜水刚刚回宫还不适应宫内生活,再者,她是本宫与皇上嫡亲的公主,她如何做事,连皇上都没发话,你有什么资格置喙?” 众位嫔妃面面相觑,有惊诧的,有看热闹的,自然也有做和事佬的…… “公主刚刚回宫,且路途劳顿,多休息也是应该的。至于德妃娘娘,许是无意,皇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说这话的是近日里刚刚承宠的贵嫔。 皇后有意无意的撇了她一眼,便冷哼道:“说起宫中规矩,镜水自幼长在清风观,规矩都是国师大人教的,自然不会有半分错处。今日,不过是昨夜与本宫长夜叙话,睡得晚了些而已。可德妃以此来置喙公主,着实不懂规矩,从即日起,德妃也不必来万寿宫请安了,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去吧。” 德妃有些不服,起身行礼时也略带敷衍,“皇上日日都要来臣妾宫里,皇后娘娘给臣妾禁足,可经过了皇上的允准?” 皇后嘴角轻动,将手轻轻放在了椅塌之上,淡笑开口:“怎么?德妃妹妹不服?想要抗本宫的旨意不成?” 德妃白了一张脸,“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提醒皇后娘娘,臣妾并无大错,皇后娘娘不该罚的如此重,若是让皇上知道了……” “本宫既然敢下旨,就不怕皇上知道。你大可以向皇上来诉说你的委屈,不过本宫要你记着,本宫才是后宫之主,本宫说什么做什么,无需向你请示,你素日里不懂规矩,从前本宫不计较也就罢了,如今不行,你好好回去闭门思过,若是还这样毛毛躁躁的,便去祖宗灵前守灵几年,好好治治你的毛病!” 德妃脸色铁青,她知道,这种时候与皇后顶嘴没什么好处,终究是咬紧牙关退了下去。 没多久,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北门一诺的耳朵里。 届时,北门一诺正在与信天命议事,听闻此事,不由得蹙眉:“是不是德妃又做了什么?惹的皇后不高兴了?” 皇后向来隐忍,北门一诺是知道的。 永望公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道:“听说是镜水公主昨夜与皇后娘娘叙话到天明,起的晚了,德妃娘娘嘴上不饶人,说了几句,让皇后娘娘不高兴了。” 北门一诺微微蹙眉,当年让镜水出宫的时候,始终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 这些年,北门一诺每每去皇后宫里,她都是一副冷面孔,加上皇后老了,自然不受待见。 如今镜水回来了,一向隐忍的皇后护短起来也是应该的。 况且,信天命还在这里,信天命言语之间尽是对镜水的宠爱,比他这个父皇还甚,故而,北门一诺自然得顺着皇后的意思。 “既然是皇后的旨意,便让德妃禁足吧,她向来愿意使性子,也该收敛一下。” 然而,北门一诺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给永望公公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必要的时候,要安抚一下德妃娘娘。 北门一诺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信天命的眼睛。 信天命嘴角微动,见永望走了之后,才缓缓开口:“皇上太过于宠幸妾室,难免会让皇后娘娘失意,微臣尤记得,当年皇后娘娘还是太子妃的时候,一首游龙之曲,也是迷醉了咱们齐国的万千王孙公子啊。” 提到这茬,北门一诺突然笑了,终究是老了,北门一诺的眼角明显有了皱纹。 “是,当年皇后的美貌,也是不输给惊鸿公主的。”提起楚惊鸿,北门一诺即便是到了这个年纪,亦是感慨万分。 信天命突而笑了笑,“惊鸿公主的孩儿,如今就在微臣的座下,那孩子极为乖巧,前几年,微臣也有幸见了惊鸿公主一面,虽不如年轻时候的惊艳,却也端庄温婉,正如如今的皇后娘娘一般,无欲无求,叫人心生羡慕。” 听到此话,北门一诺突然来了兴趣,“哦?国师还有幸见过她吗?可惜朕这么多年也给她去了不少信,终究是石沉大海。” 信天命摆手笑了笑,“皇上还是珍惜眼前人最为要紧。” 北门一诺亦是干笑了一声,当年信天命带走镜水,自是对不住皇后的。如今,他突然为皇后说话,自然也是有私心。 北门一诺不愿与信天命争执,便又问道:“依国师来看,这次与大楚和亲,派谁去,最有合适?” 信天命笑了笑,“皇上此次让镜水回来,不就是有此意吗?” 北门一诺微微蹙眉,摇头道:“可国师也说了,镜水可是天女,可保我齐国平安,若是嫁去了大楚,岂不是便宜了他们?况且,皇后也不大愿意将镜水嫁出去。” 信天命沉吟片刻儿,叹口气道:“微臣也不愿意将镜水嫁出去,只不过天命不可违,她身为天女,是北门皇族皇室之女,自然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护佑齐国平安康泰。镜水自打出生起,微臣便给她算了一卦,是母仪天下之相。” 北门一诺顿时了然于心,点了点头,“朕明白了,大楚皇帝也有此意,那小子最看重嫡庶尊卑,自然也想要求娶镜水。只不过德妃也有将华婉嫁出去的意思,朕才有些纠结,且看那楚离镜如何决定吧。” 信天命其实给北门华婉算过一卦的,是短命之相,眼瞧着她深受宠爱,信天命自然不曾言明。 而万寿宫内,楚离镜请求拜见镜水。 皇后听说楚离镜的到来,脸色有些差,可还是礼数周全的接待了他。 “你此番来齐国,是否能全权代表你皇兄的意思?”皇后直言问道。 楚离镜点了点头,道:“皇兄日理万机,自然不能亲自过来,不过皇兄心里是属意镜水公主的。” 皇后脸色微变,拿出手帕干笑一声,道:“可华婉虽然骄纵了些,却也是才貌双全。那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不比镜水差,不知昭亲王意下如何?” 楚离镜自然看出了皇后的心思,他倒是语气平淡,“皇后娘娘放心,此事吾会亲自交于皇兄决断,镜水公主聪慧貌美、天女降世,华婉公主亦是皇上的掌中宝,无论是皇兄娶了哪一位,都是我们大楚之福。” 皇后长叹一声,“既然你是来见镜水的,本宫便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了,镜水是在宫外长大的,若是说了什么不合规矩,还望昭亲王见谅。” 楚离镜忙道:“镜水公主质朴天真,又是国师大人的关门弟子,离镜羡慕还来不及。” 皇后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镜水出来见楚离镜的时候,已是两刻钟之后。 宫中虽连夜给她裁制衣衫,这个时辰,却只送来了两件,一件是正红色,太艳,她不喜欢。 另外一件是明黄色,太显眼,她也不喜欢。 可是昨日,她已经任性的穿了道袍,今日面见使臣,自然不能如此无礼,终究,她还是穿了那件正红色锦缎窄袖雪丝绒宫装,由虚若亲自给她化了艳丽的妆容。 她望着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叹了口气,“罢了,就这样吧,以后恐怕日日都要穿成这样去见人,总要习惯。” 虚若忙道:“公主琼姿花貌,比华婉公主娇艳的多,她只是装扮的靓丽些,咱们不能被比了下去。” 镜水嘴角微动,“以后莫要提她了,本宫不跟女罗刹相比。” 花脉脉闻言在一旁轻笑出声,随后想起了信天命的叮嘱,便急忙收回了笑意,一本正经的站在镜水身后。 镜水正要出门,偏生回头对虚若说了句,“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派人教教花脉脉宫中规矩,这孩子自由惯了,姑姑莫要太严厉。” 虚若回头望了花脉脉一眼,急忙应了。 镜水去见楚离镜的时候,只见他还是跟昨日差不多的装扮,半张脸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身上穿着一件玄色衣衫,显得更加神秘。 自从经历了玄衣少年的事情之后,镜水便不大喜欢男人穿这个颜色,奈何人家是使臣,她总要知道规矩。 而楚离镜微一抬眸,便看见镜水缓缓向他走来,不同于之前对她的印象,她一装扮起来,整个人气质无双,更添妩媚。 楚离镜握紧了拳头,眉心拧紧,皇兄给他的要求是求娶一个嫡亲的公主回去。 而偏偏,这位嫡亲的公主,正是那日在冥罗镇替他解毒的女子。 楚离镜心如刀绞,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 自打那一日,镜水不告而别之后,他派日日派人去寻找。奈何信天命神龙见首不见尾,其弟子也是如此。 他有要事在身,自然不能耽搁,只好先来齐国,或许能遇见国师大人也说不定。 事实证明,他猜想是对的,他的确见到了国师大人,也见到了那位女子。 只可惜,她竟然就是齐国的镜水公主! 镜水自然没认出他,见他有些失态,心下有些疑虑,她心里想的却是这大楚的昭亲王莫不是有什么疑难病症,或是羊癫疯一类的病。 想到此处,镜水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本宫身边有个丫头,可是位神医,本宫见王爷脸色不好,要不要让她来给你看看?” 楚离镜这才回神,强忍着心绪坐了下来,亦表明了来意,“多谢公主关心,本王恐是来齐国水土不服之故,没什么大事。” 话毕,他微微一顿,忙开门见山道:“两国欲再结连理之事,想必镜水公主已经听说了,皇兄的意思,是想求娶镜水公主入大楚为后,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镜水本在喝茶,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难道要去大楚和亲的人,是本宫不成?” 楚离镜忙摆手道:“公主误会了,本王是在征求公主的意愿,若是公主不愿,本王自然会回了皇兄。” 镜水想都没想便答:“自然是不愿的,本宫又没见过他。” 听到这话,楚离镜不知为何欣喜莫名,他突然抬起头来,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破愁为笑道:“既是如此,本王自会向皇兄禀明情由,公主放心。” 第10章 第010章 镜水从不信命 楚离镜如此热情的要帮她,让镜水有些发怔。 是不是这小子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还是他已经跟北门华婉达成了共识,只等着他拒绝,然后让北门华婉去和亲? 毕竟她可是听说,这一次和亲的公主,可以去大楚做皇后。 北门华婉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庶出,若是能去大楚做皇后,那可是至高的荣耀。何况听说,那大楚皇帝,十二岁登基,如今才刚满十六岁,样貌也是极其俊美。 北门镜水想到这里,便回了神。 其实她也不必去思虑北门华婉是如何想的,她若是真的想去和亲,这个机会让给她又如何? 那个女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离开了齐国,反倒是清静了。 何况镜水也不希望刚刚见到自己的亲人,便要分隔两地。 “王爷可还有旁的事情?”镜水抬眸,淡淡的问道。 楚离镜微微一愣,神情略有些局促,他其实还想同她多说几句话,可这北门镜水对他似乎非常冷淡。 他没有勇气告诉她,那一日在冥罗镇的玄衣少年就是自己。 所以,他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讨好这位公主,给她留一个好印象,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想到这里,楚离镜倒是坚定了信念,神情温柔的看向她,“这一次本王前来,还给公主带了礼物,还望镜水公主笑纳。” 说罢,楚离镜拍了拍手,门外来了两个玄衣侍卫,扛进来两个金色雕凤纹的箱子。 楚离镜顺手打开,顿时琳琅满目,闪耀无比…… 那尽是一些奇异珠宝,甚至于有些,怕是寻遍了齐国都找不到第二件。 镜水自小长在清风观,本就没见过世面。况且,这些珠宝各异,有好多还是未经雕琢的宝石,着实令人炫目。 镜水内心里是窃喜的,然而师父教过,无论何时何地,她在宫中都要学会不动声色,威仪端庄。 她微微一笑,忙行礼道:“王爷客气了,我们齐国一共两位公主,想必王爷这一遭,也破费不少吧?” 楚离镜一怔,随即拱手解释道:“公主误会了,本王这些东西,本就是奉皇兄之命,送给镜水公主的。其中有几块蓝绿色的宝石,是本王的私藏,特意送给镜水公主,想必公主也会喜欢。” 北门镜水微微一笑,“那本宫就不客气了,本宫很喜欢,王爷费心了。” 楚离镜看着她如水的笑容,心中畅快不少,他紧盯着她,目光柔和,“若公主喜欢,日后本王若是有此类私藏定然会派人来送给公主的,左右本王府中也没有女眷,本王也不喜欢这类东西。” 他特意强调了一遍自己的府中没有女眷,然而镜水似乎并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神情专注的盯着那箱琳琅满目的宝贝,没有去看楚离镜一眼。 楚离镜就站在一侧,看着她的侧颜,默然发愣。 镜水心中是想要他赶快离开,自己也方便好好欣赏这些宝贝,可是楚离镜不肯动,她又不好赶人。 况且,人家送了他这么多东西,她也总要对人家亲和一点。 想到这里,镜水客气的问了一句,“王爷还没有用晚膳吧?不如本宫就让人准备下去,王爷今晚就在万寿宫用晚膳如何?” 楚离镜一怔,没有想到她会留他,也没有看出镜水那微闪的眸光,只觉得她是真心相留,便忙笑着应了。 而镜水见他毫不客气的应了,便也叹了口气,忙叫宫人先将东西收拾起来,随后开始跟楚离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镜水一直微微笑着,每次跟他说些套话,只觉得犯困。 她虽然自小学习了宫中规矩,可到底在清风观长大,没有从小就应付这些王孙贵胄,每每楚离镜说到她不懂之处,她只好脸色僵硬的笑一下,表示尊重。 她其实还想给楚离镜送些回礼,也好不失礼数,毕竟她总觉得拿人的手短,若是她没有接下那些宝贝,她是不是就可以痛痛快快的撵人了? 可是她一穷二白的,除了随身佩戴的玉佩,和秦楚送给她的小玩意,也就前阵子在信天乡混的那五百两能值点钱。 可人家可是王爷,光是这两箱珠宝就不下千金,哪里看得上她的东西。她只能等母后回来,向母后求救。 然而,楚离镜并未看出镜水的不耐烦,反而一直滔滔不绝,讲些他这些年游走各地的见闻,讲的镜水困倦不已,每每要打哈欠的时候,她都得强忍着,冲着楚离镜露出不失礼貌的笑容。 楚离镜一直带着面具,镜水每次看着他笑的时候,都有一直冲着一个铁人微笑的感觉,着实滑稽。 自顾自的讲了许久,楚离镜也看出镜水的兴致缺缺,便出声问了一句,“听说镜水公主是国师大人的关门弟子,定然自小就学了不少东西,也有不少有趣的见闻吧?” 提起信天命,镜水微微蹙眉,并不大高兴。 然而在人前,她总不能告诉别人她与自己的师父不共戴天。 “还好,本宫自小随着师父,不是学规矩,就是背经书,没什么有趣的见闻,做错了要被师父责罚,师父留下任务也要不遗余力的完成,做不好也要被责罚。相比于王爷快活自在的童年,本宫多半都是在藏经阁度过的。”镜水感慨了一番,脑海中又再次回荡着小时候师父逼着她背道德经的场景。 楚离镜“哦”了一声,转过身郑重开口道:“其实这些年,我四处奔走,都是在地方各地做事,自然也十分辛苦,只不过不想谈话太过于压抑,便刻意忽略了那段往事。毕竟人生苦短,我们要习惯在这种乏味的生活中,找点乐子,不是吗?” 他这句话,倒是有点道理,镜水难得认真的看向了他,点头道:“王爷博学多才,幽默风趣,见识深远,本宫自叹不如。” 镜水刚刚说完这话,花脉脉便没规矩的冲了进来,“镜水镜水,我可以不可以不要学规矩了,我打小出去采药都没这么累,我以后尽量待在万寿宫,不出去给你丢人还不行吗?” 她这话说完,镜水便微微蹙眉,然后忙冲着楚离镜道:“这丫头与本宫交好,向来不懂规矩,让王爷见笑了。” 花脉脉这才注意到了一旁那个面具男,她忙尴尬的吐了吐舌头,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镜水拽了拽花脉脉的衣袖,“规矩也不是一天就能学完的,你每日都向虚若姑姑学一点,天长日久了,总会懂得的,若是累了,你先去休息吧。” 花脉脉如临大赦,刚要转身,便拽了拽镜水衣袖,小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去见见道长?” 镜水怎么会不知花脉脉的心思,她沉吟片刻儿,便道:“师父此刻怕是在清风台,你早去早回,莫要逗留太久,惹人非议。” 镜水这是答应了,花脉脉欢喜的跑了出去。 楚离镜见到花脉脉如此,先是微微蹙眉,随后冲着镜水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晚膳,楚离镜是在万寿宫用的,皇后也在。 因着楚离镜并非是头一次来齐国皇宫,在皇后面前,倒是也不拘束。 楚离镜虽然看着老练,可是毕竟还年轻,男孩子的情意就放在脸上,掩饰不得,连皇后都看个真切。 皇后就连将镜水嫁给大楚的皇帝楚离明都不愿意,又怎么会将宝贝女儿许给楚离镜呢? 况且,楚离镜幼年之时,曾经被毁了容貌,这一点,皇后便更加介意了。 故而,晚膳过后,皇后寻个由头便将楚离镜给打发了。 楚离镜走后,镜水长叹了一口气,拽着皇后的衣袖道:“母后,在宫里用膳太约束了,儿臣方才都没有吃饱。” 皇后宠溺的摸了摸她垂在身后柔软的发丝,轻声道:“放心吧,母后听国师大人说你喜欢吃松花饼,便一早就派人做了,格外还做了许多可口的点心,你可吃个够。” 镜水十分欢喜,甜笑了一声,“谢母后。” 恰好这时,身后出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北门一诺声音浑厚,眉宇之间略带欣喜,“你母后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了?朕有没有这个口福?” 皇后甚至都不记得上一次皇上来万寿宫是什么时辰了,这次来,不知是为了镜水,还是为了德妃! 毕竟,白日里,皇后刚刚责罚过德妃,皇上此刻来兴师问罪,最是寻常不过。 皇后微一福身,随后淡淡开口道:”也没特别的,都是宫内惯有的点心,虚谷,去端过来。” 北门一诺似乎早就习惯了皇后这个冷淡的样子,他叹了口气,本来想与皇后寒暄几句,话到嘴边,便收了回去。 如此,他也只好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今日,朕与国师商议,认为镜水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大楚嫡庶尊卑分明,咱们让华婉去和亲,也不合适,何况,国师给镜水算过一卦……” “儿臣不同意。” 北门一诺话还没有说完,北门镜水便冷冷的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决然。 北门一诺眼神微眯,看向这个他压根就不熟悉的女儿,她眼神中的倔强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然而,他却并不喜欢另外一个自己。 “这件事,朕不是来同你商量的,若是定下来和亲人选就是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何况,这也是你师父的意思。”北门一诺脸色微沉,语气是那样的不容拒绝。 皇后握紧了手帕,正要开口,镜水便抢先道:“父皇首先是天子,亦是镜水的父亲。无论为君为父,父皇都未对镜水尽过一日之责。和亲若是父皇之意,镜水抵死不从。若是信天命之意,那就让他亲自过来跟我说,不要在背后搅动风云!” “放肆!”北门一诺愤而起身,双肩颤抖的指向北门镜水。 “逆女,国师名讳你岂可随意出口?朕决定的事情,绝对不可更改。抵死不从?你以为威胁朕,朕便会怕了你?” 皇后在一旁胆战心惊,正要劝镜水低头,谁知道镜水冷哼一声,“国师名讳?不就是信天命嘛,在父皇眼里,他是神邸,在儿臣眼里,他不过是个伪君子罢了。” 第11章 第011章 又见玄衣少年 北门一诺气愤不已,他起身指向镜水,双手抑制不住的颤动着,“你这个逆女,纵然父皇对不住你,自小将你送出宫外没有好好看护你,可是国师大人,可是自幼便教养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怎么可以如此说话?” 就连皇后都拧紧了眉头,拽了拽镜水的衣袖,小声劝慰道:“镜水,不要任性,跟你父皇道歉,改日也要跟你师父道歉。” 镜水眼神倔强,冷冷的说了句,“镜水没错,为何要道歉?镜水不会答应和亲的,镜水也说过,若是父皇执意如此,那便让信天命亲自来跟镜水说!” 北门一诺气的捂紧了胸口,想要伸手去打镜水,可是手伸到半空,却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北门一诺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没有教养过这个孩子,是他从小就将镜水推了出去。 况且,这镜水的脾气,像极了当年的他…… 当年,北门一诺执意要入大楚求娶当时的大楚第一美人--楚惊鸿,齐国老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北门一诺向来是个孝子,偏偏那件事,他却违逆老皇帝,只身前往大楚,宁愿割让十座城池,也要求娶楚惊鸿。 若非楚惊鸿不肯,想必当年的老皇帝都要被北门一诺活活气死。 北门一诺拂袖而去,临出门的时候,口中还不停的叨念着,“逆女,逆女啊!” 皇后惊魂未定,在北门一诺走了之后,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忙道:“镜水,你太不懂规矩了,他既是你的父皇,也是天子,你可知道,你的太子哥哥从前做错了事,你父皇亲自执鞭,将他好生教训,母后都阻拦不得。如今,你父皇没有伸手打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镜水的心中也不痛快,听到母后说这话,她并未有丝毫动容,反而是轻哼道:“就算是今日,他要杀了镜水,镜水也不肯。” 皇后微微蹙眉,看着眼前这个女儿,叹了口气。 她突然苦笑一声,目光微闪,“也好,母后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你今日全都做了。” 镜水听到这话,倒是突然拧眉,转身握紧了皇后的手,有些歉疚的问道:“镜水如此任性,不会牵连母后吧?会不会父皇一生气,以后都不来看望母后了?” 皇后摇了摇头,嘴角苦涩的一动,轻声道:“不会,你放心。就算是没有你今日这一出,你父皇也不喜欢来母后这里,母后人老珠黄了,早就不得你父皇的宠爱。不过,母后到底是皇后,就算是让你父皇不高兴了,你父皇也总得顾及我的身份,还有两日,你太子哥哥和二哥哥三哥哥就要回来了,你自小便被养在宫外,没有见过他们,他们都是你的亲哥哥,自然会为你说话。” “你若是,真的不想和亲,母后也有办法,你不必着急。” 镜水有些感动,她依偎在皇后的怀里,汲取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那是一种母亲的味道,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翌日,镜水倒是起的很早。 合宫朝见的时候,因为德妃的缺席,气氛倒是难得清静。 那些后宫嫔妃们,无不在夸赞镜水,生怕谁少说了一句,就会掉块肉一般。 大家甚至争相夸耀,镜水比华婉的容貌,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这话一出,皇后笑吟吟的开口:“华婉和镜水,都是本宫的女儿,自然都是花颜月貌,没有一个是差的。” 虽然嘴上如此说,待到合宫嫔妃散去之后,皇后拽着镜水的手,不由得发自内心的夸赞:“本宫的镜水,无论是样貌还是心性,都是一等一的。华婉,不配跟本宫的镜水比。” 花脉脉听闻此话,还在一旁帮腔道:“皇后娘娘说得对,那华婉公主分明就是一个女罗刹,一脸的歹毒样,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跟镜水比?” 花脉脉此话说完,皇后笑的更加开心了。 而虚若却在一旁提醒道:“以后在人前,不能直呼公主名讳。” 花脉脉闻言,“哦”了一声,退在一旁不说话了。 而皇后倒是摆摆手笑道:“这孩子天真可爱,倒是个难得的,规矩嘛,可以慢慢学。” 花脉脉闻言一喜,忙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花脉脉向来活泼,她一举一动都能感染整个万寿宫。 万寿宫内,欢声笑语不断。 而此时,信天命却突然求见。 皇后微微蹙眉,看向了镜水。 而镜水嘴角轻动,一副了然的神情,“猜到了他会来,大约是给父皇做说客的。” 皇后握紧了镜水的手,见到镜水那阴沉的表情,不由得多叮嘱了几句,“母后倒是听说在清风观的时候,国师对你极其严厉,你也因为有一阵子他将你独自丢在清风观不管不顾的事情跟他生了气,不过母后还是要告诫你,国师对你是真的关怀。况且,国师虽然样貌年轻,却和你皇爷爷是同龄人,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也不要故意惹他生气,听到了吗?” 镜水身形微顿,她不想让母后担心,也不敢告诉母后,她之所以和信天命闹到如今这个境地,并非是因为那些小事。 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镜水不能直说。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硬挤出一丝笑容,道:“知道了,母后放心。” 皇后见镜水应了,便欣慰的点了点头。 信天命给皇后请安之后,便拱手道:“微臣有些话,想要单独跟镜水公主说。” 皇后了然的点了点头,带着一干人等退了下去。 还有花脉脉,依依不舍的离开,最后却是被虚若姑姑硬拽出去的。 大殿内,唯有信天命和镜水两人。 信天命松了口气,坐下来自顾自的喝口茶,随后道:“宫里是不是要比清风观好多了?就连这茶,都要比清风观的香醇。” 镜水微微拧眉,她对茶倒是没什么苛求,宫里的茶都是御供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而清风观的茶,都是每逢秋季,镜水和信天命亲自出去采摘的,味道虽然清淡,喝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若是没有冥罗镇那件事,镜水其实非常敬爱她的师父,甚至镜水还说,清风观的日子,静谧安稳,她宁愿一辈子都留在清风观,陪着师父…… 然而,如今一切都变了…… 镜水收敛了神色,绷着一张脸,阴冷开口:“师父此次前来,又想忽悠镜水,说些骗人的天命吧?” 信天命看向了她,眸色未曾挪动半分,他对镜水向来不掩饰自己的情意,然而镜水却从未读懂过。 “你信与不信,为师都要说。你是天女,是母仪天下之相,无论你答不答应去和亲,大楚的皇后之位,也只能是你。” 镜水轻哼了一声,此时此刻,她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一般,冷嗤道:“我还真是不信,若我抵死不从,师父和父皇,还能绑着我去不成?” 信天命深吸了一口气,不与镜水争辩,他垂首默然须臾,这才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画像,交到了镜水的面前,“你不愿去和亲,无非是因为你未曾见过那大楚皇帝,其实他也不过就长你一岁,样貌英俊、气宇轩昂,大楚内,不知道多少女子趋之若鹜。” 镜水连看都没看那个画像,冷冷道:“我不看,也没有兴趣。我才刚刚回宫,还想着多在母后身边留几年,和亲这么荣耀的事情,就交给华婉好了,反正我也听说,她是非常想去的。” 信天命冷笑一声,“然而,她却并没有这个福气。” 说完这话,信天命将那画摊开在镜水的面前,逼得她,不得不看! 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眉眼,那高挺的鼻梁,那精致的五官,那俊美的面容…… 就算是化成灰,镜水都认识他! 镜水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呆愣在当场,默然无言。 原来,那一日在冥罗镇的玄衣少年,竟然是大楚的皇帝。 镜水双拳紧握,眼角腥红,她咬紧了下唇,浑身颤抖不已! 信天命长叹了一声,收回了那张画像,淡漠开口:“他是你的真命天子,你是躲不掉的。自然,你也可以拒绝,为师不会勉强,有为师在,你的父皇也不会勉强你,一切都看你自己的主意。” 镜水眼角垂泪,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讽刺,她目光冰寒如刀,冷冷的刺向了信天命,“师父真是好计谋,为了成全你自己的阴谋论,早早的就计划好了一切。” 信天命猛然摇头,“不,为师没有,为师说过了,你们是命定的缘分,赖不掉的。” 见镜水情绪有些激动,信天命心有不忍,转身不去看她,反而是道:“镜水,你是齐国的公主,虽然自幼不在宫里长大,可是两国和亲,是大事,你身为公主,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你放心,师父会一直守护着你,哪怕你去了大楚,为师也陪着你去大楚。” 说到陪着镜水去大楚的那一瞬,信天命语气肯定,眸色深沉。 他深情的望着眼前这个那么熟悉的面孔,他自幼将她养大,看着她成长成如今的模样,若非迫不得已,他怎么会做出这种选择? 然而,镜水看都未看他,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屑的开口:“不要装好人了,谁稀罕……” 信天命长叹了一声,“你自己考虑吧,你若真的不愿意,为师不会勉强。” 说罢,信天命转身欲走。 而镜水眉心微拧,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唤住了他,“等一下……” 第12章 第012章 华婉动了杀机 信天命嘴角微动,面上是得逞的笑容,转过头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镜水轻哼了一声,伸出手道:“将画像留下。” 这倒是个意外! 信天命深吸了一口气,将怀中的卷轴交到了镜水的手里,随后道:“那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这话说完,信天命倒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万寿宫。 起码这一次,镜水没有如从前一般抗拒,信天命去跟皇上复命的时候,北门一诺也长叹了一声,“还是你有办法,朕还没说两句话,那丫头就发火了,朕这个做父皇的,还得看她脸色。” 北门一诺的语气中,尽是对镜水的不满。 然而,信天命倒开口劝慰道:“镜水自幼长在清风观,其实很渴望父皇母后的宠爱,皇上偏爱华婉公主多些,她自然是知道的。镜水向来吃软不吃硬,皇上若是能温柔一些,那孩子绝对不会违拗皇上的意思。何况和亲这种大事,总要给她时间考虑考虑,若镜水就是不愿,咱们也不要勉强。” 北门一诺算是听出来了,到底镜水是打出生就养在国师身边的,国师言辞之中,尽是对镜水的宠溺。 “朕的确对镜水不够了解,既然如此,和亲这事,就让国师跟镜水去说吧。其实朕这几日想来想去,华婉心思不够通透,根本就不合适。只是德妃心中还是想效仿皇贵太妃,在乎那点名利,想靠着女儿再进一步。” 信天命笑了笑,不予置否。 其实信天命心里清楚,后宫争斗,皇上心里跟明镜似得,无需任何人多言。 他身为国师,管人家的家事,也着实不合适。虽然信天命私心,想让皇上多宠爱皇后一些。 最起码这样,镜水会真的高兴。 而万寿宫内,镜水一个人,盯着那张画像,久久未语。 那一日,冥罗镇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那个男人的面容,还有他说话的声音…… 镜水从小到大,除了秦楚和师父,就经历过这么一个男人。 那么痛,那么恨,又那么刻骨铭心…… 她曾经想过,这辈子丢了清白,或许就这样了吧,她可能没办法再嫁人,只能一辈子,论经念道了…… 偏偏,她要和亲的那个人,就是那一日的男子。 嫁给他,她愿意吗? 最起码是不抵触的! 镜水想着想着,竟然落下泪来,连皇后进门她都没有察觉。 皇后娘娘见镜水盯着画像看,便也轻叹了一声,“母后一直没跟你说,那大楚的皇帝比你也就大上一岁,玉树临风,颇有大楚前朝皇帝的风范。据说眉宇之间,还像极了当年的大楚第一美人,惊鸿长公主。就连你父皇看见这小皇帝的画像,也是盯了许久,大约是怀念吧。” 镜水没有吭声,而是默默擦干了眼泪。 皇后叹了一口气,又道:“从前,大楚国力鼎盛,又有战神秦天辅佐朝政,咱们齐国只能居于大楚之下。可如今不同了,这些年,咱们齐国各方面都发展的很好,人家大楚也是怀着满满的诚意,为了两国和平,才空出了凤位,来齐国求亲。你父皇老了,没有野心,自然不会想着发动战争,但是他心里却是想着大楚未来的皇帝,是咱们齐国皇室的血脉,如此一来,与你太子哥哥,亦是多有益处。” 镜水嘴角微动,转过头看向了皇后,她知道,之前皇后还那么坚定的不许自己女儿出嫁,如今,却突然转变了态度,定然是父皇与她说了什么。 皇后见镜水盯着自己,也闪避着眼神不说话,“自然,你若是不愿,母后不会勉强,你小的时候,母后没有保护好你,如今你长大了,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母后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你委屈。” 镜水眼角微红,见状又是含泪欲泣。 皇后见状,将她抱在了怀里,低声呢喃道:“明日,你几位哥哥就要回来了,你父皇的意思,是让咱们一大家子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也算是为你接风。” 镜水其实也是非常好奇几位哥哥的,皇后膝下,三子一女,她有三位哥哥,听说各有千秋。 镜水靠在皇后的怀里,突然问了句,“哥哥们会不会嫌弃镜水?” 皇后笑着拍着她的背,“自然不会。” 镜水又问:“那镜水如果答应和亲,什么时日启程?” 皇后微怔,沉默良久,才回道:“总要让离镜王爷回去复命,大楚递来聘书聘礼,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之后,才会送你去和亲。前后,总要三个月之久。” 镜水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落下,“镜水舍不得母后。” 皇后也哽咽出声,“母后也舍不得镜水。” 镜水摸了摸怀中的画像,靠在皇后的怀里,突然道:“若是父皇和母后都觉得镜水才是适合的人选,那么,镜水愿意……” 皇后闭上了眼睛,此刻,心情亦是极其复杂。 无论镜水与华婉,哪个去大楚和亲,都将接受北门一诺递给她们的秘密任务。 皇后知道了那个秘密任务,便不想让华婉去了。 可是,母女才刚刚相见,便要分离,于皇后而言,也是极为残忍的一件事。 镜水答应和亲的事一传到北门一诺的耳里,北门一诺便高高兴兴的来了万寿宫,还带上了好多稀罕玩意,给镜水赏玩。 尽管镜水只会在齐国皇宫停留三月之久,北门一诺还是连夜命人将昭和宫收拾出来,给镜水住。 连华婉公主那么受宠,都没有单独的宫殿。 于镜水而言,这是极大的恩宠。 北门一诺骤然变成了一副慈父的形象,然而镜水对这一切恩赏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并未领情。 次日一早,太子北门夜与二皇子北门归、三皇子北门城回宫。 镜水为了见几位兄长,打扮了一个早上。 那身山茶黄色银丝彩绣金华绿叶裙,还是昨日夜里绣娘刚刚赶制出来送到万寿宫的。 镜水穿上之后,一改往日清秀道姑的形象,整个人华贵耀眼,光艳逼人。 太子北门夜携两位弟弟来万寿宫请安的时候,一眼便望见了镜水,“这便是镜水妹妹?” 镜水忙福身道:“镜水给皇兄请安,给二哥哥三哥哥请安。” 太子北门夜冁然而笑,扶起她,不由得赞赏道:“妹妹果然群芳难逐、气质不凡,我们兄弟几个,还都羡慕妹妹,能得国师大人自幼教养,真是难得的福气。” 他一句话,倒是解了镜水的尴尬。 且北门夜的神情中,一脸的坦荡,倒像是真的羡慕。 其实这也不足为奇,毕竟齐国国师信天命,在齐国皇室和齐国百姓的心里,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信天命是天神,而她北门镜水,又是天神口中的天女,自然地位非凡。 镜水抬起头,望向了几位哥哥,太子北门夜身材颀长、仪表堂堂,眉宇之间,颇有北门一诺的风范。 而太子身后那位一身靓蓝色衣衫的男子,便是她的二哥哥北门归,他冲着镜水甜笑着,神情殷切,他身形结实有力,皮肤黝黑,亦是神采英拔。 镜水曾听母后说起过,她的二哥哥年年校场比武,都能拿到好彩头。 至于最后那一位,便是她的三哥哥了。 镜水抬眸望向他,他也冲着镜水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的紧。比起前两位哥哥,他的三哥哥倒是性子恬静,星眸自带一丝忧郁,眉眼间,倒是有些像她的母后。 三位哥哥方坐下来,老二北门归便道:“镜水,你说说,你最喜欢哪位哥哥?” 镜水一怔,没有想到二哥哥上来便问了这么一个刁钻的问题。 镜水莞尔一笑,忙道:“哥哥们个个都是风度翩翩,镜水自然都喜欢。” 老二北门归将茶杯放在桌上,忙摇头道:“不行,必须回答一个,我们三个来的时候,可都打过赌了,你若是喜欢二哥的话,二哥有独门宝物送给你。” 北门归冲着镜水微微挑眉,大有让镜水选她之意。 而太子却笑道:“咱们三个入宫之前,各个都是给镜水准备礼物的,难不成镜水没选你,你就不送了?” 北门归斜睨了北门夜一眼,一脸的不满,“太子哥哥干嘛要揭穿我?” 镜水抿嘴笑了,这个插曲,倒是让她心下的紧张少了些,很快便融入了几位哥哥的阵营中。 三位哥哥,属二哥北门归最喜欢说话,拽着镜水问东问西,一刻不停。 很快便到了午宴时分,北门一诺将家宴准备在昭和宫内的碧水亭之上。 昭和宫,冬暖夏凉,风景秀丽,是后宫女人向往之所在。 据说从前住在这里的,便是镜水的皇奶奶,惠仁昭和太后,自老太后走后,这里便空落了下来。 德妃尚在禁足,自然是不能入家宴的。 故而,家宴之上,除了镜水的三位兄长和帝后,便还有四皇子北门棋和华婉公主在。 华婉公主自打进了昭和宫便不大高兴,尤其是看着人家四个兄弟姐妹说说笑笑的,她便更加闷闷不乐。 北门棋之前镜水刚刚回宫的时候,见过一面,只不过匆匆一眼,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或许是出于私心,镜水总觉得,这北门棋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与她的三位兄长都是比不得的。 北门棋的性子也似乎极其冷淡,整个宫宴他都没说什么话。 而也因为太子归来的缘故,北门一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自然也是要冷落这对兄妹的。 家宴过半,北门棋起身告退,而他要离开的时候,也连带着将华婉拽走了。 北门一诺倒是允了,而皇后也是客气的说了几句,便让他们两个先退下。 华婉公主几乎是被四皇子北门棋拽着出去的,华婉脸色不悦,冲着北门棋道:“我还要多留一会儿,你作何那么快拽我出来?” 北门棋皱眉道:“人家一大家子用膳,有我们两个什么事?” 华婉一脸的不屑,“怎么?难道我就不是父皇的孩儿了?比起镜水,父皇更要宠爱我不是吗?” 北门棋冷哼了一声,“姐姐此言差矣,从前或许如此,可如今不是了,人家北门镜水虽然从小不在宫里长大,但是如今即将前往大楚和亲,那将来便是大楚的皇后,身份尊贵,父皇自然要宠着。哪怕她只在宫里待上月余,也将昭和宫赐给了她,父皇再宠爱你,可有将昭和宫赐给你?” 华婉脸色阴森无比,听闻此话,细长的指甲都快嵌进的肉里,她愤恨的开口:“父皇本来说过,会为我争取和亲机会的,都怪那个死丫头,一回宫便跟我作对,还自诩为天女,不要脸!” 北门棋忙堵住了她的嘴,“你疯了,昭和宫门前,到处都是来往的宫人,这话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华婉一脸不管不顾的样子,推开了北门棋道:“都怪你无用,武艺不如二哥,才情不如三哥,治国更是连太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不争气,我可不能不争气,我定要争取这个和亲机会,让母妃扬眉吐气。” 北门棋听到华婉如此说自己,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们是比不上人家,人家兄妹四个亲密无间,而他和华婉,自幼便话不投机。 北门棋听闻此言更是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屑的开口:“姐姐不要自不量力了,且不说人家大楚皇帝要的是嫡亲的公主,再者如今父皇已经下令,让镜水去和亲,你有什么本事,能让父皇收回成命?” 华婉眼神微眯,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毒的笑意,“我是没有本事成为嫡亲的公主,不过若是北门镜水死了,齐国,便唯有我一个公主了……” 第13章 第013章 你个登徒子 华婉说完这话,便拂袖而去,全然不管不顾周遭有没有人听到这些话。 倒是四皇子北门棋,小心的向四周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往来,便长吁了一口气。 北门棋离开昭和宫的时候,还往高台处看了一眼,见北门镜水与几位兄长言笑晏晏的谈话,他眉心微拧,终究是转身离开。 北门棋纵然与华婉不对付,可到底是亲姐弟,自然不会想着要坏她的事。 且,在北门棋的心里,若是真的让北门镜水去和亲,那么皇后一党便更加得势了。他的母妃虽然宠冠六宫,却到底不如皇后根深蒂固。 在这后宫之中,他们母子三人,终究是短木搭桥,难到岸。 而那边高台之上,华婉与北门棋走后,镜水倒是自在多了。 加之镜水答应和亲之后,北门一诺的态度大变,也让他与镜水之间,少了些冲突。 夜色如醉,圆月高挂,这样团圆的时候,一家子都喝的十分尽心。 待大家都散去之后,昭和宫,才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花脉脉格外的开心,东瞅瞅西瞅瞅,拽着镜水的衣袖问了好几遍,“镜水镜水,你说西边的那间大厢房,真的给我一个人住吗?” 镜水笑着点了点头。 花脉脉又道:“那里装扮的富丽堂皇,镜水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镜水疲累的摇了摇头,道:“让宫人伺候我歇息吧,你也早点休息,我今夜就不过去了。” 花脉脉“哦”了一声,虽然有些失落,却掩不住面上的笑意,“无碍,那镜水你明日定要过来看看哦。” 花脉脉蹦蹦跳跳的走了,无论居于何地,这丫头总是欢欢喜喜的,没有忧虑。 这样的性子,叫镜水羡慕。 镜水沐浴之后,由宫人伺候着穿了舒服的贴身纱衣,熄灭烛火之后,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 昭和宫格外的寂静,静的能听到窗外微风吹打枝干的声音。 镜水合不上眼,或许是因为前几日都和母后同榻而眠,今日格外的不适吧。 镜水脑海中,不由得又回想起那一日冥罗镇的情景,那个男人,他身边的蒙面侍卫,还有他带给她的感觉…… 镜水苦笑一声,甚觉自己不该想这些,她该恨那个男人才对。 可是相比于对信天命的怨,她好像并不恨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三更时分,镜水还是没能睡熟,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心思太多,总也睡不着…… 偏生此刻,周遭传来一丝丝怪异的声响,那声音叫人头皮发麻。 镜水攥紧了被子,突然起身,拿出了枕头下的匕首,大喝一声:“谁?” 信天命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突然伴随着微弱的烛火出现。 而此刻,他手中正握着两条还在蠕动,却已没有了生气的蛇! 镜水自小最怕这种东西,清风观后山上也有不少,然而信天命手中的,却是致命的毒蛇! 惶急之下,镜水竟然忘记了叫喊,只是呆愣着站在那里,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蓝灰色的轻纱…… 信天命冲着她摇了摇头,随后轻声道:“不要说话,小心这房间里,不止这一条。” 镜水吓得直哆嗦,从床边的椅塌上拿出打火石,点亮了屋内的烛火。 室内一片通明,信天命一袭白衣,就站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 镜水呆愣半响,才看到信天命胳膊旁边的小孔。 镜水惊呼出声,“师父,你被蛇咬伤了。” 信天命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随后丢掉了手中的死蛇,朝着镜水挥了挥手,“你过来……” 他的声音细弱蚊蝇,飘忽至极。 镜水颤颤巍巍的过去,信天命挤出一丝力气来道:“为师怀中的永宁散,拿出来,洒在伤口处,这蛇剧毒无比,若非为师封住脉络,恐怕早就命丧九泉了。” 永宁散是信天命的至宝,能解百毒,他一直贴身收着,镜水无需费劲,便找到了他怀中永宁散的所在。 利落的洒在他伤患处之后,镜水才松了口气。 “师父怎么会深夜至此?” 要知道,从前在清风观的时候,信天命还是注重男女之别的,自镜水懂事起,信天命未得镜水许可,便从不踏入镜水的闺房。 如今深夜到此,的确可疑。 信天命知道镜水心中所想,便道:“为师今日路过清月宫的时候,便看到有两个奴才鬼鬼祟祟的从宫外带回来这个脏东西,为师生怕那华婉对你不利,半夜潜伏至此,就为了捉个正着,谁知道她太狡猾了,派个高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蛇送了进来,没捉到人不说,为师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镜水不知为何,此刻已然没有了那种紧张感。 她居然嘲讽般的笑了一声,“师父当真是有趣,若是您因为救我死了,或许镜水还会感念您的恩情,每到七月十五,必不会忘了您的纸钱。” 信天命也冷嗤一声,“这话你都说了两遍了,为师记得,为师也知道,若是为师死了,必不会少了你那份纸钱。” 见他还能说笑,镜水心里是松了口气的,然而面上还是冷淡无比。 信天命周遭打量了一眼,没有看到第二条蛇。 奇怪,他明明记得,华婉让人从宫外带回两条毒蛇。 难道另外一条,是准备没有得手之后,备用? 不容信天命多想,他便从怀中拿出了好多药粉,在镜水床边洒了个遍。 随后又拿出了两个荷包,里面装的正是驱蛇的药粉。 “你自小就吃永宁散长大的,虽然一般的毒毒不死你,可也经不住吓,如此,你也能安稳的睡个好觉了,你放心,明日,你父皇那里,自有为师去说。” 信天命将荷包交到镜水手中的时候,才意识到镜水穿的有些…单薄… 信天命轻咳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只丢下了一句,“日后总要自己小心,师父不会陪伴你一辈子,也不会每次都赶来救你。” 镜水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 因为方才,师父明明差点因为她,丢了一条命。 信天命走后,昭和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镜水闻着地上的药粉,有些呛鼻,不过还好,总比被毒蛇咬伤要好。 她刚刚吹灭了烛火,屋内,便又有了异动…… 镜水白了一张脸色,她正要伸手去摸打火石,便被人堵住了口鼻。 “别出声,我有话问你。” 镜水狠狠的咬了他的手臂,来人“嘶”了一声,镜水这才从他的怀中挣脱。 “不让我出声就不出声,你连鼻子都给堵上了,让不让人喘气?”镜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面上的面具发出银灰色的光芒。 这人,太容易辨认了…… 楚离镜看着手腕处那青紫的牙印,想着这小丫头还挺狠,然而这话他并未出口,反而是哑声说了句,“抱歉。” 镜水窝在了床上,躺在了师父给她画的圈圈里,虽然药粉刺鼻,可是周围都是药粉,她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说吧,大半夜闯本公主的闺房,是要作何?” 楚离镜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救你的可不止你师父,若非我抓住了另外一条蛇,你今夜怕是凶多吉少。” 镜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手中的盒子,正要打开,楚离镜便抢过来道:“别开,还活着。” 镜水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想着却是这华婉竟是这般恨她,两条毒蛇,生怕咬不死她! “我自幼闯荡江湖,学得了驭蛇之术,这条蛇可是剧毒,也不常见,只当公主送我的礼物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镜水却是吓得够呛。 见镜水躲在角落里不出声了,他倒是玩味的一笑,“这会子,知道怕了?” 镜水还是没出声…… “只是没想到,这深夜英雄救美的人,还不少!”楚离镜又嗤笑一声,自顾自的坐在她的床边。 盒子内的蛇似乎是通过气孔闻到了外面的味道,在盒子里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镜水蹙紧了眉头,将被子蒙上头,“你给丢出去。” 楚离镜没有丢,只是将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重新回来,坐在镜水的床边,“我救了你,你如何报答我?” 镜水双手抑制不住的哆嗦着,即便她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要争气,别让外人看笑话,可她的双手还是哆嗦不止。 楚离镜见状,竟然握住了她的手…… 镜水的手,突然就不哆嗦了……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大喝一声,“放肆!你个登徒子!” 她想要抽回,然而楚离镜握的很紧,他神情郑重的看着镜水,一字一顿的开口:“为何要答应,嫁给我的皇兄?” 第14章 第014章 深夜闯闺 镜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楚离镜一开口,便是说的这话。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镜水眼神微眯,有些防备的看着楚离镜。她一直想要抽回手,奈何楚离镜握的很紧,她根本动弹不得。 月光下,镜水能够清晰的看到,楚离镜的唇瓣有些哆嗦。 “你没有见过我皇兄,你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心中也早有心仪的嫔妃,后宫的女人个个都是娇艳如花,难道你要选一个这样的夫君,与其他女人争相斗艳吗?”楚离镜沉思须臾,终于咬牙切齿的说了这样一番话。 镜水静静的看着他,良久未语。 她只顾着寻找那一日在冥罗镇的人,却从未想过,他是否娶妻,他的身边有多少女人…… 见镜水静默,楚离镜以为她是被说服了,便缓下了语气,轻声劝慰道:“皇兄身边,有两个得宠的嫔妃,其中一个,更是跟他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你若是去了,少不得要跟她们争宠。镜水,你才刚回到齐国的皇宫,便被亲姐姐陷害,你可有想过,你这样单纯的心思,将来如何应对皇兄的后宫?” 镜水还是没有说话,愣愣的坐在那里,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那一日冥罗镇的玄衣少年。 是,她也想过清静的生活,也不想跟别的女人斗,更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可是,她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不嫁给那位玄衣少年,还能嫁给谁? 况且,她的父皇母后也自然是希望她能入大楚为后的,于齐国,于她的太子哥哥,都是莫大的好处。 镜水并非无私,她也想再见一次玄衣少年。况且,她已经答应了父皇,如今自然是不能轻易反悔的。 想到这里,镜水刻意去避开楚离镜的眼神,也选择无视他刚刚的那一番话。 “我已然答应了父皇母后,和亲是两国的大事,自然不能随意更改,你走吧,今日,谢谢你救了我,我也不会介怀你深夜闯入我的闺阁,还望王爷以后注意点男女之别,不要再做出失礼之事。”镜水淡淡开口,说完之后,自顾自的盖好了被子,背对着楚离镜,一直没有说话。 她是不讨厌楚离镜的,或许是因为初次见面楚离镜送给她的那些礼物,又或者,是她觉得这一次楚离镜救了她,亦或者,是她觉得楚离镜这个人,虽然唠叨了些,却不坏…… 总之,镜水没有那么在意他深夜闯闺的无礼,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一日在冥罗镇的玄衣少年! 他有很多女人,有两个宠妃,还有一个青梅竹马…… 他并不喜欢她,那一日是为了解毒,他声称要娶齐国的嫡亲公主是因为大楚最重视嫡庶尊卑,并不因为她是北门镜水。 她还以为,那一日从冥罗镇离开之后,他回到皇宫便提出和亲事宜,是因为,他想要给她一个交代。 毕竟那一日,他并没有想要抛下她,是她自己逃走的…… 镜水心里很乱,连带着之后楚离镜到底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楚离镜看出了镜水的兴致缺缺,便长叹了一声,道:“我只能给你最后一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使臣便会快马加鞭回大楚回话,一旦皇兄下了聘书,一切不可更改。若是你反悔了,就派人到驿站寻我。” 楚离镜走了,走得悄无声息,就连他带走桌上那个装着毒蛇的盒子的时候,都一丝声响没有。 他的轻功比镜水的师父还要厉害,甚至于,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然而,镜水没有心思去想楚离镜,她整个人神思飘忽,久久未眠。 整整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晨起宫人伺候洗漱的时候,还能清晰的看见镜水眼下的乌青。 虚若姑姑过来伺候的时候,便闻到了屋内的药粉味,“公主,这些都是些什么,奴婢昨日来布置的时候,还没有看见这地上这些暗黄色的药粉,奴婢见您脸色不好,要不要让太医过来看看?” 镜水摆了摆手,随后道:“那些药粉不必理会,留着驱邪。一会儿,先去给母后请安,用完早膳之后,本宫想先回来睡一觉,下午再去找父皇议事。” 镜水跟北门一诺并不亲,从镜水回来,还没有主动过去请安,或者主动去找皇上的时候,如今骤然要去找,虚若一怔,却也没有多问。 因着镜水脸色也不太好,去了万寿宫请安之后,简单的喝了点粥,便让皇后留在万寿宫休息了。 许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镜水躺在母后的床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而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华婉公主正跪在御书房,而跟她对峙的,就是信天命。 华婉哭的伤心不已,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害镜水。 北门一诺愤而拍桌,“放肆,难道国师会污蔑你不成?” 华婉狠狠的剜了信天命一眼,咬牙切齿的开口:“镜水自幼便寄养在国师的膝下,他待镜水像是亲生女儿一般,为了镜水污蔑儿臣,有什么奇怪?” 北门一诺怒喝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华婉的身上,“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可知道,就连你皇祖父都对国师恭敬有加,你才多大的年纪,敢对国师如此说话,朕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知教养的东西?” 华婉疼的直哭,刚刚那茶杯打到了她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北门一诺唯有片刻儿的心疼,但是一想到,就是这个死丫头,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北门一诺便狠下了心。 “朕一直以为,你虽然任性,但是到底单纯可爱,可如今竟不知道,你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怨毒的心思,朕真是白疼你了……”北门一诺转过头不去看她,而华婉捂住脸哭的好不可怜。 “儿臣明白了,父皇信国师,所以无论他说什么,父皇都深信不疑,甚至会因为他,而冤枉了自己的女儿,既然如此,儿臣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了,要杀要剐,父皇尽管动手吧。” 华婉闭上了眼睛,面色尽是决然。 她如此情状,倒是让北门一诺心下有些犹疑,他是不是真的错怪了华婉? 想到这里,北门一诺不禁将目光转移到了信天命的身上。 信天命注视到北门一诺的目光,并未转过身,反而是紧盯着华婉,缓缓走了过去。 他手腕处缠了一圈重重的纱布,声音依旧飘忽,像是中气不足,“你以为,我今日来御书房告你一状,单纯只靠皇上对本国师的信任吗?你以为我没有证据,所以你觉得,你只要抵死不认,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但是你错了,我有证据……” 这话说完,华婉眉心微拧,一时间停止了哭声,没有说话,抬头望着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一直让人惧怕的男人…… 不知道为何,华婉浑身哆嗦的厉害,他生怕他口中会说出什么,一下子就会置她于死地。 然而接下来,信天命的语气还算是温和,“你在宫外找的养蛇人,本国师知道是谁,之所以没让他来与你当面对峙,是因为还想给华婉公主留些脸面,让您免遭毒害亲妹妹的恶名。让你来皇上这里,也并非是为了惩罚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可是在我看来,华婉公主,似乎根本没有悔改的意思。” 华婉的声音有些哆嗦了,“你胡说,你撒谎,你根本不认识什么养蛇人。” 信天命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红绸,将昨夜的死蛇丢在了华婉的脚下,“昨夜,本国师就是被这条蛇所伤,之所以没有立马毙命,便是因为我一直都服用永宁散,永宁散是清风观至宝,可解百毒,可尽管如此,本国师也差点死在这条蛇的手里。” “不过你放心,以后你但凡想要害镜水,都不要用毒,因为镜水自小便被我训练,几乎是百毒不侵,加上她有了防备,自然不会让你轻易得手。” 华婉咽了一口唾沫,目光惊诧无比,她藏在长裙下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血肉之中,疼痛在提醒着她,要冷静,不能被他迷惑,镜水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百毒不侵,以后总有机会的…… 而在高座上的北门一诺,冷冷的看着华婉的表情,已然知道,即便华婉再狡辩,这事情也定然是她做的无疑了。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女儿,她是否心虚,北门一诺很了解,所以,北门一诺长叹了一声,冷眼看着国师与华婉说话,并未插言。 信天命嘴角微动,几番话下来,他已经占了上峰,“华婉公主,你没有母仪天下的命,你就算是杀了镜水,你也没有办法去大楚和亲。” 华婉猛然抬头,看向了信天命,随后咬紧了下唇,愤怒之下,她狠狠的推开了信天命,“你胡说,我为何比不过那个丫头,我明明什么都不差。” 信天命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凑近了华婉的耳边,小声说了句,“命数这个东西,你没办法改变的,你若是此生为善,或许还能有个善终,可若是你再对镜水不利,我一定会亲手了结你!” 华婉瞪大了眼睛,父皇就坐在高位之上,她想怒吼一声,信天命威胁她,然而她不敢。 华婉握紧了双拳,看着那个跟自己的皇祖父同龄,却异常年轻俊美的国师! 他提起镜水的时候,眸中有光。 华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真的将她当成女儿看待了吗?还是你本就有私心?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昭和宫,又那么凑巧的救下了她?你到底也是个男人,你跟镜水,到底什么关系?” 第15章 第015章 秦楚来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此刻的北门一诺,早就听不下去他们的对话,亦或者,是对华婉极度失望,早就离开了。 也还好,他并未听到华婉的这一番“胡言乱语”。 然而,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信天命,听到华婉的质问,眼神也有一瞬间的闪烁。 他慌乱的避开华婉,转身冷飘飘的说了句,“你说的没错,我自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于镜水公主而言,她自幼在我身边,一直是我护佑她长大,我于镜水而言,亦师亦父,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这一次,看在皇上的面上,我不会对你如何,若是还有下一次,别怪本国师不客气。” 说完,信天命拂袖而去,留下了泪流满面的华婉。 她握紧了拳头,眼角腥红,心中对北门镜水更恨了…… 她一直觉得,镜水不受宠,就算是被冠上天女之名,又能如何? 然而她忘记了,镜水虽然不受父皇的宠爱,可是镜水深受国师的宠爱,而父皇对国师的话,向来深信不疑。 这一局,她输的彻彻底底…… 而此时此刻,万寿宫内,镜水才刚刚醒来。 收拾了一番之后,她急急忙忙就要出门,皇后忙叫住了她,“你要去哪里?用过午膳再出门也不迟。” 镜水这会子已经有了精神,满目气愤的开口道:“母后不知道,华婉那个狠毒的要害我,昨夜弄了两条毒蛇放进我的昭和宫,若不是师父,我就命丧黄泉了。” 皇后其实一直很纳闷,镜水受了欺负为何不吭声。 加上镜水一直睡着,她也没有打扰。 听到这话,皇后微一挑眉,神情并不惊诧。 镜水见到皇后如此,眼神微眯,有些惊诧的开口:“母后知道了?” 皇后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将镜水拉了回来,“就在你睡着的这些个时辰,国师已经去御书房教训过华婉了,国师也亲自来了万寿宫,叫本宫到此为止,莫要再跟华婉置气,如今,华婉已经被关了禁闭,最起码,你出嫁之前,她都不会被放出来了。你父皇又送了好多东西去你的昭和宫,就是为了安抚你,另外还加派人手护佑你的周全。” 镜水微一蹙眉,惊愕的开口:“师父没有证据,如何指认的华婉?”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若是你鲁莽前去,真的还未必能指认的了她,但是国师去就大不一样了。你放心,以后这种事,母后绝对不允许,若有下次,母后绝不会轻易放过华婉。” 花脉脉也突然气鼓鼓的闯了进来,听到这话,忙插嘴道:“镜水你放心,这一次便宜了她,若是被我逮到,我定然下点毒,毒死那个女罗刹!” 听到这话,虚谷忙堵住了花脉脉的嘴,随后出声训斥道:“你也太不懂规矩了,娘娘和公主殿下说话,你怎可随意插嘴?” 花脉脉“哦”了一声,像模像样的躬身行礼,“奴婢给娘娘请罪了。” 虚若又拉了一下她,“还有公主殿下。” 花脉脉正要福身,镜水便摆了摆手,忙道:“罢了,脉脉一直如此。” 说完,镜水抓住了花脉脉的手,忙低声劝诫道:“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要在人前乱说。还有,入了宫,我便是你的主子,你想要对付谁,都得先经我的许可,听明白了吗?” 花脉脉点了点头,忙垂首下去,语气却有些不甘心,“可我就是见不惯那女罗刹欺负你,昨夜若不是道长,你怕是连命都没了,皇上还偏偏只罚她禁足,真是偏心。” 皇后在一侧盯着花脉脉,眉头微拧,随后拽住了花脉脉的手道:“脉脉,本宫听闻你师从妙空师父,自幼无父无母?” 花脉脉怔了怔,低低应了声,“是。” 皇后笑了笑,“本宫知道,你这丫头来皇宫里来,这几日也学了不少规矩,许是觉得拘束,不习惯。” 听到这话,花脉脉以为皇后是要责怪她,忙摆手道:“没,没有,我是习惯的,我就是笨,总是记不住,娘娘不要怪罪,我会好好学的,请皇后娘娘不要赶我走。” 虚谷叹了口气,又在一旁提醒道:“要自称奴婢。” 花脉脉深吸一口气,又要行礼见罪,皇后娘娘冲着虚谷摆了摆手,道:“不着急,她慢慢会记住的。” 说完,皇后笑着看向了她,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绿玉镯子,戴在了花脉脉的手上,“本宫见你不爱打扮,这个送给你,本宫不会赶你走,相反,本宫很喜欢你,还想收你为义女。” 花脉脉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被皇后娘娘戴在手上的晶莹剔透的手镯,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皇后见她那个模样,心里更加欢喜了,“你这个丫头啊,天真活泼,对镜水呢,也是真的好。本宫想收你为义女,你还没答应本宫呢。” 花脉脉还没反应过来,听到这话,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随后忙跪了下去,“花脉脉出身低微,怎配给皇后娘娘做义女。何况,镜水将来是要去大楚和亲的,若是做了皇后娘娘义女,花脉脉将来如何去大楚伺候镜水?” 听到这话,皇后娘娘嫣然一笑,不由得出声问道:“你很想跟着镜水去大楚吗?” 花脉脉猛地点了点头,“奴婢十分感谢皇后娘娘对奴婢的好意,奴婢也知道,自己是不配做皇后娘娘的义女的。只要皇后娘娘能让奴婢伺候在镜水的身边,奴婢万死不辞。” 皇后笑了笑,伸手扶起她,忙道:“你如此坚持,本宫也就不为难了,不过本宫唯有镜水一个女儿,向来也很喜欢你,不做义女也可,但是本宫的心意,你总要收下。” 花脉脉又给皇后磕了一个响头,恭顺开口:“皇后娘娘放心,镜水救过奴婢的命,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镜水。” 说完,花脉脉尤嫌不足,又添了句,“奴婢也不会擅做主张,给镜水添麻烦。”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虚谷道:“这丫头礼数很周全,也很聪明,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慢慢学,总能记住的。” 虚谷点头称是。 皇后拽着镜水离开之后,虚谷才羡慕似得看向了花脉脉,“你可不知道,皇后娘娘手腕上的那个绿玉镯子,还是她当年是太子妃的时候,当今皇上赏赐的。她一直很喜欢,戴在手腕处,多年不曾离身,你倒是有福气。” 花脉脉一怔,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有些怔忪。 皇后娘娘的确待她很好,处处优容。 花脉脉也知道,皇后今日此举,不外乎是为了镜水。想让她好好照顾镜水,也莫要给镜水惹麻烦。 本来花脉脉都想好了,那华婉公主意图伤害镜水,更伤了道长,她一定不能放过那个死丫头。 可如今皇后娘娘来了这么一出,花脉脉突然意识到,她如今是镜水公主的人,她若是做了什么事情,镜水定然脱不了关系。 花脉脉深吸了一口气,暂且放下了对华婉公主的仇恨。 傍晚时分,皇上身边的永望公公前来传旨,说是皇上今夜要在万寿宫用膳,让镜水也一起。 皇上难得来,万寿宫上下,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 就连镜水,都是皇后亲自给打扮的。 镜水看着母后给自己绾发,面色微红,“这些活,母后让下人们做就好,何必劳烦母后亲自动手。” “你自幼不在母后身边,如今刚刚回来,便又要和亲,母后心中舍不得,如今就连绾发,母后都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皇后说着说着,便眼眶微红。 镜水伸出手握紧了母后的手,虽相对无言,却都红了眼眶。 皇后给镜水绾的是参鸾髻,手艺灵巧,风流别致。 转眼到了用膳时间,皇上倒是没有拖延,早早的就来了。 只不过身后,却还带着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蓝色素软缎长袍的少年。 皇后一怔,忙开口问道:“皇上,这是……” 倒是镜水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惊呼出声,“师弟,你怎么来了?” 自然,让镜水惊诧的何止的秦楚的到来,还有便是,他的父皇,竟然还带着秦楚来了万寿宫。 不过片刻儿之后,镜水倒是也释然了,秦楚是谁,母亲可是曾经的大楚第一美人。 她再不知前事,也知道她的父皇,曾经对那位大楚第一美人趋之若鹜。 而刚刚好,那美人名唤楚惊鸿,正是秦楚的母亲。 显然,北门一诺十分开怀,亲热的拽着秦楚的手,“贤侄,过来坐,来了这齐国皇宫,你不要拘谨,当自己家一般就好。” 对秦楚而言,这是莫大的殊荣。 秦楚到底懂规矩,忙福身道:“给皇后娘娘请安,给镜水公主请安。” 北门一诺先行扶他起来,将他按在了座位上,“朕都说了,不必多礼。” 皇后怔忪许久,看着秦楚的那张脸,觉得莫名熟悉。 皇后虽然没有见过楚惊鸿的真容,可御书房的画像,整日里挂着,她自然清楚。 秦楚虽然是个男孩子,却和那画像中的女人长得很像。 也怪不得,皇上见到秦楚,会如此亲近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散去了心中的不快,面容和蔼的看向了秦楚,“你是镜水的师弟,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秦楚微微点头称是。 刚刚坐下来,秦楚便看向了镜水的方向,眼神殷切的问道:“师姐,我竟都不知道你回了宫,后来听到了消息,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你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秦楚到底年轻,不懂得掩饰心意,他看向镜水的眼神,皇上和皇后又岂会看不出? 皇后微一怔忪,而北门一诺,摸了摸鼻子,像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镜水这孩子刚刚回宫,便要去大楚和亲了,朕心中不舍,她这几日,心情也不佳,正好贤侄过来,朕许你特权,白日里,可来宫里找镜水多玩玩,多个玩伴,镜水也会开心。” 秦楚听到这话,脸色立马变了…… 第16章 第016章 秦楚可不是凡人 他来的急,只听说了镜水回宫,却没听说,镜水要去大楚和亲。 他一向喜欢镜水,一直觉得还有机会。可是秦楚还没等开口,镜水就要嫁人了…… 秦楚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的手颤抖个不停,连北门一诺同他说话都没听见。 北门一诺可是个老狐狸了,自然看得出秦楚的情绪,“这孩子,朕还真是喜欢,比他爹憨厚。” 憨厚这一词,乍一听是褒义,其实暗藏玄机。 别说是皇后,就连镜水都听出父皇这是讽刺秦楚呢。 镜水在桌下狠狠拽了秦楚一脚,忙给他递眼色道:“师弟,父皇在同你说话呢。” 秦楚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是草民失礼了。” 北门一诺心情极好,自然不会在意,他拍了拍秦楚的肩膀,“朕都说过了,来这里就当做自己家一样,不必拘谨,朕特许,你可以免了跪拜之礼。” 秦楚语气嘶哑,“是,谢皇上。” 这一顿晚宴,唯独北门一诺的食欲很好,连鸭血汤都喝了三碗,秦楚倒是没吃多少。而皇后娘娘,望着秦楚那张面容,心情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用膳结束,宫女奉茶的时候,北门一诺还是在扯着秦楚问东问西,不外乎便是问他家中父母如何了。 北门一诺还特意强调了许多遍,让他有空带着父母进宫作客。 皇后脸色微沉,自然是听不下去。 北门一诺的心思是藏也藏不住,即便是人家楚惊鸿儿子都这么大了,北门一诺还是惦记着。 皇后嘴角微微扯动,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直到秦楚说,“母亲又怀了一胎,近日,恐怕是不能随意走动的。父亲要照顾母亲,自然是不肯离开,不过皇上放心,我会把话带到,母亲知道故人惦念着,也会很高兴。” 北门一诺听闻楚惊鸿这个年纪了又怀了一胎,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他嘴角苦涩一笑,随后摆摆手道:“罢了,待你回去,朕会亲自准备些礼物,你拿回去送给你母亲,也是朕的一点心意。” 秦楚恭顺行礼:“草民替家母,谢皇上。” 夜已深,秦楚不便留在宫内,只待明日,才能特许他进宫。 故而,北门一诺特意亲自派人送秦楚出宫。 不过,这一次,秦楚走后,北门一诺反倒是没有立马离开,反而是殷切的看向了镜水,“镜水,走吧,朕正好顺路,送你回昭和宫。” 昭和宫与御书房,与乾清宫,都是不顺路的,镜水怔了怔,难得父皇待她如此,她也点头应了。 父女两个没有坐仪仗,反而是一路步行。 这个时辰,宫中上下刚刚挂起灯盏,灯火通明,一派繁华巍峨。 北门一诺突然伸出手去,牵紧了楚惊鸿的手,小声问道:“秦楚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你?” 镜水一怔,半响不吭声。 北门一诺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太过于直白了,他沉吟片刻儿,又问道:“他有没有跟你直言说过,喜欢你,想娶你?” 镜水想都没有便回答:“没有,父皇想多了。” 北门一诺见状,摆了摆手,“不不不,父皇可是过来人,看的明白,那秦楚就是喜欢你。” 镜水心里,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秦楚一向待她极好,她也不想秦楚说出那些话来,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彼此心照不宣,只当彼此是知己,是伙伴,更是同门。 “那你可喜欢他吗?”北门一诺见镜水表情淡淡的,终究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镜水又是一愣,转过头眼神微眯,想要探究父皇问出这话的含义。 然而,她又如何能看得清眼前的帝王呢…… 镜水嘴角微微扯动,“儿臣只当他是儿臣的师弟,实际上,秦楚比儿臣还要大上两岁,也比儿臣老成,从前在清风观,师父不在的时候,大多都是他在照顾儿臣。” 北门一诺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好啊,好!”北门一诺不停的摆弄着手上的扳指,喜眉笑眼的样子,总让人觉得阴寒。 镜水不懂其心意,更不想擅自揣测,镜水冲着北门一诺盈盈一拜,“快到昭和宫了,时候不早了,父皇不必相送,儿臣一个人走回去便是。” 北门一诺亲自扶起了她,握紧了镜水的手,“不必回去的那么早,朕还想同你说说话,既然外面风大,朕去你的昭和宫坐坐。” 镜水眉心微挑,显然有些受宠若惊。 到了昭和宫的正殿,镜水散退了身边的宫人,亲自给北门一诺泡了一杯茶,“这茶,是儿臣从清风观带回来的。每年秋天,都是儿臣与师父亲自上山采摘,可能与宫里的味道不太相同,父皇尝尝。” 北门一诺轻抿了一口,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味道清淡,一尝就知道是国师喜欢的东西。其实朕很羡慕你,你要知道,能得国师亲自教化,这样的福气,不是人人都有。” 镜水眸光微闪,轻启薄唇,想要张口反驳,却终究是没有出口,只是,镜水嘴角的笑意,十分勉强。 北门一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冲着镜水道:“你刚回宫,对宫里的宫女都不太熟悉。虽然你身边带着一个花脉脉,可是她乡野出身,也不懂规矩,你这几日,好好留意着,将来去了大楚,定要挑些聪明伶俐的才好。” “让父皇费心了。”镜水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有些冷淡。 北门一诺长叹了一声,镜水的冷淡倒是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朕还想再问你一句,你与那秦楚,当真没有男女之情?” 镜水淡淡回道:“没有,儿臣只当他是师弟,是挚友。” 北门一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朕真的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想当年,父皇跋山涉水,亲去大楚,就为了博美人一笑,可是那楚惊鸿,先是看上了一个废物,后又看上了秦楚他爹,父皇这心里苦啊!” 北门一诺回忆起那段往事,无不捶胸顿足,愤恨不已。 “父皇自认为,哪里都比得她那两任夫君,偏偏,她看不上我。可如今不一样了,朕生了一个好女儿,她的儿子看上了朕的女儿,可是呢,朕的女儿偏偏对他的儿子不屑一顾!哈哈哈……风水轮流转,苍天还是公平的。” 北门一诺毫不掩饰眸中的嘲讽,而在镜水看来,她的父皇却像个孩子一般,竟然因为这种小事,就能心情大好。着实让镜水,不能理解。 甚至于,连北门一诺出门的时候,他还再三叮嘱,“镜水啊,朕特许,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御书房,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朕提,这宫里宫外,朕都会叮嘱,谁若是欺负了朕的宝贝女儿,不管是谁,朕都不会让她好过。” 北门一诺走了之后,昭和宫的宫女都在一旁道:“公主,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喜啊,从前华婉公主再受宠,可也没受过这样的殊荣啊。” 北门镜水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那又如何?他宠了华婉那么多年,而本宫呢,且不说刚刚进宫,不日,就要去大楚和亲了。就算是做给旁人看,他也总要顾念着本宫这么个女儿。” 宫女一怔,在一旁垂首不敢说话了。 在她们眼里,镜水公主是从宫外来的,虽对下人从不过分苛责,却也总是淡淡的,让人琢磨不透心思,更是难以亲近。 次日一早,秦楚早早的就进宫了。 进宫之后,他先是去了清风台拜见了信天命。 他跪在信天命的面前,开门见山便道:“请师父,答应徒儿一件事。” 彼时,信天命也才刚起,手中拿着羽扇,斜眼看向了秦楚,“若是有关镜水的事情,为师帮不上忙。” 秦楚猛然抬头,突然惊呼一声,“师父,您明明知道,徒儿爱护师姐,徒儿想要一生一世都守护她,可是师父为何,要让镜水去和亲?” 信天命眉心微挑,伸手扶起了秦楚,“秦楚,你与镜水有缘无份,况且,镜水也不喜欢你,姻缘这种事,是最不能强求的。我齐国皇帝当年也是爱你母亲入骨,不也是求而不得吗?” 秦楚眼神倔强,依旧是跪地不起,“不,徒儿知道,师父最是疼爱镜水,师父也定然不忍心镜水去那么远的地方和亲,对吗?” 信天命眼眸微闪,漠然开口:“不,为师舍得。” 秦楚蹙紧了眉头,想要再说什么,信天命却摆了摆手,“你不必再说了,若是你不舍得,这些时日,好好陪着镜水吧,过些日子,她就要去大楚和亲了。你娘如今又有了身孕,你该是回去好好照顾的,等镜水去了大楚,你便回家去吧,清风观,也不必回了。” 说完,信天命闪身离开,而秦楚,绝望的跪在那里,他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无助。 走出清风台,顺着小路去昭和宫的时候,刚好可以路过清月宫。 门口呆坐着一个脾气很大的女人,口中骂骂咧咧个不停,很是聒噪。 秦楚只是冷撇了一眼,只觉得这样的女人实在碍眼,便一个转身,就要躲开。 谁知道华婉见了他,便怒喝一声,“站住,你是什么人,见到本宫也不行礼?” 秦楚深吸了一口气,自知躲不过,便上前行了大礼,冲着她低声道:“草民给娘娘请安。” 秦楚以为,她自称本宫,又住在这后宫,自然是皇上的后妃无疑了。 然而华婉,听到秦楚的称呼,更是怒从中来,“瞎了你的狗眼,本宫是华婉公主,你如何能称本宫为娘娘?来人啊,给本宫好生教训教训他。” 秦楚心情本就不好,听到这女子的跋扈之言,更是气从心来,想起了昨日北门一诺吩咐过,他在宫中,可以不必行跪拜之礼。 索性,秦楚便起身了。 “公主气性好大,可草民也不是能随意任人欺凌之人,草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秦楚并无半分惧意,眸中有着一股子威严和倔强。 华婉心情本就糟糕,如今被禁足又是烦闷至极,见到这人如此无礼,不由得怒气冲冲的上前,伸出手就要给秦楚一巴掌。 然而,她的掌心还未碰到秦楚的脸,便被秦楚闪开了。 秦楚冷冷道:“公主自重。” 华婉大怒,正要回身再来一巴掌的时候,便看到了秦楚那张,天怒人怨的面孔…… 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俊俏的男子! 第17章 第017章 镜水发威 华婉顿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回…… 盯了秦楚许久,才惊喜的开口:“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后宫?” 秦楚神色略有不耐,已然是在强力的克制,“草民是皇上的客人,若是公主没什么事的话,草民先告退了。” 然而华婉却没有让他走的时候,反而是突然扑到了秦楚的怀里,还未等秦楚反应,她便死死的抱住,“本宫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你这么英俊的男人,不如就从了本宫,本宫一高兴,还可以让你做本宫的驸马。” 秦楚眼神微眯,狠狠的将她推到在地上,还不等华婉回神,秦楚便一溜烟的逃走了。 他跑的倒是快,华婉喊痛的功夫,秦楚早就没了人影。 “他…是…怎么离开的?走那么快吗?”华婉惊诧道。 旁边的小丫头早就目瞪口呆,早就惊掉了下巴,她慌乱的扶起华婉公主,吞吞吐吐的开口:“奴婢看他,好像是飞走的,轻功极好,跟国师大人,恐怕有的一比。” 华婉眼神微眯,心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在宫中,不常见到什么男子,就算是跟镜水去争大楚的皇后,也是为了名利。 她还从未如此过,从未对一个男人上过心。 “去查,去给本宫查,他到底是什么人?”华婉并不计较他刚刚的无礼,反而是因此,心中的念想更深了…… --- 而秦楚那边,也是一脸的阴沉,心情差到了极点。 直到看到“昭和宫”三个大字之后,才算是微微平复。 他向来都是温婉如玉,即便心里不高兴,面上也是一副笑意迎人的模样。 旁人看不出来,镜水与他相识多年,自然是知道的。 “你是不是在师父那受了教训?脸色怎么这样不好看?”镜水一边布茶,一边问道。 秦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镜水递过来的茶后,便垂首道:“还是清风观的味道,即便师姐如今贵为公主,却也自己布茶吗?” 镜水也缓缓坐下,叹了口气,“宫里的茶虽然好,茶香却太过浓郁,喝不惯。习惯这种东西,岂是一时一刻能够改变的?” 秦楚点了点头,苦涩开口道:“齐国皇宫都让你这般不习惯,日后去了大楚皇宫,你又该如何?” 镜水眉头微蹙,突然放下了茶杯道:“师弟是为我担心,脸色才会这样不济吗?若是如此,你大可不必担心。师父和花脉脉都会随我一道去大楚,我是齐国的公主,又是大楚未来的皇后,没有人敢欺负我,我只会比如今更加自在。” 秦楚闻言,心中只觉得堵着一股火,他急不可耐的开口反驳:“不,后宫这种地方,勾心斗角不断,行将步错就可能万劫不复。况且,大楚的皇帝后宫那么多女人,你如何对付的来?”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显然已经不愿再与秦楚争论下去,“若是师弟就为了这个事,那还是先回去吧,我不想与你讨论这个,如今我去大楚和亲已成定局,无人可以更改。” 秦楚一时语塞,心中那些劝诫的话,都被镜水都堵了回去。 “好,那我不说了,既然师父也要去,我也随你去便是。” 秦楚想都没想便说了这话,让镜水十分吃惊。 镜水放下手中的茶杯,郑重其事的开口:“不行,师父来无影去无踪,花脉脉可以做我的贴身婢女,而你的身份,断然不可跟着我去。” 秦楚是大楚惊鸿长公主与大楚前朝摄政王秦天的儿子,惊鸿长公主与摄政王秦天在世人眼里,早就已经死了,他的儿子出现,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况且,秦楚对镜水的心意,掩饰都掩饰不住,镜水也担心,秦楚去了,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个人本就没有可能,如今早早的离别,也好趁早打消秦楚的念头。 然而秦楚十分倔强,他一字一顿的开口:“世人并不知道秦楚的存在,即便是我长了一张与母亲相似的脸,旁人也不敢随意揣测。我已下定决心,去向你父皇言明,做你的贴身侍卫,做你的陪嫁,随你一道去大楚。师姐,你断不可拒绝我,否则,秦楚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镜水眉心拧紧,怒拍桌子,愤而起身,“师弟,这种时候不要任性,听说你母亲有了身孕,你更应该回家去照顾,若是你母亲知道你为了我去大楚皇宫做侍卫,岂不是要气死?” 秦楚摆了摆手,凛然开口:“师姐不必再说,我决定的事情,任何人不可更改,我相信,你父皇也不会拒绝我。毕竟,我继承了父亲的全部真传,没有任何人,比我做你的侍卫更合适。只有我,才会真心的保护你。” 秦楚眼眸泛光,他紧盯着镜水,语气是那样的不容拒绝。 镜水没有吭声,反而是叹了口气,“左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还是写封信回家,问过你父母亲之后再做决断吧。” 镜水与秦楚之间的争论还未有个公断,外面便有个小太监求见。 来人长得贼眉鼠眼,镜水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那太监进门行礼之后,倒是规规矩矩的自报家门,“奴才是四皇子身边的宫人,想请秦先生过去一聚。” 这话一出,镜水微微蹙眉,“四皇子?四弟好端端的,为何要见秦楚?” 说完,镜水转过头问道:“师弟,你可认识那四皇子?” 秦楚茫然的摇了摇头。 镜水这才看向那个小太监,“你可知道你家主子,为何要求见秦先生?” 那小太监一怔,忙道:“是这样的,四殿下知道秦先生是皇上和镜水公主的贵客,便也想结识一番,且,主子说了,方才秦先生与华婉公主在清月宫门口一见,彼此已算是相识了,华婉公主觉得见罪了秦先生,特意要给秦先生赔罪的。” 镜水一听到华婉脸色便有些不对了,“华婉?她不是禁足吗?” 秦楚深吸了一口气,还未等那小太监答话,便小声道:“从清风台出来,刚好路过清月宫,那跋扈的公主想要教训我,教训不得,可能记恨在心。” 秦楚本来还想说,那华婉公主教训不得,便想着要勾‘引他,可是这话,他倒是没有说出口。 镜水是想着自己刚回宫不能多生事端,且上次的事情,皇后和师父都不许她再计较,她才没找华婉算账。 可如今,华婉竟然连秦楚都敢欺负! 镜水怒而起身,大喝一声,“岂有此理,老虎不发威,那女罗刹当本宫是病猫不成?走,秦楚,今日,咱们好好会会那华婉。” 花脉脉刚进门便听到了这话,她莫名的就激动起来,“镜水…镜水…额,镜水公主,带上奴婢吧。” 花脉脉一脸的期待,镜水转过头看向了花脉脉,给花脉脉递了个眼神,随后便一本正经的开口:“好,带上你,不过不要惹事,知道吗?” 说这话的时候,镜水还拽了拽花脉脉的袖子。 花脉脉顿时会意,轻咳了一声,恭顺道:“是,奴婢晓得了。” 镜水也没带上旁人,就他们三个,还像是之前在信天乡一样,气势汹汹的就走出了昭和宫。 镜水离开之后,有人立马将此事告知了虚若姑姑。 虚若闻言,也赶忙跑去了万寿宫通知皇后娘娘。 然而,镜水他们三个,不到一刻钟,便到了清月宫。 见镜水也跟着过来了,华婉先是与北门棋对视了一眼,随后过来行礼道:“不知道妹妹过来,姐姐未曾相迎,妹妹不会见怪吧。” 华婉说完这话,便往镜水的身后偷瞄了秦楚一眼,顿时心里小鹿乱撞,脸色晕红。 镜水眼睛尖着呢,见这情景,心中便明白了大半。 镜水威势倒足,摆弄架子坐在了高位,冲着华婉和北门棋问道:“你们两个,叫本宫师弟来,有何贵干啊?” 华婉见镜水如此嚣张,心中有些不服。 奈何她刚被禁足,自然要收敛一些。 况且,在秦楚的面前,她总要装着温婉一些。毕竟,刚才给他的印象太不好了…… 想到这里,华婉突然眉欢眼笑,亲昵的上前挽住了镜水的手臂,“这不是我方才见罪了这位秦先生嘛,因着我正在禁足,故而让四弟去请秦先生来,妹妹不会生气吧?” 华婉如此,让镜水心里一阵恶寒。 她这个虚伪的样子,还不如飞扬跋扈一点看着顺眼,如此,反倒是让人反胃。 镜水毫不留情的甩开了她的手臂,冷哼一声,道:“我们姐妹,就不必假装和善了,本宫可不会忘了,前几日华婉公主对本宫是如何的姐妹情深,若非命大,本宫早就见了阎王。” 华婉脸色一沉,握紧了双拳,沉吟须臾,这才笑吟吟的开口:“妹妹,我正要去解释这事,这个绝对是误会。” 镜水轻嗤了一声,斜眼看向了华婉,“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没点数吗?” 华婉下意识的看向了秦楚的方向,果然,秦楚脸色阴沉,恶狠狠的盯着她。 华婉心下一紧,如此情景,也不辩解,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姐姐一时糊涂,妹妹,就原谅姐姐吧。” 说完,她捂着手帕哭个不停。 镜水心下虽有些纳闷她突然态度大变,却并未放在心上,反而突然起身道:“这件事,母后和师父都告诫本宫,让本宫不必与你计较。故而,就放过你这一回。” 华婉闻言,眼珠子转的飞快,突然磕了三个响头,“谢妹妹,妹妹放心,姐姐以后一定不会了。妹妹将来是大楚的皇后,又是嫡亲的公主,身份尊贵,是姐姐不懂事。” 镜水眼神微眯,冷哼了一声,“这件事可以饶过你,但是你意欲对秦楚动手,这件事,本宫不能轻饶。” 华婉握紧了双拳,她方才亲眼看着父皇和皇后的身影闪过,故而才做出这副卑顺的样子。 谁知道,她被镜水为难好一会儿了,也不见那两位出现解救。 华婉心一横,突然跪爬到秦楚跟前,“秦先生,我不知道你是父皇与镜水公主的贵客,方才见罪了你,请你恕罪。” 第18章 第018章 一起收拾 秦楚眼神微眯,转过身冷冷的开口:“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实在受不起公主这一跪,公主,实在不必这样。” 华婉握紧了双拳,从小到大,她一直被父皇宠在手心,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然而她知道,这种时候,她必须要伪装,既然父皇和皇后愿意看戏,不如就做个全套。 华婉突然跪地给秦楚磕头,“秦先生是镜水妹妹的贵客,请求你,替本宫求求情,本宫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请镜水妹妹不要责怪才好。” 秦楚眉心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神一撇的功夫,便看到了藏在清月宫门后的两道明黄色的身影。 他微微了然,随后凑在镜水的耳边说了点什么。 镜水突然轻嗤了一声,嫣然一笑道:“本宫就说呢,一向飞扬跋扈欲除本宫于后快的华婉姐姐,今日怎么如此反常,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你当父皇和母后是什么?你在宫中多年,你是什么脾性,他们会不知道?你也不必假惺惺的了,起来吧。” 华婉一怔,眉心微拧,还未等起身,北门一诺和皇后便缓缓走了出来。 北门一诺见镜水戳穿了他,便轻咳了一声,“朕与皇后只是凑巧路过,不料看到了这么一幕,华婉你先起来,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华婉一听到这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拿出怀中的手帕,低声抽泣着,哭的好不伤心。 镜水冷眼撇着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华婉,你父皇让你起来。”皇后不冷不热的开口。 华婉这才由身边的宫人缓缓扶起身,忙冲着北门一诺道:“父皇,都是华婉不好,惹妹妹生气了。华婉不该,见罪秦先生。” 秦楚始终站在镜水的身后,不发一言。 北门一诺神色始终淡淡的,他向后撇了秦楚一眼,不阴不阳的开口:“贤侄,华婉向来任性,被朕骄纵惯了,今日朕在这里,为你做主,你且说说,华婉到底如何欺负了你?” 秦楚眼神微眯,纵然是北门一诺,自然也是会向着自家女儿的。 但是秦楚这人,虽然外表温润如玉,待人向来亲和,却并不代表他软弱可欺。 况且今日,若不是四皇子和华婉公主非要找上他,他本来打算是将这事掀过去的。 可如今,北门一诺这个态度,着实让秦楚不爽,况且,他来齐国皇宫之前,父亲叮嘱过他,“他虽然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在齐国皇宫,若有找上门的事端,无关痛痒的就罢了,惹到原则性问题,那也不必给任何人面子。毕竟你老子秦天虽然退隐了,可也不是好招惹的。” 而对秦楚来说,他被欺负了不要紧,华婉欺负镜水就是不行。 而镜水,就是秦楚的原则性问题。 秦楚清了清喉咙,眼神未有半分惧色,他转过身冲着北门一诺直言道:“华婉公主的确嚣张跋扈,不过她是小女子,草民不会跟她计较,旁的倒也罢了,只是草民不免要直言,华婉公主实在是不知廉耻,草民虽然比不得华婉公主尊贵,到底也是客,这待客之道,未免太过了……” 镜水听到这话,蹙紧了眉头,她方才倒是猜到华婉为难秦楚,竟然不知还有这么一出,“她难道,还轻薄你了不成?碰你哪了?” 镜水声音不小,周遭的宫人们都听个真切。 镜水没有去看旁人的目光,一脸的焦急,仿佛华婉公主与秦楚的事情,秦楚受了多大的欺负似得。 北门一诺眉心一拧,就连皇后都轻咳了一声,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镜水……” 镜水嘴角微动,她知道皇后的意思,让她小点声,大庭广众之下,莫要“胡言”…… 可今日,镜水可没有放过华婉的意思,就算是北门一诺在这里,也不行! “姐姐,镜水从前一直在清风观,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怪癖。不过,你若是轻薄个侍卫太医也就罢了,秦楚,也是你能动的?”镜水声色俱厉,大有不羞辱华婉不罢休的架势。 就连北门一诺都看不下去了,他愤而起身,扬眉道:“镜水,莫要胡言。” 华婉闭上了眼睛,她想着父皇和皇后娘娘都在这里,镜水最起码会伪装成个乖乖女,而她的父皇,也总会向着她一些。 而如今…… 既然如此,华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直接伏身行礼,冲着北门一诺道:“父皇,镜水没有说错,儿臣的确对秦先生一见钟情,请父皇成全。” 听到这话,秦楚眼神微眯,而镜水却是冷嗤了一声,一脸的不屑。 就连花脉脉都垂首玩着手指,嘴里轻声嘟囔了一句,“不自量力。” 北门一诺见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华婉,他昨天,明明因为秦楚对镜水爱而不得高兴了许久。 今日,华婉这个丫头,竟然如此不争气。 如此丢人现眼,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放? 北门一诺气急,上前狠狠的甩了华婉一个巴掌,“你给朕住嘴!” 华婉捂着半边脸,转过头眼神倔强的看向了秦楚,那张玉树临风英姿勃勃的面容,一下子就能撞进她的心房。 她从小到大,从未如此渴望过一个人。 华婉再次匍匐在地,声音略微有些哽咽,“求父皇成全。”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见北门一诺脸色铁青,怒结于胸,便上前挽住了北门一诺的臂膀,温和的看向了华婉,“华婉,你当真喜欢秦楚?” 华婉“恩”了一声,对着皇后再次行礼,“请母后成全。” 皇后笑的温柔端和,她上前扶起了华婉,“好孩子,先起来。” 随后,皇后拽着华婉,走到了秦楚的身边,“秦楚,那你的意思呢?” 秦楚微微福身,“回皇后娘娘的话,草民不愿意。” 皇后娘娘微一挑眉,似乎早就猜到秦楚会如此应答。 倒是华婉先急了,“你个不知好歹的,本宫还配不上你不成?” 而北门一诺,反倒是凝眉不说话了…… 他在想,将华婉嫁给秦楚的可行性。若是他与楚惊鸿结成了儿女亲家,少不得要偶尔见面。 北门一诺深吸了一口气,他已有十几年没有再见楚惊鸿了,不知道她可有什么变化,过得好不好…… 皇后看向了北门一诺,似乎在等他发话,而镜水这个时候,突然冷嗤了一声,语气轻蔑的开口:“秦楚不愿意,华婉姐姐是没有听见不成?秦楚已经拒绝了你,这种念想,以后莫要再有了。” 华婉有些紧张,她紧紧盯着秦楚,然而秦楚的目光,却始终未离开镜水…… 华婉好像有些明白了什么,然而镜水,不日就要和亲,她和秦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还不如…… 想及此,华婉突然看向了北门一诺,“父皇可还记得,去年儿臣生辰之时,父皇答应了儿臣一个请求,如今儿臣在这里向父皇请旨,儿臣想要秦楚。” 华婉将话已然挑明,而北门一诺眉心微蹙,转头看向了秦楚,轻咳了一声,突然问道:“贤侄,华婉虽然任性,可也不失可爱,又是朕的爱女,你不妨考虑考虑。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不妨给你父母亲去信,讨论一下你与华婉的婚事,你看如何?” 秦楚语气坚决,“草民的父母亲向来尊重秦楚的意思,秦楚,不愿意。秦楚已然决定,做镜水公主的贴身侍卫,随镜水公主远去大楚,怕是要辜负华婉公主的好意了。” 华婉气急,怒指秦楚,“你不识好歹,让你做本宫的驸马你不肯,你竟然想要做镜水的一个小小侍卫,你…你…果然是贱民一个,没有教养,你的父母亲自然也是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秦楚脸色顿时一黑,“华婉公主慎言,今日,就算是皇上轻言草民的父母亲,草民依然不允,何况是你?” 华婉怒气填胸,浑身上下战栗不已,气急之下,她又要上前去教训秦楚,然而这一次,挡在她面前的却是花脉脉! “狗奴婢,你给本宫滚开。” 花脉脉抓紧了华婉的手,“奴婢冒昧了,秦楚少爷可不是谁都能教训的,华婉公主自重。” 就连北门一诺都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华婉呵斥道:“华婉,退下!” 华婉气的直跺脚,愤恨道:“父皇,不过就是一个贱民而已。” 听到贱民两个字,镜水眼神凌厉的扫向华婉,上前又是狠狠的一巴掌,“秦楚身份尊贵,纵然是本宫这个师姐也向来对他礼敬有加,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招秦楚为驸马?你不妨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否配得上他?” 镜水此话一出,就连北门一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没有想到镜水这个丫头如此大胆,当着他这个父皇的面,就敢动手打华婉! 北门一诺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德妃娘娘和四皇子殿下,便从清月宫的偏殿赶了过来,德妃见状,突然大放悲声,“华婉,娘的华婉啊,都是娘没用,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如此被人欺负。” 德妃哭的北门一诺有些心烦,北门一诺蹙紧了眉头,本想怒喝一声,却终究没有舍得,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莫要再哭了,朕在这里。” 德妃闻言,顿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自从镜水公主回来,臣妾与华婉就遭受了许多不白之冤,请皇上为臣妾与华婉做主。若是皇上不分是非黑白,一味的责怪臣妾与华婉,那臣妾…臣妾…也不想活了……呜呜……” 皇后握紧了手帕,这些年,这一招,德妃不知道用了多少次,每次都能挽回北门一诺的心。 此时此刻,皇后死死的盯着德妃,眸色凌厉。 镜水见状,冷哼了一声,“德妃娘娘教子不善,竟也好意思在这里哭,你倒是不妨问问你的女儿,都做了什么丑事。” 去请德妃的是四皇子北门棋,一路上,德妃自然听说了华婉看上秦楚的事。 想及此,德妃突然匍匐在地,行了大礼,“皇上,君无戏言,去年华婉生辰,您明明答应过的,要许她一个要求。” 德妃说完,抬起头死死的瞪着镜水,大有得意之势,她自认为,自己手握王牌,故而,根本未将镜水放在眼里…… 第19章 第019章 花脉脉出手 自古君无戏言,何况北门一诺当时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华婉许诺,皇后当时也在。 故而,当德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北门一诺的脸色,略微有些尴尬。 北门一诺的眼神撇过了秦楚,却发现这孩子眼神不屑的扫过德妃母子,自有一股傲气。 北门一诺自知,秦楚是不愿意的。 他这张老脸,也是不能逼迫这孩子的。 “这种事情,怎可强求?”北门一诺话虽然不重,却是冷冷的看向了德妃,希望德妃能注意到他的眼神,不要让大家都难堪。 然而,禁足多日的德妃娘娘,或许是脑袋坏掉了,此时此刻,全然曲解了北门一诺的意思。 她以为,北门一诺是因为疼爱华婉,不愿意让华婉嫁给一介平民,故而,才说出此话。 德妃深知如今和亲大事已定,不能转圜,她自幼疼爱华婉,若非华婉在北门一诺面前得力,她也不会受这么多年的恩宠。 虽然,德妃也觉得华婉与秦楚甚为不配,但是华婉只要喜欢,她这个做母妃的,便要尽力争取。 想及此,德妃便匍匐在地,楚楚动人的开口道:“皇上,您向来是最疼爱华婉的,怎么可以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既然秦先生也想要做侍卫,正好华婉身边,缺一个得力的侍卫,皇上不妨,就将秦楚派到华婉的身边,如何?” 做华婉的驸马,已然让秦楚不屑,他怎么可能愿意做华婉的侍卫? 德妃此话一出,秦楚便抢先一步开口道:“草民多谢德妃娘娘和公主的厚爱了,只不过,草民不愿意,德妃娘娘和公主殿下,还是莫要强求了吧。” 听闻此言,华婉只觉得面如火烧,难堪的很! 她手指着秦楚,身形颤抖不已,这种时候,饶是华婉想要在众人面前掩饰情绪,也是掩饰不得了…… “你怎么可以如此看轻本宫?方才你还说,想要做镜水的侍卫,怎么如今,却委屈了你不成?” 镜水忍不住轻呵了一声,眼神肆意的打量着华婉如今这个样子,语气中尽是嘲讽,“看来这会儿本宫说的话,姐姐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秦楚虽然如今是一介草民,但是他身份高贵,可不是你能高攀的起的,就算是父皇,也不敢随意决定秦楚的婚事和去向,华婉姐姐是有多大的脸面,敢开这个口?” 本来今日,北门一诺和皇后不来,镜水肯定是要好好收拾华婉的,可不止是让花脉脉下毒那么简单。 她还要让华婉颜面尽失,还要让这合宫内外都知道,她镜水是齐国嫡亲的公主,她可以不去招惹任何人,但若是有人敢招惹她,或是她身边的人,那么定然饶不得。 偏偏,北门一诺来了,坏了镜水的好事。 不过,她镜水可与华婉不同,华婉阴毒,却惧怕失去北门一诺的宠爱,因为这份惧怕,所以她下毒谋害镜水一事即便是昭然若揭,她也要抵死不认。 镜水就不同了,她自幼长在清风观,从未得过北门一诺的宠爱,何来失去一说?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镜水既然敢来,就不怕北门一诺事后算账! 镜水的表情和语气,不仅深深刺痛了华婉,还深深刺痛了德妃…… 她虽然不及皇后是皇上的发妻,可这些年,她在宫里也是有威信的。就算是镜水身份再高贵,也到底是个晚辈,如此嚣张跋扈不知礼数,她就不信北门一诺看得惯镜水所为。 “身份高贵?镜水,你自幼长在清风观,能见过什么世面?你懂得什么叫做高贵?果然是在深山野林长大,不知礼数。对本宫不敬,对华婉这个姐姐不敬,本宫都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这乱说话的毛病,可得好好改一改。皇后娘娘乃知书达理之人,你日后也是要去大楚做皇后的,一言一行,可得谨小慎微,行差步错,坏的可是我们齐国的名声。” 德妃此话说完,眼神得意的扫过镜水,自以为在嘴皮子功夫上得意便是真的得意了。 而镜水眼神微眯,秀眉一竖,冷冷的扫过德妃,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小丫头的眼神,吓得德妃一惊。然而片刻儿的功夫,德妃便正了正身形,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她纵横后宫多年,还能怕了她不成。 然而脸色更不好看的是皇后,皇后阴冷的开口:“德妃,请你谨言慎行,镜水是齐国的天女,身份自然贵重无比,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德妃并不让人,冷冷的反驳:“大逆不道?镜水再高贵,也是一个晚辈,她是如何对臣妾说话的,皇后娘娘也看见了,难道皇后娘娘已然护短到这个地步,分不清是非黑白了吗?” 皇后一窒,脸色阴沉无比,若不是皇上挡在她前面,她非得上前狠狠教训德妃。 从前她不争不抢,不与德妃计较也就罢了。可如今,德妃处处与镜水为难,皇后怎么能忍? 还不等皇后发作,后面便传来了一声阴寒至极的声音,“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德妃娘娘刚才所言,是想说清风观乃深山野林,镜水乃不懂礼数的野丫头,是吗?” 来人正是是信天命! 信天命向来不问世事,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 偏偏这次带镜水回宫之后,他开始护着镜水,他开始有了喜怒哀乐。 他听到德妃欺负镜水,便急匆匆赶来,面色悻然 ,眸色甚厉,恨不能剥了德妃。 德妃听到信天命那要死不活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她握紧了手中的手帕,顿觉失言,可是话已出口,自然没有收回的可能。 说实话,信天命这个人,德妃也是害怕的。 不仅是因为他有皇帝的恩宠,更是因为,他这个人向来鼓捣一些“歪门邪道”,十分邪门。 见德妃脸色微白,信天命先是拱手对着帝后行礼,之后斜眼看向了德妃,“清风观是先帝亲自题字,乃我齐国圣地。而镜水,更是由我自幼教导,德妃娘娘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先帝所留的清风观不满?” 要知道,北门一诺的孝顺,四海闻名。 德妃见罪国师罪名可大可小,见罪先帝,那可是大不孝,德妃可承担不起。 听及此,德妃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跪爬到北门一诺身边,“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北门一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大的感慨了一句,“德妃,朕这么多年,的确是太过于宠爱你们母子了。” 德妃唰的一下惨白,她这回听出来了,皇上这是对她失望了…… 她连忙给北门一诺磕头道:“皇上,是臣妾失言,臣妾伺候您多年,您应该知道,臣妾虽然口不择言,却从未有过坏心。” “从未有过坏心?”听闻此言,镜水淡淡一笑,看向德妃的时候,眼眸中尽是嘲讽。 德妃握紧了双拳,心中恨的是牙痒痒,然而这种时候,她实在是不该再跟镜水争辩什么了…… “镜水公主,纵然本宫言语上得罪了你,你也不该血口喷人。”德妃嘴唇哆哆嗦嗦的开口。 信天命这个时候也是一笑,抬眸看向了一旁面色如纸的华婉,随后声音飘忽的开口:“镜水是天女,镜水的存在可保齐国平安,若是谁试图对镜水不利,便会损了天女的运数,轻则自身遭受反噬,重则毁了国运。” 说罢,信天命没再去看德妃母女,反而是看向了北门一诺,拱手道:“恕微臣直言,华婉公主之前放毒蛇入昭和宫,已然损了国运,且今日,微臣见华婉公主印堂发黑,似有厄运临门。微臣今日,在此奉劝德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一句,多行善事,不要害人害已。” 德妃牙关打颤,手臂哆哆嗦嗦的指向了信天命,“国师大人,您如今越发的放肆了,竟然敢污蔑、诅咒本宫和公主!” 信天命挺直了腰板看向了德妃,一字一顿的开口:“信天命纵横四海多年,从未有过失误,也会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多行不义,上天示警,今日,信天命所言,已然留了三分余地,难道德妃娘娘非要让信天命说出华婉公主日后的运数吗?” “你…你…”德妃气急,躁愤开口,然而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知道,信天命四海闻名,没人敢质疑他所言,难道,她的华婉…… 听到此话,就连北门一诺都蹙紧了眉头。 他眼神不善的打量了华婉一眼,心中疑惑更甚。 北门一诺向来信命,由此,也更加宠爱信天命,之前,北门一诺曾经让信天命帮华婉看过命数。 然而信天命一直躲躲闪闪,闭口不言。 他如今为了维护镜水,当众之下提出此事,定然不会是危言耸听。 况且,信天命此人的品性,北门一诺是知道的,他从不胡言乱语。 全场之人听到信天命的话,无不震惊。就连德妃和华婉,震惊之余,还有恐惧…… 自然,除了花脉脉。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这种时候,北门一诺也累了。 他看向了眼前的华婉,是那样的陌生。多年的宠爱,就在信天命的一番话下,化为乌有。 北门一诺指了指秦楚,随后道:“秦楚是我齐国的贵客,亦是朕故人之子,身份尊贵,若非他自愿,朕绝不会勉强,你们皆记着,若是秦楚在齐国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朕决不轻饶。” “是。”众人皆俯首应了。 北门一诺再次看向了华婉,皱眉道:“华婉不识大体,见罪贵客,即日起,与德妃一起禁足于清月宫,没朕的旨意,不准走动,皇后,你亲自派人盯着。” 皇后面色无波,恭谨称是,然而眼神撇过德妃的时候,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自得。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北门一诺吩咐永望公公,日后关于清月宫的事情直接禀告给皇后即可,不必打扰他。 而镜水扶着皇后回了万寿宫,走到半路,清月宫便传来了华婉公主昏迷不醒的消息。 虚若凑近了皇后,问道:“皇后娘娘,虽然华婉公主向来跋扈,皇上也罚了她禁足,可咱们还是得请太医,若是唯一出了什么乱子……” “不必请,不会有乱子。”花脉脉抢先开口道。 花脉脉这话一出,皇后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眼神扫过花脉脉和镜水,握紧了手帕没有出声。 花脉脉却接着道:“正好今日,国师大人预言,华婉公主命数不济。若是她在清月宫出了什么时候,正好印证了国师的话。也让所有人都看看,得罪镜水,必有报应!” 第20章 第020章 大楚聘书 虚若下意识的看向了皇后,似乎在等着皇后的主意。 而皇后捏紧了手帕,沉吟了许久才看向了镜水,突然问道:“镜水,你以为,这件事,本宫该如何处置?” 镜水俯身道:“此事是儿臣一人所为,且华婉当日,差点害的儿臣丢了性命,如今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儿臣是想让她哑个几年,并无性命之忧,母后放心。” 虚若一怔,下意识的撇向了镜水公主。 自从镜水公主回宫,便一直不争不抢的,性子也是倔强的很。 她与华婉公主不同,总是想着法的讨好皇上。而镜水公主,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愿讨好皇上,被华婉公主欺负了也不说一声。 皇后曾经还特别担心,觉得镜水这样安静的性子怕是不适合入宫为后。 可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都没必要那么担忧了…… 镜水见母后与虚若、虚谷两个丫头一直不说话,便抢先开口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咱们走吧。” 皇后望了一眼清月宫的方向,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满宫里都传遍了,华婉公主多行不义,竟然一病不起,醒来之后,竟然不会说话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会诊,可是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出华婉公主有什么毛病。 自然了,花脉脉的医术高明,岂是太医院的太医能看出来的。 再想起信天命当时的预言,大家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仅如此,满宫里都传遍了,镜水公主是齐国的天女,若在齐国,有谁敢对天女不敬的话,少不得要遭报应的。 这种传言,也传到了大楚的使臣耳里。 大楚这一次派遣来的使臣,正是来齐国下聘书的。 来到齐国境内之后,便听到了许许多多关于这北门镜水的传说,传的是神乎其神。 虽然这传说未必可信,可这些传说都是有齐国国师信天命盖棺定论过的,没人敢质疑。 今日来齐国的大楚使臣,其中一位便是大楚的平西王府世子,名唤楚离天。 据说是因为平西王楚惊夜当年十分崇拜名满天下的摄政王秦天,才会给儿子娶这么一个名字。 自然,秦天在大楚的史书上虽然已死,可他如今归隐,正是秦楚的父亲。 这各中关窍,也当真是繁琐。 楚离天今年十五岁,可谓是年少有为,样貌也是极为英俊,据说像极了平西王年轻时的样子。 他也听闻过信天命的传说,来到齐国之后,听到了这么多关于北门镜水的传闻,他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奇女子啊?若她真是天女,岂不是可以护佑我大楚?” 另外一位使臣呵呵的笑了两声,忙道:“世子爷,咱们反正是来送聘书的,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也就好了,这未来皇后娘娘的天颜也不必急着看,早晚都能看到的。” 楚离天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驿站。 这一阵子,楚离镜一直住在齐国驿站之内,他将消息传回了大楚之后,便几乎没有了踪影,就连楚离天来了,都没能见到他一面。 倒是只见到了楚离镜的贴身侍卫,烈风。 “烈风,我这离镜堂哥哪去了?说起来,我已有一年半没见着他了,听说他在齐国,我可是求了皇上来齐国办差,谁成想竟也见不到他。”楚离天道。 烈风怔了怔,随后拱手道:“世子爷别忧心,王爷出去办事了,明日就能回来,不过,王爷有事请求世子爷,还望世子爷能成全。” 楚离天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不咸不淡的问道:“什么事,说吧。” 烈风沉吟片刻儿,突然道:“世子爷能不能晚一日,再入宫递聘书?” 楚离天一口茶水都要喷出来了,“晚一日?皇上十分重视这事,什么时候来齐国,什么时辰递交聘书,可都是找道人算好了的,这怎么能耽搁?” 烈风微微蹙眉,突然沉默不语了…… 楚离天见烈风这个表情,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打量了他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怎么?难道我离镜堂哥,不想让皇上娶北门镜水?” 烈风大骇,忙上前捂住了楚离天的嘴,“世子爷小点声,可莫不要乱说话。” 楚离天’朝着周围打量了一眼,这才叹了口气,道:“你让我帮忙,总得说个让我信服的理由,要不然,我明日午时,就要进宫递聘书了,这两国和亲的大事,可不能耽误,要不然皇上会怪罪的。” 烈风忙道:“这,属下明白。” 烈风沉吟了片刻儿,在楚离天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楚离天听得眼睛都亮了,“当真?秦楚就在这里,还住在附近?” 烈风点了点头。 楚离天乐的开了花,正摩拳擦掌,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那小子武功可不赖,小时候输给他一次,我这几年可也算是勤勤恳恳,非要给他比试一番的。” 烈风见楚离天有些兴奋,便又问了一句,“那,世子爷可不可以晚点送聘书?” 楚离天微微蹙眉,似沉吟了片刻儿,随后猛然摇头道:“不行!旁的我都可以答应,这件事绝对不行,如果离镜堂哥有非要我拖延的理由,让他亲自来跟我说。” 说完,楚离天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也觉得这事实在为难,便一溜烟的走了。 而烈风眉心紧蹙,有些担忧握拳道:“主子啊,但愿你来得及。” 说起来,楚离镜自打那一日在昭和宫救了北门镜水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他,去了冥罗镇! 那一日,他为了解自己的毒毁了镜水的清白,从那之后,便一直心有不安。 他本想跟镜水坦白,又怕镜水怪他,反而适得其反。 翻来覆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将他当时因为愧疚送去清风观的礼物夺回来,跟镜水亲自赔罪。 当日,镜水逃离之后,楚离镜便将自己身上的魂玉珠送至了清风观,还给信天命留了一封信,说这东西,是送给解他当日之围的女子的。 偏偏,等他见到信天命的时候,信天命已经回了齐国皇宫,还叮嘱他,叫他将宝物拿回去,那日的女子已经不需要了…… 且,信天命让楚离镜保证,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否则,会害死镜水。只要楚离镜将这件事永远埋在肚子里,便是对镜水最大的补偿。 然而,他又如何肯呢? 他爱上了那一日为他解毒的女子,可是这个女子就要嫁给他的皇兄了,他如何舍得? 冥罗镇到齐国都城,前后快马加鞭,也需要五日。 那一日,他派人将信送去大楚之后,便一个人赶回冥罗镇,拿了冥罗镇小院门口的红布,也回清风观取了魂玉珠。 他以为,一切还来得及。 可当楚离镜回到驿站的时候,已是翌日申时,而楚离天早已经将聘书送进了宫中。 他居然误了两个时辰!! 一旦聘书下达,两国和亲事定,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一日,楚离镜站在齐国的皇宫门口,口中牢牢握着魂玉珠,望着宫墙内外来来往往的宫人,久久不语。 烈风长叹了一口气,“王爷,咱们回去吧,您与镜水公主到底是有缘无份。就算是为了大楚,为了皇上,您也该放弃这一次啊。” 楚离镜头戴银灰色面具,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绪,然而烈风自幼跟在主子身边,自然知道,主子他,哭了…… 从小到大都不爱哭的楚离镜,竟然落泪了! “我从出生便是他的影子,他被立为太子,我被立为亲王。父皇从小便教育我,说祖宗规矩不可破,皇兄他早出生一刻钟,便注定了他是大楚未来的王,所以,无论我多么心有不甘,我们都是亲兄弟,我要一生都保护他,保护大楚。这么多年,我勤勤恳恳,没有半分对不住他的地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皇位,恩宠,地位,权势,甚至于容貌!可是,烈风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镜水,她……她是…我唯一想去争取的,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楚离镜越说越激动,站在齐国的宫门口,烈风急忙堵住了楚离镜的嘴,将他拖到角落处,低声劝诫道:“王爷,您疯了啊……” 楚离镜闭上了眼睛,他死死的抓住烈风,突然蹲在了地上,“烈风,你是知道的,旁人不明白,你也是明白的。镜水她,她明明就是我的女人,她明明跟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跟皇兄成婚吗?我如何舍得?又怎么做得到!” 第21章 第021章 坦露心迹 烈风有些不忍,他缓缓伸出手,拍了拍楚离镜的肩膀,随后哑然道:“王爷,事已至此,咱们别无他法,属下知道,您心中有委屈,可无论如何,事情已经无法回转,咱们能做的,就是将此事深埋地下,永远都不要说出来。” 楚离镜眼角腥红,脸色十分难看。 他站在那里,任由冷风捶打着,却始终不发一言。 等到楚离镜回到驿站的时候,已是三更,烈风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无声的陪伴着。 等到楚离镜清醒的时候,楚离天已经来不及见他,急忙回大楚复命了。 听说,和亲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四月初四,大楚会派使臣亲迎镜水公主。 这是举国欢庆的大好事,楚离镜梳洗完毕走出驿站的时候,还能听到街头的百姓纷纷议论。 然而他们每说一句,都像是在楚离镜的心上扎上一刀,疼痛难忍。 楚离镜大病了一场,冥罗镇地势高耸,他来去的太急,受了风寒,加上那一日,他站在皇宫门口吹了一天的冷风,再强的身子,也终于病倒了。 大夫说,他这是风寒入体,郁结于心,总要休养数日。 可即便是休养的这几日,齐国皇宫的消息,也没能逃开他的耳朵。 据说,秦楚被齐国皇帝封为一等侍卫,随镜水公主入大楚和亲,沿途保护。 据说,就连送亲的使臣也定好了,是三皇子北门城。 据说,皇后娘娘对镜水的嫁妆十分在意,已经放榜搜罗齐国民间的奇珍异宝,定要让镜水的出嫁礼,厚于镜水的姑姑,当年去大楚和亲的北门一梦。 如今,镜水公主即便出嫁的消息,就是齐国百姓口中谈资,人们闲暇的时候,总要坐下来聊上几句。 就连驿站的仆人们,干完活了,也总要歇下来谈论几句。 楚离镜不想听,也不得不听。他知道,这种折磨,将会永远伴随着他,消散不去了…… 楚离镜这一病就病了两月之久,这段时间,烈风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总喜欢在他的药里加上些安神之物,让他时时睡着,就能忘却痛苦。 所以这段时间,楚离镜过得浑浑噩噩。待他身子大好的时候,清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烈风怔了怔,低声开口:“四月初一。” 楚离镜轻启薄唇,想要说什么,却觉得浑身难受,一句话都未说出口。 烈风停顿须臾,这才缓缓开口:“皇上这段时日,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好多书信,知道王爷身子不适,便不欲让王爷回都城了。不过,前几天,皇上下旨,说是四月初四那日,让王爷与齐国三殿下一道,护送镜水公主入都城。也好代表着,我们大楚对齐国无限的诚意。” 烈风说完,楚离镜嘴角苦涩的一动,大约是沉寂了几秒之后,他才嘶哑出声:“本王,知道了,给皇兄写一封回书,就说本王定能办好此事,让他……放心。” 烈风点头应了。 那夜,齐国都城晋阳,阴沉无比,眼看着入了春,天气也依然没有回暖。 冷风萧瑟,楚离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只觉得穿心刺骨。 外面打更人的梆子敲了三下,楚离镜猛然起身。 坐在窗边沉吟了片刻儿,终于鼓起勇气,穿上了夜行衣,偷偷潜入了齐国皇宫。 这种时候,他做了多次,显然已经游刃有余,且他的轻功,向来是数一数二的好,哪怕是北门一诺身边的铁血暗卫,也比不得他。 昭和宫外,守夜的宫女正在打盹,来来往往巡逻的侍卫正值换班。 楚离镜按照之前的老路,悄悄从昭和宫的后门,潜入了北门镜水的寝殿。 她睡得安详,就连睡着的时候,她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仿佛梦中经历了什么有趣的事。 楚离镜坐在床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出声,更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镜水在清风观的时候,山野中常有野兽出没,虽然清风观周遭被师父保护的极好,但是师父不在的时候,她也总要机警一些。 故而,她养成了浅眠的习惯。 她能微微感觉到脸颊有些湿热,睁开眼,那双明亮如水的眸子便映在她的眼帘。 几乎是一瞬间,她要开口叫喊,却被楚离镜捂住了嘴。 楚离镜微微蹙眉,冲着她轻声说了句,“是我,你不要叫。” 镜水眸中的慌乱渐渐平稳了下来,见她已经老实之后,楚离镜才松开了手。 镜水虽然没有叫,脸色也是极其难看的,“楚离镜,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有别?你深夜闯入女子闺阁,也是君子所为吗?况且,还不止一次!” 楚离镜愣怔在那里,从镜水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眸色中的哀伤,他始终戴着一副银灰色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从这个眼神里,镜水忽然忘记了责怪,倒是顿了下来,听他解释。 楚离镜深吸了一口气,嘴中只是喃喃了句,“子时已过,今个是四月初二,还有两天,你就要去大楚和亲。” 镜水一怔,没有想到他一开口竟是说的这话。 北门镜水恍惚间想起了楚离镜的身份,他是大楚皇帝的同胞弟弟,将来也算的上是一家人。 想及此,他的无礼,也就作罢了。 “是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嫂子,你要懂事一点,最起码要守礼,虽说总归是一家人,可若是传了出去,像什么样子?” 北门镜水说的十分认真,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未来的嫂子。 殊不知,她越是如此说,楚离镜的心,便越痛。 “镜水,我知道我三番两次来到昭和宫,的确是失礼,但是我这次来,却是为了要紧的事。”楚离镜正色道。 见他一本正经的,镜水突然起身,缩在了床边一角,雪丝绒的被子被她包在自己的身上,包个严实。 她今日穿着的里衣是天蓝色的,想必楚离镜已经偷看过了,即便没有什么不雅的地方,还是让北门镜水觉得难为情。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最好一次性说完,并且我可要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若是再擅自闯入,我一定会大喊大叫,到时候对咱们谁都不好。”镜水死死的瞪着他,语气严厉,满含警告。 楚离镜薄唇微抿,望着那个就算是责怪他也都如此可爱的女孩子,心中更是猛地一抽。 “镜水,我今年十六岁,只比皇兄晚了一刻钟出生,我自幼便长在王府,身边都是公公和侍卫伺候,从不让女人近身,长这么大,我身边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我也从没有喜欢过的女人,唯独你,让我念念不忘。” 起初那几句,镜水听得有些犯困,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些。 可是越是说到后来,镜水便越震惊…… 这楚离镜,方才是跟她袒露心迹吗?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与楚离镜正经意义上,只见了四次面。 第一次,在宫宴之上。 第二次,在万寿宫,他送了她好多奇珍异宝。 第三次,便是他那日偷偷潜入昭和宫,杀了毒蛇,救了她性命,镜水感恩在心。 第四次,便是此时此刻,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说他对她…念念不忘… 镜水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又握紧了拳头,她自认为自己清秀绝俗,可也没有到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的地步,难道这离镜王爷,对她一见钟情了? 在镜水沉思的这会儿,楚离镜的眼神更加的殷切,他原本坐在床边,如今却越发大胆,凑近了镜水…… 近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得知大楚已然下了聘书,得知已经定好了和亲的日子,我凄入肝脾、痛不欲生,我也曾经怨过命运的不公,我也想坦然接受这样的结局,可是时间越久,我便越是发现,我做不到!!” 他似乎越说越激动,激动到,他上前握紧了镜水的手,不肯松开。 镜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坦白惊得目瞪口呆、舌桥不下。 她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攥的死紧。 楚离镜只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之中,全然不顾镜水那惊惧的神色,他靠的越发的紧了,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道:“镜水,倘若你此刻答应,说你不愿意入大楚皇宫,说你不想嫁给我的皇兄,我现在就带你走,我带你私奔,天涯海角,只要你喜欢,我带你去何处都可以。” 镜水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生怕自己还没等说话,楚离镜便将她掳走了,毕竟此刻,他的疯痴样子,的确有些可怕。 可怕之余,她居然还有些心痛,然而那心痛只是一恍惚的感觉,镜水分得清轻重缓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的挣脱了他,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楚离镜,你疯了吗?” 被她这一巴掌打下来,楚离镜的确……还没有清醒。 他转过头,哀怨的望着眼前这个心心念念的女人,那一日在冥罗镇的场景不断的回荡在脑海。 他一把拽过镜水,不顾她惊惧忧愤的目光,死死的堵住了她的唇…… 第22章 第022章 和亲前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让镜水偶感不及,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而楚离镜却早已闭上了眼睛,神色十分认真。 他的力气很大, 镜水推了几次都没有推动。 很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就连他带给她的感觉,都是莫名的熟悉。 镜水愣怔在那里, 她脑海中突然回荡着一个身影, 那日,在冥罗镇的那个男人, 跟楚离镜带给她的感觉,似乎十分相似…… 她还没来及多想,楚离镜便停住了方才的动作,瞪大了眼睛,紧抓着她的臂膀, “你回应了, 你回应我了,这证明, 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对吗?” 见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 北门镜水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把匕首,直抵住楚离镜的喉咙,“你, 滚出去。” 楚离镜悚然一惊,他的嘴角,还有她的余温。 这个女人,竟然这般无情吗? 他轻微扯动了一下嘴角,本想说什么,北门镜水却突然一脸肃杀的看着他,“从今日起,你若再敢靠近我,再敢偷偷潜入我的闺阁,我定然与你同归于尽。自然,这样不雅的事情,事关我女儿家的清誉,又念着你从前救过我一命,也想着咱们日后终究还是一家人,故而,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若是说出去,我也定不饶你。” 见楚离镜眼眶发热,似有泪水要流下,北门镜水眉心微拧,便松开了匕首,摆摆手道:“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楚离镜料到,今日,他或许终究是这样的结局,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听到这话,他也没有多做纠缠,反而是从怀中掏出了魂玉珠,放在了北门镜水的床边。 “这东西,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如今你好好收着,即便你恨我,也不该跟宝贝过不去。它叫魂玉珠,能帮人迅速恢复气血。我曾经多次重伤,失血过多,都是这个东西,救了我的命。如今,我将它送给你。” 北门镜水脸色依旧阴沉,手中的匕首虽然没有直逼楚离镜喉咙,却也时刻没有放松,仍旧是对着他的。 楚离镜看到了她手中的匕首,苦笑了一声,转身消失在北门镜水的视野。 他轻功实在了得,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让镜水为之汗颜。就算是方才,她喊了人来,等人到了,这楚离镜也早就跑没了踪影。 她是要入大楚和亲的公主,若是这种时候传出这种传闻,实在不雅。 想及此,镜水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难得的是,镜水接过床上那颗魂玉珠,默默的看着这个珠子许久,竟然收了下来。 翌日一早,镜水起床之后,便将珠子放在她的香包之中,随身带着。 不仅如此,信天命来昭和宫的时候,她还问了一嘴有关魂玉珠的事情。 信天命眉心微拧,解释道:“魂玉珠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家传宝物,后来前任武林盟主全家被屠,这魂玉珠,便流落了民间。再后来,便出现在大楚昭亲王楚离镜的手中。” 信天命说完,镜水又多嘴问了一句,“听说这东西能恢复气血,可是真的?” 信天命点头,“是真的,怎么,难不成你得了这个宝贝?”信天命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镜水的颈间,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香包,还被她挂在了脖子上。香包里面,似乎有珠子一类的东西,看起来有些圆圆鼓鼓的。 镜水猛然摇了摇头,信天命倒是也没有戳穿她,反而是长叹了一口气。 见镜水不说话了,信天命自顾自的开口道:“后天你就要离宫了,师父要先行一步,不能明目张胆的随行,今日过来,恰好跟你道别。” 镜水“哦”了一声,没有太大的情绪。 见她十分冷淡,信天命心下有些难过,却还是强撑着笑意道:“师父知道,你一直还怨着师父,不管你信不信,师父都是那句话,这些都是你的命数,即便是师父不干预,你也逃不掉。镜水,师父这一生,从未说过道歉的话,如今也不会对你说,但是师父能做到的,就是守护你一生平安。” 信天命突如其来的郑重,倒是让镜水想起了昨夜楚离镜的那一番话。 只不过,楚离镜对镜水的,是男女之情,她的师父信天命,或许是愧疚之意吧。 镜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突然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要去母后的宫里请安,父皇也说有事情要交代,师父不是要启程?快些吧。” 她打心里,还是没有办法原谅师父,可又没有办法真的对养她护她的师父说重话,也没法真的报复他。 镜水转身离去的时候,信天命还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杯中茶已凉透,他还是呆滞在那里,一动未动。 就连花脉脉站在一侧很久了,信天命都没有发觉。 大约是不忍心,见不得信天命如此,花脉脉突然出声道:“道长,时候不早了,您不是还要提前去大楚都城,见见故人,安顿一番吗?” 信天命这才回神,一抬眸,便望尽了花脉脉的眼里。 多日不曾注意,这丫头多了几分稳重,许是这些跟虚若学习规矩的缘故。 信天命突然微微一笑,看向了花脉脉,“你倒是不错,有你跟在镜水身边,我也能放心。” 仅仅两个字“不错”,便让花脉脉欢喜莫名,她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连道长也觉得我这些日子表现不错吗?那道长可有礼物送给花脉脉?” 信天命一怔,他浑身上下摸了摸,却发现身上未带什么随身之物,想及此,他只好干笑一声,“你好好在镜水跟前伺候,我日后定然加倍给你补上。” 花脉脉咬紧了下唇,盯着信天命一直随身携带在腰间的玉佩,突然道:“花脉脉斗胆,看上了道长腰间的玉佩,不知道道长能否割爱?” 信天命一怔,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自己的腰间,他突然拿起这块玉佩,叹了口气,道:“这玉佩跟了我也有几十年了,当年,还是师妹送给我的。” 一听到“师妹”两个字,花脉脉眉间微拧,有些不快,她垂首拽了拽衣角,“若是道长不舍得,花脉脉可以不要。” 信天命笑着摇了摇头,道:“无碍,你喜欢,拿去便是。” 一听说要送给她,花脉脉欢喜的不得了,急急忙忙接过那个玉佩,小心的放在了怀里,直到信天命走了,她还站在原地傻笑。 最先出来的是虚若姑姑,看见花脉脉那副样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记得,我刚进宫那一年,才八岁。那个时候,国师大人就是如今这副样子,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国师大人还是同当年一样,风度翩翩,长生不老一般,但是这宫里的人,人人都知道,他早就垂垂老矣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看上国师了呢。” 虚若其实实在不想戳穿花脉脉,然而她的情意,掩饰都掩饰不住,就连皇后娘娘都看的出来,虚若也不得不提醒一句。 花脉脉其实听到了虚若姑姑的话,然而,她却并未在意,反而是语笑喧阗的回望了虚若姑姑一眼,“姑姑不知道,这老男人啊,有老男人的味道,可跟外面那些臭小子不一样。” 说完,花脉脉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而看着花脉脉的背影,虚若姑姑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另外一边,万寿宫内,皇后娘娘倒是难得的空闲。 这些日子,为了准备镜水的嫁妆,皇后也是劳累至极,甚至昨个夜里,还在同宫里的宫女商榷,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镜水出嫁是大事,她的嫁妆,不仅要多于当年的北门一梦数倍,还要以国嫁之礼准备。 北门一诺和皇后,都甚觉亏欠了镜水太多,如今能在这方面多多弥补,也是好的。 镜水倒是没有新嫁娘的紧张,反而是一边吃着皇后娘娘亲手做的糕点,一边与皇后娘娘话家常,“母后,你说父皇为何不让二哥送我去和亲,二哥武艺高强,都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后笑了笑,一边给镜水添茶,一边道:“从前啊,你姑姑一梦嫁到大楚的时候,就没少受欺负。如今让你三哥去也好,你三哥博学多才,若是有人敢在嘴皮上动功夫,绝对盖不过你三哥去。再说,随行的还有秦楚,你父皇还会亲自给你派一队铁血暗卫,这安全方面,你绝对放心。” 皇后此话说完,便传来了北门一诺爽朗的笑声,“皇后说得对,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朕自然会妥善安排。朕的铁血暗卫,一共三十六队,朕便将这第一队交到你的手里。终身为你所用。” 关于北门一诺的铁血暗卫,镜水小的时候就听师父说起过,据说,铁血暗卫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狂魔,第一队,是武功最好的那一拨,北门一诺,竟然舍得送给她? 见镜水愣怔在当场,北门一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又拿出了一块黑色令牌,放到了镜水的面前,一字一顿的开口:“父皇接下来的话,你都要听好了。你去大楚和亲,代表的是我们齐国,自然你是齐国人,也要为你父皇和皇兄筹谋。你不仅仅是大楚皇帝的皇后,你还要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异动,就要派人回来送信。” 北门一诺说到此处,镜水早就已经惊骇在当场,口中的点心也吃了一半,没有吞咽下去。 第23章 第023章 再遇冥罗镇 镜水呆愣在当场, 饶是太年轻了, 终究是口不择言, “儿臣这是去和亲,还是去当细作了?” 皇后一愣, 正要开口,却被北门一诺拦住。 北门一诺给皇后递了个眼神,让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许多嘴。 皇后一下子,噤了声。 “你自然是去和亲, 也不是真的让你当细作。朕在大楚朝堂安排了咱们自己的细作, 当然,那个小皇帝也不是痴傻儿, 比他父皇精明的多,他在咱们齐国,也安排了自己的人。” 镜水自幼远离朝堂,自然不懂得这其中的歪歪绕绕,也不懂两国之间在暗地里, 为何要这般的剑拔弩张。 之前, 皇后偶尔也提到过,这一次和亲的人选, 必然要识大体, 更要懂得为齐国做事,为皇上做事,更为太子做事。 华婉并非皇后亲生, 也只有镜水,虽然自幼不在宫里长大,但是为了她的亲哥哥,她定然不会反水,也懂得自己去齐国和亲的意义。 镜水握紧了双拳,望着案桌上的本子和那块黑檀木的令牌,心下十分复杂,“当年,七姑姑去大楚和亲的时候,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吗?” 北门一诺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镜水坦诚道:“没有,那个时候,朕还是齐国的太子,虽手握重权,却不足以跟当时的大楚抗衡,而你七姑姑自幼和善,性子温婉,去大楚和亲,她本就不愿意,若非朕当年,厚待其母端贵太妃,她也不愿意听从朕的安排。可如今不同了,咱们齐国国力强盛,大楚在先帝楚惊河那辈儿便没落了。” “你要记住,你去了大楚,若能做到与大楚皇帝相安无事、相敬如宾是最好,做不到,也不必如你七姑姑一样谦卑,你是齐国的嫡亲公主,身份高贵,你的身后,是整个齐国王室,那齐国皇帝还指望你永享太平,不敢为难于你。” 镜水知道,北门一诺这话并非是夸夸其谈,他也真的是在为镜水着想。可是,他也真的是在利用镜水。 怪就怪,当初,是镜水自己答应了去和亲。如今,已不能更改。而镜水,原也没有打算更改。 见镜水沉默,北门一诺和皇后相视一望,皇后深蹙眉头,北门一诺更是抢先开口道:“你能不能做,能做多少,朕都不会为难。朕今日过来,主要也不是为了这个……” 镜水本来在犹疑,听到北门一诺这话,倒是突然抬起了头,望着眼前的北门一诺。 她回宫后的三个月来,还头一次仔细的盯着父皇看,他两鬓间,早已是白发苍苍,许是从前他戴着冠帽,给遮掩下去了吧。 北门一诺并未抬头去看镜水的目光,反而是拿起那块黑色的玉佩,冲着镜水道:“父皇这么多年,在大楚都城内部,培养了许多精锐,这些人,有些在经营商铺,有些在宫内当差,还有些,只是平民百姓,这块令牌一出,便可以调动这些人,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下,都有自己的势力,只要你有需要,随时随地可用。你将要去大楚和亲的消息,定然已经传了回去,朕已经传令下去,你便是他们新的主子,这块令牌,是信物,你要随身携带,莫要丢了。” 北门一诺说完,便将令牌系在了镜水的腰间,他亲自来系,甚至没有劳烦皇后动手。 镜水默默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 北门一诺系好之后,便笑了笑道:“大楚的绉裙与我们齐国的不同,相对繁琐一些,朕已经命宫人连夜替你赶制了几十套,穿上那个裙子,没有人能看得见你腰间的饰物。就算是看见了,你也不必解释,你要高昂着你的头,记住你是天女,是尊贵的公主,更是大楚的皇后。” 见镜水还是不发一言,皇后急忙扯动了一下镜水的衣角,“镜水,这可是极大的恩典,连你太子哥哥如今都没能承袭你父皇这些年培养的势力,你快谢恩。” 镜水后知后觉,抬头一望,见北门一诺也在眼巴巴的望着她,似乎就等着她的谢恩。 思及此,镜水盈盈一拜,恭谨的行了大礼。 见镜水还算是乖巧,北门一诺终于松了口气,随后将案桌上的本子交给了她,“此去大楚,少不得要走三日之久,从今天开始,你要将这个本子上的所有内容全部记下,牢牢记下,记住之后,毁掉它。这上面,有父皇给你的铁血暗卫的资料,更有大楚内部的势力资料,只有记在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镜水从北门一诺的手中接过,心下有些复杂,她点了点头,突然俯首道:“儿臣记住了,父皇放心。” 北门一诺舒展了眉头,冁然而笑道:“好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镜水。” 那一日,北门一诺走后,皇后还拽着镜水说了好久的话,大抵是后宫的争斗,嫔妃那些下作的手段,还有,如何侍奉夫君…… 说到如何侍奉夫君这块,且不说镜水已在冥罗镇失身,单说她这些年在清风观的藏经阁中就偷偷看了不少禁’书,也不是全然不懂。故而,皇后说起这块的时候,她总是困得打瞌睡。 至于陪嫁的侍女,皇后也早就安排妥当,除了花脉脉,皇后还派了虚若姑姑随行。 虚若姑姑是宫中的老人,八岁进宫,十四岁就陪伴在皇后的身边,是皇后的心腹。 除了虚若姑姑,还有北门一诺一早安排的丫头,名唤婉乔。 北门一诺安排的丫头,自然是北门一诺信任的人,镜水不得不从。 那一日,离开万寿宫的时候,皇后拉住镜水的手,殷切开口:“你父皇心底是疼你的,他这些日子,也日日操劳,给你安排的都是最好的,生怕你去大楚之后受了委屈。当年,一梦和亲的时候,远不能跟你比。你父皇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他心里知道,这么多年亏欠了,可又不会明说,只能默默的去做,镜水,你要体谅。” 镜水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想说什么,终究都咽了回去。 她对着母后扬起了一抹甜笑,“母后说的,镜水都知道了。” 父皇母后都有私心,然而这私心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镜水自己选的路,她不会怪他们。 他们能将她的出嫁之礼安排的如此妥当,镜水已然十分感动。 故而,所有的一切,她皆是全盘接受,没有任何怨言。 当夜,回到昭和宫的时候,镜水三更时分才入睡,她本就没有打算在路上记熟那个本子。 待到四月初四凌晨,皇后亲自为镜水梳妆的时候,镜水当着皇后的面,将那个本子烧了。 皇后大惊,忙问道:“镜水,你可都记住了?” 镜水点了点头,望了望铜镜中的自己,“烂熟于心。” 四月初四那一日,齐国都城家家皆着新婚礼,红妆满城,十分隆重。 帝后在城楼上望着镜水的仪驾渐渐远去,皇后不禁眼眶发热。 北门一诺轻轻的将皇后揽在怀里,劝慰道:“女儿家,终究是要嫁人的。咱们的镜水如此优秀,定然不会让朕失望。” 出了晋阳城后,镜水便依偎在马车小憩,虽然宫廷的御车奢华无比,可远远比不上她师父那驴车的速度。 镜水向来嘴硬,即便是想念,也不会宣之于口。 倒是花脉脉嘴里嘟囔了一句,“若是道长的驴车在就好了,不出两日,咱们就可以到大楚都城了,也不用一路上,受着这奔波劳苦。” 跟随镜水的婉乔,是出了晋阳城之后,才进镜水的马车照顾的。 听到了花脉脉这话,忙问道:“是国师大人的驴车吗?” 花脉脉闻言,立马点了点头,自豪的开口道:“你还没坐过吧,我可是有幸做了一次,从清风观到齐国皇宫,还没用上一天。” 婉乔羡慕的看向花脉脉,轻声道:“奴婢哪有那个福气,不过国师大人的神驴可是有年头了,当年先帝在时,国师大人就曾用那辆驴车载着先帝去求医,本来太医院都说无能为力了,正因为国师大人求医及时,才让先帝长命百岁的。” 镜水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个不起眼的毛驴,她在师父身边那么多年,回宫前夕,才第一次见到那头驴。 世人皆说信天命神秘、阴诡,果然不假。 花脉脉与婉乔全然不是一样的想法,她面上始终噙着笑意,“那是自然,道长可是神人,他的驴也是神驴。” 婉乔微微一笑,早就听闻花脉脉对国师的崇拜之情,故而也见怪不怪了。 她并未与花脉脉继续闲聊下去,反而是将手中的食盒端到镜水的面前,“这是昭亲王方才递给奴婢的,说是越临近大楚境界便会越加的闷热,吃些绿豆糕可以解暑气。” 说着,婉乔还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递到镜水的跟前,轻声道:“公主,这也是昭亲王送的,说是薄荷油,若是路上酷热难忍,可以将它涂在脑后、太阳穴等处。” 镜水眉心微蹙,缓缓接过,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昭和宫的场景。 那楚离境对她如此用心,她竟不知该用什么来还? 镜水不说话,婉乔和花脉脉在一旁也不出声。 待到傍晚,一行人已然到达了永城。 三殿下的意思,是让众人就在永城歇脚。 然而过来问镜水的意思的时候,镜水却非说天色尚早,不如就再赶半个时辰的路,去冥罗镇歇脚。 听到这话,三皇子北门城急忙回来问道:“镜水,永城繁华,又有城主在此接驾,若是咱们去冥罗镇的话,费功夫不说,那里穷乡僻壤的,三哥是怕你不习惯。” 镜水性子固执,听到这话,她摇头道:“三哥听我一次,这次咱们就在冥罗镇落脚,下一站,便由三哥来安排。” 北门城无奈,只好顺着镜水的性子。 消息传到队伍前方的时候,就连楚离镜都大吃了一惊,他反复的对着北门城追问道:“三殿下,公主当真说要在冥罗镇落脚?” 第24章 第024章 撕楚离镜面具 北门城略有些诧异的看了楚离镜一眼, 点了点头。 楚离镜本来阴郁的面孔, 突然变得有些兴奋。 北门城正百思不得其解, 也没空去关心楚离镜是什么表情。 冥罗镇是个邪门至极的地方,尤其是到了夜里, 周遭万籁俱寂,偶有异响,听着也格外的渗人。 冥罗镇的百姓也不太多,到了夜里,人人都大门紧闭, 足不出户。 送亲的队伍到了镇上之后, 便也一直没寻到落脚的地方。 打听了几家大的客栈住不下这么多人的时候,北门城的脸色便更差了。 他不明白镜水为何偏偏要拐个弯到这种地方, 鸟不拉屎,想找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前方的侍卫长回报的时候,却是说冥罗镇的父母官罗大人的夫人病了,如今府上都被隔离开来,实在不适合公主落脚。但是罗大人已经安排了人, 让队伍去镇上的财主万府上落脚。 本来北门城已经定下来去万府了, 楚离镜这个时候却道:“从前我来过冥罗镇几次,倒是有几处院落, 虽然不及万府, 但是难得的是清静,周围也没有百姓叨扰,东西也是一应俱全, 咱们就去那里吧。” 北门城愣怔了片刻儿,随后朗声笑道:“早就听闻昭亲王周游四海,没什么地方是没去过的。大楚皇帝陛下让你随队伍送亲,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彼时的北门镜水,正坐在马车中打盹,丝毫不知道外面的境况,等到了目的地,北门城才亲自过来喊人。 看见北门镜水睡着流着口水时的样子,他不由得微微挑眉,不许婉乔等人出声,亲自拿出手帕,擦干了她的口水之后才道:“你们几个,先去院子里把公主要住的地方收拾出来,再去将晚膳准备好,收拾妥当再将公主叫起来吧。” 婉乔称是,随后与虚若姑姑一起退下了。 花脉脉一直坐在镜水的身边,也没动作。 北门城看向她微微蹙眉,“本王的意思,就是让你也跟着去,你是不是听不懂?” 花脉脉一脸无辜的看向了他,“我除了医术,其余什么都不会,做饭收拾房间,我样样不拿手,我就坐在这里陪着镜…公主便是。” 北门城倒是听说镜水身边有一个婢女是从清风观带过来的,却不想她如此废物,听及此,他斜眼瞪了花脉脉一眼,“那好,你守着镜水便是。” 北门城走了之后,花脉脉还打了一个哆嗦,“三殿下,这么不待见我呢?” 花脉脉连喃喃自语的声音都不太小,刚好惊醒了镜水。 镜水懒洋洋的起身,转头望进了花脉脉那略带些委屈的眸子里,“谁不待见你了?” 花脉脉本来想脱口而出,想了想,三殿下可是镜水亲哥,就算是人家真的不待见她,又能如何? 如今在宫里待了多时,花脉脉已然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该说的话,就要少说。 见她不说话了,镜水也不再追问。 恰好这时,楚离镜过来了…… 他还是带着银灰色的面具,身穿一袭玄青色衣衫,走起路来也是气宇轩昂英姿勃勃,若非他毁了容貌,也该是这世间的潇洒男儿吧。 镜水盯着他,一时出了神。 而楚离镜却是对着镜水温和开口道:“你的房间,我已经命人整理好了,镜水公主不如随我去看看。” 镜水本想跟他拉开一段距离,可是想想,若是刻意躲避,反倒是让人觉得不自然。 想及此,镜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多谢昭亲王了。” 楚离镜一怔,想起之前的种种,还是不太习惯她对他如此客气。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温润如玉的点了点头,站在镜水的一侧,给她引路。 楚离镜的院子,刚好是那一日镜水在冥罗镇“遇难”的那一处院落。 之前未曾仔细观察过,这周围好几个院子连并在一处,而楚离镜给她安排的那一间房,也刚好是那天她与玄衣少年云雨的那一间。 越往里面走,镜水脸色便越发的阴沉,这一切太过于巧合,而楚离镜,为何会知道这个地方? 想及此,镜水突然顿住,掌心微微颤动,冰冷不已…… “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会找这样一处院子落脚?” 镜水转过身,死死的盯着楚离镜,声音更是颤抖的厉害。 她眸色中的慌乱无措、惊悸不安全然被楚离镜看在眼中,楚离镜只觉得心下复杂无比。 而一旁的花脉脉呆愣愣的站在一侧,并不知道镜水为何突然会这样,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去拽一拽镜水的衣袖,却又缩了回来。 花脉脉的小动作,楚离镜都看在眼中。 他眉心微拧,突然解释道:“我曾四海为家,每到一处,便会花钱买下一处院落。这几处院子,便是我前几年买下来的。” “是你的地盘?”镜水的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楚离镜的装扮,他也喜好玄色衣衫,从她第一次见她,不是玄青色,就是玄紫色,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 楚离镜心下也略微有些局促,他害怕镜水看出了什么,又期待着镜水发现什么。 “是,这几处院落都是我的地盘。素日里,都是让旁人去打理的。今日,恰巧公主想要留宿冥罗镇,本王便将这个地方收拾了出来,还望莫要怠慢了镜水公主。” 镜水双拳紧握,指甲近乎嵌入血肉之中。 她缓缓的凑近了楚离镜,一字一顿的开口质问道:“是吗?那四个月前,你是否也在冥罗镇?” 镜水的咄咄逼人,让楚离镜一时有些无措,周遭都是来来往往的护卫和下人,若是他此刻被镜水揭穿,那两个人都不要命了…… 他脸上的心虚和失神都落在了镜水的眼里,楚离镜越是古怪,镜水心下便越是恐惧…… 她趁着楚离镜失神的刹那,上前掀开了楚离镜的面具! 电光火石之间,她看到了一张满是疮痍的面孔。 而花脉脉也是同时尖叫出声,花脉脉认得,那是烈火的痕迹,是烧伤的疤痕,轻易,是去不掉的…… 楚离镜蹙紧了眉头,随后从镜水的手中抢过了面具,重新戴在脸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北门城听到叫声也急忙赶来,“发生了何事?” 楚离镜先镜水一步开口:“没事,是本王的面具掉了,不小心吓到了公主。” 北门城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的神色,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那楚离境面上的面具是请专门的匠人打造,轻易掉不下来,除非有人刻意去揭…… 他也曾经在不经意之间看见过楚离镜的面容,很是惊骇。 想及此,他不由得低声训斥了一句,“镜水,以后莫要胡闹了。还好昭亲王并未怪罪。” 楚离镜已经一溜烟儿没了身影,而镜水还是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 见镜水脸色也不好看,北门城也不舍得出言责怪,只好道:“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继续启程,咱们不能耽误了时辰。” 说着,北门城亲自扶着镜水,去了镜水的房间。 “这院子虽然简陋,你就将就着歇一晚,我已经着人准备好了晚膳,你多少用一些,如今时候不早了,也不要吃得太多,省的夜里不舒服。” 北门城素日里并不多话,遇见镜水的时候,却是唠叨的很。 镜水心中感激,冲着北门城道:“三哥也累了,我这有几个丫头照顾,三哥快些去休息吧。” 北门城点点头应了,刚转过头行了几步,却突然放不下心来转头对着镜水道:“昭亲王虽然外表温润和善,却是个狠角色,他与大楚皇帝一母同胞,从小就是从皇权的漩涡中摸爬滚打下来的,你莫要得罪了他,以后也要更加小心,你可知道吗?” 北门城十分担忧,镜水自小不在宫中长大,那些斗争也都没有经历过,他生怕镜水去了大楚吃亏。 镜水恭顺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三哥放心。” 她话虽如此,北门城却未真的放下心,他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看镜水,不由得又多叮嘱了一句,“以后去了大楚,你要事事小心谨慎,万一出了危险,哥哥也不在你的身边,你只有靠自己。” 北门城总觉得对着镜水有说不完的话,生怕少说了哪句,镜水没记住,将来就会吃亏。 待北门城离开之后,花脉脉露出了羡慕的神情,“公主,有个亲兄弟真好。” 镜水一怔,随后笑着抓住了花脉脉的手,“你虽没有亲兄弟,可我却是你的亲姐姐啊。” 花脉脉偷偷笑了一声,捂住嘴道:“镜水对我最好了,不过在虚若姑姑在的时候,公主可万不能这么说。” 镜水知道花脉脉害怕虚若姑姑,也笑着点了点头。 晚膳,镜水简单的用了一些,沐浴更衣之后,才回到床上休息。 她向来睡觉的时候不喜欢旁人打扰 ,故而,今夜虽然是花脉脉值夜,镜水也让她早早的先去隔壁休息,不必守在床边受罪。 寂静的夜,周遭还有细微的异响,镜水自小在清风观长大,不知道来了冥罗镇多少回,这种程度,她倒是也不会害怕。 不知道何时,她已进入了梦乡。 梦中,又梦到了那一日的场景,那俊秀的玄衣少年,还有那一番云雨…… 不知道何时,那玄衣少年的面孔,竟然与楚离镜带面具的面容重叠,仿佛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镜水突然被惊醒,一抬眸,又望进了那个熟悉的瞳孔,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大抵是愣了一会儿,镜水突然怒喝出声:“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再……” 楚离镜突然忍不住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唇,似乎是怕她叫喊,又似乎是情不自禁。 镜水伸出手想要推开他,不知不觉间,脑海中又回想起那个梦,回想起那个玄衣少年,回想起楚离镜和那个玄衣少年两相重叠的画面……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楚离镜突然放开了她,似乎是惊喜,又似乎是调笑,“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吧,你刚刚明明回应我了……” 第25章 第025章 天大的误会 镜水有一瞬间的错愕和呆滞, 她没有办法告诉楚离镜自己心中的想法, 索性, 便什么都没说。 见她不说话,楚离镜想要上前牵着她的手, 却被她不动声色的松了开来。 楚离镜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略微有些苦涩,“对不起,这一次,我又失礼了。” 镜水转过头去, 一开口, 声音竟然有些嘶哑,“今日, 我强行撕开你的面具,也有些失礼,如此,便相抵了。以后入了大楚,希望昭亲王能谨记彼此身份, 莫要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 说完, 镜水不去看他。 而楚离镜也面带苦涩的点了点头。 临离开之前,他转过头看向了镜水, 似是踌躇了很久, 才开口道:“我这样的容貌,你会嫌弃我吗?” 镜水不知他为何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是今日, 她撕开他面具的时候,表现的太过于惊诧,伤了他的自尊心了吗? 想及此,镜水急忙摇头,生怕他误会一般,解释道:“我从来没有,我相信,如果不是经历了意外,你定然也是一位俊美的男子,只是你的心,不该放在我的身上,我早已经注定是你皇兄的女人。” 是啊,她就要成为他皇兄的女人了…… 每每想及此,楚离镜都心痛难忍、悲不自胜。 楚离镜离开了,他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特别想要告诉镜水,他早就与她有过更亲密的事情,然而这种事,终究是楚离镜对不起她,所以,他没有勇气开口。 他也想说,他的容貌没有那么骇人,他被毁容,只是一种伪装,然而,想到了皇兄当年的警告,他亦没有勇气去开口。 他很难想象,若是镜水做了他的嫂子,他该如何面对皇兄,如何面对镜水,如何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上了别人的塌…… 冥罗镇的夜,总是阴暗无比,就仿佛此时此刻楚离镜的心,一如既往的难受苦闷。 自然,除了他,还有躺在床上心情复杂的镜水。她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她总觉得楚离镜给她非常复杂的感觉。甚至于,若非看到楚离镜那让人惊骇的面孔,她差点就以为,那一日,在冥罗镇的玄衣少年就是楚离镜! 毕竟,楚离镜与大楚皇帝楚离明,是双胞兄弟。 然而,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她宁愿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因为作为和亲公主,聘书已下,大婚的日子已定,她早已没有了选择。 次日,队伍依旧启程。 仿佛冥罗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镜水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楚离镜也从未与镜水有过这样一段纠葛。 漫长的一段路程,足足行了两天两夜,这段期间,楚离镜与镜水再也任何交集。 眼看着到了大楚都城,长陵城门之下。 大楚皇帝楚离明亲自出宫相迎,以表郑重。 离着很远处的距离,镜水便看到了数次在梦中相遇那个面孔。 就是他,就是那日的那个玄衣少年,除了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不相称之外,他的身形,他的轮廓,他的样貌,都与那日的男子,一般无二。 行的近了,镜水由北门城扶下了马车,缓缓行至了他的面前。 而他望着镜水那张端丽冠绝的面孔,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才略有些不自在的先行牵住了镜水的手,“公主一路,可还好吗?” 镜水冲着他微微福礼,“一路都好,多谢皇上出城相迎。” 楚离明爽朗的笑了,笑容和煦,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大婚后,你就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朕唯一的妻子,朕自然要亲自相迎。” 镜水突然笑了,梨涡微现,满目皆是感激之色,“皇上的恩德,镜水铭感五内。” “夫妻之间,不必说这些。”楚离明先行握住了镜水的手,牵着她,上了楚离明的銮驾。 两个人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 北门城见镜水那个样子,心中便知镜水对她未来的这个夫君,心中是极其满意的。 思及此,北门城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楚离镜,朗声笑道:“这还是本王第一次来长陵,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楚的皇帝陛下,想不到,你的皇兄一表人才,与吾妹镜水实在是相配的很啊。” 北门城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丝毫没有注意到楚离镜眸中的那一丝落寞。 大婚的日子,定在两日后,这两日,镜水可以直接入住长乐宫。 长乐宫自打先皇后离世之后,便一直空落下来,皇上仁孝,一直命人打扫此地,宫中摆设,一律不得轻动。 直到,镜水要和亲的消息传来,楚离明才命人将其母后生前的东西收拾妥当,重新修葺布置。 镜水入长乐宫的时候,只觉得焕然如新,比之母后的万寿宫还要奢华巍峨。 楚离明见镜水的表情还算是满意,便得意的开口:“这长乐宫,朕可是早早便命人修葺,宫中所有物件,皆是朕亲自选过,不知你可喜欢?” 镜水垂首福礼:“让皇上费心了。” 楚离明扶起了她,缓缓笑道:“你舟车劳顿,许是累了,朕命人备好了膳食,你用过膳之后先休息一日,明日,朕会亲自派宫人与你讲大楚的规矩,以及大婚的流程,免不得要劳苦一日。所以,你今日好好休息,朕先回御书房了。” 镜水一怔,她没有想到,楚离明与她相见之后说的竟都是这些,即便现下,他们身旁无人,他也未提当日在冥罗镇的事情。 镜水心下不免有些失落,不过这样的事情,总不能当面宣之于口,她想着,或许是皇上也不想再提及吧。 左右,两个人即将是夫妻,叙旧的话,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镜水微微福礼,“恭送皇上。” 楚离明拍了拍镜水的肩膀,对其也还算是满意,他的面上始终戴着温润的笑意,让人心生温暖。 然而,后脚走出长乐宫的宫门,楚离明的脸色便恢复一如既往的阴冷严肃,仿佛对镜水的到来,也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楚离明的贴身太监总管成元公公似乎看出了楚离明的情绪,他忙不迭的在楚离明的耳边道:“皇上,睿妃娘娘和苟妃娘娘都派人来请了几次,咱们要不要过去?” 楚离明斜睨了成元公公一眼,吓得他立马噤了声,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都不去,你让昭亲王立刻进宫,朕要见他。” 成元公公一怔,片刻儿之后忙不迭的道:“是,奴才知道了。” 而另外一边,长乐宫内,由楚离明安排好的管事姑姑萧玉姑姑来给镜水介绍这长乐宫,并亲自带着镜水去了内殿。 还特意命人布置好了膳食,琳琅满目的六张大桌子,镜水打眼一望,便觉得不下百余种菜肴,着实让人心惊。 就连齐国宫宴的时候,她的父皇也不曾如此奢侈。 “咱们大楚,用膳一向如此吗?”镜水出声问道。 萧玉姑姑一怔,随后解释道:“回殿下的话,这里一共有一百零八道菜肴,皆按照大楚皇后的标准,殿下虽然未正式与陛下举行大婚之礼,但是您已经是长乐宫的主人,这样也不算失了规矩。” 花脉脉在一旁早就看花了眼,就连一向稳重的虚若姑姑见到这副景象,都不免有些心惊。 怪不得大楚近些年来国力越发的不如齐国,单单在奢靡这一点上,大楚皇宫就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镜水心下也微微有些不满,可是她如今还不是正经的皇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还是知道的。 镜水方要坐下,萧玉姑姑便拍了拍手,叫来了十几个丫头给镜水布膳,镜水刚要出声拒绝,萧玉姑姑便抢先一步开口道:“殿下,这都是大楚的规矩,自打先帝二十五年伊始,便是如此。” 一句大楚的规矩,便让镜水噤了声,她莞尔一笑,没再多说什么,任由这些丫头给她布菜。 用膳之后,更是由十几个丫头伺候着,沐浴更衣,前后大约耗费了一个半时辰,她才能躺在床上歇一会儿。 镜水休息的时候,只留下了虚若姑姑和花脉脉,其余人等包括婉乔都退了下去。 婉乔退下的时候,镜水还吩咐了一句,“婉乔,你去和萧玉姑姑对接,这长乐宫有什么规矩,明日本宫都要做什么,你都要提前知晓,明白了吗?” 婉乔称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婉乔退下之后,虚若姑姑冲着有些疲惫的镜水道:“公主,大楚到底不如齐国,规矩也格外的繁琐,不过这只是刚开始,慢慢的,您就会习惯的。” 镜水叹了口气,只能勉强的“恩”了一声,随后躺在床上,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镜水睡沉,虚若和花脉脉才退了下去。 大楚的夜,总是燥热难忍,尤其是这样的酷暑天。 这一路上,越逼近长陵,镜水便越发的觉得热,若非有楚离镜送的薄荷油醒脑,她怕是也挨不过这样难忍的天气。 她到底也是疲惫,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午夜。 可午夜时分,她终究还是被热醒了。 醒来之后,镜水缓和了好一会儿,望着窗棂上陌生的雕花,才反应过来,她现下,已身在大楚皇宫。 镜水甩开了身上的纱被,白日里受的闷气,皆在一瞬间爆发,“什么鬼地方,夏日里竟然还能被热醒!” 黑暗中,隐约传来一丝缥缈的笑声。 镜水立刻警觉,脸色一白,突然怒喝一声,“是谁?滚出来?” 一般情况下,喜欢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的人,唯有楚离镜。但是这几次交锋之后,镜水对他也还算是了解。他的声音,并非如此。 那么,还有什么样的男人,敢私闯宫禁? 第26章 第026章 小心你的夫君 镜水缓缓的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匕首, 警觉的看向了四周。 然而下一秒, 一个身穿白衣, 无比熟悉的面孔,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几日不见,师父都不记得了?” 镜水惊诧了半响,许久都没有回神,她的师父,乃是天人, 长生不老, 更是个老妖怪。 可是,眼前的男人, 虽然还是那副年轻的面孔,可满头的青丝已变成了白发。 就连他的声音,相较于从前,也变化了许多,变得略微有些苍老。 镜水手中的匕首缓缓放下, 她微微哆嗦着嘴唇, 惊愕开口:“师父,您怎么……” 顺着镜水的目光, 信天命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满头银发, 他反倒是不在乎的笑了笑,“为师又并非是真的老妖怪,也是会老的, 这没什么稀奇。” 镜水不由得想起离开清风观的那一日,师父曾经对她说,他大限将至…… 那个时候,镜水大抵惊诧了一番,可是事后便抛诸脑后,全然忘了。 如今,她话到嘴边,终究是收了回去。 信天命是何人,怎么会看不出镜水心中所想,他坐在镜水对面的椅塌之上,云淡风轻的开口道:“放心,你师父没有那么快就死,若是真的要死了,也会提前告诉你一声,毕竟为师此生唯有你和秦楚两个徒弟,自然要让你们两个为我送终的。” 听到这话,镜水心下微微安心了些,但是心头却总是觉得怪怪的,不大舒服。 信天命很快便转移了话题,盯着镜水一本正经的吩咐道:“我比你们早到了几日,故而,已经在大楚都城内,找了几个据点,大部分情况下,你在宫中有什么事情,为师都会第一时间出现为你解决,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宫中的据点便是重华宫皇贵太妃处,她身边有个丫头名唤碧儿,那碧儿早年间曾经受过为师恩惠,你每每见到她,说一声碧儿姑姑,她便会心领神会。” 北门一梦是镜水的亲姑姑,她身边的婢女是当年的陪嫁,被信天命收买并不奇怪。 且北门一梦当年与先皇后交好,也是亲自抚养当今皇上长大成人的,故而,先皇后死后,楚离明对皇贵太妃也是十分孝顺。这一点,在出嫁之前,镜水的母后曾经多次提起,让她好好孝顺姑姑。 信天命知道镜水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没有跟她将这些废话,反而是继续道:“至于为师宫外的据点,有三个,你要牢牢记清楚。其一,便是在闹市中新开的一家和曲酒馆,你出宫后一打听就能知道。其二,在城郊东边的宁桐观,原来的道长穷困潦倒,被为师收买了。其三,便是林江布庄,在昭亲王府附近不到一里处,这布庄是林家的祖业,自然也被为师买了下来。这三个地方,你无论去哪一个,只需说我要找天师,他们便会立刻为你引路,记住了吗?” 镜水的记性是极好的,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有些愕然的看向了信天命,“师父不愧是神人,短短时间之内,便能办成如此大事,徒弟佩服。” 信天命一愣,心下有些洋洋自得。 印象中,镜水从未夸过他,自小的镜水便不大听话,被信天命用各种方法都折磨过之后才算是有些收敛。 尤其是冥罗镇事件之后,镜水对信天命便更是恶劣,每次都讽刺他是江湖骗子,臭道士,不要脸的神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从前在道观里,一方的小天地,你如井底之蛙,除了为师教你的那些,你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没见识过,正好现如今有机会,为师的能耐,你可以慢慢学。”信天命神情自然,语气也淡淡的,可是这话在镜水听来总有些自我夸耀的意味。 信天命看出了镜水略带不耐烦和鄙夷的神情,便也收敛了大半,起身郑重开口道:“明日一早,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再睡一会儿,为师不打扰你了。” 说完,信天命已经消失不见。 镜水微微皱眉,方要躺下来,信天命便又鬼魅般的出现,在她的耳边轻飘飘的开口道:“镜水,你要小心你的夫君,大楚的皇帝陛下——楚离明。” 镜水大惊,突然起身反驳了一句,“他对我亲和友善,为人温润如玉,我为何要小心他?他难不成,还能害我?” 然而镜水的问话,并未得到信天命的回应。寝殿中,也早已没了师父的踪影。 镜水眉心拧紧,感觉十分的莫名其妙,让她嫁到大楚的是信天命,让她小心自己的夫君也是信天命。也不知道信天命是不是年纪大了,就连做事说话都如此的颠三倒四。 镜水心中其实还是咯噔了一下,然而不过片刻儿的功夫,她便将师父的告诫抛在了脑后,全都浑忘了。 这一夜好眠,镜水睡得十分的没心肝,压根没意识她将来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翌日一早,镜水的精神尚好,萧玉姑姑一大早的派人给她梳洗打扮,用过早膳之后,更是唠叨个不行。 “咱们大楚啊,帝后大婚与寻常百姓家不同,远远要繁琐的多,明日的流程便是纳采、纳吉、大征、册立、奉迎、帝后合卺、庆贺和赐宴,旁的倒是也罢了,都有宫人在您身边提点着,倒是这最后一项,赐宴,您要和皇上在鸾华宫的正殿设宴群臣,接受王宫百官的朝贺,这里面就有名堂了,咱们皇上唯有一位亲弟弟,便是昭亲王,他若朝贺,您只需要用常礼回应。” “至于旁的王爷,若是平西王,您需要还半礼,老平西王为国尽忠,世袭爵位,就连如今的平西王也是为大楚立过汗马功劳的。他府中的世子,您需要以全礼回应。至于旁的公卿大臣,同礼,殿下可听明白了?” 镜水本来精神很好,听她唠唠叨叨的两个时辰,也不免有些乏困。 萧玉姑姑那脸色,马上就扯了下来,严肃道:“殿下,明日大婚,可是要紧日子,您每一个步骤都要谨记,不能行差步错,若您如此懈怠,老奴实在是……” 镜水无奈的斜睨了萧玉姑姑一眼,将她这两个时辰说的话,捡重要的都重复了一遍,随后不耐烦的反问了一句,“本宫都记住了,姑姑吩咐旁的就是,不必说教。” 萧玉姑姑哑然,脸色微变,顿时伏身行礼道:“老奴失礼了,望殿下莫怪。”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早就听闻镜水公主聪颖明’慧,乃是齐国的天女,可护佑天下平安,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连朕都觉得自愧不如。” 是楚离明! 他一身常服,腰佩深紫色龙纹革带,一双虎目黝黑深邃,比之昨日见他,更加悠然自若、英俊潇洒。 对着这张面孔,镜水总是不自觉的脸红,她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眼中只有他一人而已。 楚离明扶起了镜水,凑在她的耳边道:“皇后不必多礼。” 镜水一惊,忙道:“皇上,咱们还未举行大婚礼,不可……” 楚离明乐不可支的看向了镜水,小声道:“怕什么,早晚都是。” 他的姿势过于暧昧,一旁的萧玉姑姑识趣的退了下去。 镜水心跳的厉害,生怕楚离明没忍住,提前一天就与她行了洞房礼。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待萧玉姑姑等一干下人退下之后,楚离明便放开了她,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一时间变得十分疏离。 他坐在高座,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镜水,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道:“朕今日听到一些传闻,说前两日,在长陵城内,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信天命,不知道镜水公主可知道此事?” 镜水眉心微拧,对楚离明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不适应,她微顿须臾,这才回话道:“回皇上的话,镜水不知。” 楚离明上下打量着她的神情,似是过了许久,才像是有些失落的开口道:“朕也没旁的意思,只是想着你是信天命的嫡传弟子,你要出嫁,他总会露面才对。早年间,父皇也曾多次想要见你师父一面,都没有这个荣幸,朕还以为,因着你的关系,能有幸见一面。”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在齐国皇宫的时候,师父为怕镜水不习惯,的确陪伴了一些时日,不过镜水出嫁之前,师父已经回清风观了。师父为人古怪,如今连镜水想要见他,也难上加难,不过皇上放心,若是有师父的消息,镜水会让师父来拜见陛下的。” 听闻此言,楚离明爽朗一笑,“这倒是不必,他是镜水的师父,合该朕与你一起拜见他才是。” 话虽如此,可楚离明的笑意并不见底。 就连他充满笑意的眼神,都让镜水胆寒…… 镜水还来不及多想,他便垂首下去,轻抿了一口茶,起身道:“御书房还有许多朝政要处理,朕先回去了。” 镜水恭谨福礼:“恭送皇上。” 他走后,镜水不禁想起昨个夜里,师父告诫她的话,“小心你的夫君。” 她神思还尚未回笼,花脉脉便突然闯进来道:“镜水,你可是与皇上起了冲突,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撇了一眼皇上的眼神,好凶啊。” 第27章 第027章 洞房花烛夜 镜水面色无波, 双手却在不自觉的紧握。 花脉脉瞧了一眼四周, 在镜水耳边小声道:“镜水,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若是受了欺负,就告诉我, 我保证明天让他下不来床。” 镜水神思游离,一时间没听明白花脉脉说的是什么,“为何要让他下不来床?” 镜水向来反应快,难得的迟钝让花脉脉微怔,随后轻声道:“就是给他下毒啊, 他欺负你, 总要给他点教训。” 镜水缓缓坐了下来,脑海中回荡着他的笑颜, 还有他严肃问话的模样,“他没有欺负我,你不要对他动手。” 花脉脉有些愕然,“镜水,你好像很喜欢他, 自从昨日见到他, 你整个人都开心了许多。虽然如此,可我还是觉得, 这大楚的皇帝, 似乎不是良人。” 花脉脉深知,镜水明日就要大婚,这种时候, 说这种话不太吉利。 她也宁愿镜水喜欢的是道长,起码道长才是真心对镜水的那个人。哪怕是秦楚少爷也好,偏偏镜水喜欢上这么一个男人。 光是一个脸色,一个眼神,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见镜水呆坐在那里不说话,花脉脉也不敢说话了。 刚来大楚皇宫,别说是花脉脉,就连虚若姑姑这种老人,都有些应接不暇。 且不说主子大婚有很多事情要做,来了这大楚,很多规矩都要新学,所有的事情都要去适应,花脉脉累的胳膊腿都肿了。 自然,镜水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萧玉姑姑还是很严厉,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教镜水明日大婚的规矩、行程。 以至于到了晚膳,镜水仅仅用了一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本该是一夜好眠,可方是寅时三刻,萧玉姑姑便带了一大帮宫女来给镜水梳妆。 镜水望着铜镜中呆滞的自己,想着从前在清风观最累的时候,不过是陪着师父上山采茶,虽是住在山野之中,却也逍遥,全不似如今这般累到瘫软的模样。 原来这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之后的流程更是繁琐,大婚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她作为新嫁娘本该高兴,可是从起床到完成册立之礼,她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累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一身正红色龙袍的楚离明,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他冲镜水笑着,都是那般的温柔。 当总领太监将皇后的宝印宝册递到她手上之时,她大抵也恍惚了一下,之后便听到楚离明在她耳边轻声道:“镜水,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后了。” 镜水的脑海中,不禁又回想起那一日,在冥罗镇,当他夺去了她的清白之后,亦是温柔的对着她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 镜水嘴角轻动,在这样的日子,她突然想不管不顾的脱口而出,她什么都不想要,这些个日子,她日日梦中念着的都是他的身影。 原来当日的错,当日的荒唐,当日那个让她满心怨恨的男人,居然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这两日,她也很纳闷,为何楚离明每次见她,都不提当日在冥罗镇的事情。 然而今日,当她亲手接过皇后的宝印,当他温柔的看着她,说她就是他的皇后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当初如何开始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今他们已是夫妻,只要以后他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便是最美好的事情。 到了日入时分,镜水终于结束了这一日繁琐的流程,受了文武百官的庆贺之后,便到了最后一个环节——赐宴。 最先起身敬酒的,是楚离镜。 他今日倒是换下了玄色衣衫,穿了一身赭色遍地金锦衣,腰间更着朱砂色金镶玉纹犀带,难得的盛装,虽然头戴银灰色面具,却依然掩饰不住他的英姿焕发、气宇轩昂。 他那双犹如古潭般的星眸紧紧的盯着镜水,随后拿起酒杯,自饮下肚,“今日皇嫂定然也是累的极了,臣弟便体贴一回,让皇嫂少喝一点。” 楚离明眼神幽深,大抵盯着楚离镜愣了须臾,这才举杯道:“皇弟一路劳苦,更是亲自替朕迎接你皇嫂入长陵,这一杯酒,朕替皇后回了。” 说罢,楚离明一饮而尽,文武百官不知其理,皆是叫好。 只有楚离明的眼眸闪烁,放下酒杯,停顿了少许,始终未出声。 镜水见状,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出声提醒道:“皇上,您是不是累了?” 楚离明闻言,这才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摇头道:“不累,今日是朕与皇后的大好日子,怎么会累?” 帝后大婚的国宴,自然也是有规程的,大臣们用膳也是有时辰。 热热闹闹的直到人定时分,才算是散去。 镜水正要亲自扶着酒醉的楚离明回长乐宫,偏偏楚离明不动声色的推开了镜水,冲着她耳边道:“朕要回鸾华宫拿些东西,皇后回去等着,朕会给你一个惊喜。” 镜水一怔,随后面色晕红道:“是。” 镜水站在原地,望着成元公公扶着皇上离开她的视线,她的左眼皮却始终跳的厉害。 镜水停顿须臾,捂住额头站在原地。 花脉脉见状,忙探了把脉,随后轻声道:“皇后娘娘,您太累了,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镜水微微点头。 她坐在长乐宫的寝殿,头戴七彩祥云金线合欢的盖头,等着楚离明的到来。 花脉脉一直随伺在一旁,小声道:“娘娘,您这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奴婢怀里揣着点心,您要不要吃一点?” 镜水眼皮跳的厉害,心神不宁,总觉得今日要有大事发生,她冲着花脉脉摇了摇头,“不吃了,今日许是太累的缘故,不太舒坦,也吃不下。” 花脉脉本来都要将怀中的点心掏出来了,听到这话,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花脉脉也饿,可是这寝殿中还有旁人,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偷吃。只能闻着怀中点心的香味,偷偷咽了咽口水。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楚离明还是没有来。 而镜水,已然等的有些焦躁了…… 她转头看向了花脉脉,语调惶惶不安,“你说,皇上他会不会,不来了?” 花脉脉突然抬头,望着镜水那楚楚动人的面孔,心下一疼,随后,她忙小声道:“不会的,皇上不是说,要给您一个惊喜吗?许是,还没有准备好?” 镜水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或许吧,咱们继续等着。” 而另外一边,鸾华宫内。 跪在楚离明面前的男人,正是头戴面具的楚离镜。 他们兄弟相对无言,楚离镜一直跪着,而楚离明,却是一直坐着发呆。 大约过了许久,楚离明终于缓缓开口:“朕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准备好了吧?” 听到这话,楚离镜如惊弓之鸟一般,浑身突然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开口:“皇兄,臣弟唯恐,做不到!” 这两日,楚离镜一直揣摩着皇兄的意思,生怕他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传闻,来试探他一番,故而,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拒绝。 虽然他心里,巴不得这样去做!!! “不,你必须要做到!”楚离明的声音有些嘶哑,更带着一丝坚定。 见楚离镜浑身颤抖的跪在那里,楚离明轻轻扶起了他,语气近乎于哽咽,“去年的时候,太医诊断,朕已经没有了生育的能力,这后宫的嫔妃,也唯有睿妃给朕生了一个公主。朕不能没有子嗣,朕思来想去,你是朕的亲兄弟,唯有你,能办到这件事。” 楚离镜浑身上下哆嗦的更加厉害了,他的语气也略带一丝呜咽,“皇兄,臣弟不敢。” “不敢,不是不能,对吗?”楚离镜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 楚离镜咽了一口唾沫,跪在那里,突然沉默了…… 楚离明长叹了一声,有些自嘲的笑道:“朕有时候想,若朕当初,不是早比你出生那么一会儿,或许今日的大楚,便是你为帝王了……” 听到这话,楚离镜只觉得浑身发寒、毛骨悚然,“皇兄,臣弟从没有奢望过帝王之位。” 楚离明嘴角微动,并未与他争论这个问题,反而是蹲下身去,亲自去掀开楚离镜的面具,看着那真实无比的伤疤,他眼眸轻动,随后缓缓的一点点的扯了下来。 顿时,面前出现了一个与楚离明一般无二的面孔。 楚离明拍了拍楚离镜的肩膀,“去吧,朕能信任的人,唯有你了。不要让皇后看出异常,她很聪明。朕会在鸾华宫等你,明日早朝之前,你回来替换朕。” 楚离镜匍匐在楚离明的脚下,一字一顿的开口道:“臣弟,遵命!” 第28章 第028章 偷梁换柱 当楚离镜换上楚离明衣服的那一刻, 他的心思极其复杂, 甚至于说, 有些激动…… 他对待楚离明一向真诚,他是真的从未奢想过他的皇位, 也从不觉得这一身龙袍有何稀奇之处。 他唯一想得到的,只有镜水一人而已。 长乐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楚离镜握紧了拳头,一只脚缓缓迈了进去,成元公公在一旁低声提醒道:“皇上, 小心一点, 时候不早了,皇后娘娘还在等您。” 楚离镜眉心微拧, 深深的点了点头。 楚离镜正要走进去,成元公公又在一旁小声提醒道:“王爷,皇上说了,让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大楚需要皇子。” 楚离镜的脸色有些难看, 终究是淡淡的应了一句, “知道了。” 说着,楚离镜大跨步进了镜水的寝殿。 彼时的镜水, 已经在寝殿内等了许久, 就连花脉脉都打瞌睡了,她却还精神的很。 她心里总是有些忐忑,担心楚离明会不来, 看到他缓缓走进寝殿的时候,镜水那一颗波涛汹涌的心,终于缓缓沉静了下来。 花脉脉也瞬间惊醒,看着缓缓而至的皇上,忙躬身行礼,“楚离明”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道:“殿内无需伺候了,都下去吧。” 还是同样的声音,还是同样的温柔,可是语气却好像略微有些不同。 镜水大概错愕了半响,却缓缓释然,今日忙碌了一整日,他许是也累了…… 他站在她的面前,双手几近颤抖的掀开了她的盖头,看着那张耀如春华、几乎让他夜夜入梦的面容,楚离镜几乎眼眶发热。 镜水望着他有些激动的面孔,突然缓缓起身,伸出手,牵住了他的手…… 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顿时缓缓袭来,是他,没错就是他,这就是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 楚离镜一把将镜水抱在了怀里,“镜水,本……” 楚离镜咽了一口唾沫,停顿稍许,才哽咽出声道:“朕,等了你许久了……” 镜水此刻,已然心照不宣。 毕竟当日在冥罗镇,这并非是什么好事,一旦传扬出去,必然会对她的清誉有损,镜水潜心里觉得,这是皇上为了保护她。 镜水窝在他的怀里,面带满足的看向了他,“皇上方才还偷偷跟臣妾说,要给臣妾准备一个惊喜,皇上去了这么久,不知,是什么惊喜?” 楚离镜顿时愕然,他呆愣了半响,才尴尬的开口:“朕,给忘了。” “忘了?”镜水脸色有一瞬间的失落和不自然。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他的表情的确像是忘了,或许,更像是压根就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 镜水尤记得母后曾经教导过,嫁到大楚,虽贵为皇后,却要时刻记得,你的丈夫不仅仅是你的夫君,更是你的主子,你要时刻保持恭敬,不能肆意妄为,你想劝诫的话,一定要委婉的去说,你可以揣摩圣意,却不可直言犯上,若是违了规矩,便是大不敬。 可是镜水向来是直肠子,自幼长在清风观之时,师父虽然给她讲了规矩,却也告诫她,虽然这个天下,女子永远都是男人的附属品,但是镜水,你不一样,你要活的像自己,你要学会自由。 自由不仅仅是一片天地那么简单,还有你的心,不要受那些礼教的束缚,你要知道那些礼教都是什么,可是不必遵从。 镜水踌躇许久,几次三番要说出口的话,还是没说。 楚离镜见她欲言又止,突然柔声道:“你是不是有话,想要问朕?” 镜水微微点头,“镜水可以问吗?” 楚离镜见不惯镜水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听到她这样说,眉宇间已夹杂了一丝不悦,“自然可以问。” 镜水这才鼓起了勇气,冲着面前的男人直言道:“镜水想问,皇上刚才去了那么久,都做了什么?” 楚离镜一时语塞,他本以为,对着镜水,他可以直言不讳,可是如今,他几次张口,却顿觉如鲠在喉。 他不能直说,他在皇兄的面前,在父皇的灵前,都发过誓,他不能将一切告诉镜水。 可是他又多么想让镜水知道,站在她的面前的这个男人,并非是大楚的皇帝,而是对她一往情深的楚离镜。 镜水见他沉默不语,也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心里不大舒服,却还是嫣然一笑,冲着皇上道:“臣妾,唐突了。” 楚离镜眉心微拧,有些心痛的看向了镜水,随后,他忽然将手搭在镜水沉重的发饰之上,“很重吧?朕帮你摘下来。” 他手心温热,抬起头的时候,还能偶而碰到镜水的脸颊,那种自然而然的触感,让镜水沉迷。 他扶着镜水走到了梳妆台,一点点的帮着她拆掉了所有的发饰。 等到镜水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的时候,镜水才微笑着开口:“这些,本该是让宫人伺候的,如今,臣妾不懂事,竟然也要皇上亲自动手。” 身后的楚离镜,一直垂首笑着,他常年戴着面具,如今竟然发觉,不戴面具的时候,竟然管理不好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习惯了低着头,眼角略微有些湿热,“能亲力亲为,朕心里,十分欢喜。” 屋内的红烛燃尽了大半,屋内闪耀的红光,映衬着两个人的面孔灿如晚霞。 楚离镜打横抱起了镜水,轻柔的吻着,呵护着,仿佛对着一件稀世珍宝,让他连片刻都舍不得浪费。 一夜旖旎,镜水餍足的窝在他的怀中。 而楚离镜,一整夜都守着她,没有合眼。 他想起之前在齐国皇宫,他坐在镜水的床边偷偷看着她睡觉的样子。 她总是不喜欢盖被子,每次被楚离镜发觉,都偷偷的小心翼翼的帮她盖好。 反而是这一整夜,镜水没有蹬被子,她窝在他的怀里,乖巧异常。 他总是在想,若是镜水知道今夜的“皇上”是他楚离镜假扮的,那又当如何?她还会如此温柔,如此乖顺吗? 时间总是不等人,当天微微亮,成元公公在门外轻声呼唤的时候,楚离镜依依不舍的放下了镜水,轻轻在她额间一吻,面色柔和至极。 成元公公等的急了,便又在门外喊了一声,“皇上,时候不早了……” 楚离镜这才起身,快速的穿好了衣裳,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小瓶子,洒在了被子上,被子顿时殷红一片,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来…… 推开门之前,楚离镜还回头望了镜水一眼,见她睡得沉,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了甜甜的笑意。 见楚离镜终于走了出来,成元公公松了一口气,恭谨的站在楚离镜的身后,随着他一道去了鸾华宫。 与他满目的憔悴不同,楚离明昨天睡得很好,醒来之时,精神也非常不错。 楚离镜进门的时候,他还在那悠闲的用着早膳,见楚离镜来了,也未起身,而是一边喝粥一边道:“没用早膳吧,你吃完了再出宫。” 楚离镜跪在地上,恭谨开口:“是,谢皇兄。” 楚离明用完早膳之后,由成元公公亲自伺候更衣,随后像是玩笑一般的看向了楚离镜,“昨夜,感觉如何?” 他面带讥笑,仿佛这只是一件轻松自然的小事,然而楚离明的表情,却深深的刺痛了楚离镜。 楚离镜咽了一口唾沫,眼角腥红,并未答话。 见他静默不语,楚离明微微挑眉,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玩味,“你自幼不愿理会府内的那些丫头们,也不好女色,如今尝到了滋味,定然也会觉得,回味无穷吧?” 楚离镜脸色越发的难看了,他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嘶哑异常,“臣弟……臣弟只是听从皇兄的吩咐。” 楚离明叹了口气,轻呵了一声,甩身离开的那一刻,不由得腹诽了一句,“这几年你在外漂泊,本以为有了长进,不成想还和小时候一样,无趣的很。” 说完,楚离明甩手走人。 留下楚离镜一个人,跪在那里,顿默良久,才缓缓起身。 楚离镜出宫的时候,烈风焦急的在宫门口等着,见他回来,欣喜若狂的冲了进去,“王爷,皇上没有为难您吧?” 楚离镜自嘲的笑笑,“怎么会,我们是亲兄弟,他自然是念着我的,怎么会为难。” 烈风见自家主子那个表情,便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然而他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那就好,王爷,咱们回府吧,烈风命厨房准备了您最爱用的银耳羹,再晚回去,怕就是凉了。” 楚离镜淡淡的“恩”了一声,上马车之前,还回过头缓缓望了一眼这繁华巍峨的皇宫,幽长的叹息了一声…… 而另外一边,楚离明下了早朝之后,便看向了一边的成元公公,面色阴沉的开口问道:“昨夜让你盯着,他们可成功了?” 成元公公应了声“是”。 成功了,皇上本该高兴,可楚离明的脸色却是异常压抑。 似是过了许久,他又问了一句,“他对皇后,可有感觉?” 第29章 第029章 秦楚进宫 成元公公一怔, 脑海中回荡着今个晨起的时候, 昭亲王依依不舍离开的景象。 “朕问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你也要思考这么久?”皇上不阴不阳的开口。 成元公公忙赔笑道:“回皇上的话,并非如此, 而是奴才压根不懂这些,让皇上见笑了。” 楚离明转过头打量了成元公公一眼,轻笑出声,“你虽然是太监,可是却是服侍了朕十几年的, 这些年, 就算是不懂,也总该看得到, 你觉得昨夜,昭亲王伺候的皇后可还爽快?” 成元公公脸色一黑,忙垂首道:“回禀皇上,奴才实在不知,皇后娘娘刚刚进宫, 她什么心性, 奴才还没有琢磨出来。” 楚离明把玩着手中的垂珠,又是笑吟吟的开口:“那你觉得, 昭亲王呢, 他可还痛快?” 成元公公忙继续赔笑道:“皇上,您说笑了,奴才只看到王爷的惊惧, 哪里有痛快?” “惊惧?”楚离明抬头望向前方,口中呢喃着这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成元公公,却在一旁不停的擦着汗。 另外一边,长乐宫,今个是第一天合宫朝见的日子。 后宫的女人,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早就在门外候着了。 萧玉姑姑命人进来梳妆的时候,镜水还有些赖床。 从前在齐国,她都是等各宫娘娘拜见过母后了,她才悠哉悠哉的过去请安。 如今不同,她就是皇后,自然要早起,面对皇上的后妃。 想起昨夜的缱绻,她心下欢喜的很,可是一想到,他的身畔还有那么多的女人,她的心情,着实提不起兴致。 给镜水梳妆的,正是萧玉姑姑本人,婉乔、虚若,还有花脉脉都在一旁看着,看萧玉姑姑如何给镜水绾发。 大楚皇后的发饰,自然要与从前在齐国不同了,更加繁琐,头饰也更加沉重。 待到梳妆完毕,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镜水顶着繁重的发饰出门,走路都要花脉脉亲自搀扶着,委实太累。 待到镜水的仪驾来到长乐宫正殿门口,只听到叽叽喳喳一片的请安之声,后妃们掎裳连袂,都排到了门口…… 镜水下意识的蹙眉,待她安稳的坐下,才抬起手道:“都起来吧。” “是。”她们齐声道。 为首的两个倒是十分标志,她们坐在前排,想必位分也是极高的。 见镜水看向她们,其中一个先行请安道:“臣妾是苟妃黄氏,给皇后请安。” 只见她身穿芙蓉色底掐金色柳絮碎花丝缎裙,浑身打扮的倒还算素简。只是这苟妃生的极其标志,五官十分立体,高高的鼻梁显得整个人都魅惑许多,樱桃小嘴垂涎欲滴,微微一笑,便尽显柔媚。 早就听闻楚离明的后宫有两位得宠的嫔妃,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反响。 镜水抬手让她起来。 另外一位便继续行礼道:“臣妾是睿妃单氏,给皇后娘娘请安。从前一直由臣妾代管宫务,如今,也该交与皇后娘娘。” 镜水一怔,只见这女人的长相远不如苟妃标志,可眉宇间却透露了一丝凌厉。 她说她代管宫务,想必楚离明定然十分看重。 镜水微微一笑,道:“好,待各宫姐妹都散去之后,你便留下来与本宫交接吧。” 睿妃脸色一怔,心下微微不甘,然而那表情片刻即逝,忙垂首道:“是,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苟妃听闻此言,眉心一挑,忙笑道:“哎呦,从前啊,睿妃姐姐总说自己管理宫务太累,可是又逞强不许旁人帮忙,这回皇后娘娘入宫了,你也该歇一歇。” 这话里,总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睿妃不是听不出来,可还是勉强笑着,冲着苟妃道:“是啊,从前本宫要管理宫务,还要照顾大公主,委实太累了一些,倒是苟妃轻挑,什么活都不用干,只知道每日里涂脂抹粉,是个享清福的人。” 镜水嘴角微动,还未与这两位交锋,她们两个便自己斗了起来。 以至于后面众多嫔妃挨个介绍,镜水都没听进去。 就算是她用心听了,记忆力再好,也未必全然能将这些看起来差不多的面孔记得通透。 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听得她耳朵都嗡嗡的。 待合宫嫔妃散去之后,睿妃留了下来,将这几年宫内的账目和红册一一交到镜水手里。 镜水没有亲自看,反而是让虚若姑姑好好收着。 睿妃见状一怔,干笑一声,忙道:“有些账目,臣妾担心皇后娘娘看不明白,故而特意留下来,给皇后娘娘讲解一二,不知皇后娘娘……” “不必了,本宫若是有不懂之处,自会派人去请你,你先回去吧。”镜水淡淡开口。 睿妃眉头微皱,咽了一口唾沫,尴尬的离开。 她走出长乐宫之后,身边的丫头丽儿忙小声道:“娘娘,这皇后娘娘看来也是个不好相处的,您明明是好心,她却不领情。” 睿妃深吸了一口气,面上虽然笑着,可脸色十分僵硬,“本宫管理后宫多年,懂得自然要多得多,既然她不领情,本宫又何必多费口舌,叫咱们的人盯着点,多给她使绊子,她早晚来求本宫。” 丽儿点了点头,随后又道:“那个苟妃也是,平日里跟娘娘作对就罢了,今日在皇后娘娘面前,明显是幸灾乐祸,娘娘要不要……” 睿妃冷哼了一声,“苟妃与本宫是同日入宫的,本宫的大公主如今都两岁了,可她呢,肚子连个动静都没有,想必也是个不会生的,整日里只知道养着她那张狐媚的脸,本宫不屑与她计较。“ 丽儿忙笑道:“是,还是娘娘睿智。” 睿妃离开之后,镜水望着面前的一本本账本,将虚若姑姑叫了来。 当年在齐国的时候,虚若在万寿宫就是替镜水的母后看账的,如今这活儿依然交给她。 镜水见这几日,虚若姑姑也实在是疲累的很,便握住了她的手,关怀道:“除了这些账目上的东西,以后这长乐宫别的活计都交给旁人去做,姑姑不必太累了。” 虚若姑姑一边翻看账本,一边笑着道:“无碍,坐下来看看账本啊,也不是什么累活,等老奴都看完了,再一一跟皇后娘娘说,至于这长乐宫里的杂事,婉乔稳妥,让她去办吧。” 镜水笑着道:“是,本宫知道了。” 虚若姑姑突然一顿,凑在镜水耳边悄声道:“娘娘,您看要不要今日,你往重华宫跑一趟,去拜见一下皇贵太妃。” 镜水一怔,突然道:“本宫倒是给忙忘了,唤萧玉进来,给本宫更衣,与花脉脉一道,去拜见姑姑。” 镜水说完,虚若姑姑忙道:“皇后娘娘,在人前,千万别叫姑姑。” 镜水笑着道:“虚若姑姑说的是,镜水明白。” 镜水临去重华宫之前,吩咐花脉脉准备了好多齐国的特产,她想着姑姑在大楚多年,也该想念家乡的美食。 除了那些特产,还有母后交给她的平安符。 镜水出嫁之前,母后特意关照,说是姑姑的母妃已经老糊涂了,自然不能给她带话。那平安符是北门一诺求的,让镜水带着,就说是北门一梦的母妃为她求的,她也许会高兴。 这是镜水第一次见北门一梦,她一点都不老,虽然已经三十二岁,看起来还像是十八岁的小姑娘,皮肤更是嫩的出水。 见镜水过来,她和蔼的笑道:“这几日,正想着你,你就来了。” 镜水垂首请安,随即也语笑嫣然的命人将东西都安置好,被北门一梦拉着走进了内殿。 北门一梦轻抚了一下镜水的发丝,盯着她许久,才眼眶湿热道:“你长得很像你的父皇,又或者说,很像你的皇祖父。” 花脉脉在一旁忙笑道:“奴婢看,皇贵太妃和皇后娘娘站在一块儿,冷不丁的也分不清谁是谁呢。” 这话一出,北门一梦笑的开怀,指了指花脉脉道:“你身边这个丫头倒是会说话,本宫老了,哪里能与镜水相比。” 镜水正笑着,便从怀中拿出了那枚平安符,交到了北门一梦的手里,“姑姑,这是,端肃皇贵太妃替您求的,镜水出嫁之前,特意让镜水带过来。” 北门一梦脸色微变,双手颤抖的接过那枚平安符,突然就流下了眼泪。 镜水一怔,心下微微不安,正要说话,门外匆忙跑进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多日不见的秦楚! “娘娘,齐国急报,说是端肃皇贵太妃,殁了。”秦楚满头大汗,有些不忍心去看北门一梦那哀伤的面容。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的文推荐: 玄幻修仙《剑尊,有病》 古穿探案《皇上你裤子掉了》 第30章 第030章 皇上待她派若两人 北门一梦死死的握住手中的平安符, 强忍了好一会儿, 终于哀拗出声, 痛哭流涕。 楚离夏还未进门便听到了哭声,她心中一紧, 对着秦楚微微福身,小声打了声招呼,叫了声“表哥”,才跪了下来,跪爬到北门一梦的膝边。 镜水站在那里, 退也不是, 进也不是,她想伸出手去安慰一下, 却发觉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镜水也没走,而是一直守在重华宫,陪着姑姑。 秦楚虽然被北门一梦调进宫来,可是来往毕竟不方便,如今能陪在北门一梦身侧的唯有亲女儿离夏, 还有镜水…… 北门一梦就坐在窗棂前, 望着外面飞花漫天,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直到暮色西沉, 她依然一动不动, 默然流泪。 还是离夏公主吩咐人准备了晚膳递到了桌前,劝慰道:“母妃,您好歹也要吃一些, 您这样,外祖母知道,也会伤心的。” 听到离夏的话,北门一梦这才缓缓开口:“如今,本宫是大楚的人,帝后刚刚大婚,正是喜事,若是因本宫的事情让皇上不快,岂不是本宫的罪过,可是母妃去了,本宫心里难过,又不能大哭一场,离夏,你随着齐国的和亲使团一道,回齐国,给你外祖母上一炷香吧。” 离夏忙点头道:“是,女儿知道了,母妃放心。” 说完这话,北门一梦这才回头看向了镜水,牵住了她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陪着本宫呆了一下午,也是滴水未进,与本宫一道用膳吧。” 镜水忙称了一声“是”。 北门一梦盯着手中的平安符,突然苦笑了一声,“其实我早就知道,母妃身子不好,早就老糊涂了,如今走了,也好。这平安符,她怕是不能求了,这许是你母后的心思,对吗?” 北门一梦倒是看的明白,她知道,镜水此次来和亲,多少还需要她的照顾。也只有齐国的皇后娘娘才会如此细心。 皇贵太妃都如此说了,也如此通透,镜水也没有反驳,反而是应了一声,缓缓开口:“是,这平安符的确不是端肃皇贵太妃求的,但也不是母后……” 北门一梦一时怔了怔,看向了镜水,没有反应过来。 “是父皇,这平安符,是父皇亲自去求的,父皇总说,姑姑是个聪明人,虽然一路走来不容易,可也熬到了如今的位分。父皇不善言辞,这么多年也一直盯着大楚皇宫的动静,对端肃皇贵太妃也是尽其所求。父皇说了,三姑姑去了之后,他便唯有您一个妹妹。偶尔想起,心中惦念。” 北门一梦深吸了一口气,眼眶腥红,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你父皇有心了……” 镜水一怔,生怕这一番话说完,她会不信。 镜水还想继续说什么,北门一梦便长叹了一声,道:“镜水,你是个好孩子,你父皇多么高傲的一个人,我心里明白的很。他之所以肯替我这个庶妹亲自求平安符,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他希望我能待你好。你自幼不在宫中长大,在宫外想必也受了不少的苦,你父皇这是想要补偿。” 北门一梦当年嫁入大楚的时候,远没有镜水这样的待遇。 可是她听说镜水自幼便被丢在清风观,心中也是有些心疼的。 况且秦楚那孩子,一向又喜欢镜水…… 想及此,北门一梦挤出了一丝笑容,握紧了镜水的手,“你与本宫一样,都是可怜人,况且,咱们都是为了齐国出嫁大楚的,你又是本宫的亲侄女,本宫会待你如离夏一样。以后这宫里有什么事,你有什么需要姑姑帮忙的,尽管来重华宫,姑姑都会帮你。” 说着,北门一梦轻抚着镜水的发丝,将她和离夏一同揽在了怀里。 镜水离开重华宫的时候,天色已晚,秦楚就守在门口,等着她…… 镜水看见他,也是吃了一惊,随后忙道:“在咱们齐国,有侍卫出府陪伴公主的先例。大楚倒是也无不可,可师姐如今是皇后,大楚宫规森严,不许外男入宫伺候……” 镜水进宫之后,便将秦楚托付了给了北门城,让秦楚自行去找师父汇合。 她急切的想要看到玄衣少年,所以也有些怠慢了秦楚。如此,她心下不安,故而一开口,便是对着秦楚解释了一番。 秦楚倒是没有责怪,反而是笑着开口道:“我都明白,大楚皇宫的规矩,比齐国还要多,师姐要慢慢适应,秦楚如今被皇贵太妃召进了宫,旁人也不敢说什么。若是想要见师姐,秦楚也自有法子。” 一听他说自有法子,镜水微微蹙眉,突然想到了她师父和楚离镜那个鬼魅如烟的身影…… 他们两个就喜欢没事往她的寝殿跑,秦楚若是也如此,岂不是乱了套? 她生怕秦楚也染上这样的“坏习惯”,故而有些紧张的叮嘱道:“若是真的有急事找我,你便叮嘱这重华宫的宫人一声,去长乐宫找我,有急事也要忍着,千万别坏了规矩。” 见镜水如此紧张,秦楚愣了一下,随后哑然开口:“是,属下明白了。” 从前的镜水,可从未如此在意过什么规矩、什么体统,如今她如此,让秦楚浑身都不太舒服。 夜色中,秦楚的拳头在长袖中握紧,心下难过至极。 见镜水松了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秦楚心里虽然难过,却还是拽住了她的衣袖,轻声问了句,“师姐,大楚皇帝对你好吗?你可还开心?” 镜水一怔,想起昨夜皇上对她的温柔,她便面色晕红,垂首不言。 她虽然未答话,可是面上的表情,已然代替了一切。 秦楚顿觉摧心剖肝、凄入肝脾,可是镜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有注意到秦楚的情绪。 秦楚也不愿她再为他担心,只好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意,“师姐觉得开心就好……师姐开心,秦楚就放心了……” 秦楚的脸色十分苍白,却还是硬着头皮催着镜水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万一皇上去了长乐宫不见你,就不好了。” 秦楚“大方”的笑着,仿佛真的在为镜水着想,心却在滴血…… 镜水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却刚好对上一个冷峻的虎目,那一身明黄,在昏黄的夜灯下,也格外闪耀。 镜水一愣,忙福身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秦楚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反应了过来,跪下来行礼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楚离明缓缓扶起了镜水,那手掌冰冷无比,就如他此刻的表情,冰寒如刀,他压根没有去看镜水,反而是打量着秦楚,久久没有离神…… 镜水见状,轻声唤了一声,“皇上……” 楚离明压根没有理会镜水,而是将她晾在了一边,眼神死死的盯着秦楚,“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秦楚长得太像楚家人了,他的眉眼,他高挺的鼻梁,都非常像楚离明的父皇,甚至于比楚离明还要像。 见秦楚愣在那里不说话,楚离明厉声问了句,“说,你到底是谁!” 镜水下意识的一惊,暗自以为皇上是听到了他与秦楚的谈话,亦或者,看到了他们略微有些亲密的举动才会如此。 故而,镜水栖身上前,拽住了楚离明的臂膀,先一步解释道:“皇上,秦楚本是臣妾的师弟,又与臣妾一同来到大楚,是臣妾的父皇赐给臣妾的侍卫,如今就在重华宫伺候母妃,是母妃……” 楚离明不耐烦的回头瞪了镜水一眼,甩开镜水的胳膊冷声训斥道:“朕在问他,你回什么话?” 镜水顿时面无血色,慌乱无措的低下了头,脑海中空白一片,不敢应声。 秦楚大惊,他没有想到,镜水口中的“开心”,竟然是如此…… 秦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忙解释道:“回禀皇上,草民原是齐国国师信天命的门徒,是皇后娘娘的师弟,这次有幸来到大楚为皇后娘娘送亲……” “朕问的不是这个!”楚离明的声音更加的冷冽了。 他缓缓靠近秦楚,抬起了秦楚的头,又再次追问了一句,“你是谁?你叫什么?你的父母是谁,你为何会长得与朕,如此相像?” 这句话一出,秦楚大骇。 就连镜水都是惶惶不安的凑了过去,她看了看秦楚,又看了看楚离明,都有高挺的鼻梁,都很俊俏,都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可若是说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像,好像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秦楚更俊秀,而楚离明棱角偏凌厉了一些。 就连气质都大有不同! 或许是镜水与秦楚相识太久的缘故,她看不太出来,只是楚离明,居然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秦楚咽了一口唾沫,想起父母亲在他临走前对他的嘱咐,他的父母都是江湖中人,不可随意对人说出父母的名讳,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秦楚自然知道父母亲从前的身份,如今面对大楚皇帝,更不敢直言。他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奴才叫秦楚,父母都是江湖中人,至于皇上说奴才与皇上长得相像,大概是认错了。奴才这等粗鄙之人,怎么敢与皇上相较。” “秦楚?”楚离明喃喃自语了一句,眉心拧紧,似在思考着什么。 镜水还以为,刚刚楚离明对自己的反常,是因为吃了自己与秦楚的醋。 她如此安慰自己之后,便勉强挤出一丝笑脸,忙看向了楚离明,“皇上,母妃心情不佳,要不然臣妾陪您进去看母妃好不好?” 她已经表现的极为得体,极为温柔,对他刚刚的冷冽视而不见。 她也想转移楚离明的视线,让他放弃追问秦楚。 谁知她越是如此,楚离明便越是觉得反常,他回过头,狠狠的剜了镜水一眼,随后冷冷道:“听闻皇后今日在重华宫守了一日,你就不必进去了,回你的万寿宫待着,朕今日,打算去睿妃处,皇后早点休息。” 他说完,便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一脸尴尬的镜水,站在那里双拳紧握,指甲近乎嵌入了血肉之中。 若非秦楚就在身侧,她的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第31章 第031章 镜水受了冷落 秦楚深深的望了镜水一眼, 眸中尽是心疼。 见镜水在原地踌躇, 楚离明又回望了她一眼, “怎么?皇后舍不得走?” 镜水微微福身,浑身上下颤栗不已, 若不是花脉脉一直扶着,她险些失态。 镜水转过身疾步离开了重华宫,而秦楚盯着她的背景,差一点就要冲动的冲过去,然而, 秦楚刚要往前迈一小步, 楚离明便拽住了秦楚的胳膊,“你, 以后就跟着朕吧。” 秦楚一怔,随后握紧双拳道:“谢皇上的美意,奴才跟着皇贵太妃很好。” “你不愿意?”楚离明脸色顿时阴暗了下来。 一旁的成元公公忙道:“哎呦喂,秦侍卫,这可是从天而降的好消息, 就连平西王府世子多次想要来御前做侍卫, 皇上都不肯呢。” 离夏公主这个时候恰好出现在门口,对着楚离明微微福身, 随后淡淡开口道:“皇兄, 母妃在里面等你。” 听到这话,楚离明这才深深的望了秦楚一眼,随后道:“秦楚, 你跟着朕一道进来。” 秦楚一怔,离夏忙给他递了个眼神,秦楚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称了声是。 进到内殿之后,北门一梦早已端坐在那里,眸中不见一丝疲态和悲伤之意,只是柔和的看向了楚离明,“皇上来了啊。” 楚离明笑答:“是啊,听说母妃身子不好,儿臣特意过来探望,母妃可好些了,晚膳可用了?” 北门一梦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楚离明坐下来。 楚离明笑着坐在了她的身边,恭顺的开口道:“儿臣都听说了齐国的事情,知道母妃心里难过。有什么需要儿臣做的,母妃尽管开口。” 北门一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不用,母妃什么都不想做,皇上前朝事忙,不用管这等小事,母妃就让离夏跟着齐国使者一道,回去上柱香就好。” 楚离明点了点头,拿过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北门一梦一怔,忙冲着碧儿道:“越发不懂规矩了,快去给皇上倒茶,这还是皇后刚刚喝过的。” 本来楚离明没觉得有什么,一听说是皇后刚刚喝过的,立马带了一丝嫌弃,放在一旁,再也不去碰那个茶杯。 北门一梦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眉心微拧,笑着问道:“皇上与皇后相处的如何?” 楚离明一听到“皇后”这两个字,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然而嘴上却道:“皇后是齐国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齐国的天女,又明艳端庄,自然是朕的福气。” 北门一梦点了点头,道:“是啊,当年本宫出嫁的时候,还不见皇兄如此尽心,如今为了镜水的前程,竟然亲自求了平安符予本宫。皇兄那个人,外冷内热,他若是真的挂念,绝不会放在嘴边上,镜水自幼被送到了清风观,皇兄定然是想要补偿。所以皇上,你要好好待她,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楚离明眉心微皱,他一向知道齐国皇帝不喜欢镜水,却不曾想到,齐国皇帝居然还能做到如此。 他向来对北门一梦如生母一般尊敬,故而,她说什么话,楚离明都不会反驳。 他大约默了半响,接过碧儿姑姑手中的茶杯,这才缓缓开口,笑意虽不达眼底,却也还算是温和,“是,儿臣明白。” 楚离明又多陪了一会儿,北门一梦忙道:“皇上朝务繁忙,本宫有离夏陪着,皇上快回去吧,不必担心本宫。” 楚离明应了声是,正要起身,他突然转过身看向了皇贵太妃,“母妃,儿臣小的时候,常听母后说起母妃的家乡,母妃定然很想念吧,要不然,朕恩准您与离夏一道回齐国如何?” 北门一梦一怔,和亲的公主,一生都要老死宫中,自然没有了回去的机会。 皇上能如此孝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大约是思忖了半响,北门一梦苦笑一声,摇头道:“这不合规矩,再说,本宫的母妃已经走了,本宫再回去,也没有什么意思。皇上的一番好意,本宫明白。” 楚离明悠悠的看向了她,只觉得艳绝一时的母妃,顿时苍老了许多。两鬓之间,早已有了白发。 楚离明要离开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秦楚,他转过头笑着道:“朕喜欢这个秦侍卫,母妃不会舍不得吧?” 北门一梦一怔,抬头望见秦楚的时候,便望见他带着祈求的面容,忙冲着她摇头。 北门一梦深吸了一口气,笑看向楚离明:“皇上,他是本宫故人之子,当年,本宫来和亲的路上,亏得他父母相救,才有今日。哀家留他一阵子,过些时日就打算放他出宫陪伴父母,他并非大楚人,而是齐国人,皇上就不必强人所难了吧。” 楚离明没有想到皇贵太妃会拒绝,他斜睨了秦楚一眼,这才笑容可掬的开口:“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勉强了,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望母妃。” 北门一梦笑着点了点头。 离开重华宫的时候,楚离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成元公公道:“既然皇后孝顺,就叮嘱她每日都来陪伴母妃。母妃素日里喜欢什么,你吩咐人去库房里多挑些,哄她开心。” 成元公公忙称了是。 楚离明静默了半响,脑海中又回荡着秦楚拉着皇后的情景。 他不知皇后什么意思,总之这秦楚对皇后的情意,他是看的清清楚楚。 楚离明轻哼了一声,他倒是不在乎有男人思慕皇后,只要不做出出格的事情,他也懒得去管。 只是这个秦楚,总让他想起一个人…… “成元,你吩咐人去调查一下秦楚,悄悄的,朕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来头。” --- 当夜,楚离明宿在了安宁宫睿妃娘娘处。 刚刚大婚,镜水便受了冷落。 以及于当夜,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脑海中,对她严厉厌弃的楚离明和温柔如水的楚离明两相重叠。 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冥罗镇的他,新婚之夜的他,还有那个狠狠瞪她责怪她的楚离明,是同一个人。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皇上忽冷忽热,让镜水措手不及。 她来和亲的路上,一直都怀揣着美好的心愿,她甚至于没有想过,万一皇上不宠爱她,她该如何应对。 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她临出嫁前父皇对她说的话,父皇说,若是能做到相敬如宾最好,做不到,她也不必怕了大楚皇帝。 可眼下,镜水心里还对他有一丝希冀,认为他可能有旁的原因或者苦衷,并不想跟他闹僵,也不想让他嫌恶她,甚至于花脉脉多次想要出手,都被镜水拦住了。 一个晚上的纠结,几乎让镜水彻夜难眠。 晨起醒来的时候,眼周有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憔悴不已。 花脉脉给她梳妆的时候,特意打了厚厚一层粉,不想让后宫那些嫔妃看出镜水的情绪。 而果然,睿妃来请安的时候,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搔首弄姿,着实让人厌烦。 镜水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挤出了一丝笑意,摆手让睿妃起来。 镜水还没等说话,那苟妃便不阴不阳的开口:“呦,睿妃姐姐这一身石榴红绣白玉兰百水裙,是大公主百日的时候皇上赏的吧?平日都是重要的日子你才舍得穿出来,今个又不是初一十五的,穿的如此隆重给谁看啊?” 睿妃摸了摸自己珠圆玉润的脸,虽然是与苟妃说话,眼神却不看着她,反而是撇向镜水的方向,喜眉笑眼的开口道:“皇上昨夜说了,改日啊,他会再赐给本宫一件更好的,本宫生怕新华服来了便冷落了这件,所以今日就穿出来了,苟妃妹妹若是喜欢,也找皇上讨要一件就是。” 她说完这话,镜水果然瞧向了她这身衣服,且不说绣工精巧,就光是上面的宝石珠子便是价值连城,可见睿妃得宠至极。 见镜水挑眉,苟妃轻哼了一声,冲着镜水解释道:“皇后娘娘不知道,这睿妃身上的百水裙的绣工是难得一见的百转玲珑绣,需要百余位绣娘连夜赶制,一月才可完工。” 如此一说,更是让镜水惊奇,镜水笑了笑,不置可否,“睿妃诞育大公主有功,皇上恩赏也是自然的。” 睿妃觉得好没意思,她特意过来示威,结果皇后娘娘不痛不痒的就过去了。 镜水还转过头看向了花脉脉,微微一笑道:“本宫看睿妃似乎很喜欢珠宝,本宫从齐国带过来很多惊奇的玩意儿,就送给大公主当做见面礼吧。” 睿妃一脸吃惊,忙起身谢恩。 花脉脉从内殿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紫色带蓝光的宝石手钏,精致极了。 旁人见状皆是不由得惊叹出声,就连苟妃都道:“这样好的宝贝,皇后娘娘竟然赏给了睿妃妹妹,当真是极大的恩典。” 睿妃看似十分欢喜,走出长乐宫的时候,还面带笑容。 花脉脉有些不大高兴,镜水却道:“不过是身外之物,她喜欢,送给她就是。” 花脉脉长叹了一声,“好吧,就你善良,那女人眼高于顶,明摆着来炫耀的。” “她越是炫耀,咱们越是要冷静。本宫是皇后,自然不能与妃妾一般计较。” 然而,就是这个宝石手钏,又出了事…… 第32章 第032章 镜水忍无可忍 镜水午睡还未醒, 便被成元公公给叫了起来。 镜水向来讨厌旁人打扰她睡觉, 如今贵为皇后, 她虽已尽力隐忍,面色却也不大好看, “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能等本宫午睡后再来?” 成元公公眉心一皱,忙赔礼道:“回禀皇后娘娘,并非是奴才刻意为之,实在是皇上让奴才立刻请您去安宁宫, 片刻儿都不能耽搁。” 镜水记性极好, 她知道安宁宫是睿妃的住处。 右眼皮跳的厉害,镜水捂住额头, 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成元公公垂首道:“皇后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镜水不禁想起送给睿妃那个宝石手钏,临行前,镜水也只叫了花脉脉一人随行。 安宁宫地角很好,离皇上的鸾华宫很近, 听萧玉姑姑说, 安宁宫冬暖夏凉,先帝的柔贵妃当年极为受宠, 也是住在安宁宫的。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 刚走到安宁宫门口,便听到了里面的哭闹声。 楚离明看见镜水缓缓而入,脸色奇差, 上前狠狠抓住了镜水的手腕,“你都做了什么?” 他弄疼了镜水,然而更痛的是镜水的心,她只觉得胸口一窒,几近不能呼吸。 花脉脉手疾眼快的上前,将镜水拉了出来。 看见婢女如此无礼,楚离明愤恨的瞪了花脉脉一眼,然而花脉脉并不看他,反而是小声问道:“娘娘,没事吧?”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随即看见坐在那里哭唧唧的睿妃,蹙眉问道:“发生了什么?睿妃,你来说。” 镜水站在那里,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盯着睿妃,让睿妃一阵恍惚。 她今日是卯足了劲想要陷害皇后的,谁知道都这种时候,皇上已经对她如此了,她还能保持冷静! 北门镜水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睿妃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一下情绪,突然痛哭出声,“皇后娘娘刚刚进宫,纵然嫔妾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您教训嫔妾就好,何必对一个孩子下手,大公主还小,那手钏戴上了之后便昏迷不醒,皇后娘娘,您怎么可以如此狠毒啊。” 镜水一副了然的神情,从知道成元公公叫她来安宁宫的那一刻,她便猜到了是什么。 睿妃哭的泣不成声,然而镜水平静的站在那里,嘲讽的一笑,让睿妃心慌。 皇上见镜水如此,眼底尽是冰寒,“皇后,你有什么话可说?” 镜水心底抽痛,强忍住让自己不去看皇上,而是冷静的看向了睿妃,“你说是本宫的手钏让大公主昏迷不醒,真是荒谬至极。那紫蓝宝石手钏,是本宫回齐国皇宫之时,昭亲王派人送给本宫的贺礼,本宫念着你身边大公主,才将如此贵重的礼物送给你,你说那宝石手钏有毒,有何证据?污蔑本宫,罪名可不小。” 睿妃一怔,她下意识的看向了皇上,只见楚离明脸色阴沉,她心中更是一突。 她想着那宝石手钏十分稀罕、世间少有,定然是齐国之物,竟然想不到是昭亲王送的。 睿妃一咬牙,顿时喊道:“刘太医,你来告诉皇后娘娘,公主到底是为何昏迷不醒?” 刘太医一怔,忙冲过来给镜水行礼,之后才颤巍巍的开口道:“奴才给公主检查过,公主的确是中了毒,还好不是入口的东西,中毒不深,那手钏奴才检查过,的确是有毒。” 刘太医将手钏装在了盒子里,呈在了镜水和楚离明的面前。 花脉脉眼神微眯,上下打量了刘太医一眼,又上前简单的看了一眼那个手钏,只一眼,便看出了不同寻常。 “敢问太医,这手钏上的毒,可是俏香散?” 刘太医一惊,忙看向了花脉脉,“你这丫头倒是有见识,的确是俏香散。” 睿妃见状,忙不迭的插言道:“连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都直言不讳了,皇后娘娘还有何话可辩驳?” 镜水轻嗤一声,摆弄着手腕处的玉镯,并未去看睿妃。 而花脉脉突然扬声笑道:“睿妃娘娘,您这陷害人的手段,当真是低级啊。” 睿妃脸色一白,握紧了手帕道:“你说什么?” 花脉脉突然拱手道:“皇上,不知奴婢可否去看看大公主?” 楚离明还未说话,睿妃便抢先道:“不可,公主金枝玉叶,你是什么低贱的身份,竟然胆敢去看公主?你是在质疑刘太医的医术吗?” 刘太医见状也忙回嘴道:“皇上,奴才家中三代行医,绝对不会判错。” 楚离明正要开口,花脉脉却嫣然一笑,缓缓开口:“奴婢的确是卑贱的身份,可是奴婢的师父,想必皇上和睿妃娘娘都知晓,奴婢尽得她老人家真传,在这个世界上,对毒的了解,奴婢敢说,除了师父,无人能及。” 睿妃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师父是谁?” 花脉脉一字字地开口:“妙缘师父!” 楚离明闻言大骇。 就连睿妃娘娘都是瞬间白了脸色,妙缘师父可是神医,当年先皇后怀着皇上的时候,便是妙缘师父亲自来照顾的。 楚离明八岁那年,身染恶疾,也是妙缘师父不远千里从江息谷赶来,将楚离明医治好的。 如此恩德,楚离明一直铭记于心。若非妙缘师父不问世事,向来淡泊名利,楚离明早就将她请来宫里颐养天年了。 花脉脉虽然是皇后身边的婢女,可她若是妙缘师父的徒弟,那身份便非比寻常了…… 睿妃的声音颤抖的厉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妙缘师父的徒弟?” 花脉脉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在楚离明眼前晃了晃,“这是师父的东西,是奴婢十五岁及笄礼的时候,师父送的,皇上应该认识。若是此物不能证明,皇上派人去江息谷问一声即可真相大白,如此欺君的罪过,奴婢自然不敢妄言。” 楚离明看向了花脉脉绑回腰间的玉佩,他之前没有在意,如今细细看去,的确是妙缘师父的东西,就连那玉佩上打的结,也是妙缘师父独有的鸳鸯扣,旁人轻易学不来。 见楚离明不说话,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下,花脉脉这才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刘太医,“刘太医,这一次,可让奴婢去看一眼公主殿下了吧?” 刘太医浑身战栗的更加厉害了,既然是妙缘师父的徒弟,他自然不敢说什么。 花脉脉嘴角微动,便刘太医沉默不语,她便趾高气扬的从刘太医的身边迈过去,径直走进了公主的内殿。 睿妃见状,也冲了进去。 楚离明和镜水随后赶到,与楚离明的关切相比,镜水显得十分漫不经心。 她的态度,让楚离明十分气恼,然而孰是孰非还没有判定,他暂时还强忍着没有发作。 花脉脉把过脉,又翻了一下小公主的眼皮,这才起身缓缓回道:“回禀皇上,公主的确是中了俏香散之毒。” 睿妃明显松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冷冷的看向了镜水,“皇后娘娘,您还有何话说?” 花脉脉莞尔一笑,“睿妃娘娘,奴婢还没有说完,您就这么急着怪罪皇后娘娘,岂不是太过刻意了?” 说完,花脉脉冷冷的撇过睿妃,给楚离明行礼道:“皇上,公主的确是中了俏香散,可是并非是外力作用,而是服食过少量俏香散。故而,公主是为何中毒,睿妃娘娘和刘太医心里应该十分清楚才是。” 镜水这才停止把弄手中的玉镯,缓缓看向了睿妃,眸光冰寒如刀,“睿妃,本宫看你慈眉善目的,竟然藏着如此狠毒的心思,为了陷害本宫,无所不用其极,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敢如此,简直是丧心病狂。” 睿妃一怔,情急之下,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爬到楚离明的身边,“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生玄鸿的时候,险些没了半条命,臣妾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皇上,请您明察啊。” 花脉脉轻哼了一声,不顾那紫蓝宝石手钏有毒,竟然徒手拿着那串手钏,冲镜水开口道:“皇后娘娘,奴婢早就劝过您了,这睿妃娘娘眼高于顶,您不必对她如此宽仁,如今看来,果然没错。这样珍贵的宝物,却被她拿来做文章,真是浪费了。” 睿妃气愤至极,恼羞成怒道:“你污蔑本宫,本宫也是见玄鸿中毒,心中焦急,这才误会了皇后娘娘。” “误会?”镜水冷笑一声,随后转过头望着刘太医悻然开口:“本宫虽然刚刚入宫,对大楚皇宫内诸多事务都不了解,但也知道,从前是睿妃执掌后宫,那刘太医也是睿妃的人了?你身为太医,连是否服食过俏香散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家族三代行医?” 楚离明不等镜水继续说下去,而是抢先一步开口道:“来人啊,将刘太医拉下去,杖毙。” “慢着。”镜水厉声开口。 楚离明冷冷撇向了镜水,“皇后还想如何?” “皇上如此心急想要处置了刘太医,难道皇上跟睿妃一样,今日此举,都是为了陷害本宫?”镜水握紧了双拳,忍无可忍的对上楚离明那怒气冲天的眸子。 镜水毫无惧色,气势上甚至比楚离明还要威严。 楚离明被她看的有些心虚,恼羞成怒的开口:“放肆!” 第33章 第033章 给楚离镜赐婚 “在朕的面前, 你居然敢自称本宫?你到底有没有规矩?”楚离明怒目而视, 那神情恨不能生吞了镜水。 随后, 楚离明不顾镜水哀怨的目光,冲着门口的侍卫道:“你们都聋了吗?将他拖下去, 即刻杖毙。” 镜水身边唯有花脉脉一个人,她在大楚的皇宫立足未稳,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拦楚离明的人。 待侍卫回报刘太医已经即刻杖毙之后,楚离明这才缓缓扶起跪在地上的睿妃,语气颠怪的开口:“朕就只有玄鸿这一个女儿, 你以后莫要粗心大意, 要好好照顾她,知道了吗?” 他这哪里是责怪, 分明就是袒护! 镜水手中的手帕都要被她撕碎了,她冷冷的看向了楚离明,“皇上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 楚离明冷嗤了一声,“那你还想如何?” 这话一出, 就连花脉脉都握紧了拳头, 她几次想要上前,都被镜水拽住了, “睿妃污蔑皇后, 为了陷害本宫竟然不惜以亲生女儿的性命相要挟,如此恶行,实在是枉为人母, 若是皇上不处置,便是寒了臣妾的心。” 楚离明蹙紧了眉头,只见睿妃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他心下十分不忍。 楚离明强忍着心绪开口道:“睿妃一时情急,冤枉了皇后,实在不该,罚你半年的俸禄,你可知罪?” 睿妃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面色也缓和了许多,她知道,即便如今有了皇后娘娘,皇上的心也是向着她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是,嫔妾知罪了。” 说完,睿妃转过身冲着镜水行了大礼,道:“是嫔妾不懂事,还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镜水眼神微眯,心口只觉得窝了一团火一般,恨不能立刻爆发。 “本宫又不是神人,你如此陷害本宫,本宫怎么可能不怪罪?既然皇上非要袒护你,本宫自然要给皇上这个面子,从今日起,你便禁足在安宁宫,好好照顾公主,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踏出安宁宫半步。” 镜水此话一出,楚离明赫然而怒,“怎么?皇后对朕的处置不满意?” “自然是不满意的,若是皇上非要刻意偏袒睿妃,那便向齐国递了帖子,废了本宫这个皇后,扶睿妃为后。否则的话,这后宫就还是本宫在管。”镜水语气冷冽,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楚离明怔在当场,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初见北门镜水的时候,她有些害羞,更是有些温柔,楚离明还以为,他很容易就能拿捏住她,谁知道,她竟然是这样刚毅倔强的一个女人,根本就不好惹。 花脉脉抿嘴一笑,突然对着睿妃福身道:“睿妃娘娘,奴婢有几句话,还是要跟您说的。” “皇后娘娘自幼不凡,自小便由齐国的国师大人亲自抚养,更是齐国的天女。奴婢刚到清风观的时候,路边也有不知名的野狗冲着皇后娘娘乱吠,后来,您猜怎么了?” 睿妃脸色一沉,没有吭声。 花脉脉笑的更加肆意了,“后来那条野狗不知道怎么了,第二天便不幸身亡了。” 睿妃脸色微白,然而她知道花脉脉这是在吓唬她,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见她如此,花脉脉又笑道:“还有,齐国的华婉公主曾经想要害皇后娘娘,谁知道没过几日,便受了天谴,哑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诊断不出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其实啊,这跟病不病的没有关系,奴婢问过国师大人了,道长说,凡是想要对天女不轨的人或者是牲畜,都会得到报应。睿妃娘娘您既然是问心不愧,自然是不怕报应的。” 睿妃脸色顿时面无血色,尤其是看到花脉脉凑近她那个阴邪而又鬼魅的笑容,她宛如撞鬼一般,后退了几步…… “退下,不要危言耸听。”楚离明护在睿妃的面前,冲着花脉脉怒喝。 花脉脉微微福身,冲着楚离明道:“皇上,师父自幼教导,医者不可妄言,奴婢虽然服侍在皇后娘娘身边,可也不敢胡言乱语,奴婢说的是不是真的,皇上派人去调查一番就知道了。齐国的华婉公主,直到如今也不能说话。奴婢说这些话,自然不是为了吓唬睿妃娘娘,而是提点她,莫要做了错事,遭了天谴。” 说完,花脉脉扶着镜水,缓缓走出了安宁宫正殿。 她们走后,睿妃的脸色越来越差,而楚离明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睿妃小心翼翼的挽上了楚离明的手腕,“皇上,臣妾……” 楚离明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她,语气中尽是疏离,“朕如今只有玄鸿一个女儿,向来视若珍宝。你怎么忍心,对玄鸿下手?” 睿妃嘴硬,本想开口反驳,谁知道楚离明恶狠狠的等着她,眼神中尽是失望。 那一刻,她突然害怕了…… 她跟在这个男人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那俏香散,少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她才出此下策。 她从前执掌宫务,若不是不舍放权,也不会错了主意。 “北门镜水这个女人,朕虽然不喜欢她,可是她身份高贵,是齐国的公主。朕还有很多需要齐国的地方,你以后谨小慎微,莫要再鲁莽行事,否则就算是朕也保不住你。”楚离镜懒得等她解释,便先行开口。 睿妃闭上了眼睛,咬紧了下唇,突然默不作声了。 “好好看护玄鸿,若是她有事,朕第一个记在你的头上。” 睿妃忙道:“是。” 楚离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睿妃,随后拂袖而去。 一开始,知道玄鸿中毒,楚离明也是心急如焚的,没有细想,便让成元公公将北门镜水给“请”到了安宁宫。 后来,他虽然察觉到不对,却也想真的给北门镜水一个教训。 他不想让北门镜水太嚣张,掌握太多权力。哪怕因错将她一生一世都困在长乐宫,只要让她生下孩子即可。在他眼里,北门镜水的作用只有稳住齐国,还有诞育皇子。 可如今看来,这北门镜水,根本不好对付! 回御书房的路上,楚离明突然道:“吩咐昭亲王,即刻进宫。” 成元公公一愣,小声提醒道:“皇上,您给昭亲王特赦,许他休息一个月,这一个月都不必入宫了。” 若非成元公公提醒,楚离明倒是真的忘了这事。 他思忖半响,突然道:“无碍,你去昭亲王府,就说朕有要事找他商议,不必留宿。” 成元公公应了一声,忙冲着身边的小太监点了点头,那小太监立马会意,拿了腰牌出宫去请人了。 楚离镜虽然受了“委屈”,可是并不矫情,听说皇上请,他换了衣服便进了宫。 御书房内,楚离明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训斥着殿内一干大臣。 楚离镜在门外听着,总觉得有些问题,实在是用不着大动干戈。 想及此,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成元公公,“皇兄为何这般生气?可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一母同胞,自然心脉相连,纵然这么多年楚离镜在外游荡,也知道他的皇兄是个喜欢把后宫的情绪带到朝堂上的人。 成元公公不是多嘴的奴才,然而此时,他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今日,睿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闹了些不愉快,皇后娘娘性情耿直,惹皇上不大高兴了。凡事涉及皇后娘娘的问题,王爷切忌,要谨言慎行。” 能让成元公公说出如此的话,可见皇上对他与皇后之间的芥蒂非常之深。 楚离镜感激的望向了成元公公,俯身拱手道:“多谢公公提醒。” 成元公公赶忙扶起了他,小声道:“哎呦喂,王爷不必如此。奴才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自从皇上大病一场,被太医诊断出病症之后,便一直阴晴不定。王爷在外云游多年,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的,兄弟两个,有话好好说。” 楚离镜点了点头。 待楚离镜进去的时候,楚离明还在气头上,见楚离镜进来,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来了?” 楚离镜点头称是,随后轻声问道:“不知皇兄召臣弟来,有何要事?” 楚离明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过来朕身边坐。” 楚离镜一怔,还没有动作,楚离明便又道:“朕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楚离镜这才小心谨慎的开口:“是。” 楚离镜方才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楚离明便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朕听说,你在齐国的时候,送了皇后十分贵重的礼物,可是真的?” 楚离明眯眼笑着,那笑容带了一丝戏谑和探究,吓得楚离镜脸色一白,他颤颤巍巍的回答:“是,当时公主……皇嫂刚刚回宫,臣弟为了探她的口风,自然是不能空手上门。皇兄也知道,臣弟的建议是让受尽恩宠的华婉公主来大楚和亲,可是皇嫂突然从清风观回来,打了华婉公主一个措手不及。华婉公主曾经帮过臣弟,臣弟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帮她询问一下皇嫂当时的意思。” 似乎生怕楚离明不明白,楚离镜说的十分真诚,生怕漏了什么细节。 “哦。”楚离明淡淡应了一声,突然抬起头笑道:“难不成,你喜欢那华婉公主?” 楚离镜脸色一白,忙否认道:“皇兄,臣弟没有。” 楚离明摆了摆手,“无碍,你若真的喜欢,皇兄下了帖子,替你求亲便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未娶妻,实在是不像话。” 作者有话要说: 因是周一刚决定周二入V,所以周一下午才放的公告,让小可爱们有些措手不及了。 我决定14、15号两天,V章留言的宝宝们都发红包哦,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4章 第034章 陷害天女遭报应 楚离镜微微蹙眉, 突然抬头, 一脸郑重的开口道:“皇兄曾经说过, 会让臣弟自己选择终身大事,那华婉公主如今就是个哑巴, 臣弟心中嫌弃,不愿娶。” 楚离明微一挑眉,他隐约想起,当年逼迫楚离境隐藏容貌的时候,的确答应过他不过干预他的婚事。 何况那华婉公主如今是个哑巴, 若是娶了回来, 的确委屈了他的皇弟。 思及此,楚离明顿觉没什么意思, 他摆了摆手,道:“你以为,皇后这个如何天女之说,确有其闻吗?” 楚离明不禁想起了成元公公的警告,他静默须臾, 这才缓缓开口:“天女之言, 乃信天命在皇后娘娘出生之时便早有分晓,臣弟虽有耳闻, 却并不知道其真假。只不过这信天命, 预言极准,齐国百姓,早就将他奉为神邸, 就连齐国皇帝,都信奉他若神明一般。凡他所言,皆为神旨。” 听到这话,楚离明不由得嗤笑一声,“奉为神旨?这齐国皇帝怕是老糊涂了,一个神棍而已,居然能宠信至此,朕就从来都不信。” 楚离镜懒得与他在争论下去,拱手道:“皇兄若是没有旁的事情,臣弟先回府了,臣弟之前在齐国受的风寒还没有好全,如今十分疲累,想回府养着,皇兄今夜就不必留着臣弟了。” 楚离镜一副巴不得离宫的样子,看样子,似乎生怕皇上再将他送到皇后那里。 楚离明闻言微一扬眉,随后乐了,“皇后虽然也是绝色芳华,可看着总觉得怪怪的,给人一股妖异之相,朕也不喜欢,难为你了。” 楚离镜默然,顿在那里不说话了。 楚离镜摆摆手道:“好啦,回去养着吧,没什么事,朕不会去打扰你。” “谢皇兄。”楚离镜道。 楚离镜退出御书房的时候,才恍若松了口气。 尤其是听到皇兄说,他不喜欢镜水的时候,楚离镜心里便更加开心了。 皇兄多年前因故大病了一场,自打那之后,便被太医院诊断出不能生育,之后,他也精心调养了几年,始终没能治好。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会将传宗接代这个重担放在楚离镜的身上。 若是如今的皇后是华婉公主,他自然是一百个不同意。 可如今,那个女人是镜水,他自是不忍将镜水推给旁人。 然而,正当楚离镜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站在夜风中身影单薄又孤寂的镜水…… 他愣了一下,想要上前打招呼,却又担心宫里人多口杂。 故而,他特意绕了一个方向,没有与镜水面对面。 谁知,镜水先行叫住了他,“怎么?昭亲王如此害怕本宫?见到本宫要绕道而行 ?” 楚离镜怔了怔,忙俯身道:“臣弟给皇嫂请安,臣弟并非刻意避开皇嫂,而是现下天色已晚,臣弟担心……” “本宫派人去探过了,这附近没什么人,就算是有人,你我二人坦坦荡荡,自然是不必害怕。” 楚离镜眉心微拧,小心的抬头望了她一眼,比起在齐国,她的妆容更加雍容华贵。 比起大婚的那一日,她少了一份娇羞,更多了一分凌厉。 想起今日,成元公公说,睿妃娘娘和皇后娘娘闹了些不痛快。他的皇兄向来宠爱睿妃和苟妃,想必是让镜水受了委屈。 想及此,楚离镜突然道:“话虽然如此,可如今,大楚不比当日在齐国,凡事都要谨慎小心,尤其是皇兄,他向来疑心最重。” “疑心重又如何?他还敢杀了本宫不成?”镜水双拳紧握,提起楚离明,她更是怒目切齿,身形微微颤抖。 楚离镜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随后蹙眉小声开口:“你找我来,是不是有事?” 镜水点了点头。 楚离镜一副了然的神情,“若是有我能办到的,你尽管开口。” 镜水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字条,随后道:“你出宫,根据这上面的名字,去宫外帮我找一个人,让他想办法进宫来找我。” 楚离镜接过了字条,正要打开,镜水却拦住了他,冲着他摇头道:“出宫再看。” 楚离镜没有犹疑,点头道:“好。” 镜水微微蹙眉,随后轻声问道:“你不怕我害你?” 楚离镜语气坚定,“我坚信,你不会。” 镜水微一扬眉,冲着他露出一丝颠媚的笑容,“谢谢。” 镜水正要转身离去,楚离镜突然出声提醒道:“凡事不要与皇兄正面冲突,若遇到难事,你大可以派人来寻我,我定无条件会帮你。” 镜水微微一笑,由花脉脉扶着,淡出了楚离镜的视野。 回宫的路上,花脉脉长叹了一口气,“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费这么大的周章,利用昭亲王这个可怜的男人,连奴婢都看不过去了。若是您真的不满这大楚的皇帝,奴婢去给他下点药,毒死他算了。” 镜水摇了摇头,“他毕竟是大楚的皇帝,何况,若是本宫此刻沉不住气,便是辜负了父皇母后殷切的希望。本宫今日算是明白了,在大楚,若是本宫无能,便会任人欺凌,本宫要一点一点架空他的权力。” 镜水说此话的时候,眼神锐利无比。 花脉脉长叹了一声,忙道:“娘娘,咱们虽然相识的晚,可你是什么性子,花脉脉再清楚不过了,到时候皇上再三言两语哄您几句,您怕是就忘了今日的话了。” 花脉脉摇头叹息,而镜水却是紧蹙着眉头道:“不知道为何,本宫总觉得皇上怪怪的,好像他白天和晚上,不像一个人。” 花脉脉撇了撇嘴,压根没将镜水的话放在心里。 夜凉如水,镜水躺在长乐宫的床上,只觉得孤清冷寂。 白日里,皇上对她那般刻薄,而在冥罗镇,那个男人,明明那样温柔,那样谦顺。 难道仅仅因为换了一个地点,换了一身衣服,便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相比之下,镜水更愿意相信,楚离镜就是那一日在冥罗镇的男人。只可惜,他早早的被毁了容貌,除了性子相像,并无相符之处。 镜水闭上了眼睛,沉沉的坠入了梦中。 又是这样过了几日,安宁宫突然传来消息,说是睿妃娘娘病了,具体是什么病症,太医院也检查不出。 这可急坏了皇上,暗骂众太医废物的同时,不由得想起了花脉脉。 她自称是妙缘师父的徒弟,这一点,楚离明派人去求证过。 可是听说妙缘师父外出云游了,现下根本寻不到。 虽然没有经过妙缘师父的亲口承认,可是花脉脉身上有妙缘师父的信物,楚离明也觉得,这应该是错不了的。 故而,楚离明亲自派人去长乐宫请花脉脉。 彼时,花脉脉正在给镜水做药膳。 来大楚的这些日子,镜水许是有些不习惯,整日里蔫蔫的。 有了花脉脉,镜水向来不请太医,全程由花脉脉照顾着。 听到安宁宫有事,花脉脉鄙夷的看了一眼来请人的太监,“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自然是要照顾皇后娘娘的,凭何要去安宁宫?” 那小太监暗自擦了一把汗,随后忙赔笑道:“哎呦喂,花姑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这可是皇上命人来请的,您若是不去,那就是抗旨不遵啊。” 说完这话,小太监还看了一眼里面低头饮茶的皇后娘娘,希望她能说句话。 然而这皇后娘娘丝毫都没有动静,吓得那小太监只好躬身站在那里,口中不停的央求着花脉脉。 花脉脉做好手中的药茶之后,这才慢悠悠的抬头,看向了来传旨的小太监,“既然睿妃娘娘病了,那自有太医院去照看,请我,算什么事?” 那小太监吓得汗水顺着额头直淌,“花姑娘,您说笑了,若是太医院有法子,皇上自然不会请您过去,这宫里都知道,您可是妙缘大师的徒弟,医术自然比太医院的太医们高明的多。” 花脉脉摆了摆手,冷冷的开口:“我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没有皇后娘娘的允准,哪里都不会去。你去回了皇上,承蒙皇上抬爱,信得过奴婢。可是奴婢身份低贱,自然不配给身份高贵的睿妃娘娘诊治,让他另请高明。” 那小太监哪里敢这样回话,岂不是不要命了。 镜水抬头斜睨了那个小太监一眼,未有言语。 花脉脉见他还不走,便厉声喝道:“还不快滚?” 小太监看了一眼北门镜水那阴沉的脸色,吓得屁滚尿流的离开了长乐宫。 而萧玉姑姑站在门口刚要进门开口说些什么,镜水便冷冷开口道:“萧玉姑姑,内务府的账目一直都没有送过来,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了,你去催一下,若是今日午时还送不到,传本宫令,内务府总管立刻杖毙。” 镜水说话毫不留情,吓得萧玉姑姑一时噤了声。 萧玉姑姑本就是皇上的人,来长乐宫是为了提点镜水大楚宫内的规矩。 可如今皇上和皇后的关系剑拔弩张,她自然不敢说半句话。 尤其是这皇后娘娘,素日里看着和善,可关键时刻,绝不是好惹的。 萧玉姑姑慌乱无措的退了下去,偏巧在门外撞见了皇上,看见萧玉姑姑这副样子,楚离明没来得及细问,便在长乐宫门口大吼了一声,“北门镜水,你好大的胆子!” 第35章 第035章 皇后来了癸水 相比于楚离明的躁怒, 镜水要平静许多, 她缓缓起身, 直到楚离明冲到了她的面前,她才懒洋洋的躬身行礼, 慢悠悠开口道:“臣妾这些日子身子不爽,不能给皇上行全礼了,还望皇上恕罪。” 一时半刻儿的楚离明没反应过来这是北门镜水的无礼,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去救睿妃。 “皇后,朕命令你, 立刻派花脉脉前去安宁宫给睿妃看病!”楚离明躁愤异常、戟指怒目, 恨不能立刻撕碎了北门镜水。 镜水嘴角微动,转过头看向了花脉脉, 慢悠悠开口道:“花脉脉当年是臣妾在信天乡救下的一个小丫头,她虽然对臣妾忠心耿耿,可是脾气古怪,她轻易不会出手,她不愿意, 臣妾怎么可以强求?” 楚离明脸色更加难看了…… 花脉脉嘴角微微一动, 适时开口道:“启禀皇上,皇上认识家师, 自然也知道师父脾气古怪, 而奴婢亦是如此。非疑难杂症,非至亲好友不救。睿妃娘娘身体康泰,之前言语之上, 也十分看不起奴婢。奴婢不愿意医治这样的女人,还望皇上另请高明吧。” 楚离明吃了闭门羹,若是寻常的奴才,他早就将人抓走了。 可是花脉脉不同,他总要看在皇后和妙缘师父的面子上,顺着她的脾气,只要她在宫里没做的太出格,楚离明就没法处置她。毕竟妙缘师父和妙空大夫当年,性情也是古怪至极,轻易不肯医治。 看见花脉脉腰间的玉佩,楚离明顿时软下声来,“若非太医院无能,朕也不会亲自来找你。睿妃昏昏沉沉一直说胡话,总是梦魇,太医院来了,皆说睿妃没病,人都被折磨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病?” 花脉脉微一挑眉,顿时答道:“听皇上此言,奴婢大概明白了睿妃娘娘所得何病了。” 楚离明顿时一喜,心想果然是神医,三言两语,就知道了病根所在。 “奴婢当日在安宁宫早就提醒过睿妃娘娘,得罪过皇后娘娘的人是要遭天谴的。当初在清风观惹怒了天女的野狗,还有如今在齐国至今还说不出话来的华婉公主。前些日子,睿妃娘娘做了错事,想要污蔑皇后娘娘,如今正好,报应不爽。皇上若是实在担心睿妃娘娘,就该去提醒她,多行善举,轻易不要得罪天女。” 花脉脉说的煞有介事,仿佛真的有得罪天女遭报应这一说。 然而,楚离明不信! 他恶狠狠的瞪着花脉脉,手颤抖的指向了她,“朕知道了,是你,一定是你。妙缘师父生平善毒,你一定是对睿妃下了毒,要不然她怎么会如此?若是朕猜测的没错,齐国的华婉公主,和你口中的野狗,也是被下了毒吧?” 花脉脉嘴角微动,并未慌乱,而是一字一顿的回道:“皇上莫要魔怔了,师父是善于研制毒‘药,可皇上可曾听说有什么毒,太医也查不出来吗?此事就是睿妃娘娘多行不义,遭了天谴,皇上没有证据,不要污蔑好人。” “你这个丫头,和皇后一样,巧舌如簧!”楚离明愤恨的瞪了花脉脉一眼,也同样斜睨了一眼她身后始终稳如泰山站在那里的北门镜水,拂袖而去。 而花脉脉却是笑答:“奴婢多谢皇上赞赏,奴婢恭送皇上。” 待楚离明离开之后,北门镜水才松了口气,随后坐下来道:“药茶准备的差不多了吧,去给本宫泡一壶,整日里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花脉脉顿了半响,这才屏退左右,上前轻声道:“娘娘,您怎么还能如此安静的坐在这里,您看看皇上如今对你是什么态度?” 北门镜水不慌不忙的摆弄了一下手腕处的玉镯,随后缓缓开口:“什么态度?你下毒害了他心爱的女人,他如此,也委实正常。倒是你,若是皇上派人去了江息谷,一旦查出你不是妙缘师父的徒弟,而是妙空师父的,你要如何解释?” 花脉脉不慌不忙的坐了下来,“无碍,师父在我下山的时候说过,将来遇到了危急之时,提师父或者师伯哪个人的名号有用,便尽管提就是,无需忌讳。若是皇上真的派人去了江息谷,刚好我可以给他们两个老人家报个平安,也算是尽了孝道。” 镜水了然的点了点头,“如此便好,江息谷美吗?若非禁’锢在这深宫之中,本宫还真想看看他们这两位高人。” 花脉脉笑了笑,一边将药茶整理好放在罐子里,一边应道:“江息谷背山环水,风景秀丽,不过说起清静之处,哪里也比不过清风观啊。” 说起清风观,花脉脉的脑海中,便回荡起信天命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委实令她迷恋。 镜水默然,当初她因为师父派她去救玄衣少年恨透了信天命,恨不能此生再也不回清风观。 可如今,连她也开始想念清风观,想念清风山上的茶香,还有道观门口的两颗老树…… 楚离明怒斥皇后,且来长乐宫给镜水甩脸色这件事,丝毫没有影响到镜水的情绪,她喝了花脉脉的药茶,便大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虚若姑姑过来小声道:“娘娘,昭亲王派人来传消息,说是事情他都办妥了。” 镜水微一扬眉,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好,果然还是他最靠谱。” 镜水摆了摆手,虚若姑姑紧忙退了下去。 皇后不受宠的消息渐渐弥漫六宫,不过比这个消息更加劲爆的是得罪皇后娘娘要遭报应。就比如如今的睿妃,整日梦魇,昏迷在安宁宫已有半月之久,如今还不见丝毫好转。 所以,宫嫔们虽然知道皇后娘娘不受宠爱,却不敢怠慢分毫。 每日,镜水接受六宫朝拜,将后宫诸事管理的也算是井井有条。楚离明,倒也还算是雨露均沾,只不过这些日子,一次都没去过长乐宫。 恰好这一日,是初一。 按照祖制,皇上每逢初一十五必到皇后宫里,这是规矩,不可轻废。 听到成元公公禀告的时候,楚离明捏紧了眉心,有些无奈的开口:“这茬,朕倒是忘了,只是朕给离镜放了假,如今假期未满,让他进宫,也不太过得去,可是让朕去看皇后那张脸,朕也觉得委屈。何况,皇后此人,实在阴诡。朕光是看着她,就头皮发麻。” 成元公公忙赔笑道:“皇上,民间虽然有许多关于皇后娘娘的传闻,可是皇后娘娘,也只是凡夫俗子,又不是妖道。再者说,她毕竟是齐国的公主,就连皇贵太妃也时时刻刻叮嘱您,莫要委屈了皇后。咱们去长乐宫,哪怕是坐一坐,陪皇后娘娘用膳,也好。” 楚离明眼神微眯,颇有些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情不愿的起身,长叹一口气道:“走吧,朕硬着头皮去就是。” 谁知,楚离明刚刚走到门口,便瞧见长乐宫的小太监过来传话,“皇上,皇后娘娘说她今日来了癸水,不宜面圣,让皇上令寻别处去。” 成元公公见楚离明脸色阴沉,顿时大骂一声,“胡闹,这是祖制,皇后娘娘不懂规矩,你们还不知道提点着吗?” 小太监垂首下去,身子哆嗦个不停,也不敢再说话了。 而楚离明却摆手道:“不必训斥这个奴才,左右朕也不愿意过去。只是这皇后来了月事,怕是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成元公公脸色一白,顿时躬身下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看来,是时候再招楚离镜进宫侍奉皇后了…… 楚离明沉吟半响,突然吩咐道:“去太医院,请金院判去给皇后好好诊治,算出一个好日子,最好能一击就中,省得那许多麻烦事。” 成元公公忙称了一声是。 而此时,在长乐宫安安静静看书用点心的镜水,并不知道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听闻皇上不来,她反倒是松了口气。 花脉脉一边在一旁修剪花枝,一边轻声道:“可是咱们老不得皇上宠爱,长久下去,也终究不是办法。” 镜水倒是难得的看得开,似笑非笑的开口:“所以啊,咱们要加快手里的动作,拉拢前朝大臣,等到本宫真正手握权力的那一刻,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说及此,镜水突然小声吩咐道:“抽空去叮嘱一下咱们的人,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花脉脉连声称是。 金院判过来的时候,刚好与花脉脉撞上。 花脉脉看他一副太医打扮,便不客气的开口道:“皇后娘娘的脉象,一直是由我亲自照料,就不劳金太医跑这一趟了。” 金院判早就听闻这长乐宫的大宫女花脉脉不好相处,如今一见,果然知晓传闻不假。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忙赔笑道:“姑娘,这是皇上的旨意,您莫要为难我,皇上说了,让我给皇后娘娘好好看看,寻个合适的日子,最好能一次就让皇后娘娘怀上嫡子,如此用心,姑娘该明白才是。” 花脉脉顿时恍然大悟,随后干笑了一声,这事情她没办法拿主意,只好带着金院判去请示镜水。 镜水闻言,给了金院判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后叮嘱道:“那金太医,你可得好好看看,若要把错了脉,本宫可不依。” 金太医忙赔笑了一声,手掌微微颤抖的把上了镜水的脉…… 金太医诊完脉之后,便忙赔笑道:“回禀皇后娘娘,您身子骨康健,待老臣算好了时辰,再去禀告皇上。” 镜水微微一笑,示意花脉脉看赏。 金院判离开长乐宫的时候,还擦了擦额头的汗,掂量着手中价值不菲的金子,小声感慨道:“这长乐宫的差事,不好做啊……” 待金太医走后,花脉脉蹙紧了眉头,“镜水,你当真要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镜水反问:“为何不可?只要有了皇子,本宫才能更好的在后宫立足,等皇子长大了,还有皇上什么事?” 花脉脉虽然赞同镜水的说法,可她还是满脸的担忧,“可是娘娘,皇上之前对您的态度如此恶劣,若是他趁着这次机会,折磨您,该如何是好?” 第36章 第036章 花脉脉下毒 听闻此言, 北门镜水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随后道:“你这段日子, 给了本宫那么多防身的毒,本宫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应该不会, 他虽然不喜本宫,可却想要一个嫡子,如今这后宫之中,他唯有一女,就算是他的宠妃生下了皇子, 在大楚这嫡庶尊卑如此森严之地, 庶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花脉脉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做声了。 她默默的盯着镜水那精致的容颜, 不禁觉得镜水若是没嫁给大楚皇帝的话,还有许多选择。 比如,对她一往情深的道长,一直默默守候的秦楚,还有, 宫外那个毁了容貌却对镜水千依百顺的楚离镜。 可偏偏, 镜水一个都没选,选了这个阴险狡诈、喜怒无常的楚离明。 “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道长了, 若是道长知道娘娘在宫里如此受苦, 他怕是也不忍心吧?”花脉脉亦是缓缓坐在了镜水的一侧,望着窗外的阴沉的天气,感慨道。 镜水眉心拧紧, 望着花脉脉天真的样子,虽不忍心,却还是说了,“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当初让我嫁给大楚皇帝的人,就是师父吧?” 花脉脉手中的动作一顿,半响没有抬头。 是啊,她刻意忽略掉了这一点,她也一直都不理解,明明道长那么喜欢镜水,却还是将镜水推给了别的男人。 镜水帮忙将花脉脉凌乱的袖子整理开来,随后叹口气道:“时候不早了,着人伺候本宫就寝吧。” 花脉脉缓缓起身,“奴婢来就好,今晚正好是奴婢值夜。” 镜水悠悠的点了点头,表面上平静,心中却叹息声不断。 她知道,父皇当时宠爱德妃,母后也是日日独守空房,她不知道那些孤寂的日日夜夜,母后是如何熬过来的。 而她,刚来大楚半月之久,便觉得这样的日子,如同囚笼一般,乏味、孤独到让她发疯。 近日,镜水将手上的玉镯换成了之前楚离镜送的那串紫蓝宝石手钏,也正是送给大公主全被睿妃拿去做文章的那一个。 她睡不着觉的时候,就默默的摸索着那串手钏,上面一共整整二十八颗宝石,每一颗,她都认真的抚摸,如此循环往复,不知道多久,才能缓缓入眠。 白日里,镜水改掉了那些懒惰的毛病,从前宫内的账目都由虚若姑姑管着,如今她竟然也开始与虚若姑姑一同管理后宫账目,甚至于就连内务府总管贪贿的琐事,镜水都严厉申斥,亲自督管。 当年,睿妃娘娘管理后宫的时候,像是这些小事,她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到了镜水这里,却越发严厉。 不到一月的时间,镜水已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除了皇上长久不来她宫里,这个皇后,她当得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 次月初一,是金院判算好的好日子,按照常理,这一日按照规矩,楚离明是无论如何都要去长乐宫的。 楚离镜当日一大早的就进了宫,还陪同皇兄用了午膳。 下午的时候,还连陪着楚离明下了三盘棋。 楚离明见自己的弟弟心绪还算是平和,也算是松了口气,“朕知道,一直以来,朕总是在难为你,你放心,只要你能让皇后顺利生下嫡子,咱们就算是大功告成。” 说罢,楚离明还拍了拍手。 成元公公立马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端到楚离镜的面前,甚至还冒着热气。 “这可是朕寻遍名医找来的偏方,你喝下去之后,定然能强身健体,今夜,争取一次成功,让皇后顺利怀上。” 楚离镜从前也听说过,后宫女人为了有孕,在民间寻遍药方,可还从未听说,要让男人也喝汤药的。 楚离镜一只手颤颤巍巍的碰了碰药碗,蹙眉开口:“皇兄莫不是,给皇嫂也准备了这样一碗药?” 一提到北门镜水那个女人,楚离明的脸色便不大对,“她?你这几日在宫外逍遥,不知道朕的苦楚。那个女人,实在是邪门的很,朕连看都懒得看她,哪里敢逼她喝药?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花脉脉,医术高明的很,朕就算是想动什么手脚都难。若非朕有难处,自然也不会找出适合这男人的药方让你喝。不过是碗药而已,朕不会害你,趁热喝了吧。” 皇上的命令不容违背! 就算是此时此刻,楚离镜的面前是一碗毒‘药,他也得照喝不误。 楚离镜蹙紧了眉头,端起面前的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将药碗放了回去,冲着楚离明略带委屈的开口:“这药,是臣弟喝过最苦的,皇兄可有蜜饯?” 楚离明闻言哈哈大笑,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那可不行,太医说了,茶水和蜜饯可都会消解药性的,成元,去给昭亲王倒一杯清水润润喉便是。” 楚离镜向来对楚离明的话唯命是从,他不肯给他蜜饯,楚离镜自然也不会再要。 只不过楚离镜这一下午的心思,都飘到了长乐宫。 而长乐宫那边,萧玉姑姑正在忙着给皇上准备晚膳用的膳食,而镜水却不大上心的样子,眼看着日暮西沉,她还是午睡后的那一番妆容,并未精心打扮。 萧玉姑姑进门之后,不由得轻声提点了一句,“皇后娘娘,向来这侍寝的后妃,都要好生装扮一番,以示郑重。何况,皇上长久不来咱们长乐宫一回,娘娘也该……” “后妃?本宫可是皇后,怎么可与她们一般?这身衣服,本宫瞧着甚好,不必再换了。” 萧玉姑姑上下打量了一眼皇后娘娘那身浅紫色绣红梅花的八幅绿叶裙,如何看都不像是甚好的样子…… 大楚正宫以正红色为尊,而齐国皇室正宫才以紫色为尊,萧玉姑姑深觉不妥,便又提点了一句,“今日毕竟是初一,虽不是什么大日子,可皇上要来,皇后娘娘也不能怠慢了,就算是不盛装拜见,也总该穿一身正红色宫装,要不然皇上怪罪下来……” 萧玉姑姑话还没有说完,镜水便打断了她的话,“当年本宫在齐国的时候,母后便整日里都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今日本宫也穿这样的颜色,自是思念母后,皇上不会怪罪。萧玉姑姑未免话也太多了,本宫知道你是皇上的人,本宫也向来待你不薄,你教导本宫规矩,也算是半个师父。不过如今,若没有什么必要提点的,就不必唠叨了,如今这后宫以本宫为尊,本宫的话,就是规矩,就算是皇上来了,本宫也不会改。” 萧玉姑姑大骇,脸色微变,忙福身道:“是,皇后娘娘教训的是,老奴记住了。” 萧玉姑姑傍晚出宫门去内务府办事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迎面而来的“皇上”与成元公公。 萧玉姑姑急忙俯身行礼拜见,楚离镜并未看她,而是径直从她身畔走了过去。 萧玉姑姑眉头一拧,沉了沉心气,忙道:“皇上,老奴有要事禀告。” 楚离镜一顿,转头看向了成元公公,见成元公公微微点头,楚离镜这才缓缓开口:“你起来回话吧。” 萧玉姑姑忙起身道:“是,奴婢谢皇上。” 起身之后,萧玉姑姑缓缓靠近了些,小声禀告了一番。 楚离镜听得有些不耐烦,大抵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皇后娘娘不尊后宫规矩,执意为之。 她禀告的倒是详细,就连镜水对她说过的话,都一字不漏的对“皇上”说了…… 楚离镜撇了成元公公一眼,成元公公忙小声对着萧玉姑姑道:“行了,干你的活儿去吧,你说的,皇上都知道了,以后继续盯着皇后娘娘,一举一动,尽管来报。” 萧玉姑姑笑的明媚,忙垂首称是,随后还深深的望了皇上一眼。 可是皇上并未看向她,反而是急匆匆的进了长乐宫内院。 镜水倒是没有太过失礼,先行出门迎接,也行了全礼,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就连侍膳之时,镜水也在一旁,亲自给“皇上”夹菜,一声不吭。 而楚离镜,为了避免出错,自然也是一声不吭的。 成元公公一直在一旁盯着,见帝后二人还算是和睦,便也松了口气。 用完晚膳之后,便到了奉茶的时辰,茶是花脉脉亲自端上来的,端到皇上的面前的时候,花脉脉小心的望了镜水一眼,随后便将茶水放下,退了下去。 内殿之中,唯有镜水与楚离镜二人。 此时此刻,望着镜水略显消瘦的面容,楚离镜心疼不已,“入宫以来,你似乎瘦了一圈。” 镜水不咸不淡的回:“多谢皇上记挂,臣妾很好。” 楚离镜没有在意她的冷淡,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正要入口,便察觉到了这茶水的不对劲…… 第37章 第037章 当日在冥罗镇 镜水微一抬眸, 正看见皇上对着那茶水出神, 随后轻笑一声, 反问:“怎么?皇上不敢喝吗?” 楚离镜咽了一口唾沫,他不知道这茶杯中到底是什么毒, 总之镜水胆子大得很,竟然敢动这样的手脚。 他不是皇兄,自然不会发怒。他不禁想起了皇兄对镜水的评价,其中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怕就是“邪门”了吧。 他比皇兄了解镜水, 知晓她天真可爱, 知晓她内心渴望自由,知晓她朴实善良, 唯独邪门一说,他不肯苟同。 可在楚离镜的心里,他的皇兄越是不喜欢镜水,他便越发的高兴。 想及此,楚离镜没有发作, 而是将茶水推到了一边, 淡淡开口道:“朕不渴,不想饮茶, 时候不早了, 咱们休息吧。” 说罢,楚离镜便下了软塌,想要凑近镜水…… 谁知这一次, 镜水不复当日在新婚之夜的热情,反而是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极其不喜他的靠近。 楚离镜虽然人在宫外,可是宫内的事情也听说了不少。虽然人人都说新皇后严厉威严,宫中无人敢惹。 但是从镜水落寞的神情中,楚离镜知道,她过的并不好。 楚离镜伸出手想要将眼前的人儿揽在怀里,可是慢慢却发现,他顶着楚离明的身份,如此做,未免太过于突兀。 他缓缓坐了回去,坐到了镜水的对面,笑着开口:“长夜慢慢,朕与皇后下一盘棋如何?” 他的笑容和煦温柔,镜水仿佛回到了初次见他的时候,冥罗镇,玄衣少年,两相重叠,一阵恍惚…… “好啊,既然皇上有雅兴,臣妾奉陪到底。”镜水亲自拿出了从齐国带过来的玉棋,摆在了桌上。 这玉棋也是当初楚离镜送给她的诸多宝贝中的一样,每一颗棋子都通透明亮,镜水平日里都不舍得拿出来。 她如今将玉棋摆上,却不见皇上眼中有丝毫的惊艳之色。 “想必大楚宝贝繁多,臣妾纵然拿出此等宝物,皇上眼睛为都未眨一下。”镜水笑容淡泊的开口。 楚离镜一怔,这本就是他的东西,他自然不觉得稀奇。可是看向了镜水期待的神色,他这才爽朗一笑,“果然是好东西。” 镜水微一挑眉,倒是不说话了。 人生如棋,博弈之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 镜水倒是下的认真,可“皇上”却似有相让之意。 凡为君者,皆不会如此。镜水虽自幼远离庙堂,却也懂得这个道理。 皇上此举,倒是让人觉得反常。 镜水的白子落下,反倒是吃了皇上一大片黑子,胜负已然分明。 镜水拍了拍手掌,笑容也不似刚刚皇上进门那般防备,反而是缓缓收拾棋子,轻声问道:“皇上为何要让臣妾?” 楚离镜笑的无辜,“有吗?朕倒是觉得,皇后天资聪颖,棋术高超。” 镜水不以为然,反而是似笑非笑的紧紧盯着皇上,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在镜水心里,他此番如此做,或许是一种无言的道歉。 是为了前些日子,她与睿妃之间的纠葛,道歉吗? 镜水不禁又想起当时皇上对他厌恶的面孔,又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 可总而言之,这个男人,白天与黑夜,就是有两副面孔。 镜水不是沉得住气的人,她顿在那里,静默了半响,才终于一字字的开口:“皇上可还记得?当日在冥罗镇的事情?” 楚离镜瞳孔忽然紧缩,本来平淡柔和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十分惊骇,“你说什么?”他颤声开口。 镜水没有错过他面上的表情,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句,“当日,在冥罗镇,皇上身穿一身玄色衣衫,这些事情,皇上都忘记了吗?” 这一个多月的冷淡和厌恶,已经让镜水受够了。 她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争夺权力,可是这一件事,她始终想不通。 明明她们早就相识,明明皇上也该知道那一日那个女人就是她,为何偏偏对她如此凉薄? 楚离镜只觉得神思早已抽离,从前从未流泪的硬汉,在这一刻,竟然觉得眼眶发热,他双拳紧紧藏在衣衫之内,强忍住内心的震动,“难道,当日你选择来大楚和亲,就是因为此事吗?” 镜水微微点头,随后苦笑一声,“那件事发生之后,臣妾也怨过皇上,也恨过师父。不过当臣妾知道,您就是大楚的皇帝之时,臣妾是心甘情愿来和亲的。只是从未想过,皇上心头早已有了别的女人,再也容不下臣妾半分。” “不,不是这样的……”楚离镜双拳紧握,轻声呢喃。 震动之下,他将案桌边的茶杯摔个粉碎! 门外的成元公公听到动静,猛然惊醒,随后冲着房内喊了一句,“皇上,发生了何事?” 听到成元公公的动静之后,楚离镜的思绪才缓缓回神。 他险些忘了,此时此刻,他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皇兄。 在镜水的眼里,他也不是楚离镜,而是皇上! “没事,朕不小心碰掉了茶杯。”楚离镜强忍着情绪,嘶哑出声。 成元公公听出了里面的不对劲,忙派人进来收拾,靠近楚离镜的时候,他还小声叮嘱了一句,“可别忘了皇上的嘱咐……” 楚离镜眼角发红,半响都没有出声。 而花脉脉进来收拾的时候,也看见了地上的茶水洒落一地,她略带紧张的看向了镜水,还以为是她的毒被皇上发现。 可是镜水神色平静,花脉脉只好默默的退了下去。 待殿内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楚离镜才缓缓坐了下来,他握紧了拳头,沉默了良久,才喑哑出声道:“以后有关于冥罗镇的一切,都不要再提了。对我们彼此,都好。” 镜水心中一窒,皇上是刻意忘掉此事,难道在他的心里,也以为当日发生的一切都是耻辱吗? 明明是她,受了委屈…… 镜水眼眶发热,可泪水终究是没有留下来。 原来,将那一日的缠绵记在心中的人,唯有镜水自己。 思绪间,楚离镜已经不知何时凑近了她的身边,趁着她不备,将镜水打横抱起。 在镜水还未反应过来的那一刻,便堵上了镜水的唇…… 起初镜水也大抵用力推了推他,可是她的反抗在楚离镜的眼里,不过是挠痒痒一般,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后来,镜水便也不反抗了,任由他猛烈的侵略。 一整夜,他时而温柔,时而猛烈,一次又一次,镜水最后只好瘫软在那里,任由他动作。 直到天微亮,楚离镜才总算是停下了动作,从背后抱紧了镜水,默了许久,他才轻吻着她的发丝,凑近她耳边,小声的呢喃了句,“以后你受了委屈,就去找昭亲王,在人前,甚至于在朕的面前,都不许再提冥罗镇,也不许露出你柔弱的一面。你要强大起来,昭亲王他都会帮你。” 镜水浑浑噩噩的,隐约听到了他这话,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楚离镜离开长乐宫的时候,眼角依旧腥红,吓得成元公公忙道:“王爷,您神色很不好,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楚离镜摆了摆手,“快回鸾华宫,本王出宫后,自会让府苑的大夫来给本王看看。” 成元公公应了一声。 楚离镜的状态十分不好,楚离明见了他那个鬼样子,也没有在言语上试探和讽刺,反而是让成元公公赶紧送他出宫好好休息。 早朝之后,成元公公在一旁提醒了一句,“皇上,金院判说,若是要让皇后顺利生下嫡子,至少要连续两日去长乐宫。” 楚离明微微蹙眉,随后捏着眉心发愁道:“朕知道这事,只是离镜那个样子,朕有些不忍心。他向来不近女色,偏偏朕让他去碰皇后这个邪魅的女人,许是他也受了不少苦。” 成元公公不禁想起昨夜长乐宫内殿的动静,昭亲王也不像是不近女色的样子。只是这种话,他不能说,也尽量要少说。 成元公公思忖片刻儿,小声进言道:“皇上,奴才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若是皇后能顺利有孕,咱们也不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了。” 成元公公心里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昭亲王看向皇后的眼神不简单。万一日后日久生情,恐怕生了不必要的麻烦。 楚离明犹疑须臾,点了点头,道:“罢了,派人去请昭亲王,正好宫里有太医,给他好好看看。” 而此刻,长乐宫内,镜水迟迟未醒,许是昨晚太累了,她觉得浑身痛的厉害,本来已经勉强起身了,最后,却又吩咐花脉脉让各宫娘娘回去,免了今日的请安礼。” 待各宫娘娘走后,镜水这一觉,便睡到了正午,待她起来用膳的时候,成元公公便派人来吩咐道:“娘娘,皇上让您今晚准备着,今晚留宿长乐宫。” 镜水一时失神,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虚若姑姑开心的不行,急忙给成元公公看赏。 虚若姑姑回来之后,还忙给镜水夹菜,还殷切的叮嘱道:“皇后娘娘,皇上难得如此,您可一定要抓住机会,抓紧皇上的心啊。” 镜水还是紧蹙着眉头,静默了良久,她才像是感叹般开口:“本宫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第38章 第038章 昭亲王的伤疤 虚若姑姑付诸一笑, 忙道:“您啊, 定然是觉得不可思议。可奴婢这样的事情看得多了, 您在入宫之前,皇上已有两位宠妃, 先入为主,对您也刻意冷落。可是慢慢的,只要您好好伺候,皇上总会看在眼里的。” 镜水与虚若姑姑说的自然不是一件事,镜水一共侍寝两次, 她口中的不对, 自然指的是黑夜里的皇上给她的感觉不太对。 想及此,虚若姑姑那方又接着道:“娘娘, 奴婢听说,睿妃娘娘和苟妃娘娘经常做小食送到御书房,虽然都是小东西,皇上不缺,可是心意在那里, 您要不要也……” “不必, 虚若姑姑,您准备好今夜的晚膳就好, 莫要让皇上挑出了错处, 至于那些争宠的手段,咱们长乐宫,不必去做。”镜水淡淡道。 虚若姑姑脸色的笑意淡了下来, 忙应了声是。 出门的时候,虚若姑姑还同花脉脉埋怨了一番,“咱们娘娘这个性子啊,就跟她母后刚入宫的时候是一样的。一身傲骨,不肯服软。” 花脉脉笑了笑,反倒是不以为然,“后宫的女人这么多,若是人人都迎合皇上,哪里能显露出咱们娘娘的特别?” 虚若姑姑叹了口气,点了点花脉脉的小脑袋瓜子,“你啊,就是跟娘娘一样,太年轻了,不说了,我干活去了,你好好伺候娘娘吧。” 花脉脉笑着应了声是,转身进了内殿。 花脉脉走路带风,面上始终噙着笑意,看向镜水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舒畅,还甜滋滋的跑到了镜水的身畔小声道:“娘娘,奴婢刚刚去了重华宫给皇贵太妃送点心,您猜,奴婢遇上了什么事?” 镜水的表情淡淡的,转过头问道:“难不成是秦楚给本宫带东西了?” 花脉脉摇了摇头,随后看了一眼四周,凑近了镜水的耳边道:“是道长,道长给您消息了,说是大楚有皇后出宫祈福的传统,让你找机会,出宫找他议事。” 镜水拿着花枝的手一顿,随后点了点头,道:“本宫知道了,宫外的事情,本宫只是传了个消息,让他们准备着,却没有亲自现身,也是该找个机会,出去安排一下。” 花脉脉莞尔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这个啊,国师大人都替您想好了,他亲自去替你说辞,想必过两日,咱们宫里会来一个新的小太监,负责替您传递消息。” 镜水欣喜的接过那封信,是宫外的线人给她的回信,说是只要她一声令下,宫内宫外自可连成一线供她启动。 几日的烦闷心情,终于在这一刻有了舒展。 这一切都是她父皇的功劳,而镜水此番,不过是捡了个大便宜。 花脉脉见镜水有些开心,不免又小声道:“可是镜水,道长还说您不该将那字条让昭亲王去送,且不论昭亲王会不会背弃您,您此举太过于冒险了。” 镜水不以为然,她对楚离镜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下次去重华宫,你尽管对碧儿说,就说昭亲王值得本宫信任,请师父不必担心。” 花脉脉怔了怔,这才“哦”了一声,没有多嘴再问。 夜幕降临,长乐宫内华灯初上,温馨异常。 楚离镜走到宫门口,便望见镜水早早的站在宫门口迎接,一身绛紫色宫装,衬得她雍容华贵、端庄明媚,他几乎有些恍惚。 若是他早一些,再早一些,或许一见面便告知镜水实情,如今镜水怕就是他的妻子了。 如今虽然,他代替皇兄与镜水行夫妻之事,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楚离镜静默了半响,成元公公忙在一旁提醒道:“皇上,您该进去了。” 楚离镜嘴角苦涩的一动,转过头看向了成元公公,“你知道吗?本王可以为皇兄做任何事,为他扫清余孽,为他身先士卒,唯独如此,他派你来,像个木偶一般摆布本王,让本王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任何自由。” 成元公公深吸了一口气,他小声劝慰道:“王爷,皇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皇后娘娘顺利怀上龙胎,产下嫡子,就不会再劳烦您了。” 谁知,这话一出,楚离镜更加不快了,“所以,利用完本王之后,再将本王一脚踢开?” 成元公公大骇,忙垂首提醒道:“王爷,请您慎言。” 楚离镜苦笑一声,踏进了门去。 他从心底里告诉自己,要把和镜水的每一次相处,当成最后一次来对待。 说不准,以后皇兄,就用不着他了…… --- 夜晚凉风阵阵,眼看着熬过了最热的夏季,就要入秋了。 楚离镜见镜水打了个冷战,不由得命人将窗户关紧,还像是交代后事一般的交代着,“以后朕不过来,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提前命人给你准备好换季的宫装,大楚与齐国不同,冬日也格外的寒冷。” 镜水一怔,他如此关切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镜水微微摆弄了一下手上的戒指,起身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感激莫名。” 楚离镜微微扶起了她,见她似乎总喜欢摆弄手上的饰品,便握紧了她的手,突然发现她的戒指上,有一个小小的“镜”字。 镜水见她盯着她的戒指看,便出声解释道:“这是臣妾十二岁那一年,师父送的生辰礼,这上面的字,还是师父亲自刻的。” 楚离镜嘴角微微扯动,想起了自己与镜水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镜”字,便突然出声道:“这个东西,可否送给我?” 他说的是我,而并非朕…… 镜水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思忖片刻儿,便从手上摘了下来,“臣妾手指头细,唯恐皇上戴不上。” 楚离镜摇了摇头,“无碍,我会找一根红绳,挂在脖子上。或者,珍藏着也好。” 这个戒指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镜水倒是并未在意,将戒指放在他的手上,便坐了回去。 两个人相对无言,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说。 最后,也少不得要灭灯休息。 一番云雨之后,楚离镜静静的躺在镜水的身侧,一双胳膊有力的抱紧了她,似乎想将镜水永久的禁锢在他的臂弯里。 镜水起初还不大舒服,后来也由着他去了。 恍惚之间,镜水缓缓的摸上他的胳膊肘,发现了一道细长的疤痕。 镜水缓缓睁开眼睛,轻声开口:“皇上这道伤疤,因何留下来的?” 楚离镜心下微惊,忙抽回了手臂,转了过去,不理镜水。 大约静默了许久,他沉稳的呼吸声传来,镜水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来皇上,不愿意跟她讨论这个问题。 次日一早,镜水醒来早就不见了皇上的身影,合宫朝见之后,镜水松了口气,回内殿用早膳。 今晨,是萧玉姑姑伺膳,镜水喝完了最后一口银耳八宝粥之后,还抬眸望了萧玉姑姑一眼,“萧玉姑姑,你入宫最久,可了解皇上的事?” 萧玉姑姑一怔,这阵子,皇后娘娘不太待见她,也很少主动搭话。 此刻,她倒是笑的开怀,“奴婢也不是特别了解,但若是论皇上的喜好,平日里的口味,奴婢也是知道一些的。” 镜水点了“恩”了一声,望了一眼晨起的早膳玉露点心,她一口未动,便道:“这道点心本宫赐给你了。” 萧玉姑姑忙俯身谢恩。 镜水微微一笑,柔和的看向了她,“本宫是想问,皇上身上,有没有细长的伤疤?” 萧玉姑姑微微蹙眉,大约是回想了一会儿,忙摇头道:“不能,奴婢入宫早,早些年还熟识皇上的乳母。皇上八岁便被立了太子,先帝爷那是含在手心怕化了,怎么可能有伤疤?且这些年,皇上虽然练习武艺,可都是为了强身健体,周围那么多人护着,也不会受伤,更莫要提伤疤了。” 说完这话,萧玉姑姑抬眸问道:“皇后娘娘,您为何要问这个?” 镜水嘴角微动,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随口一问。” 萧玉姑姑并未想太多,而是笑意吟吟的开口:“说起伤疤啊,咱们皇上的胞弟昭亲王身上却不少。他早年间为了救皇上,胸口中了刺客一剑。后来外出巡视,大伤小伤也受了不少,皇上曾经多次提及,给他用最好的药给他去伤疤,可是昭亲王却说,他连脸上的疤痕都不在乎,又何必在乎身上的。哎,昭亲王与皇上一母同胞,幼时也是风流倜傥,谁知道遭了大变故,连都城内外的王孙之女都不愿意嫁给他,也当真是可怜。” 萧玉姑姑说者无意,镜水却听到了心里。 萧玉姑姑走后,镜水一直坐在那里发呆。 花脉脉进来在镜水眼前晃悠了好几圈,也只见镜水双目无神,并未有动静。 花脉脉一怔,正要上前推一下镜水,谁知镜水突然拽住了花脉脉的胳膊,“你说,皇上若是不来咱们长乐宫,有什么办法,本宫可以再见他一面?” 花脉脉愣了一下,随后沉思良久,缓缓开口:“萧玉姑姑之前叮嘱过,没有要紧事,咱们是不能去御书房打扰皇上的。要不娘娘您装病吧,皇上良心发现,晚上就会过来看您。” 镜水猛地摇了摇头,拽紧了花脉脉的衣袖,一字一顿的咬牙开口:“不,不行,不能晚上,本宫必须要白天见到他。” 第39章 第039章 皇后你疯了 花脉脉不懂镜水为何如此执着,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在外面忙碌的萧玉姑姑, 在镜水耳畔悄声道:“咱们若是就这么去, 萧玉姑姑定然拦着,待奴婢去打发了她。” 镜水骤然起身, 见自己着装甚好,便叮嘱道:“不必如此偷偷摸摸,咱们光明正大的过去,萧玉不过就是个奴才,本宫不必怕了她。” 花脉脉怔了怔, 随后嘴角轻动, 点头称是。 镜水如此,花脉脉心下觉得十分畅快, 毕竟花脉脉是个直肠子,向来也受不得委屈,之前见镜水受了委屈,心下已然十分难受了,只要她的镜水不管不顾, 她便也无所忌惮。 花脉脉大摇大摆的跟在了镜水的身后, 行至门口处,萧玉姑姑果然凑过来问道:“皇后娘娘, 您这是准备去哪, 奴婢也好提前准备着。” 镜水不慌不忙:“去御书房。” 萧玉姑姑一怔,随后忙挡在了镜水的前面,堆笑道:“皇后娘娘, 不可,皇上早有言在先,说您不可随意去御书房,若是有急事,就知会奴婢一声,奴婢亲自替你去御书房将皇上找来。” 镜水嘴角轻动,上下打量了萧玉姑姑一番,“本宫让你让开。” 镜水不咸不淡的出声,然而站在萧玉姑姑面前,却自有一股威严。 萧玉姑姑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静默半响,又恭顺道:“娘娘,奴婢也是为了您好,皇上向来脾气不好,若是因为此事怪罪了娘娘,奴婢担心,皇上又要整月都不来咱们长乐宫了……” 萧玉姑姑口中的威胁,镜水并未在意。 镜水反而是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萧玉姑姑,“萧玉,本宫知道你是皇上的人,正因为知道,所以本宫一直以来对你还算是亲厚,你现在让开,本宫对你还会一如往日。” 萧玉姑姑一怔,皇后娘娘不过也才十五岁的年纪,说起话来,却是十分老成,萧玉姑姑入宫多年,什么样的贵人没见过,现下,却慌了神。 她踌躇了半响,这才想到,她本是皇上的人,有皇上撑腰,也没什么可怕的…… 思及此,萧玉姑姑突然咬牙道:“皇后娘娘,既然您知道奴婢是皇上派来教导您规矩的,就莫要为难奴婢啊。” 花脉脉在一旁轻笑一声,淡淡一笑道:“让开。” 萧玉姑姑站的笔直,并未有任何动作。 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倒地不起,手捂着胸口,难受异常。 花脉脉连忙叫人:“虚若姑姑,快命人扶萧玉姑姑回去,萧玉姑姑犯了急症,得要休养几天。” 镜水微微摆弄着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叹口气道:“好言相劝,她非是不听。” 花脉脉亦是抿嘴笑道:“放心,奴婢只是让她十天半月下不来床罢了,若是还如此,咱们便将她送回皇上那里去。” 镜水眉心微动,语气轻缓的开口:“已经送到本宫面前的人,那就是本宫的人,皇上虽然凉薄,却不蠢,怎么可能要回去。只不过萧玉姑姑说得对,他定然会给本宫脸色看。” 花脉脉脸色微变,有些无措道:“那该怎么办,娘娘可有对策?” 镜水脑海中,突然回荡起夜里的那张面容,心下的猜测越来越强烈,她抿嘴笑道:“本宫如今已经联系上了宫内宫外所有的线人,父皇说得对,能与他相敬如宾自然是最好,若是做不到,咱们不必怕了他,走!” 花脉脉望着镜水威严霸气的背影,不禁觉得镜水成长了,甚至于,就连她都与有荣焉,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守在御书房门口的是成元公公,远远见皇后的銮驾过来,也是吓了一跳。 成元公公急忙上前,“皇后娘娘,皇上现下批阅奏折,您怕是不能进去。” 镜水不慌不忙的走了下来,冲着成元公公微微一笑,“本宫有急事要问皇上,非问不可,成元公公还是进去通报一声,若是本宫硬闯,总是叫公公为难。” 成元公公大骇,这皇后娘娘说话温声细语的,可却是在威胁于他。 成元公公思忖片刻儿,顿时走近了内殿通报楚离明。 自然,御书房门口还站在一左一右两位御前侍卫,镜水走近了,其中一位,暗中悄悄的对着她点了点头,镜水嘴角轻动,了然于心。 师父给她的信中,便有关于御前侍卫有其一是自己人的说法。 今日,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过来认认脸。 不多时,成元公公出来了,他俯首一稽,“皇后娘娘,皇上让您回去,今晚,他必会去看您。” 北门镜水嘴角轻动,似乎并不意外成元公公的说法,“你且去告诉皇上,本宫心中有一个疑惑,务必要让皇上亲自给本宫解释解释,若是皇上解释不明白,本宫只好将成元公公抓去严刑拷问了,毕竟本宫相信,成元公公,应该什么都知道。” 成元公公脸色一白,吓得有些手脚酸软。 虽然皇上总说皇后邪门妖媚,他却不甚在意。 如今看来,这皇后娘娘的确不是好惹的,她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来兴师问罪的。 明明今个晨起,昭亲王说一切如常,这中间又是出了什么差错? “待老奴去通禀告,皇后娘娘稍候片刻儿。”成元公公擦了擦额角的汗,忙走了进去。 不多时,里面便出了楚离明暴怒的声音,“她放肆!” 听到里面的皇帝如此激动,镜水反倒是笑了,她趁着两位御前侍卫不备,便冲了进去。 彼时,茶水茶杯散落一地,楚离明正恶狠狠的瞪着她。 两位侍卫随后赶来,“皇上,皇后娘娘硬要闯进来,属下不敢拦着。” “废物,滚出去候着。”楚离明厉声道。 “是。”两位侍卫离开了。 成元公公也紧忙道:“老奴也先退下了。” 镜水转过头看向了花脉脉,“你也去门外守着。” 花脉脉有些不放心,望了望皇上盛怒的眼神,低声道:“可是……” 镜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事的,出去候着,本宫有话单独跟皇上说。” 空荡荡的大殿内,唯有镜水与楚离明两人…… 那暴怒的神情,那不安的眼神,哪一样,都与夜晚的男人相差甚远。 镜水轻笑出声,站在楚离明的对面,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道:“想必皇上知道臣妾问的是什么。” 楚离明脸色一窒,半响都没出声。 默了,他终于转过身去背对着镜水道:“朕并不知道,你擅闯朕的御书房,无视朕的命令,真是岂有此理,难道齐国的规矩,便是让你如此无礼吗?” 镜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道:“齐国将臣妾远嫁来大楚,自然是为了跟大楚的皇帝同心同德、永结秦晋之好,可是,皇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否丝毫不将我齐国放在眼里?今日来,臣妾就是来告诉皇上,齐国不是好惹的,我北门镜水更不会任人欺辱,皇上今日若是不解释清楚,莫要怪臣妾无情。” 楚离明只知,当年皇贵太妃嫁到大楚来和亲的时候,性子十分隐忍,受了委屈,亦是不动声色,对他的父皇亦是忠心耿耿毫无怨言。 故而,他心里便想着,同是姑侄,镜水的性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不喜欢镜水,却也要一只敲打着她,莫要让她猖狂了去。 可是他全然忘了当时两国的情势与如今大不相同,本想震慑镜水的楚离明,却反被镜水震慑。 “之前,朕偏袒睿妃,的确委屈了你,朕答应你,以后都不会了。皇后莫要生气,朕跟你赔不是便是。” 楚离明的语气,软了下来,嘴上说着好听,长袖下的拳头却紧紧攥着。 镜水嘴角一动,“皇上顾左右而言他甚是在行,那好,臣妾今日来,便是想要看看,皇上的身上,是否有伤疤。” 楚离明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朕与你是夫妻,朕身上有没有伤疤,你难道不知道吗?” 镜水嘴角轻动:“却是不知,今日就是想要看看,怎么,皇上不敢?” 镜水见楚离明不说话了,她便缓缓笑着,步步逼近,“皇上不必害怕,臣妾不过就是想看看而已,皇上如此畏惧,难道是那夜夜来长乐宫的男人,不是皇上?” 楚离明下意识的后退,然而身后的路,已然退无可退! “北门镜水,你是疯了吗?你怎么敢有这种无端的猜测?”楚离明声音中已有了一丝颤抖。 “是不是无端的猜测,皇上将胳膊露出来与臣妾一看便知,若是皇上真的偷梁换柱,弄个什么野男人假扮羞辱臣妾,臣妾定不能饶,齐国的将士们,也必不甘受辱,孰轻孰重,皇上知道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声抱歉,最近更新可能不会太稳定,但是隔一天或者隔两天更新,望宝宝们见谅。 其次,预计是九月中旬完结,最晚是九月中旬,也就是大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最后,再喊一波,点进专栏求收作者,求收古言接档文《朕的皇后会算命》(有玄学,重生复仇+忠犬男主甜饼文),有小可爱愿意扶贫我的话,麻烦帮忙收藏一下其他的书,古耽同步更新文《本受命不久矣》(架空背景仿照东汉末,乱世,权谋甜文)求支持,若是大家跨频不喜欢的话,也不勉强。 总之,感谢还一路追随我的小可爱,虽然人不多,但是很温暖,谢谢大家。 第40章 第040章 本宫在等你 “北门镜水, 你疯魔了?你的猜测毫无依据, 绝无可能。”楚离明明显已经有些心虚, 他节节后退,生怕被镜水看见自己胳膊上根本空无一物。 北门镜水不再逼近, 反而是嘴角噙着笑意,眼神邪魅的看向了楚离明,“皇上放心,臣妾就疯这一次,日后, 只要皇上不来找臣妾的麻烦, 臣妾也会安分守已,好好做这个皇后, 好好维护咱们大楚与齐国的和平,皇上以为如何?” 楚离明脸色煞白,已经被镜水吓得哆嗦了…… 楚离明眼看着北门镜水步步逼近,不由得怒吼了一声,“来人, 来人, 将皇后拖出去。” 门外的侍卫突然冲了进去,见此情景, 皆是面面相觑, 一时间没有动作。 楚离明指着他们,甚是愤恨,“你们都聋了吗?朕让你将皇后拖出去。” 北门镜水大喝一声, “本宫看谁敢?” 楚离明冲着北门镜水怒喝:“北门镜水,你是打算造反吗?” 花脉脉此刻已经从外面冲了进来,禁军亦是整装待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皇贵太妃北门一梦突然出现,冲着大殿大喝一声:“这是在闹什么?” 看见北门一梦的那一刻,楚离明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猛地就冲了过去,“母妃,母妃,您看看皇后,是如何不知礼数,如何逼迫朕的?” 北门镜水缓缓上前,冲着皇贵太妃行礼。 北门一梦叹了口气,指了指镜水,道:“你的确是太不知礼数了。” 楚离明闻言,一脸的得意,轻哼了一声,意有所指的开口道:“母妃,朕自幼便听说,您嫁入大楚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温柔体贴,怎么到了皇后这里,便如此不知礼数了?” 北门一梦还未开口,北门镜水便上前一步,挽住北门一梦的手臂,笑意吟吟的开口道:“姑母不知道,儿臣这是与皇上开玩笑呢,谁知道皇上这么不经吓。” 说完,北门镜水冲着楚离明莞尔一笑,“皇上,就因为臣妾想要拽您胳膊,您便如此大动干戈,实在是吓到臣妾了。您是九五之尊,与臣妾这一小女子一般计较,着实不该。” 楚离明本想再欲说些什么,却被北门镜水这一番话噎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刻的楚离明面色铁青,想要发作却不得发作的表情,着实便秘的很。 末了,他终于挤出一丝冷笑,“皇后贪玩,可如今你是皇后,早已不是从前可以胡闹的身份了,还望皇后自重。” 北门镜水轻挽住北门一梦的袖子,轻声道:“其实姑母,儿臣不过也是好奇皇上胳膊上那道长长的伤疤而已,谁知道皇上硬是不给儿臣看,儿臣甚觉奇怪。” 北门一梦亦是蹙紧了眉头,“伤疤?皇上自幼便养尊处优,身上哪来的伤疤?” 楚离明脸色一白,忙扶住了北门一梦道:“母妃,让您看了一出闹剧实在是不该,儿臣送您回去。” 北门一梦点了点头镜水的鼻子,小声道:“你这丫头,以后莫不能胡闹了,你也回去。” 镜水微微福身行礼,“是,儿臣知道了,儿臣恭送姑……母妃。” 北门一梦点了点头,由楚离明扶着,缓缓离开了…… 而镜水,眼瞧着她们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待镜水回到长乐宫之后,这心情倒是难得的好,花脉脉在一旁不知何故,却也不想事事都明着去问镜水,如此也显得她太蠢笨了些。 可是花脉脉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便给镜水端了杯清茶,轻声问道:“娘娘,皇上方才那么对咱们,您为何还要如此开心啊?” 镜水轻抿了一口茶水,嫣然一笑道:“本宫自打来了这大楚皇宫,便没这么开心过,之前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想,这楚离明好端端的,为何会判若两人?如今我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镜水这番话,反倒是让花脉脉更加疑惑了。 她跟在镜水身边时日也不短了,自认为什么事情都能猜测个大半,如今,镜水这番话,实在是让她十分不解。 然而,见镜水没有说的意思,花脉脉一时间也没有多问。 花脉脉坐在那里冥思苦想了许久,这才道:“娘娘,道长一直在宫外等着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宫啊?” 镜水一怔,随后长吁了一口气,“大楚皇宫的规矩,后宫的女人自然是不能随意出了这皇宫的,我如今没什么由头,自然出不去。再者说,就算是我想出去,皇上也不会准。” 花脉脉顿时泄了气,“那岂不是咱们没办法出去了?前些日子我还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以为能尽快就见到道长了。” 镜水斜眼看向她,不禁嗤笑一声,“我是出不去啊,你能出去,你拿了宫中的腰牌,为的是长乐宫办事的由头,没人敢拦你。” 花脉脉大喜过望,“当真?” 镜水温柔的笑了笑,“自然当真,我还能诓你不成?” 花脉脉扬起了嘴角,笑的合不拢嘴,可是片刻儿之后,她便暗了脸色,叹口气道:“可是道长盼的是镜水你出去啊,我若出去了,道长定然责怪我照顾镜水不周,不妥不妥。” 镜水倒是没想到花脉脉一时之间想的这么多,随后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和风细雨的开口:“脉脉,你还年轻,便只看得到皮相这东西,师父到底多大年纪,就连我父皇都没法知晓。你才十五岁,有大把的青春,有的是机会,不必日日都将目光流连在师父的身上。他这么多年,潜心修道,都快成仙了,哪里懂得什么男女情意?” 花脉脉一脸的不赞同,忙反驳道:“不,他懂的,他其实……” 花脉脉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下去。 镜水是个闷葫芦,自然看不出道长对她的情意。而且,花脉脉也不想言明。 见花脉脉欲言又止,镜水也没有多问,反而是悠长的一声叹息,“若是你想出去见师父,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花脉脉“恩”了一声,一时间如霜打的茄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镜水放下了茶杯,突然道:“正好,你着人去御前打听一下,皇上今个,有没有招昭亲王入宫。” 花脉脉“啊?”了一声,十分不解。 然而她还是应了一声,忙道:“好,奴婢这就去。” 镜水猜的果然没错,楚离明的确招了昭亲王入宫。 此时此刻,楚离明是一脸的气急败坏,素日里的隐忍和伪装在这一刻终于全部爆发出来。 “当初,你还不如让那个华婉公主嫁过来了,这北门镜水,简直就是邪门妖道,你都不敢想,她今日大闯朕的御书房,就要扒朕的衣袖,看朕的伤疤,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定然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楚离明一边说一边来回踱步,十分的心烦意乱。 楚离镜一时大骇,想起了那夜,镜水问他的话。 是不是因为他的话,让镜水发现了什么? 他回去后,一直心神不宁,想要让镜水知道,又生怕她知道。 如今骤然得知她可能知道了,他心里又是纠结,又是不安…… 见楚离镜不说话,楚离明径直走到他面前,“朕在问你话,你想什么?” 楚离镜这才回神,憋了半天,终于皱眉道:“臣弟脸上的疤痕是假的,可是身上的疤痕却是真真正正去不掉的,如此,怕是以后都不能去长乐宫了,以后,怕是不能为皇兄分忧了。” 楚离明以为楚离镜这是因为高兴,才推脱了…… “呵,你倒是惬意,突然摆脱了这个母夜叉。朕日后怎么办?朕真是悔啊,就算是没有这次联姻,齐国和大楚一时半刻儿也不会开战,偏偏朕想不开,非要和亲。这回好,养在宫里,是赖都赖不掉了。” 楚离明一提起北门镜水便如临大敌,如今,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楚离镜站在那里发呆的时候,楚离明突然冲了过去,掀开他的衣袖,打量了片刻儿之后,突然泄了气,“你说说你,在外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身上这么长的刀口伤疤,就算是用找些东西来遮挡掩饰也掩饰不住!” 楚离镜苦笑一声,略带一丝讽刺的开口:“难得皇兄对臣弟如此关心,这么多年,在外漂泊,受伤遇刺也经历了不少,早就习惯了。因着这面具常年戴在脸上,旁人都怕,才没对臣弟的脸下手。” 楚离明一时失神,一时间觉得自己对这个弟弟亏欠甚多,他有些难为情的开口:“离镜,你也知道,朕日理万机,有时候顾不上你……” 楚离镜垂首淡淡回道:“皇兄不必多言,臣弟明白。”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楚离明一时间缓和了心绪,缓缓的坐回了位置上,捏了捏眉心的位置,只觉得满心愁绪,无处释放,“离镜,你说朕,该怎么办?” 楚离镜大约也思忖了片刻儿,忙回道:“臣弟记得,皇后娘娘刚来大楚的时候,性子还没有这么烈,想必是之前皇上处置皇后娘娘与睿妃娘娘的时候,实在是有失偏颇,她心里本就有怨。臣弟再像皇兄,也不过是皮相上的像,可能态度上的差别,让皇后娘娘起了疑心。” 楚离明这边也是紧蹙着眉头,突然道:“要不然,朕也故意弄一条伤疤?让皇后安心?” 这已是楚离明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虽然是个下策。 楚离镜大骇,忙劝慰道:“皇兄,龙体怎可有损?就算是您弄个与臣弟一样的皮肉贴在上面,也总会被发现的。何况,臣弟身上的伤疤何止胳膊这一处?” 楚离明顿时有些气急败坏,不由得躁愤出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可知道,皇后一旦发现端倪,届时引起两国交战,咱们大楚,可输不起!” 楚离镜垂首不言,一时间没有吭声。 相比于楚离明的躁怒,楚离镜明显要淡定许多。 楚离镜虽然不理政事,也不掌兵权,可也知道,大楚内外,皆是腐肉蛀虫,早已破败不堪。 如此境遇,楚离明不仅不思改革,还日防夜防他这个弟弟。 楚离镜并非不爱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实在是已经看透了大楚朝堂,看透了自己的皇兄,不愿意去理会罢了。 见楚离镜那个神情,楚离明也知晓他出不得什么好的法子,只好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朕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朕只盼望着,你这两日的辛苦没有白费,若是皇后有了子嗣,怕是就顾不上质疑朕,也好解了大楚之困。” 楚离镜亦是拱手道:“皇兄英名,为今之计,唯有如此了。不仅如此,臣弟以为,皇兄应善待皇后娘娘,如此,才不会逼她太紧。” 楚离明摆了摆手,一脸的不耐烦,“朕知道了,你先走吧。” 待楚离镜走出御书房之后,楚离明才冲着成元公公腹诽道:“朕这么多年,太过放任这个弟弟了,才导致他如今凡事不理,大楚若有朝一日亡国了,他可能才会有点反应,实在是无趣。” 成元公公微微皱眉,在一旁并未出声。 另外一边,楚离镜也是回头冲着御书房讥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可偏偏行至太和殿处,看见了站在风口处,一身风袍的北门镜水。 心中猛地一窒,他缓缓上前,愣了半响,才拱手行礼道:“臣弟给皇嫂请安。” 北门镜水淡笑了一声,“昭亲王不必多礼。” 楚离镜猛然抬头看向了她,大抵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猛然垂首,“臣弟失礼,时候不早了,臣弟便不打扰皇嫂了,臣弟告退。” “等一等。”镜水突然叫住了他。 楚离镜恍然回头,望向了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突然蹙眉道:“皇嫂还有何事?” 镜水嘴角一动,“本宫的确没有旁的事情,今日在这里,不过是为了等你……” 第41章 第041章 皇嫂这不妥 饶是一向淡然隐忍如昭亲王, 遇到这副情形也不由得心神大荡, 面色亦青亦紫亦红亦般, 可谓是波澜壮阔。 他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退后了两步道:“不知皇嫂唤臣弟何事?” 北门镜水缓缓逼近, 楚离镜亦是缓缓后退,待到北门镜水快步向前靠近了他,他方才定住。 “皇嫂,这不妥。”楚离镜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望了望周遭来来往往的禁军, 一时间竟然茫然无措起来。 然而北门镜水却毫不在意,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张银灰色面具,脑海中不由的回忆起了那一日在冥罗镇, 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摘下了他的面具,然而看到的,却并非她想象中的那张脸。 北门镜水这几日凝神的时候,总在想,若是她当时再近一步, 又会如何? 北门镜水就那样凝神望着他, 终于在他脸颊的侧面,看到了易容的痕迹。 楚离镜与楚离明本就是一奶同胞的双生子, 他们的面相自然也是相同的。而楚离明登位之后, 楚离镜面容被毁,之后,谁人再也不起, 原来昭亲王楚离镜也长了一张天怒人怨的天容之色。 北门镜水声音微微嘶哑,她下意识的从他的勃颈处拽出了一根红绳。 那是她的戒指,是那一晚,他跟她讨要的戒指。 看到这枚戒指,心下再困惑的事情,在这一刻,也终于有了答案。 而楚离镜深深蹙着眉头,半响才突兀的解释道:“其实这个戒指……” “不必说了,你不必再苍白的隐瞒,我也什么都知道了……”北门镜水喃喃开口。 楚离镜深吸了一口气,眼眸含泪,似悲伤似庆幸似欢喜…… 他什么也不说,单单是这表情,便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北门镜水叹息了一声,错过他身,正欲离开,楚离镜却咬牙道:“对不起,其实这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那一日,我并非有意,我是求助于信天命,我也想过补偿你,可是我却再也没能找到你。待找到你时,你已是齐国公主,还未等我开口对你坦白,你已答应嫁与皇兄为妻。” 这是楚离镜一直以来的遗憾与懊悔,他曾经多次潜入镜水的寝宫,他曾经多次试探,若是当时镜水愿意跟他私奔的话,他会不顾一切。 然而,天不遂人愿,那一日之后,他总在想,若是当时他能鼓足勇气早点说,而镜水能早点发现这一切,他们便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相比于楚离镜的哀拗,镜水倒是淡然许多。 她缓缓凑近了楚离镜的耳边,轻声道:“今夜亥时,长乐宫,本宫等你。” 说罢,北门镜水嘴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便消失在楚离镜的眼前。 楚离镜眉心微拧,随后捏紧了脖颈中的红绳,一把将其扯了下来。 他大摇大摆的将那枚戒指戴在了手上,从今日起,他再也不用掩饰对北门镜水浓浓的爱意了。 行至宫门口处,楚离镜望着雕梁画栋的皇宫,心中呢喃感叹道:“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镜水,是我必须要跟皇兄抢的。” 说完,他神色坚定的离开。 而今日,皇后与昭亲王在太和殿外见面的事情,自然也没能瞒得过楚离明的眼线。 楚离明有些慌乱的看向了成元公公,忙问道:“你说,皇后会不会已经知道真相了?她今日特意去堵着离镜,会不会是去试探?” 成元公公忙道:“回禀皇上,老奴以为,若是按照皇后娘娘的性子,她若是抓到了您和昭亲王之间的把柄,定然会过来找你质问的,您想想她之前的狰狞面孔,还不明白吗?” 楚离明点了点头,惶惶不安道:“对,你说得对,皇后虽然心中有疑,却还没抓到朕的把柄,可是朕害怕,害怕啊……” 成元公公在一旁亦是思忖了半响,最后忙道:“皇上,莫不如,咱们让太医过去请个平安脉吧,若是皇后娘娘怀上了龙子,定然没功夫跟您耗着啊!” 楚离明正要点头,随后却怒斥道:“你是老糊涂了,这才几天,如何诊断出来,我们如今,只能奢望着最好如此,有了孩子,她或许是能消停一些。” 成元公公被这一声训斥吓得默不作声,而楚离明也跟无头苍蝇一般,在御书房内乱转了半天,都没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出来。 空气静默了须臾,成元公公又道:“皇上,老奴又想到一法。” 楚离明斜睨向他,“老东西,有话就说。” 成元公公道:“老奴以为,皇贵太妃是皇后娘娘的亲姑母,皇后娘娘素日里对皇贵太妃亦是十分孝顺,老奴觉得,若是皇贵太妃亲自去劝劝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应该是会听的。” 楚离明觉得有理,随后忙道:“朕这些日子国事操劳,的确对母妃疏忽了不少,成元,带上些母妃素日里喜欢的,再带上些养身的补品,朕要去给母妃请安。” 成元公公连忙称是。 彼时,重华宫内,北门一梦正对着窗外出神,连楚离明进殿了她都未曾发觉。 待楚离明缓缓坐下,北门一梦这才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皇上来了,这外面的下人都不知通报一声。” 楚离明长叹了一声,“母妃别怪罪他们,是朕不许他们通报的。这几日,朕忙于朝政,没过来看看母妃,母妃都瘦了一圈,人也憔悴了不少。思及幼年,母后死后,皆是母妃精心照料,儿臣心里一想到母妃心里不痛快,儿臣没能在跟前尽孝,便总觉心里难安。” 北门一梦笑了笑,“皇帝孝顺,本宫是知道的。你母后在时,本宫便与她交好,从前在这宫里冷清孤寂的日日夜夜,都是本宫与你母后相依为伴,才能熬到如今。如今你和离镜都长大了,本宫也总算不辜负先帝和先皇后的所托。” 说完这话,北门一梦抬眸望着楚离明亦有些憔悴不安,便叹了口气,劝慰道:“镜水自幼便由齐国国师抚养,性子自然跟宫里的公主有所不同。况且之前的事情,本宫也已经听说了,虽说镜水无礼,可是皇上也未必没有错。睿妃这些年在宫里横行跋扈惯了,可是妃妾到底是妃妾,永远都越不过皇后去。” “你不要忘记了,当年的先帝就是因为太过于宠幸柔贵妃,才会让你母后孤冷半生。你母后对你父皇那是何等的挚爱,何等的情深啊。” 楚离明其实也后悔了,他虽然疼爱睿妃,但如果知道北门镜水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当初还不如让睿妃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如今倒是好,弄的他骑虎难下。 说来说去,楚离明只觉得他就犯了这么点错误,却被皇后、皇贵太妃、以及昭亲王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大事抓着不放,委实委屈。 然而现下,他却不得不恳求道:“母妃,您是皇后的亲姑母,过几日,您好好劝劝她,莫要跟朕如此剑拔弩张。” 皇贵太妃听闻这话倒是嗤笑了一声,“皇上与皇后本就是夫妻,夫妻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怎么就有这些说不通的事情了?皇上若是能像今日来求本宫一般,去求求皇后,那丫头心底纯良,会原谅皇上的。” 心地纯良?楚离明只觉得外人对皇后的评价实在是不实,那样的女人,也配称得上是心地纯良? 着实讽刺!着实是讽刺的很! 皇上苦笑了一声,只觉得就算是来了重华宫与母妃坐在一起,亦是话不投机。 思及此,他苦笑一声,“朕御书房还有很多事情没忙完,就不打扰母妃了。若是皇后过来请安,母妃切记帮儿臣劝诫她几句,女子也当如母妃这般,温婉贤良才好。” 说完,皇上不等北门一梦再说什么,便转身如风一般遁走了。 北门一梦望着皇上的背影,叹了口气道:“碧儿你说,皇上这般是不是对镜水颇多微词?” 碧儿也叹了口气,“皇后对皇上,亦是诸多不满。如今帝后关系剑拔弩张,其形势严峻,堪比当年齐国大楚两国大战。” 北门一梦沉思须臾,突然感慨道:“若是战神秦天还在,大楚也不会败落至此。皇上的性子,是越来越像先帝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碧儿嘴角微微一动,端进来一盘水果,道:“这葡萄和柑橘都是昭亲王从别处搜罗回来的,估摸着您喜欢。” 北门一梦吃了一口那柑橘,忙赞叹道:“这是齐国北地生产的柑橘,从前齐国皇宫不断,这孩子有心了。” 北门一梦知晓,这楚离镜远远要比楚离明孝顺,可是离镜那孩子可怜,为了他皇兄毁了容貌,如今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更没有王孙小姐愿意嫁给他,着实可怜。 可是这世上,可怜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呢?? --- 另外一边,长乐宫内。 宫女早早来报,说是皇上今夜翻了睿妃娘娘的牌子,让皇后不必再等。 镜水似乎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出,故而也没有多问,反而是冲着花脉脉道:“今也晚膳,你将虚若姑姑和婉乔带进来,咱们几个一块吃。” 花脉脉笑着点头称是。 然而虚若姑姑用膳的时候却别别扭扭的,“皇后娘娘,这样不合规矩,虽说我们几个是您的陪嫁,可叫外人看来,这成什么样子?传出去,合宫嫔妃嘴上不敢说,私下定然敢议论您。” 镜水一把将虚若姑姑扯了下来,让她安稳的坐在凳子上,“咱们几个偷偷在寝殿里用膳,旁人如何看?咱们宫里若是有多嘴的,尽管打发了出去,至于合宫嫔妃,她们私下议论本宫听不到也就罢了,若是听到了,就重重罚她们便是。姑姑坐下来,安安心心吃饭即可。” 婉乔闻言,不由得眉心一挑,亦是坐了下来,与北门镜水一道用膳。 用膳的功夫,镜水突然道:“婉乔,今日是你值夜吧?” 婉乔点头。 “让值夜的人都退下去,你也早点休息。” 婉乔一怔,看向镜水的神情,不像是玩笑,便小声问道:“可是娘娘,没有值夜的人,万一有什么变故,该如何是好?” 花脉脉斜眼看向了婉乔,亲自给她夹了一块猪耳朵,“你放心,我睡觉浅,会出来盯着的,总之,咱们不要在娘娘的门前守着,你也不要,旁人也不许,明白了吗?” 婉乔一怔,想起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调动齐国势力,便若有所思。 或许是今夜,皇后娘娘有所行动也未必。 思及此,婉乔不说话了,而虚若姑姑虽然蹙眉,亦是没有说话。 晚膳结束之后,虚若姑姑亦忙道:“皇后娘娘放心,今夜您寝殿门口的人,奴婢都会给您安排出去。” 镜水微微点头。 已是戌时三刻,镜水的寝殿内唯有花脉脉一人在近前伺候着,“娘娘,您这么大张旗鼓,岂不是明目张胆说您今夜有事情要做,万一……” “本宫今夜其实什么都不想做,就是想静一静,不想让任何人打扰。”镜水淡淡道。 花脉脉轻声“哦”了一声,她其实想问,是不是道长来了? 可道长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是来了长乐宫,旁人也未必发觉,根本用不着如此。 可是见镜水似乎并不想与花脉脉讨论此事,花脉脉便也知趣不稳,她铺好了床铺,服侍镜水睡下了。 圆月之夜,月光透过轻纱帐缓缓照应在镜水的面容上。 从前每一次,楚离镜都是不经她许可,擅自闯入她的闺阁,这一次,她反倒是不敢确定,他今夜会不会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静谧的夜,静的镜水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然而,却还是没有楚离镜的踪迹。 已到亥时,他没有准时过来…… 镜水闭上了眼睛,神情难掩失落。 她背了过去,佯装自己没有期待,没有在等着他…… 可是,人最骗不过的,就是自己的心!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索性起身坐了起来,口中不由得呢喃:“你一定要来!” 第42章 第042章 不合礼法 长夜漫漫, 从前镜水无所事事之时, 总喜欢数树叶, 想象中清风观外的青山,数着小树, 才能勉强入眠。 今夜,是她来大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夜。 圆月,却孤冷。奢华空荡的寝宫,却越发凄凉。 她知道, 她如今已经是楚离镜的皇嫂, 一切都不可转圜,除非她死, 她也只能是大楚的皇后。 镜水曾经也对自己说过,自己选择的路,永远都不会后悔。 然而,来到大楚为后,是她最后悔的事情。 当初, 北门华婉与她争抢之时, 她若是让给了华婉,或许就没有今时今日这些事情了。 沉思间, 已到了子时。 楚离镜依旧没来! 镜水快要放弃等他了, 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想起了那一日在冥罗镇,那个中毒入骨的玄衣少年, 他温柔的语气,温润如春风一般的眼神。正如日日来她寝宫的“皇上”,让她身心愉悦,让她流连忘返。 丑时三刻,宫内竟已有鸡鸣之声,镜水这一次,算是彻底的放弃了。 她将被子蒙在头顶,不想去听周遭的一切声响,只想慢慢的沉溺在梦中。 她知道,都这个时候不来,楚离镜不会来了…… 他与镜水不同,他和楚离明是双生兄弟,他当初拉着镜水私奔镜水没有答应,那么此时此刻,他或许便不会做这等对不起大楚,对不起他皇兄的事情。 思及此,镜水苦笑了一声,是她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了,以为凭着她们从前的情意,凭着楚离镜对自己的爱,他也会同她一样,不顾一切…… 她可以理解,可心里,却难受至极。 就在镜水昏昏欲睡,恍惚之际,她隐约感受到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轻声道:“将被子蒙在头上睡不好,没有我照顾你,为何心底总是不安心。” 他来了…… 镜水想睁开眼睛,却没有睁开,佯装睡着,她时而屏住呼吸时而呼吸沉稳,她没有装睡的习惯,实在不知道,这睡着的人,该如何呼吸才对? 楚离镜似乎一身的风尘仆仆,他坐在镜水的床边,没有丝毫的动作,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盯着她的睡容。 而镜水,也在不遗余力的装睡。 她想知道,从前楚离镜擅闯她闺阁的时候,看见她睡着的时候,是如何的神情,又做了什么? 会不会不老实,偷偷做了什么? 然而,他竟什么都不做。 镜水心里为此开心,更为此别扭,真是块木头!还不如在冥罗镇的那一日有趣! 想及此,镜水装不下去了,猛然起身,这一突兀的爬起,吓了楚离镜一跳。 其实楚离镜知道他在装睡,他没有戳穿,是因为觉得现下时候不早了,她定然没有休息好,浅眠也是好的。 他也以为,镜水会这样一直装下去,然而,她终究没有沉住气。 “你来晚了!”镜水近乎于委屈,面上带着隐隐怒气,而她的手,也在黑暗中不自觉的缓缓拽上楚离镜的衣袖。 楚离镜这才回神,目光温柔,语气依旧和煦如常,“是我的错,临时有了些变故,待我进宫的时候,早已过了子时,想着这个时候你应该睡了,便也不敢打扰。” 镜水眸中已有雾气,她本还以为,楚离镜为了他的皇兄,为了这世间的礼法,彻底放弃了她。 然而,她转过头去,不想让楚离镜发现她的失态,故而又转过头嘴硬道:“既然是来迟了,就自然要有惩罚。” “你想如何罚我?”他的问话低沉恳切,极其认真,一时之间竟然镜水失了神。 依旧还是往日里的那个人,他依旧头戴银灰色面具,她也依旧只能看清他的眼神,听得到他的声音。 可为何,她从前那般愚蠢,竟然没能认出来。 镜水缓缓伸出手去,摘下了他的面具。 她的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而楚离镜,亦没有阻止。 还是那张满目疮痍的脸,然而此刻,镜水却并不觉得恐怖。 缓缓的,她伸出手去,再度掀开了另外一层面皮。 是他,无论心里千百次的确认过了,可实际上看到这副面容,她却还是眼眶发热,激动的想要落泪。 楚离镜亦是咽了一口唾沫,近乎恍然的摸上了自己的脸,惨然一笑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示人了。” 镜水的心,突然疼的很厉害,“你为何要隐藏你的样貌,难道是因为你皇兄吗?” 楚离镜摇了摇头,默了,又点了点头,他似乎回忆起很远之前的事,“那个时候,皇兄刚刚登基,地位不稳。朝中诸人虽然知晓皇兄便是大楚皇帝,但是我们两个人若是穿上了常服,旁人也根本分辨不清。莫说是朝中文武大臣,就连后宫的嫔妃,亦有认错的时候。” “母后诞下我们双生子的时候,父皇是何等的开心。可是,待到皇兄登基,这张脸却变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镜水眉心拧紧,心下疼痛不已,一个人,隐藏面貌,四海为家,永久活在黑暗之中,该是何等的难过? “是大火,那一日,昭亲王府走水,走水那一日,烈风并不在我身边,而我晚间被人下了安神的茶,睡得很实。我虽然逃离生天,却烧毁了面容。” “再后来,我去了江息谷,由妙缘师父和妙空师父亲自为我诊治,修复好了我的脸,可是,当我回到宫中,皇兄却不许我再以从前的面目示人,我只能戴着面具活着,为了伪装的逼真,我还得日日戴着这密不透风的面皮,就算是有人好奇强行摘下了我的面具,看到的,也只能是骇人的脸。” 镜水的口气,一时间变得十分笃定,她一字字的出声:“是皇上,是他,他向来两面三刀,阴毒狠辣,除了他,还有谁会在乎你这张脸?” 楚离镜将手指轻轻放在了唇边,示意镜水小点声。 镜水一时间也发觉,自己竟然激动了忘记了眼下的形势。 镜水忽然安静了下来,稍微凑近了他些许,然而楚离镜却突然摇了摇头,缓缓道:“是不是他已经不重要了,父皇驾崩之前,我在他的面前发过誓,这一辈子,都要好好辅佐皇兄,不可谋逆,不可有非分之想。如今在他的眼里,我还有利用价值,他自然不会对我动手。” 听到这里,镜水这才猛然道:“你皇兄为何要让你来代替他,他难道真的是对睿妃和苟妃情深不移,对我厌恶至此吗?” 楚离镜猛然摇头,“皇兄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不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那几年,我在外漂泊,而他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受了很严重的伤,从那之后,他一直遍寻名医疗养,甚至还请来的妙缘师父,皆没能治好他的病。直到你们大婚前一日,他召我入宫,让我代替他洞房花烛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 镜水大骇,一时间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大公主?” “睿妃生下大公主的时候,皇兄还好好的,从那之后,皇兄的身子便废了。所以,他对大公主十分宠爱,包括对睿妃,无论她要什么,皇兄都竭尽所能的满足她。因为大公主,是皇兄唯一的孩子了,他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若非如此,他怎么肯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只不过……” 楚离镜的面色划过一丝担忧,镜水亦是心领神会,“若是我顺利有孕,生下了皇子,恐怕你楚离镜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届时,为了将这桩皇室秘闻彻底封印,只有除掉知情的人,他必会对你痛下杀机。” 楚离镜点了点头,“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一定会的。” 镜水面露愠容,一时间竟觉躁恨难忍,“那你,你为何还要答应他,你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死局,一旦你走进来,你将永无葬身之地,楚离镜,你疯了吗?” 楚离镜悠悠转头,神情竟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戚戚然的笑了,“因为你,因为他让我侍奉的那个女人,是你。我知道,我若不答应,他定然会想别的办法,或许是平西王世子,又或者是楚家的旁支血脉,我不能让别的男人。就算是死,这项任务,也得由我来达成。” 镜水大骇,一时间,羞愤、惊喜、感动席卷全身,她眼角微红,忍不住颠怪了句,“楚离镜,你这个傻子……” 楚离镜眉眼柔和,声音依旧温润,“镜水,只要你好好的……” 他就坐在床边,如此感天动地的坦白,竟也没让他再前进半分,就在镜水想要扑过去的时候,楚离镜竟然恍然起身,突然道:“镜水,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宫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有空,自会来看你。” 说罢,他竟真的要走…… 镜水心中不舍,想要等他回头,哪怕是抱抱她,也好。 然而,楚离镜这个傻子,竟然没有! 就在他真的要离开的那一刻,镜水突然忍不住拽住了他,她知道,他轻功极好,已可与师父睥睨,她怕她再不出手,她等了一夜的男人,真的会消失不见。 思及此,镜水不管不顾的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 第43章 第043章 连理 楚离镜瞪大了眼睛, 他自识镜水以来, 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恩…主动热情! 楚离镜心中欢喜异常, 任由镜水搂着他,小心的轻抚着他…… 她细长的睫毛, 一眨一眨,她身上的浅灰色弹墨绫薄纱衣,亦是柔软至极,偶尔飘荡着在他脖颈之间,只觉让人心神荡漾。 镜水的美, 初遇如秋水伊人, 再看则般般入画,细赏之间, 竟千娇百媚、秀靥艳比花娇。 这人世间最美好的词汇,楚离镜都想用在她的身上,即便他们早已不是初次共赴云雨,楚离镜亦觉如初。 这就是他梦中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如今她终于知晓他的心意。苍天有情, 终于听到了他悲拗的呐喊。 两情相悦, 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他手指轻拢,变被动为主动, 转而将镜水抱起, 一番热烈。 ------ 天已微微亮,鸡鸣声渐起,宫内的大红灯笼, 亦失去了夜晚的光亮。 一夜的缱绻相依,让楚离镜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离开这芙蓉帐暖,他环抱着镜水,紧紧的抱着。 镜水亦紧紧的抓着他,已觉疲倦至极。 然而朦胧中,她还是轻声开口:“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动你,只要我们强大起来。” 楚离镜眉目微拧,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终究咽了回去。 默了,他说了声,“好!” 这一日清晨,楚离镜离开的很晚,直到,花脉脉敲门欲进的时候,他才闪身离开。 慌乱间,就连那深蓝色祥云纹的腰带都落在了镜水处。 镜水这一夜虽然没睡几个时辰,可是精神却是好得很。 花脉脉进来之后,她扭捏挣扎了几分,便也爬了起来,轻声问道:“合宫嫔妃可都到了?” 花脉脉笑答:“还没到时辰,不过睿妃娘娘来了,听说昨夜,皇上解了睿妃娘娘的禁足,她今个一早前来跟您赔礼,奴婢让她在前厅等着。” 素日里说到睿妃的时候,镜水总是一脸的阴沉,仿佛提起这个人,便叫她浑身不舒坦一般。 故而今日,花脉脉提起睿妃娘娘的时候,还特意打量了一眼镜水的神色,生怕她不高兴一般。 然而,镜水满面春风,眉目间亦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哦,那就让她好好等着吧,既然她要来跟本宫赔不是,本宫自然要看看她的诚意,你说对不对?” 花脉脉一时恍神,许久才茫然的点了点头,“对,娘娘说得对。” 镜水洗漱完毕,正要起身,便突然发现了枕头旁边的那条深蓝色祥云纹的腰带,镜水大骇,眼看着婉乔就要过来收拾床铺,她突然厉喝一声,“等一下!” 婉乔吓得花容失色,“皇后娘娘,怎么了?” 婉乔求救似得看向了花脉脉,然而这种情形,花脉脉亦有些不知所措,她亦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你们两个先退下,本宫叫你们,你们再进来。” 婉乔和花脉脉面面相觑,忙称了声是。 待她们退下之后,镜水才将那条深蓝色祥云纹的腰带收起来,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最后藏在了床头下面的箱子里,那箱子用锁头锁着,藏的都是镜水的宝贝,旁人轻易不敢动,也不知道其所在。 见这东西被藏了起来,镜水才稍稍安心。 不过,楚离镜这腰带,实在是太旧了,她心里想着,改日给他换一个新的。 只是,她不会女红,这是个大问题。 花脉脉听着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一时间也没敢出声,似乎过去了很久,花脉脉才出声提醒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还要替您梳妆。” 镜水“哦”了一声,忙道:“你们进来吧。” 婉乔小心翼翼的盯着镜水,生怕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惹得镜水不高兴。 可是,却见镜水梨涡微现、笑靥如花的样子,婉乔这才松了口气。 待镜水一身粉金色牡丹大袖锦裙出现在前厅的时候,合宫嫔妃皆是起身行礼。 从前镜水初登后位,看着后宫这些如花一样的面孔,只觉得心里难受,却要强撑着大度。 可如今,心境却大大不同了…… 尤其是当她知道,楚离明已经没有了生育的能力,她只觉得替后宫这些嫔妃可怜。 就连看到睿妃娘娘的时候,她都不禁想着,这睿妃夜晚被翻牌子,是如何承恩雨露的? 啧啧,真是可怜,可怜的很啊! 镜水也觉得,她渐渐开始理解楚离明的性子为何那么怪异,那么的喜怒无常了,这男人啊,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性格怪异也是值得可怜的。 如此想来,他对镜水做的那些荒唐、可笑、甚至于毒辣的事情,镜水都勉为其难的理解了。 但是,却不能原谅! 众位嫔妃并不知皇后娘娘所想,所有人皆面面相觑,若不是花脉脉在一旁小声提醒:“娘娘,该叫她们起来了。” 镜水这才恍惚回过神,“哦,起来吧。” 苟妃方一坐下,便笑着道:“臣妾今日瞧着皇后娘娘面如春风,心情不错,许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要不要与臣妾等分享?” 说这话的时候,苟妃还特意望了睿妃一眼,见她脸色微沉,便笑的更加得意了。 镜水莞尔一笑,淡淡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些日子,食欲好了许多,这吃的顺心,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底下忙有嫔妃道:“是啊,皇后娘娘前些日子不思饮食,着实难受。如今瞧着,可都大好了。” 睿妃见状,忽然起身行礼。 镜水见状,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怎么?睿妃有事?” 睿妃突然半跪了下去,俯身道:“之前臣妾尚在禁足,不能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做了错事,亦不能当面跟娘娘致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这话一出,满厅的娘娘们皆是以看热闹的姿态看着睿妃。 要知道,从前睿妃执掌后宫,是如何的嚣张跋扈啊。后宫姐妹皆是在她的强权之下,人人自危。 如今皇后娘娘来了,虽然依旧严厉,事无巨细,但是这宫里的待遇,却比从前要好了许多。 从前,睿妃为了讨皇上的开心,总是削减后宫的用度。 北门镜水便不是如此,丁是丁卯是卯,该少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镜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睿妃,轻轻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淡漠开口:“睿妃有何错?本宫竟不知。” 睿妃脸色一白,双膝竟全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此话,便是不肯原谅臣妾了。若是如此,臣妾宁愿长跪不起。” 镜水轻呵了一声,鄙夷的看向了她,丝毫不留情面的开口:“你不用惺惺作态,做出这等腔调给本宫看,皇上要护着你,本宫确实不能奈你何。不过,你也不必跪在我长乐宫,显得本宫跋扈一般。你若诚心要跪,就去皇上跟前跪着,给他看,正好他也会心疼。你跪给本宫,让合宫妹妹都看着,本宫不心疼,合宫妹妹也不会心疼。” 苟妃垂首不言,心里却不知道狂笑了几百次,她轻轻抿了口茶水,拿着手帕遮掩着面色。 睿妃脸色似青似白,拳头紧握,顿时没了话茬。 镜水也不看她,反而是看向了诸位姐妹,说说笑笑了一番,才让她们退下。 只有睿妃,一个人跪在正厅,也没有起来的意思。 她谨记着皇上的圣意,无论皇后娘娘如何责罚于她,都要让她受着,皇后娘娘没让起,她不敢起。 花脉脉看向了底下灰头土脸的睿妃娘娘,眉目一挑,心下十分痛快。 这睿妃平日里仗势欺人,当日,甚至连她花脉脉都随意侮辱。 虽然花脉脉给她下了点小毒,折磨了她几日,可是花脉脉心里尤觉得不痛快。 如今,看着她跪在镜水的面前,花脉脉站在镜水的身侧,亦觉得与有荣焉。 镜水摆弄摆弄手指上的白玉戒指,突然道:“大家都散去了,你也走吧,若是喜欢跪,便去御书房跪着。你且告诉皇上一声,以后这种给本宫添堵的事,让他少做。你若是不能来请安,便一直禁足也无妨。若是来请安,便低调做人,少碍本宫的眼。” 说罢,镜水转身离去。 望着镜水离去的背影,睿妃咬紧了下唇,恨得不行,她强撑着起身,眼角快要恨出血来。 “本宫伺候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竟然让她如此羞辱!”睿妃眼角的泪落下,下唇几欲被她咬出血来。 丫头丽儿忙道:“那娘娘,咱们还去御书房吗?” 睿妃咬牙切齿的开口:“自然要去,还要把皇后娘娘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他!” ------ 而镜水回去用早膳的时候,眼角始终噙着笑意。 虽然看到睿妃心情不爽,可她并不在意,转念便忘了那个人,回想起昨夜的旖旎,她只觉得浑身舒坦。 花脉脉见状,小声问了句,“皇后娘娘,您晨起就在傻笑,奴婢实在是不知道,您在傻笑些什么。” 镜水并未回答花脉脉的问题,反而是道:“早膳后,咱们去重华宫见见秦楚,让她帮忙想想,咱们该如何出宫。” 花脉脉大喜,得意忘形之时竟然不顾规矩的拽紧了镜水的衣袖,“当真?” 镜水并未在意,反而是宠溺的笑道:“自然当真,出去看看师父,再去一趟……” 镜水没说出来,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再去一趟——昭亲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啊奋笔疾书,啪啪的打字啊! 前两章都检查了,若有错别字我之后会细细再检查一番。 万更太苦了,不过作者还是那句话,坑品必须得保证啊。 谢谢大家的支持,也谢谢宋宋小天使的雷以及宋宋小天使的鼓励哦。 第44章 第044章 幽会 听说, 楚离明方登基之时, 便出宫建府, 镜水倒是突然想要看看,楚离镜的府邸是什么样的。 脑海中, 亦是回想起他们之前的缠绵,镜水捂着羞红的面容,就连用早膳的时候,都不加掩饰。 倒是还好,伺候早膳的, 唯有虚若姑姑和花脉脉, 这虚若姑姑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多嘴。 花脉脉皱着眉头, 总觉得镜水哪里不一样了,可是也不好说。 早膳过来,成元公公倒是来长乐宫拜见。 洋洋洒洒的带来了好多宝贝,成元公公说,这些都是库房内的私藏, 摆满了长乐宫整个宫殿。 琳琅满目、五彩缤纷…… 自打镜水入宫, 还是第一次见到楚离明如此大方,成元公公还说, “皇后娘娘, 从前睿妃娘娘和苟妃娘娘最得宠,皇上也没给这么多的赏赐。不过皇上也说了,这后宫都是皇后与皇上的, 以后皇后娘娘喜欢什么,尽管吩咐奴才。” 说着,成元公公居然还交出了库房的钥匙。 从前,这钥匙可都是楚离明亲自保管,如今骤然交给了北门镜水,可谓是非常有诚意。 成元公公见镜水嘴角露出笑容,亦马上赔笑道:“今个在御书房,皇上已经好生训斥了睿妃娘娘一番,还叫她以后日日都来给您请安,若是她有任何不敬之处,皇后娘娘尽管责罚,皇上不会过问。” 北门镜水微微一笑,摆摆手道:“那就劳烦成元公公替本宫多谢皇上恩典了,本宫定然勤勤恳恳好生管理后宫,不会叫皇上失望的。” 成元公公笑着称是。 待成元公公走后,就算是沉稳如虚若姑姑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皇后娘娘,皇上这可是满满的诚意,要知道,就算是咱们齐国,您的母后也从未有过如此殊荣啊。” 北门镜水上前摸了摸那些冰冰凉的华丽之物,亦是轻笑出声,“是啊,本宫自然是要感谢父皇和母后,若没有他们做后盾,皇上自然也不会对本宫如此。看来那一日本宫去御书房发了顿疯,反而是让皇上更加忌惮了……” 镜水突然扬声笑了,笑的十分得意猖狂。 她来大楚之时,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该和夫君好好过日子。她起初,甚至都没有在意他后宫的那些佳丽,也没有在意他的宠妃,她甚至从没有想过对他的嫔妃做什么,只要两个人安好,她甚至也没有想过要独占他。 偏偏,楚离明不知好歹,逼得她如此…… 镜水其实更是庆幸的,她庆幸那一日在冥罗镇的玄衣少年不是楚离明,她更庆幸楚离明得了这怪病…… 想及此,镜水嘴角微动,颇有些意趣的开口道:“也好,只要本宫能与他相敬如宾,两相安好,本宫自然不会做的太绝,他也切莫要犯到本宫头上来。” 按照规矩,楚离明赏赐了这么多,镜水该亲自去御书房谢恩的,这一点,成元公公来的时候,也提醒过。 镜水想着,既然是去谢恩,自然要穿的隆重些。 故而,她将前几日新做的樱红遍地金蜀纱凤袍换上,径直去了御书房。 彼时,楚离明正在批阅奏折,听闻皇后前来,眉目虽皱了几分,便转眼换上一副笑脸,“快请。” 眼看着镜水款款而入,楚离明还假模假式的对着身边的成元公公道:“日后吩咐门口的奴才们,若是皇后来了,不必拦着,通报朕一声即可。” 成元公公点头称是。 一夜之间,楚离明仿佛受了高人指点,突然就开了窍。 镜水思来想去,楚离明这等头脑,向来只懂前进不懂后退,他昨夜翻的是睿妃的牌子,想来,这一出出的,定然也是睿妃的手笔。 这一招以退为进,玩的是好,可镜水不会被眼前的恩宠晃瞎了眼,她心里十分明白。 她与楚离明之间,能做到表面上的恩爱和美已是不容易。 人家给你台阶,自然要好好下,镜水佯装欢喜的俯身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楚离明赶忙下来,扶起了镜水,笑吟吟的开口:“皇后不必多礼,朕正想着皇后,皇后就来了……” 镜水亦是笑道:“皇上如此赏赐臣妾,臣妾真是心里不安呢。” 镜水面上笑意吟吟,心下却是十分抵触楚离明的触碰。她虽未躲开,却也下意识的离远了些。 楚离明亦是如此,他大抵做出亲近之状,不出片刻儿,便不动声色拿开了手,坐在上位。 面上笑的温和,长袖下的双拳却是握的很紧。 “只要皇后喜欢,朕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楚离明言笑晏晏的开口,心里却想着这婆娘什么时候能离开御书房,看见她就觉得阴森莫名。 北门镜水不仅没走,反而是冲着楚离明盈盈一笑,“臣妾倒是有个不情之请,只不过有些不合规矩,也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楚离明内心想的却是,“既然知道不该问,你居然还想问。”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然而,楚离明心中时时刻刻都记着睿妃给他的主意,切记要忍,切记要佯装一副恩爱两不疑的状态,先让皇后卸下防备再说。 思及此,楚离明立马换上了一副春光明媚的笑意,“皇上且说说看,朕若是能做到的,自然会应允。” 北门镜水眉心一挑,当真是意外莫名,“臣妾想出宫,可是这不合规矩,故而虽然心里有这个想法,也不敢跟皇上说起,若是皇上觉得臣妾的请求实在是为难,便当臣妾没有说过这话。” 说罢,北门镜水俯身行礼,作谦卑状。 楚离明微微蹙眉,倒是没有想过北门镜水居然会提出这么个无礼的请求。他原本觉得,她不过是想要些东西,或者是,权力!可却没有想到…… “这皇后简直是要反了天了,在宫里也不安生,居然还想要出门!”楚离明捏紧了拳头,心下后悔不已。 然而,君无戏言,这事其实不是难事,他倒也不能不允。 想及此,楚离明立马换上了一副温润的笑容,一如镜水初见他的那般,缓缓开口:“齐国的使者早就数月前便已离开,皇后在都城内并未亲人,不知皇后想要出宫看望谁?若是想要什么东西,着人买回来便是。” 镜水倒是也没有隐瞒,对上楚离明探究的眸,坦坦荡荡的开口道:“倒是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臣妾近日听说了些消息,说是师父近日来了都城,臣妾虽然如今贵为皇后,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来了,镜水自然要去拜见的。” 楚离明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扯动,似笑非笑的开口:“可是那重华宫的小侍卫告诉你的?” 重华宫的小侍卫,自然就是秦楚。 这话其实根本秦楚告诉她,因为信天命根本就从未离开过大楚都城,不过眼下,镜水只能道:“回禀皇上,正是他。” 楚离明了然的点头,随后抚掌道:“皇后可要带着秦楚一道出宫?” 镜水摇了摇头,“师弟自然已经见过师父,此番,臣妾想一个人去。” 楚离明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满腹狐疑地淡淡撇了镜水一眼,朗声道:“也罢,既然皇后知道规矩,便也应该明白,此事不可多为,朕今日念及皇后对师父的孝心,便也允了,不过,你一个人去朕自然是不放心的。” 说罢,楚离明扬声喊道:“玉龙,你进来。” 这玉龙正是楚离明的御前侍卫,亦是楚离明的心腹,“皇后打算出宫,你便时刻随行保护,片刻儿都不能离开皇后身边,你可明白?” “属下遵命。”玉龙回道。 吩咐完玉龙,楚离明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道:“皇后记得换上便服,切莫让旁人瞧出来,看过国师大人便离开吧,逗留太久朕不放心,宫门下钥之前,皇后可切记千万要回来。” 镜水微微点头。 楚离明站在大殿之中来回踱步,沉思良久这才道:“你身边再带两个丫头随身照顾,不如就带上花脉脉和萧玉姑姑吧,有她们照顾,朕也放心。” 镜水突然道:“恰是不巧,萧玉姑姑前几日着了风寒,太医来看过,说是得几日才能大好,怕是不能去了,皇上放心,有花脉脉一人照顾臣妾,便已足够。” “萧玉姑姑病了?”楚离明双眉深锁,顿时疑窦丛生。 然而北门镜水倒是坦坦荡荡,径直对上楚离明探究的眸子,道:“是臣妾不好,给她安排的活儿重了些,不巧就染上了风寒,不过皇上放心,萧玉姑姑没事。” 楚离明虽然不好再说什么,可是萧玉姑姑病的太不凑巧,他还是放不下心来。 末了,楚离明淡淡一笑道:“若非朕朝务繁忙,倒是真的想随皇后一起去拜见一下这位齐国神秘的国师大人,听闻父皇当年也想要见信天命,可是这位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父皇始终都没有如愿。不知今日,镜水出宫可否与道长说一声,就说朕想要见见他,届时,定然以贵宾之礼相迎。” 楚离明直视镜水,想要看看镜水此刻的表情。 要知道,楚离明早就与镜水提过此事,却被镜水推脱了。 这一次,他倒是十分好奇镜水拿什么推脱他! 然而这一次,镜水并未推脱,反而是道:“皇上如此有诚心,师父若是知晓,定然十分欢喜,此次臣妾出宫,定然据实已告,相信师父定然也不会拒绝,不过凡事总有万一,师父他老人家为人古怪,若是不愿进宫,还望皇上见谅,莫要怪罪才是。” 听闻此言,楚离明却是淡淡一笑,“若是信天命道长无论如何都不肯,朕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时候不早了,皇后回去准备吧。” 待玉龙侍卫跟着皇后一道出门的时候,楚离明还给他递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而玉龙侍卫亦是点了点头。 待镜水走后,成元公公突然小声道:“皇上,玉龙侍卫虽然武艺高强,可您只派了他一个人保护皇后,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咱们不好跟齐国交代……” 楚离明冷嗤一声,“皇后可并非那般容易出差错之人,放心吧,就算是朕不派人保护,她也不会有事。倒是这个信天命,来我大楚逗留,着实让人不安。皇后与她的师父,皆是行阴诡之术之人,不得不防!你去查查,萧玉是怎么回事!” 成元公公点头称是。 ------ 而另外一边,北门镜水笑意吟吟的看向了玉龙侍卫,轻笑出声道:“咱们这位皇上,当真是有趣,若是他今日派了旁人来,本宫还得防着,现下,倒是不用管那么多了。” 玉龙侍卫闻言轻笑了一声,然而情绪转瞬即逝,他始终垂首,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这玉龙侍卫,恰好就是那一日与北门镜水对过眼神之人。 这是齐国埋在楚离明身边的长线,为了取得楚离明的信任,玉龙侍卫可谓是出生入死,多次身陷险境。 回到长乐宫之后,镜水和花脉脉皆换了便服,随后与玉龙侍卫一起从小道出宫。 玉龙侍卫身上有腰牌,他要出宫自然要方便的多。 一路的畅通无阻,待镜水走到宫门口之时,她突然长吁了一口气,忙道:“这宫外的空气,竟如此清新。” 花脉脉在一旁,亦是欢喜的很,“奴婢也是这样觉得的,镜水,咱们去哪里找道长?” 玉龙闻言,亦是望向了镜水,轻声道:“公主决定去何处?” 镜水沉思片刻儿,轻声道:“去林江布庄。” 镜水出宫之前并未与信天命打好招呼,相反的,她已经许久都没到师父人了。 不过她记得,师父说过,只要她找他,去任何一处,皆能找到。 林江布庄距离昭亲王府最近,仅仅一墙之隔,正好方便她去寻楚离镜。 思及此,镜水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畅快笑意,与花脉脉一般,笑的十分开怀。 而一旁的玉龙侍卫,看向了公主的笑容,不禁面红耳赤。 换上了便服的北门镜水,虽然不如宫内身着风袍那般奢华端庄,却雅致清丽,清秀可人。 许是玉龙侍卫的目光太过于炙热,镜水转过头望向了他,而他亦慌忙垂首下去,不敢再看。 不出三刻钟,已到了林江布庄。 玉龙侍卫先行下车,扶着镜水缓缓而下。 玉龙望向了林江布庄那洋洋洒洒的四个大字,忙笑道:“这林江布庄,在一众布庄中异军突起,如今生意可谓是十分火热,公主不知,如今这都城内外的王孙贵族,皆以买到这林江布庄的布匹为荣,听闻这家店的掌柜每个月只卖五匹云霓布匹,一匹之下价值千金,王孙小姐皆是趋之若鹜。” 北门镜水嫣然一笑,忙小声道:“这么鬼的主意,也只有师父干的出来。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个掌柜。” 镜水方走进这林江布庄,便看到了一位红衣女子正在门口迎客,这大红的裙装,那鬼魅的笑容,镜水下意识的出声道:“师叔,怎么是你?” 那女子骤然回头,一颦一笑,皆是美的让人心醉。 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如此形容,亦不为过。 饶是冰冷如玉龙侍卫,亦是走了神。 倒是花脉脉,十分警惕的看向了这位红裙女子,小声问道:“镜水,她是谁?” 那红裙女子言笑晏晏的走向了镜水,“哎呦喂,多日不见,你这小丫头水灵了不少,比起那一日在清风观见你饿的要死了的模样,不知道好了多少。” 镜水颇有些不好意思,忙垂首道:“师叔说笑了。” 红裙女子拍了拍身旁的伙计,忙道:“我有贵客到来,你看着店。” 说罢,红裙女子嫣然一笑,挽着镜水的臂膀便道:“找你师父的吧,跟我走吧。” 花脉脉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望向了那个红裙女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镜水的师叔,岂不就是道长的师妹了? 道长,竟然有如此绝色的师妹? 花脉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莫说是跟镜水比,跟这红裙女子,她也不知道差了多少。 走到后院处,红裙女子突然拦住了花脉脉和玉龙侍卫,“你们两个,在这等着,镜水与我进去就好。” 花脉脉面露不甘,正要随镜水一起进去,玉龙侍卫却道:“既然吩咐了,咱们自然不该跟着。” 花脉脉气的直跺脚,她倒是不担心镜水与道长说了什么,她就是担心那个红裙女子。 末了,花脉脉转过头,盯着玉龙侍卫问道:“你说,那红裙女子,长得好看吗?” 玉龙侍卫羞红了脸,忙垂首道:“自然是好看的,妖艳的很,耀眼的很。” 玉龙侍卫此言一出,花脉脉脸色更差了。 “你们男人,当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脉脉说完,便气鼓鼓的坐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玉龙侍卫更是一脸的懵逼,下意识的望向了生了大气的花脉脉,又照了照后院的一口水缸,看着自己潇洒的英姿,不禁呢喃道:“难道是这小妮子看上了我?见我夸别人,她才会如此生气?” 越是如此,玉龙侍卫便越发的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靠谱。 故而,他嘿嘿笑了两声,欢喜的不得了。 说着,他还乐颠颠的跑去了花脉脉的身边,逗她笑…… ------ 而另外一边,红裙女子带镜水去了一个房间,随后一本正经的开口:“你师父并不在这林江布庄,你还得等一会儿。” 镜水一怔,忙问道:“师父不是说会一直守在都城吗?他老人家去了何处?” 红裙指了指东边的方向,“他去了昭亲王府,恐怕还得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这不是正好? 镜水莞尔一笑,忙抓紧了红裙女子的衣袖,“那正好,师叔带我过去,我正好也准备去昭亲王府。” 红裙女子一个愣神,随后轻笑出声,“当真是女大不中留,走吧,去见见你的玄衣少年。” 彼时,镜水这才知道,那所谓的玄衣少年,不仅师父心里明白,师叔也是知道的。 镜水心下有些不满,既然早就知道冥罗镇的玄衣少年就是楚离镜,为何还要让她嫁给楚离明? 如此这般阴差阳错,可还得了? 红裙女子从怀中拿出了一道黄色符纸,口中默念着什么,两人已然到了昭亲王府门口。 这一招,当真是厉害! 要知道,北门镜水自幼跟在师父身边,只是道听途说她的师父是如何如何神秘,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是天选之人。 可除了一头所谓的神驴之外,她从未见过她师父有何厉害之处。 倒是她的这位红裙师叔,竟然催动符纸,就能瞬间移动,简直神奇。 似乎感受到了镜水崇拜的目光,红裙女子得意的一笑,冲着镜水道:“可以进去了。” 昭亲王府倒是气派恢弘,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十分逼真,那双眼珠仿佛正在凌厉望着来来往往之人,让人心生畏惧。 看来这楚离明的表面功夫做的十分不错,在大楚朝臣们看来,他对这位同胞亲弟弟,亦是恩宠有加。 红裙女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她已经来过昭亲王府数次。 事实,确实也是如此,只见她上前敲了敲门,那门口的守卫看见她,忙道:“道长请。” 红裙女子回头对着镜水一笑,便牵着镜水入了昭亲王府内。 红裙女子熟门熟路的带着镜水去了后院,恰好看到,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与一位玄衣少年正在下棋。 这两人,正是楚离镜与信天命。 红裙女子并未随行,而是找个角落便坐了下来,不知道从何处变幻出来了的茶杯,她竟也自斟自饮。 而信天命也转头看向了镜水,冲着楚离镜道:“贫道这小徒弟,着实不够矜持,这不,亲自过来找你了……” 楚离镜闻言面色一红,不过戴着面具,倒是些微缓解了他的尴尬。 信天命冲着镜水一笑,随后道:“你与他先叙旧,有什么话,师父等你叙旧完了再说。” 说罢,信天命眉眼微动,似笑非笑的望了楚离镜一眼,神情略有些暧‘昧。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晚会查,大家可以晚会再看! 第45章 第045章 依依不舍 楚离镜见状, 亦是面红耳赤, 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看着镜水款款而来, 他满目的温柔,将她一把拽进了怀中。 红裙女子与信天命相视一笑, 转身不见了人影…… 楚离镜与她相依偎坐在亭中,轻声开口道:“你是如何劝得皇兄放你出来的?” 镜水莞尔一笑,一只手紧紧抓着楚离镜的手,“他若是不放我出来,我也自有办法。只不过, 我这一次, 是借着给师父请安的由头出来。” 镜水亦将今日宫内发生的事情都说与了楚离镜听。 楚离镜闻言,眉心倒是微微皱了皱, “皇兄能如此开窍,想必那睿妃娘娘定然贡献了不少。你要知道,这睿妃娘娘得宠多年,膝下虽然有大公主,可是她能掌管后宫, 却并非大公主之功, 她虽然性子乖张跋扈,头脑却是清醒的很。”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 “我猜到了是她, 单凭她今日来长乐宫请安这番做派,我便已看出了她不简单。这女人,能屈能伸, 倒是不好对付。” 北门镜水越是如此说,楚离镜这心中越是不安,他搂紧了镜水,心神不宁的开口:“让你在宫中与这么多豺狼虎豹斗,我真是于心不忍。若非不能为之,我真的想此刻就带你远走高飞,永远离开这是非之地。” 镜水与楚离镜想的不同,她恍然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齐国的公主,身负使命,我亦是大楚的皇后,岂可轻易离开。如今,我们两情相悦,我亦知道当日在冥罗镇的玄衣少年并非是他,于我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欣慰了。” 楚离镜亦是紧紧将镜水搂入怀中,生怕下一秒,她便会离他而去。 昭亲王府内,布景倒是十分的雅致,颇有几分冥罗镇小院的感觉。 镜水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冥罗镇的场景,她嬉笑出声道:“尤记得那一日,天寒地冻,我一个人,艰难的离开了你的小院。我如今竟然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我听了你的,老老实实的留下来,听听你所谓的补偿,倒也不错。” 或许她能留下来,便没有今日的北门镜水,亦没有如今的大楚皇后。 楚离镜知道,虽然镜水短短一言便解释了那一日的事情,他还是心有不安,“对不起,我当日伤害了你,我本该看着你的,不该让你一个人走。这些个日日夜夜,我每每想及此事,我都十分愧疚,对你不住。” 镜水捂住了他的嘴唇,“当日,我确实很恨,当然,我更恨的是师父,恨他让我执行这么一个任务,毁了我的清白,让我日日夜夜都沉溺于噩梦之中,无法醒来。” “可是后来,我渐渐释怀了。噩梦亦变成了思念,我想着你,念着你,每每想到你。我开始放不掉当日的那个少年,若非师父拿了齐国皇帝的画像,我也不会……” 镜水想及此,还是怨师父的,这一切的操控者,都是信天命。 她还想着,等会回宫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质问一下那个老东西!!! 楚离镜似乎是感受到了镜水的怨念,他不禁轻吻了一下镜水的额头,叹息道:“这几日,两位道长总是时不时的来我王府做客,信天命道长亦是解释了这一切的缘由,他说,你是母仪天下之命,无论有没有他操控,你都是大楚的皇后,这一切,都无法转圜。” “我虽然心有不甘,可是能得到镜水你的心,于我而言,已是莫大的欣慰。” 两个人互相袒露了心迹,仿佛总有说不完的话。 过了许久,镜水的手缓缓摸上了楚离镜的胸膛,而楚离镜亦是呼吸急促…… ------ 四下虽无人,可也不能肆无忌惮,镜水自从知道了红裙师叔可以用符纸催动瞬间转移之后,她便越发的觉得,师父和师叔两个人,是会妖法的。 虽然她和楚离镜现下看不到他们,可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什么角落偷看的。 大约一场激烈的热吻之后,镜水突然回神,拽紧了楚离镜的衣衫道:“去你房里,我总觉得不安心。” 楚离镜唇畔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抱起镜水,便去了他的卧房。 床畔的纱是银灰色的,这个颜色总有些冷,镜水惶急之中,无意中握紧了那纱,一时间竟觉得十分柔软,亦如此刻,楚离镜的温柔如水。 又是一场轰轰烈烈,天旋地转。 二人依偎在一起,镜水亦是有些疲累。 然而,尽管再疲累,她依旧是不舍。 望着太阳缓缓西下,她长吁了一口气,“真希望,时间能停滞在这一刻,我可以永远都不会回宫,永远都不用惦记着时辰。” 楚离镜却是突然道:“昨夜我夜探长乐宫,发现你寝殿门口竟然没有值夜的宫女,长此以往下去,我唯恐皇兄会多想。” 镜水脸色微微一红,她昨夜召楚离镜去她寝宫,自然是做好了要一番云雨的准备,唯恐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传出去,自然不想让人守着。 “我知道了,下次我让她们在门口守着便是。” 楚离镜亦是点了点头,抱紧了镜水些,“你该相信我,我轻功了得,就连皇兄的一种影子侍卫合伙抓我,都未必追得到一点影子。” 楚离镜大有洋洋自得的意思,然而镜水却是皱紧了眉头,仰头望向了他,“你皇兄的影子侍卫,曾经追过你?他为何要派人追你,莫不是对你起了杀心?” 楚离镜脸色微变,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多想,是我有一次夜探皇宫,不小心弄出了声音,被他的影子侍卫发觉,不过还好我激灵。” 镜水眉头蹙了更紧了…… “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夜探皇宫,难道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入了你的眼?你跑去夜探人家的寝宫了?” 镜水越想越不对,她猛地起身,指着楚离镜的头质问道:“你说,你是去看谁了?” 镜水如此郑重其事,倒是吓了楚离镜一跳,他忙摆手道:“你莫要多想,我是去皇兄的御书房偷看一下朝臣的奏折,并没有去旁人的寝宫啊,我发誓,除了你的,我没有探过任何一位姑娘的闺房。我若是撒谎,便叫我天打雷劈。” 听到这话,镜水才稍稍放下心来,她撇了撇嘴,“其实也不用发毒誓,我信你便是。” 楚离镜见镜水缓和了神色,这才算是松了口气,随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意盈盈的看向了镜水,道:“你莫不是在吃醋?” 镜水脸色羞红,转过身去,“我没有。” 楚离镜将她转了过来,与她对视,一字一句的开口:“你撒谎,你明明吃醋了。可是你要知道,除了你,我再无旁人,我的心满满都是你,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他的眼神,深情而又炙热,两两相望之间,两人忽然又有些情不自禁。 然而就在此刻,门外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是信天命的声音,“镜水,时候不早了,为师还有很多要吩咐你的,收拾收拾出来吧。” 镜水只觉得自己的好事都被师父打扰了,她脸色一变,猛地起身愤恨道:“这个老东西,就会破坏好事。” 看着镜水气急败坏的表情,楚离镜看的呆了,一时间,他竟觉得十分幸福…… 镜水穿衣服倒是快,三两下的功夫,便换好了衣衫。 楚离镜有些不舍,从背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且放心,我若得了空,定然会去宫里看你。” 镜水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0------- 此刻,昭亲王府的后院,信天命与红裙女子早已等候多时。 看着镜水满面晕红的走了过来,红裙女子颇有深意的一笑,“丫头长大了,果然是不同了。转眼间,便忘了师父和师叔,只记得与情郎两相欢喜,哪里记得我们这些老人家对她的期盼啊。” 镜水凑近的时候,也恰好听到了红裙师叔这一番取笑,她忙不好意思的垂首下去,“师叔怎么老不正经。” 红裙女子脸色一变,指了指自己,反问道:“你说我老不正经?我老吗?你可知这都城内外的王孙公子,有哪个不是对我趋之若鹜,那些来过我布庄的官人们,恨不能休了全家的一众妻妾,娶我进门呢。” “我不老,我哪里老了,你不许说我老!” 红裙女子向来一副玩世不恭的调笑作派,镜水虽然从小到大见她的次数不多,可是哪一次,她都是悠悠还笑,心情极好的样子,如此气急败坏,倒是少见。 看来这女人啊,无论到了多大的年纪,都怕被人说老。 思及此,镜水点了点头,道:“对,师叔不老,师叔怎么会老,师叔应该,还没有过百岁吧?” 镜水这话一出,红裙女子拍桌而起,指着信天命道:“你看看你这顽徒,你再不好好管教,就怕要上天了!!” 说罢,红裙女子似乎被说中了痛处,一转身没了身影。 相比于红裙女子,信天命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他悠悠看向了镜水,脸色不太好,大有自己养大的好白菜,被猪给拱了的心痛感。 他的落寞,镜水是看的出来的。然而镜水,却从来没有往旁的方向去想。 师徒两个相对无言,镜水见师父周遭气氛不对,便也没有先行开口去指责,而信天命亦是轻抿着茶水,静默良久,那茶水似乎也没有少多少。 大约过了许久,信天命才缓缓出声道:“如今,镜水得偿所愿,可还开心吗?” 镜水一怔,垂首亦是羞红了面孔,“开心,自然是开心的。” 信天命点了点头,眉宇之间越发的凄凉…… “只要镜水开心,师父便开心了。” 信天命这话说完,镜水眉心微拧,拳头紧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信天命长叹了一声,放下了手中茶杯,淡淡开口:“为师知道,你想问,师父既然明明知道那一日的玄衣少年是谁,为何还偏偏让你嫁入大楚皇宫。” 镜水点了点头,眼神微眯,直视着信天命。 信天命长叹了一声,“因为你是凤命,因为你注定是大楚的皇后,因为你注定给大楚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而楚离明,是短命之相,不会活太久。届时,你知道该如何做。” 顿时,镜水只觉得一道天雷忽而砸向了自己身畔,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一切,之前无法解释的通的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什么时候?”镜水声音有些颤抖。 她知道,虽然诅咒楚离明去死的确不对,但是眼下,她的确激动了些。 若是楚离明不在了,那么她与楚离镜,岂不是名正言顺了? 说实话,镜水其实并不奢望那个至尊之位,她亦没有野心。 镜水也知道,楚离镜,也是没有野心的。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和楚离镜可以任人鱼肉。 信天命嘴角微动,转而看向了镜水,“天机不可泄露,你师父并非神人,哪能事事都估算的如此准确?不过,为师看你仿佛十分的期待,不过你放心,一年半载死不了,你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就当为师今日这话,从未说过。” 说都说了,怎么当没说? 何况,镜水从前从来都不信信天命的预言,今日,她却意外的确信,她师父说的,定然是天机。 镜水咽了一口唾沫,拿过旁边的茶杯,突然给自己倒了杯茶,强自镇定心神。 信天命敲了敲桌子,突然讳莫如深的开口道:“不过,为师今日给你卜卦,倒是还算了些旁的,三月之内,你有一劫,你需小心谨慎,注意身边的人,自然,你身边的小人太多,你要多多防范,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不要相信,明白了吗?” 镜水点了点头,不知是真明白,还是装明白。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被楚离明短命之说占据,她恨不能立刻知道楚离明的寿命,做好一切的准备! 信天命见她若有所思,便敲了敲镜水的头,“来昭亲王府太久了,我们回布庄吧,正好,为师还有很多东西要给你。” 信天命带着镜水正要离开,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事,“对了,楚离明最近,又加派了二十名影子侍卫,盯着你的长乐宫,你要小心!” 第46章 第046章 剑拔弩张 虽然镜水并不知道楚离明那些影子侍卫的战斗力, 不过古往今来帝王的身边的影子侍卫, 个顶个都是厉害的。 为了她这么一个小小皇后, 楚离明竟然下了这么大的血本,当真是有趣。 镜水不怒反笑, 随后冲着信天命道:“皇上倒是想要见你,不知师父何时入那大楚皇宫,正大光明的见一见这皇帝,想必师父还没有同他打过交道吧?” 信天命嘴角微挑,“为师是没有与那小皇帝打过交道, 就连他父皇为师都吝啬见一面, 当年为师倒是与这小皇帝的亲姑姑相识,哦, 就是秦楚生母,老的都能给亲妹妹害成那样,为师不屑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而大楚如今的皇帝,跟他爹一个性子,为师不愿意见。” 镜水抿嘴笑了, “可是镜水答应, 定要好好劝说师父,如今, 怕是要食言了。” 信天命双眼微合, 淡漠开口:“那是你的事情,为师又没答应,若是旁的你求求为师也就算了, 见那个皇帝,为师岂不是要折损寿命?” 镜水的确不想勉强,只是随口一说,信天命若是去就去,不去也没什么所谓。 镜水自然也不会在意这楚离明会如何想,师徒两个说说笑笑回了林江布庄。 彼时,红裙师叔依然在看顾着生意,还在为几两银子的账目与伙计对峙。 镜水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发现红裙师叔居然如此有烟火气。 就连信天命望着红衣半响,都抿嘴轻笑一声,“将这布庄交给你之后,你倒是看管的风生云起,若是早知道你有这等头脑,师兄我便早就为你买下这么一间铺子,让你好好度过晚年。” 起初,信天命这番话说出来,红衣是十分高兴的。 然而听到晚年那两个字,她终于崩溃出声,“信天命,老娘不发威你当我病猫是吗?” 说着,红裙师叔上前狠狠的抓着信天命的耳朵,仿佛他们两个只是两个打闹的年轻人。 饶是信天命这般淡漠的性子,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而镜水,也没心没肺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笑的开怀。 自然,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花脉脉一脸悲拗的看着道长与那妖娆的红衣女人打打闹闹,心下十分不是滋味。 玉龙侍卫站在一旁,精气神倒是足的很,他总觉得花脉脉是喜欢他的,由此,他越发的自己玉树临风,招女孩子喜欢,一整个下午,他都在默默欣赏自己伟岸的身姿,差点要爱上自己。 日暮西沉,终究是要离别。 快乐的时间,也总是这么短暂。 临上马车之前,镜水拽着红裙师叔的手,突然道:“师叔和师父什么时候能来宫里看看镜水?镜水出宫不易,此番分离,不知何时再见?” 镜水眼角微红,紧抓着红裙女子的手不放手。 镜水尤想起小时候,每一次与红裙师叔见面,都是红裙师叔来解围。 五岁那一年,镜水被师父惩罚去藏书阁抄经,抄了三天三夜都只能吃硬馒头。 是红裙师叔恍若天人一般出现,给镜水递了一整只叫花鸡和琼浆甘露。 十岁那一年,镜水因为没完成信天命的任务,被罚去门口的老树下的陷阱里呆一整晚。也是红裙师叔突然出现,偷偷将她放了下来。次日一早,又偷偷将镜水送了下去,才让镜水少受蚊虫叮咬,少吃那一宿的苦楚。 还有今年大雪纷飞的冰冻天气,也是红裙师叔出现,救了她。 每一次遇见红裙师叔,她都如天女一般,能解救镜水于水火,亦能带给她温暖。 可是自打大婚之后,镜水整日被关在长乐宫内,见不到亲人,见不到师父,更遑论师叔了。 临别之际,镜水紧抓着红裙师叔的手,她其实也想说,她还舍不得师父,很想念师父。 她纵然心里怨着师父,可却早就原谅了,只是嘴上没说。 她与师父,从未分别过这么久。 红裙师叔与信天命相互对视了一眼,莫名的,红衣眼角也有些泛红,然而转瞬,她便换上了一副笑颜,温柔道:“好孩子,乖,师叔…会想办法…潜入宫中看你。” 红裙师叔没有说,她和信天命少进宫的缘由是因为大楚皇宫内的符咒和符纸,不适合他们两个进入。 齐国可畅通无阻,正因为信天命是齐国国师,八卦阵法和符咒,皆是信天命的手笔。 这些东西,虽然镜水自幼从师于信天命,却从未学过,也并不知晓。 红衣说话间,已带了一丝哽咽之声,只不过,她不想让镜水看出她的情绪,始终面带着笑意,目送着镜水离开。 眼看着镜水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中,红衣的眼角再也忍不住泪水,趴在信天命的肩头失声痛哭。 信天命那般淡泊的人,只是轻轻拍了拍红衣的头,像是交代遗言一般,苦涩的开口:“红衣,若是我去了,你还在的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镜水。” 红衣点了点头,然而下一刻,却泣不成声。 彼时,镜水坐在马车内,心情亦是十分复杂,眼看着走进了宫门口。 那股压抑憋闷的感觉,随之而来,烦闷的,几乎让人窒息。 花脉脉其实有很多话想要问镜水,可是见镜水这个样子,始终都没有开口。 回到长乐宫后,镜水用了晚膳就睡了,没有说话,亦没有等楚离镜。 楚离镜今晚,亦没有来。 翌日一早,合宫嫔妃散去之后,镜水的精神倒是缓和了大半。 晨起请安,有两个嫔妃斗了点口角,镜水亦是没有责怪,随意敷衍宽容的说了几句,便也罢了。 倒是花脉脉,突然没了精气神,早膳伺膳的时候,她突然问了一句,“镜水,你师叔嫁人了吗?” 镜水一怔,猛然摇头:“师叔与我师父都是修道之人,自然不会成婚,师叔已小有成就,自然不会为了红尘情缘而放弃大好前途。” 花脉脉并不懂这些,反而是垂首低沉道:“你师叔很漂亮,定然很多男人喜欢吧?道长是不是也喜欢?” 镜水又晃了晃头,“怎么可能,我师父那个人,谁都不会喜欢。再说了,我师叔也是六根清净的女人,你想太多了。” 镜水这话一出,突然意识到了花脉脉因何不开心。随后,镜水放下了筷子,突而劝慰道:“脉脉,不是本宫说你,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很大了,看人不能只看表象,就像是师叔,看着妖娆妩媚,其实她都是老太婆了。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师叔和师父就是如今这般模样,你啊,心思切记不要放在这上面,除了师父,你喜欢谁本宫都可以帮你。” 花脉脉猛然摇头,“不我还小,自然不会考虑男女之事,娘娘不必为我着急。” 虽然镜水多次提醒,但是花脉脉对信天命的心,似乎从未松懈过,听到镜水这番话,她反倒是又重拾了信心。 只要红衣女子与道长没有旁的关系就好,就好…… 正午午膳之时,楚离明突然心血来潮来了长乐宫,这倒是给镜水吓了一跳。 夫妻两个饶是再相看两厌,人家毕竟是皇帝,镜水亦是得恭恭敬敬的起身伺候着。 楚离明满面春风,笑容一如镜水初见他时那般温润,“皇后此番出宫,可玩的开心。” 镜水垂首恭顺行礼:“回禀皇上,臣妾很开心,多谢皇上成全。” 楚离明温润一笑:“你开心就好,不过,你师父可愿入宫?” 镜水一怔,没想到楚离明亲自前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镜水摇了摇头,嫣然一笑,道:“师父他老人家随意惯了,说是明日便要启程回齐国,让臣妾代他向皇上问安,他便不来叨扰了。” 明晃晃的拒绝! 楚离明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他握紧了筷子,突然没了兴致,冷哼了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信天命,可是瞧不上朕?” 镜水一愣,随后俯身道:“皇上,您想多了,师父这些年来潜心修道,乐善好施,定然不是皇上想的这般,他只不过是不愿入朝堂罢了。” “不愿入朝堂?”楚离明眸锋一转,直刺入镜水,“他身为齐国国师,多番搅弄齐国局势,皇后居然跟朕说,他不愿入朝堂,你当朕是三岁小儿不成?难道齐国如今已经丝毫不将大楚放在眼里了?一个小小的国师,竟然如此懈怠。” 镜水眉心微蹙,本念着他命不久矣不与他计较,可是这楚离明,竟然越发癫狂。 “皇上慎言,父皇将臣妾远嫁入大楚,既已表明了齐国的诚意,若是皇上非要如此说,臣妾无话可说。师父为人,本就孤傲,就连父皇请他,都要提前两个月寻人告知。当年大楚先皇亦是不在意师父的狂傲,怎么偏偏就皇上,跟一个道士过不去。皇上这般,竟不怕让天下人笑话吗?” 镜水亦是直视楚离明,没被他的话唬住,反倒将了楚离明一军! 楚离明脸色奇差,握紧双拳,咬紧牙关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他一字字的道:“北门镜水,你放肆……” 第47章 第047章 后宫不宁 北门镜水嘴角微动, 见到楚离明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反倒是笑了, “臣妾不敢。” 楚离明哆嗦着嘴唇直指着镜水,半响, 他突然捂住胸口,险些摔倒。 这种时候,上前护着他的人,唯有成元公公。 北门镜水淡漠的站在原地,竟一动未动。 “朕自以为, 对皇后已经极尽隐忍, 皇后非要如此吗?”楚离明这一次,声线倒是弱了几分, 他惶惶然看向了镜水,近乎于悲切一般的开口。 镜水知道,这不过是他的苦肉计。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这种把戏, 镜水也会! 想及此, 镜水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臣妾不敢, 是皇上误会了。臣妾自认为入宫之后, 勤勤恳恳管理后宫,没有丝毫懈怠,对后宫嫔妃亦如自家姐妹一般照顾, 对皇上虽有些许逾越之举,皆非臣妾本心。还望皇上,不要因此责罚臣妾,臣妾日夜惶恐不安。” 说着说着,镜水竟然掩面欲泣,悲痛莫名。 这副情状,连成元公公见了都惊诧万分,半响都没能回神。 而楚离明亦是浑身颤抖,嘴唇泛白,哆嗦个不停,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见楚离明如此,镜水哭的更加厉害了,“师父是世外之人,臣妾亦是敬他如师如父,师父任何叮嘱,臣妾皆不敢违拗。这一次,不愿入宫,是师父的意思,还望皇上莫要强人所难。今日,就算是皇上杀了臣妾,臣妾也不敢违拗师父的意思啊。” 说完,镜水匍匐在地,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而楚离明气的脸色青白,半响,才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北门镜水……你真的是……好样的!” 说罢,楚离明拂袖而去。 午膳伺候的奴婢正是婉乔,此情此景,婉乔看的是目瞪口呆。 待长乐宫清静了,镜水才猛然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叹口气道:“收拾收拾床铺,本宫累了,要午睡。” 日日跟楚离明演戏,自然是累的。 而镜水不知,就在她午睡的这段时间,后宫又出了事。 根据花脉脉的陈述,她今日去内务府拿账目,路上刚好遇到了苟妃娘娘。 要知道,这苟妃娘娘虽然是皇上的宠妃,可是向来对镜水也算是恭恭敬敬的,最起码明面上,两个人并无冲突。 故而,花脉脉对她亦没有防备。 见到苟妃之时,花脉脉亦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恰逢苟妃娘娘与几位贵人正在御书房小坐饮茶,正聊得高兴。花脉脉不便打扰,便正要起身告退。 谁知道苟妃娘娘突然拽着花脉脉,要与她们一道饮茶。 说是皇后娘娘现下正好睡着,花脉脉可以偷偷懒,恰逢苟妃那里有从老家那里快马带回来的家乡茶,香醇可口,邀花脉脉品一杯。 后宫人人皆知,这花脉脉虽然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大丫头,可是花脉脉亦是妙缘师父的徒弟,就连皇上看到花脉脉亦是要给妙缘师父几分颜面的。 故而,苟妃娘娘对花脉脉,亦还算是亲和。 苟妃娘娘那杯茶已经递到了花脉脉的手中,花脉脉自然不好不接,毕竟她的身份是个奴婢,总要识抬举。 花脉脉轻抿了一口,随后一饮而尽,她正要转身离开,谁知道苟妃娘娘偏生拉着花脉脉不放,非要让花脉脉说出对这茶有什么品评。 花脉脉自幼喝的都是药茶,对茶也是略懂一二的。 就算是从前不懂,如今跟着镜水从齐国到大楚,什么好茶没喝过,自然没将苟妃娘娘这茶放在眼里。 故而,花脉脉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不错。” 要知道,御花园中的那些贵人主子们,没少夸赞苟妃娘娘的茶,不仅如此,这苟妃娘娘对茶道甚有研究,当年,她就是因为给皇上泡了一壶清火莲花茶,才得了恩宠,一路从小小的官女子荣升为妃。 这花脉脉如此轻描淡写的品评,她自然是不高兴的,思及此,苟妃娘娘眼角轻蔑的扫了花脉脉一眼,“你自幼在山野长大,自然不懂这些,本宫不怪你。” 花脉脉顿觉火大,要知道,当今皇后娘娘北门镜水,亦是自幼在清风观长大的,如此说话,就是在影射皇后。 加上苟妃娘娘那副轻挑的样子,花脉脉着实不喜,便上前回道:“苟妃娘娘慎言,奴婢自幼师从妙缘师父,长在江息谷,自先祖起,便将江息谷奉为圣地。连皇上都几次去江息谷拜见师父。我们江息谷用的茶,自然也是御供的。且奴婢跟着皇后娘娘从齐国远到大楚,什么样的好茶都喝过,虽然奴婢不懂品茶,可也知道,苟妃娘娘这茶,虽然味浓,但着实一般,奴婢还要回长乐宫伺候皇后娘娘,就不在这里打扰各位主子了。” 说罢,花脉脉转身欲走。 然而苟妃娘娘却觉得失了面子,不依不饶的挡在了花脉脉的前面,“你给本宫站住!” “苟妃娘娘,可还有事?”花脉脉转而问道。 苟妃让婢女将她那大壶茶都端了过来,“你不懂,没有关系,本宫可以慢慢教你。” 说罢,苟妃娘娘给花脉脉倒了杯茶,“喝了,先喝一口,感受一番,然后再将这杯都喝下去。” 花脉脉本就不是任人欺凌的性子,见此情状,面露愠容,“奴婢说过了,奴婢还要回长乐宫照顾皇后娘娘,若是耽误了,苟妃娘娘吃罪的起吗?” 花脉脉丝毫不怯弱,御花园的亭子中已有几人偷笑出声。 苟妃本就是个好面子之人,见此情景,更是怒火中烧。 “长乐宫那么多伺候的奴才,不缺你这一个。本宫今日教你,是看得起你,纵然是皇后娘娘的狗,你也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这番,花脉脉彻底怒了,她手中的银针已在指尖,若非记着从前镜水再三吩咐过,说她无论如何都要忍,不能随意对后宫之人用毒,她方才早在苟妃娘娘拦着她的时候便给她下毒了。 花脉脉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苟妃不过就是个蠢女人,不欲与她一般计较,便躬身道:“是,奴婢不过是个奴才,苟妃娘娘身份高贵,自然不屑于与一条狗见识。” 嘴上如此说,花脉脉心里想的却是,“笑话,一个封号是狗的苟妃,还好意思提起别人是狗。” 故而,花脉脉加重了苟妃的“苟”字,特意说给了苟妃听。 亭子中,又有几位小贵人,不怕死的掩面偷笑。 苟妃双拳紧握,顿时怒火冲天,“你放肆!” 她一个巴掌就要过去,却被花脉脉躲开。 “你给本宫过来,你个没爹没娘的小杂种,竟然也敢讽刺本宫?” 花脉脉眼神微眯,亦是赭面对视于她,然而花脉脉终究还是忍下了这口气,转身道:“已到了皇后娘娘起身的时辰,苟妃娘娘戒骄戒躁,对您身体不好。” 说完,花脉脉疾步远去。 气的苟妃娘娘站在那里直跺脚! 而亭子中的众人,忙走过去安慰她,大抵说的都是莫要跟一个奴婢一般计较。 然而,苟妃娘娘却越想越气,终究,将这件事闹到了皇上那里! 苟妃嚎啕大哭,将御花园中的事情一板一眼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番,哭的那叫一个如丧考妣,泣不成声。 楚离明今日,本就在镜水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加上他也早就对花脉脉不满了,只不过看在妙缘师父的份上,才对这个丫头极尽隐忍,如今这对主仆简直反了天了。 楚离明气的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那一地的碎片狼藉遍布,正冒着热气…… 正如同此刻楚离明心中的火气一般,熄不灭! “走,去长乐宫,朕今日给你做主!” ------ 彼时,长乐宫内,镜水还没有起身。 许是今日跟楚离明说话太累了,故而她睡过了日昳时分。 待楚离明带着苟妃怒气冲冲来到长乐宫的时候,正好镜水刚起,还未梳妆,便见楚离明火冒三丈的冲了进门。 背后,还跟着哭花了妆的苟妃娘娘! 镜水眉心微蹙,神情略有不悦,她行礼之后,突然开口道:“不知皇上有何事?” 楚离明直眉怒目,冲着成元公公道:“将花脉脉那个小贱人给朕抓过来。” 北门镜水刚起,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看苟妃娘娘这个样子,大抵也猜到了跟苟妃有关。 镜水捂紧了额头,有些疲累,随后冲着苟妃问道:“苟妃,本宫问你,到底发生了何事?” 从前,楚离明赐封号给苟妃的时候,苟妃娘娘还不觉得这个“苟”字有什么不妥,今日,花脉脉将这个“苟”字与狗做了一番对比…… 苟妃便越发觉得,这个封号,每每被人叫着都是一种讽刺! “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一向宠爱花脉脉那个丫头,可是今日,您得为臣妾做主啊。花脉脉她,今日在御花园公然羞辱臣妾,她狗仗人势,仗着自己是长乐宫的奴婢,便丝毫不将臣妾放在眼里,请皇后娘娘,切莫护短,为臣妾做主。” 说着,苟妃娘娘突然跪了下去。 第48章 第048章 莫可怜 镜水蹙紧了眉头, 听闻这一番话, 自然觉得事情不简单。 花脉脉的脾气, 镜水是了解的,虽然有些嫉恶如仇, 却也不会当面做出如此无礼的事情。 思及此,镜水缓缓坐了下来,轻抿了一口茶,颇有些疲累的开口:“莫急,待花脉脉来了, 本宫询问一番便知。” 北门镜水轻描淡写一句话, 反倒是让苟妃娘娘情绪浮动的更大了,“皇后娘娘, 此事已成定局,您还有什么可问的?今日在御花园,花脉脉是如何对臣妾不敬的,许多妹妹和奴才都看到了,皇后娘娘着人一问便知。” 镜水微微蹙眉, 还未等开口, 楚离明便率先开口道:“去传。” 苟妃娘娘身边的丫头忙点头称是,说着便退了下去。 那群所谓的证人还没人, 成元公公已经将花脉脉压了进来。 花脉脉颇有些桀骜不驯, 到了内殿,甩开了宫人的手,径直一个人走了进来, 跪下行礼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苟妃娘娘请安。” 苟妃见状,毫不犹豫的上前趁着花脉脉不备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苟妃娘娘下手太快,就连北门镜水也没有预料到。她下手不轻,待花脉脉反应过来之时,脸角已经涨红一片。 北门镜水愤而起身,“苟妃,你干什么,你当本宫死了吗?本宫和皇上还在这里,岂由你乱用私刑?” 楚离明嗤笑一声,伸出手拽住了北门镜水的袖子,“皇后着什么急,一个奴才而已,爱妃打了就打了,皇后母仪天下,自然要仪态端庄,情绪岂可如此激动?” 镜水自幼长在清风观,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自然不懂阳奉阴违之术,见此情景,北门镜水狠狠的甩开了楚离明的手,一字一句的开口警告道:“本宫奉劝皇上一句,花脉脉不仅是臣妾的奴婢,更是妙缘师父的爱徒。她自幼由妙缘师父抚养长大,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若是花脉脉今日受了什么委屈,他日传到江息谷,皇上有何颜面面对妙缘师父她老人家?” 话说到这里,楚离明的确有些惭愧。 妙缘师父一生无子无女,这花脉脉可算是她的关门弟子。若是花脉脉真的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楚离明的确是不好交代的。 可是转念一想,皇后也正是因为有了花脉脉这个心腹,在后宫才更加的肆无忌惮。 上次睿妃无缘无故病了数日,太医皆是诊断不出什么,半月之后,方才慢慢转好。 后来,还是金院判偷偷告诉楚离明,怕是中了什么不知名的毒。 当年,妙缘师父在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种先例,人就是查不出什么毛病,偏偏就是受了好些折磨。 而在这宫中,能对睿妃下手的,也就只有花脉脉了…… 若是皇后身边,没了花脉脉这个丫头,皇后或许能收敛一些。 再者,楚离明知道,花脉脉虽然是奴婢,可是与镜水情同姐妹,花脉脉若是有事,镜水定然伤心。 镜水若是伤心,那他就开心了…… 如此想着,楚离明顿觉不管不顾,花脉脉不管身份如何,她如今都是宫中的奴婢,既然是个奴婢,犯了错,就要罚! 思及此,楚离明大言不惭的开口:“妙缘师父对朕有大恩,她的徒弟,朕自然是要照顾的,否则,方才就不会让花脉脉过来与皇后对峙,早就拉出去打八十大板,以儆效尤。” 楚离明眉宇之间,皆流露出残忍的笑意,镜水眼神微眯,握紧了拳头,冲着楚离明冷冷道:“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前一日,皇上特意准许臣妾,这后宫大小诸事,都由臣妾主理。此事虽涉及到臣妾宫中的大丫头与苟妃妹妹,可也到底是后宫中事,就由臣妾来论断,皇上以为如何?” 楚离明淡淡笑道:“君无戏言,朕既然那么说了,自然是不会干涉的。只不过,苟妃是朕的爱妃,如今她受了委屈,朕自然也要从旁护着。正好,今日朕就在长乐宫,看着皇后,好好审理此事。皇后,可千万要记得,公平审理,否则,整个后宫都会认为皇后有违公正,届时,就是朕想要护着皇后,也不能了。” 楚离明或许是因为大病了一场,失去了生育能力,连声线有些受损,说话阴阳怪气不说,说多了,便越发的像个女人,看着就让人恶心。 北门镜水恨啊,恨当时自己实在是眼瞎,怎么就能把当日冥罗镇的玄衣少年和他联系在一起,本应该在初次相遇便认出来的。 思及此,北门镜水咬牙切齿的开口:“好,臣妾定然会公平公正,若是花脉脉有错,臣妾定不会偏袒。” 楚离明亦是抚掌大笑,抓了一捧镜水桌上的瓜子,悠然自得的吃着,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看热闹的看客。 见他如此嚣张,镜水也收敛了心绪,缓缓看向了花脉脉,哄着她道:“花脉脉,你来说,今日在御花园,到底发生了何事。” 花脉脉将御花园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还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已经再三说明,您午睡要起,要回长乐宫伺候,可是苟妃娘娘非说长乐宫的奴婢不缺我一个,拦住奴婢的去路不许奴婢离开。苟妃娘娘身份高贵,在她眼里,奴婢虽然是长乐宫的大丫头,可终究是奴才,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因为奴婢不懂得阿谀奉承,苟妃娘娘许是觉得没了脸面,便当众打了奴婢。” 说着,花脉脉转过了侧脸,那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分外分明。 北门镜水看着,心疼万分。 思及此,北门镜水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衔怒开口道:“苟妃,你有何话好说?” 苟妃突然匍匐在地,“回禀皇后娘娘,这奴才说话不言不实,当时,臣妾只是好心请花脉脉饮茶,并无他意。臣妾向来对皇后娘娘毕恭毕敬,这一点,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纵然是前几日臣妾偶然感染了风寒,臣妾依旧带着病体来长乐宫请安,臣妾对皇后娘娘向来恭敬,怎么会为难您的奴婢?” “况且,今日,在御花园的众位妹妹都看到了,臣妾刚得了同乡从家乡带回来的新茶,心中高兴。加之知晓花脉脉虽为奴婢,却是妙缘师父的徒弟,妙缘师父是皇上的大恩人,故而,臣妾见到花脉脉便自觉亲热几分。可是这狗奴才,仗着有皇后娘娘您在背后撑腰,便对臣妾无礼。臣妾虽然出身卑微,可如今已经是皇上的嫔妃,怎么可以叫一个奴才如此羞辱?” 说完这话,苟妃娘娘突然拿起手帕,哭的泣不成声。 花脉脉眼神微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苟妃。 她从小到大都是泡在药缸中的,自幼除了药草,便是看医书,从未经历过宫内的这些争斗。 从前还未曾发觉,如今被苟妃这一番恶人先告状之后,花脉脉顿然明白,这人心竟然险恶如此。 镜水看着花脉脉一脸愤懑却说不话来的样子,也是有些焦急,可镜水今个中午睡得正香,并未亲自在花脉脉身边,自然也不晓得,当时的情况到底如何,只能听她们一言一句的对峙。 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点茶水,花脉脉的脾气镜水知道,见及此,镜水长叹了一口气,冲着苟妃道:“原不过是因为些小事,苟妃妹妹喜欢茶,本宫这里也有许多,不管是药茶清茶,还是从齐国带过来的名贵茶,本宫这里都有,若是妹妹喜欢,本宫给妹妹带去些便是。” 说罢,镜水冲着花脉脉道:“花脉脉,你最知道本宫的那些宝贝放在那里,你去拿出来,送给苟妃妹妹便是。” 花脉脉虽然心里憋气,却也知道,镜水这是想要息事宁人。 有仇,以后再报! 今日,就暂且先放过这个毒妃! 思及此,花脉脉忙俯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然而,花脉脉还未起身,便被苟妃一把拽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妾虽然爱茶如命,却也不是什么都能打发的人,今日,这花脉脉对臣妾无礼,御花园的众位妹妹们都看到了,皇后娘娘轻描淡写几句话,便想打发了此事吗?臣妾不服!” 许是楚离明就坐在这里,苟妃那一句“臣妾不服”说的尤为大声,底气十足。 就连楚离明都掩面欲笑,偷偷给了一个苟妃赞扬的眼神。 苟妃的底气,便更足了…… 她高扬起头,直视着北门镜水,而北门镜水亦是眼神微眯,怒瞪于她,冷冷开口道:“苟妃妹妹,于你而言,你说的这番话,不过是因为花脉脉语气中加重了苟妃两个字,你便自己对号入座,认为是花脉脉讽刺于你,未免大题小做。况且,花脉脉半边脸被你打的如此,本宫还未跟你算账,你竟然如市井泼妇一般,来长乐宫闹事,你是不是整日里太闲了,以为本宫什么事都愿意管?” 苟妃脸色微变,心中顿觉皇后娘娘好生厉害,三言两语,便淡化了花脉脉的“罪行”! 恰逢此时,御花园中的一干贵人突然走了进来,大家皆俯身行礼问安。 楚离明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爱妃们,请起。” 要知道,这些贵人们,可是许久都见不到皇上一面。从前,苟妃和睿妃可谓是宠冠六宫,而自打皇后娘娘来了之后,虽然皇后娘娘不受宠,可是该有的大日子,皇上也没有怠慢皇后。 她们这些人,便更加没有机会了…… 如今,也算是借了苟妃娘娘的光,得见天颜,大家自然是高兴的。 况且,苟妃娘娘在后宫,向来懂得如何拉拢人心。 苟妃娘娘出身低微,祖上是商户,虽身份上不得台面,家中却富裕的很。 在后宫这些年,这些小贵人小罗罗们,皆是受过苟妃娘娘的恩惠。 虽然苟妃娘娘对花脉脉一事,却是添油加醋了一番,可是两个人起了冲突的确不假。 故而,当楚离明问出那句,“朕问你们,今日在御花园,花脉脉可有对苟妃不敬?” 小罗罗们面面相觑,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楚离明嘴角微动,转过头看向了北门镜水,“皇后,你还有何话可说?” 镜水亦愤而起身,看向了下座的每一位嫔妃,突然开口道:“好,本宫来问你们,今日,苟妃娘娘遇见花脉脉之时,可有拦住她的去路?” 那些小贵人面面相觑,没对口供,只好如实道:“回禀皇后娘娘,苟妃娘娘之所以拦着花脉脉的去路,是因为想要花脉脉品茶。” 北门镜水嘴角微动,“那就是,本宫说的没错了,她就是拦住了花脉脉的去路。” 苟妃眉心微拧,甚觉不对,然而此时此刻,她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皇后的问话,只好静默不言。 北门镜水又笑了,“本宫再问你们,苟妃为何要打花脉脉?” 其中一个见大家不说话,便出来应答道:“回禀皇后娘娘,是花脉脉不识抬举。还出言意欲讽刺苟妃娘娘,苟妃娘娘气急了,才打了她一下。” 这几位贵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还是向着苟妃的,这一点,镜水听得出来。 然而,镜水还是笑吟吟的开口道:“好,苟妃,本宫来问你,花脉脉脸上这一巴掌,是你打的没错吧?” 苟妃点头,小声称是。 镜水眼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情状,颇有些学楚离明的意思,表情神态,几乎一分不差。 楚离明见此情景,亦是眉心微皱,顿觉哪里不妙,可又说不好。 “本宫再问你们所有人,从始至终,花脉脉除了加重“苟妃”二字,可有真的说出什么辱骂苟妃娘娘的话来?” 除了这几位贵人,还有御花园的一干奴婢,大家若是真的撒谎,也实在不好,早晚都会被查出来。 何况,这花脉脉有皇后娘娘护着,众人也不敢轻易得罪。 大家想了想,只好摇了摇头。 见此情景,镜水满意极了,转过头看向了苟妃,“苟妃妹妹,本宫明白了,今日所有,皆是你自己想太多,你自己想了这么多,却偏偏要哭的这么伤心,给谁看呢?难不成,你是故意拿本宫身边人开刀?实则意欲对本宫不敬吗?” 镜水先是笑吟吟的,说到最后,眼神凌厉的扫过苟妃,冰寒如刀,威严十足,吓得苟妃一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苟妃很快盒饭! 第49章 第049章 装病 楚离明见此情景, 亦是眼神深切的望向了苟妃, 给她暗暗递了一个眼神, 示意她赶紧还口。 然而苟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能愣愣的跪在那里, 半响都没有出声。 见此,楚离明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北门镜水倒是眉心一挑,“苟妃妹妹啊,这人啊, 要活的轻松一些, 别整日里臆想太多有的没的。你们在场诸人也要给本宫记住,日后, 本宫长乐宫的人,不许你们阻拦,就算是犯了错,也带来给本宫处置,谁若是打了长乐宫宫人的脸, 那便是在打本宫的脸, 都明白了吗?” 北门镜水威严十足,而花脉脉亦是崇拜的看向了北门镜水, 心下那股子躁愤, 平息了不少。 苟妃握紧双拳,双目腥红的看向了北门镜水,扬声大喝道:“皇后娘娘, 您纵然是护短也不能如此,臣妾入宫多年,这么多年,您不知道,皇上也知道。这么多年,臣妾从未犯过错事,今日,是这个奴才出言不逊,本宫教训她,有何错?” 北门镜水嘴角微动,笑意泠然的转头看向了苟妃,“苟妃妹妹稍安勿躁,你先起来。” 说着,北门镜水上前一步,缓缓扶起了她。 “你教训奴才,本没有错,只是本宫的奴才,以后还望你交给本宫,本宫亲自处置,就不劳苟妃妹妹代劳了。至于花脉脉这个丫头,自小长在江息谷,是你口中的山野之处,实在不懂得宫里规矩,你身为妃位,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是吗?” 苟妃气的浑身颤抖不已,她转头看向了楚离明,希望楚离明能为她说上一句话。 然而北门镜水却先行一步冲着楚离明道:“臣妾记得,妙缘师父的江息谷清幽雅致,先皇,从前美若惊鸿的惊鸿长公主,就连皇上您,都住过呢,此等山野之所,臣妾十分向往,怎么妹妹嘴里,却成了讥讽之处呢?” “妹妹身份高贵,自然不懂得这山野的妙处,要知道,本宫也是自幼在山野长大,若是如妹妹这般想的太多,本宫是不是也应该以为,妹妹话里话外,都在讥讽本宫?” 苟妃脸色青白交加,咬牙切齿的开口:“臣妾……不敢……” “不敢就好,本宫若是如你这般仅仅一点点小事就大吵大闹,那么今日,就单单凭你这句话,本宫就可以认定你对本宫无礼,可是本宫没有,因为本宫贵为皇后,自然不会跟妹妹一般见识,那么妹妹,自然也不应该跟一个奴才一般见识,妹妹你说呢?” 苟妃闭上了眼睛,嗤笑一声,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满满的,皇后娘娘三言两语几句话,她已经彻底服输。 思及此,苟妃长叹了一口气,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皇后娘娘舌灿莲花,臣妾自然,比之不及。” 北门镜水斜睨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了花脉脉,“不管今日之事谁对谁错,既然苟妃妹妹认为你有错,你也冲撞了她,就罚你一年的俸禄,好生思过,退下。” 花脉脉点头称是,退了下去。 而楚离明见此情景,自知此番,不仅没让北门镜水不痛快,反倒是自己也闹了点不痛快。 楚离明起身之时,冲着一旁的苟妃道:“走吧,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苟妃连忙冲着北门镜水行礼道:“臣妾告退。” 北门镜水亦是嘴角轻扬,冲着楚离明的背影缓缓开口道:“臣妾,恭送皇上。” 待楚离明的背影消失在长乐宫之后,北门镜水一怒之下打翻了楚离明方才用过的茶杯。 婉乔进来之时,吓了一跳,忙去收拾,镜水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以后,凡是皇上来长乐宫用过的东西,全部都丢掉!” 婉乔惊诧万分,望了望地上的那琉璃瓷杯,有些心疼。 这些都是琉璃瓷杯皆是价值不菲,仅仅因为皇上用过便丢掉,实在是可惜。 可是,皇后娘娘如此吩咐了,她只能照办。 ------ 而另外一边,楚离明身后跟着一边走一边抽泣的苟妃娘娘,她的哭声,莫名的让楚离明有些心烦意乱…… “别哭了,朕让你立刻憋回去!”楚离明怒瞪着她,丝毫都没有从前的温柔之色。 苟妃一下子愣住,颇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皇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却再也没敢出声。 见到此等情形,楚离明亦有些心疼,要知道,苟妃容貌颇有些妖媚,从前楚离明就喜欢。 如今虽然自己有了病症,不能生育,可也时时去苟妃宫里。 即便他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苟妃还是一如既往的柔情似水。 故而,正因为如此,除了苟妃和睿妃,楚离明再也不肯去旁人处。 因为他害怕,害怕旁人知道他的病,只有苟妃和睿妃,自小在他身边,傻傻的,不懂这些。 “朕不是在凶你,只不过是□□后,她太过于巧舌如簧,让朕害怕。这以后,若是皇后反了天了,朕该如何对付?”楚离明每每想及此,便是愁容满面,整个人陷入一种哀拗愁绪之中。 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跟苟妃说心里话,从前皇上只跟睿妃说,故而,苟妃根本就不知道,皇上居然对皇后有这么大的怨气。 方才的不满,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松懈。 苟妃缓缓扑进了皇上的怀里,轻声呢喃道:“皇上,您还有臣妾,臣妾无能,说不过皇后娘娘。头脑也没有睿妃姐姐清楚,但是皇上有难处,臣妾都会尽量帮忙。” 楚离明叹了口气,擦了擦她的眼泪,忙道:“别哭了,暂且先忍下这一时,朕早晚有一天,会为你做主,你可信?” 苟妃猛地点头,“臣妾信,臣妾自然是信的。” 这番苟妃又哭了,这一次是感动的泪水,感动莫名。 ------ 而另外一边,花脉脉跪在镜水的脚下,深吸了一口气,垂目小声道:“是奴婢给皇后娘娘惹事,才让苟妃娘娘和皇上钻了空子,都是奴婢的错。请皇后娘娘责罚。” 虚若姑姑此刻就站在一旁,见此情景,也忙道:“是奴婢的错,今日,本该是奴婢去内务府领账本的,后来偏偏让了这孩子去。若是奴婢去了,也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花脉脉猛然摇头,争抢道:“不,就是奴婢的错。今日若是虚若姑姑,定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偏偏奴婢沉不住气,才让苟妃钻了这么大的空子。若非皇后娘娘反应快,奴婢就是牵连了皇后娘娘。” 镜水叹了口气,倒是也没让花脉脉起来,反而是淡淡道:“你是有错,你太容易被她激怒了,她说你是山野长大的,你就生气了?就算是她在影射本宫,你回来再同本宫商量便是,何苦跟她多费口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苦跟她争这一时一刻的长短?你看皇上今天那个样子,恨不能让本宫下不来台,若是本宫今日没能救得了你,皇上和苟妃指不定开心哼什么样了。” 花脉脉垂首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保证,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北门镜水长叹了一声,伸出手道:“你先起来。” 花脉脉缓缓起身,咬牙切齿道:“皇后娘娘,苟妃如今跟皇上就是一体的,还有那个睿妃,整日里盯着咱们长乐宫,咱们不得不防。” 北门镜水眉头一挑,想起了上次信天命的话,随后道:“想看本宫跌倒的人,何止是他们三个,皇上除此之外,还派了二十个影子侍卫,日夜监视咱们长乐宫,恨不能立刻抓住本宫的把柄。” 花脉脉一惊,就连虚若姑姑都是脸色一变,忙上前问道:“娘娘,皇上如此忌讳于您,您该怎么办?” 镜水沉吟半响,淡淡道:“不急,先让他们监视着,眼下时机不到,咱们等等便是了。” 师父只说这楚离明短命,又没说什么时候死。之前刚回宫的时候,镜水心底大抵还很触动,想着到底是名份上的夫妻,她总要顾念着点,这皇上都命不久矣了,她平日里也少气他,偏偏,这皇上日日都不让人省心,才过去一天,便折腾出这么多事! 自然,这还没完。 日暮时分,镜水坐在长乐宫安静的用着晚膳,虽说白日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倒是没太影响镜水此刻的心情。 然而,不久之后,婉乔匆匆来报,“皇后娘娘不好了,现在满后宫都在传花脉脉 的谣言,说她是个妖女,说她下毒害了睿妃娘娘,苟妃娘娘……” 镜水一顿,放下了筷子,蹙眉道:“苟妃怎么了?” 婉乔忙道:“听闻苟妃娘娘今日回去便昏迷不醒,太医们去过了,说是看不出什么病症,跟睿妃娘娘一样,都是查不出来。这宫中早有传闻,说之前睿妃娘娘生病,便是皇后娘娘授意让花脉脉下毒给她个教训的,如今,想必苟妃也是如此。” 镜水记得很清楚,她之前特意嘱咐过花脉脉,没有她的许可,不可妄动。 难道,是这丫头错了主意? 思及此,镜水蹙眉道:“你将花脉脉那个丫头叫过来。” 婉乔忙点头称是。 花脉脉自然也是知道镜水因何事召她,进来便跪下道:“请皇后娘娘相信奴婢,奴婢没有。” 镜水抬手,示意她先起来,随后冲着婉乔道:“你先下去,本宫有话要吩咐花脉脉。” 待殿内无人,镜水亲自拉了凳子,让花脉脉坐下。 这一次,花脉脉倒是没有如方才那般恭敬,脸色有些灰白,便长叹一声坐下了…… 花脉脉这一次可委屈的很,拉住了镜水的胳膊便呜咽道:“镜水,你可知,外面那些奴婢都是如何编排我的?” 镜水摇了摇头。 花脉脉说着说着,眼泪就要落了下来,“她们说我是妖女,会毒会妖法,就连皇后娘娘您都是道长培养出来的妖女,谁也不能轻易得罪。她们还说了非常难听的,说我是无父无母无人教养,是山野村妇,还有一些小太监,说了更难听的,我就不说了,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自打镜水认识花脉脉以来,便没见过花脉脉受过如此的委屈。 若不是镜水拦着,花脉脉有仇当场就报了,而偏偏这一次,楚离明借着这个由头,故意煽动谣言。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牵着花脉脉,另一边,在思索着什么。 半响,镜水突然道:“本宫知道,此刻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着,待下次逮到了那苟妃,一定要毒死她,让她再不能蹦跶?本宫说的,可对?” 花脉脉垂首不言,她的确有这个打算。 镜水点了点头,随后将花脉脉凌乱的发丝撩到了耳后,“你记得,妙缘师父擅长用毒,你也是。所以,凡是宫里有这种情况,势必都会让所有人怀疑到你身上,你切不可如此做,倒是正中皇上下怀。本宫不能拿你去换苟妃,你可以鱼死网破,可本宫不能失去你。” 花脉脉擦了擦眼泪,转头望向了镜水,“镜水你说,我都听你的。” 镜水沉吟片刻儿,在花脉脉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花脉脉先是蹙眉,随后惊喜的点了点头,“此法定然可行。” 镜水点了点头,随后道:“只不过还得委屈你几日,你且记着,若是想要报复,有些时候,不必自己动手,可以借刀杀人。” 花脉脉猛地点头,随后就在镜水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头栽了过去,晕了…… 镜水大惊,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花脉脉你怎么了,你别吓本宫,你若是有事,本宫如何跟妙缘师父交代啊?” 虚若姑姑闻言亦是冲了进来,见此情景,亦是大叫出声,“来人,快来人……” 医者不自医,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得,其中一位太医沉吟半响,突然道:“回禀皇后娘娘,花姑姑其实没有大事,只不过吃了些不干净的伤身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作者这次任性一次,给苟妃起了这么一个狗名,借此来影射生活中类似于狗妃的这种人。 接下来的剧情,会写睿妃,也是我生活中遇到的一种女人。 先来说苟妃这种人,极其好面子,她若是说月亮是方的,她的追随者也说月亮是方的,明明如此丧尽天良,你也千万别去说真话,月亮难道不是圆的吗? 然后她和她的追随者,能骂你骂到你遁地无门,有些事情,不是说你骂回去就行,人家说脏话已经骂到你祖宗十八代了,你还能没素质跟他一起说脏话吗? 狗咬你一口,赶紧打进口疫苗,千万别跟狗一般见识。 第50章 第050章 人不如狗 镜水脸色微变, “不会啊, 她今日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 虚若姑姑沉吟片刻儿, 忙道:“皇后娘娘,早餐花脉脉只是喝了些清粥, 正午闹了那么一出,她便一直饿着肚子,晚膳,她也只吃了一点清茶糕。” 那太医忙转过头问道:“难不成是宫里今日新晋的厨子,最拿手的那道点心?” 这清茶糕正是宫里眼下最热的小食, 因为甜而不腻, 清香可口,每个宫里都有。 虚若姑姑垂首道:“正是。” 那太医微微蹙眉, 随后道:“还劳烦虚若姑姑将那清茶糕拿来,微臣查探一番。” 查探的结果,自然是没有问题。 那太医深吸了一口气,忙道:“这花姑姑分明是食物相克之状,虽没有性命之忧, 可长此以往下去, 身子会越来越虚。” 镜水眉头微蹙,转过头看向了虚若姑姑, “虚若姑姑, 你再想想,除了清茶糕,花脉脉可还用了什么?不管是吃的喝的, 事无巨细。” 这下子难倒了虚若姑姑,她捂着额头,沉吟了半响才道:“要不然这样,奴婢派人去问问这长乐宫的宫人。” 镜水微微点头。 然而,虚若姑姑仅走到半路,便突然想起了什么,“皇后娘娘,奴婢知道了,是今个晌午,这花脉脉喝过苟妃娘娘的茶,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再吃旁的。” 镜水脸色微变,冲着虚若姑姑道:“你去苟妃那里,将她今日硬逼着花脉脉喝的那茶,拿到长乐宫给太医检验。” 虚若姑姑方才应了,那边便又来人禀告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几位贵人小主突然昏迷不醒。” 镜水转而看向另外一位太医,“花脉脉本宫会在这里看着,劳烦太医过去看看,几位贵人,是不是跟花脉脉同样的症状。” 两位太医皆点头称是。 果不其然,查出来的结果皆是如此。 而苟妃从家乡带来的茶经过太医检验,的确没有大碍,可若是与清茶糕同食,便会导致食物中毒。 这下子事情闹大了,苟妃也不再装病,被太医用了催吐的药,顿时就好了。 这苟妃反应倒是快,为了避免自己的嫌疑,忙叫宫人莫要嚼舌根,没有影的事情,不可冤枉花脉脉。 然而,宫里对花脉脉的传言,却并未淡去。 只不过,大家都碍着皇后娘娘的颜面,谁也不敢当面多说什么。 法不责众,整个宫里都充斥着长乐宫的传言,镜水根本没有办法阻挡。 即便,她巧用小计,让花脉脉洗脱了嫌疑。 恰逢这一日,晴空万里,镜水难得有兴致,带着花脉脉和虚若姑姑一起到御花园赏花。 而长久不出门的睿妃娘娘,也带着她那一身黑毛的大黑狗,过来御花园遛狗。 镜水早就听闻睿妃养了这么一条狗,听闻这狗十分有灵性,就连皇上都是欢喜异常,听闻,就连这狗的名字,都是楚离明找西方的传教士给起的。 叫玛丽安。 镜水远远看着,只见这玛丽安满脸的凶相,颇像是从前在冥罗镇看见百姓家里养的看家护院的狼狗。 此等狗的品种,人人皆要退避三舍。 花脉脉在一旁小声道:“奴婢打听过了,听闻,苟妃娘娘最害怕睿妃娘娘的狗,自打睿妃养了这个狗,两个人便极少走动。皇上也说,玛丽安虽然温驯,但是长得吓人,平日里,必须让睿妃娘娘亲自牵着,莫要吓到后宫姐妹。” 莫说是旁人,镜水远远看着,亦是觉得这狗有些骇人。 然而,镜水佯装淡定,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看着睿妃牵着狗过来,给镜水请安。 北门镜水冲着睿妃道:“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只不过,你让这狗离得远些,本宫有些害怕。” 睿妃一怔,忙将狗绳递给了身畔的宫人,“皇后娘娘别看玛丽安看着一脸凶相,其实很温驯的。平日里,连大公主的玩具,她都害怕。” 随后,睿妃冲着身边的宫人道:“皇后娘娘害怕,由你牵着,带玛丽安回去。” 镜水冲着花脉脉微微点头,花脉脉便转身退下了。 睿妃娘娘见花脉脉离开,倒也没有想太多,反而是坐了下来,热络的看向了镜水,“从前妹妹做了错事,一直不敢来打扰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还愿意跟臣妾说话,臣妾实在感动。” 镜水眼眸微动,顾盼生辉,冲着她柔和一笑,“都是过去的事了,本宫都忘了,咱们都是后宫姐妹,自然应该和睦相处才是。” 睿妃点头称是,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温和恭顺,让人瞧不出心中所想。 镜水微一敛眸,心下是有些疲惫的。她实在是懒得应付这些后宫嫔妃,若是这两个,总是屡次冒犯于她,且她们与皇上是合起伙来准备拉镜水下马,镜水便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跟她们斗一斗。 不由得,镜水又想起,因着她长乐宫外的那二十名影子侍卫,楚离镜已经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漫漫长夜,她独守空房,着实难过。 见镜水发愣,睿妃忙道:“皇后娘娘在想什么,想的这样出神?” 镜水微微一笑,转而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想家了,齐国皇宫的御花园,也有种类繁多的话,从前母后最喜欢牡丹,本宫却觉得它太过于娇艳。” 睿妃忙道:“牡丹雍容华贵,最是符合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身份。” 镜水嘴角微动,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起身道:“有些凉了,本宫就不打扰妹妹赏花了。” 睿妃倒是恭谨,连忙起身道:“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然而,待北门镜水的身影消失不见的那一刻,睿妃眼眸阴狠,握紧了双拳道:“你且等着,本宫定然不会让你永远这般得意的。” 睿妃转而回了自己的安宁宫,然而刚刚回去,便听说宫里发生了大事。 原来是玛丽安没有牵住,发狂了一般跑了出去。 这一跑去不要紧,那狗竟然顺着路去了苟妃娘娘处,彼时,苟妃娘娘因为和北门镜水的恩怨,此刻亦是心情不佳。 奈何这畜生发了疯的一般,突然咬住了苟妃的大腿,待众人将这玛丽安撕扯开来的时候,苟妃大腿上一大块肉,都被玛丽安咬了下来,顿时鲜血淋漓,极为骇人。 待睿妃回到安宁宫的时候,玛丽安已经被苟妃的宫人打的奄奄一息。 要知道,这玛丽安刚生下来便被睿妃养着,对它的感情仅次于对大公主的感情。 见到玛丽安如此,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她眸中冒火,怒不可遏的瞪向了众人,“是谁,将玛丽安弄成这样的,本宫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睿妃身边的丫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睿妃娘娘,不好了,玛丽安闯祸了,这玛丽安身上的伤,便是被安宁宫的宫人打伤的。” 那丫头一板一眼,将玛丽安是如何发狂,是如何咬苟妃的肉的事情,和盘托出。 说起玛丽安这事,倒是还有一桩秘闻。 想当年,北门镜水还没有入宫。苟妃和睿妃两位宠妃可谓是宠冠六宫,可是这一山不容二虎,两位宠妃在楚离明的面前是和和气气,可是私下里,便剑拔弩张。 不说旁的,就因为玛丽安这条狗,就没少闹。 畜生这种东西,照顾它也是很费功夫的。 那时候,睿妃刚刚生产,顾不上。 玛丽安养在宫内,味道又大,她便想出了一个主意,在宫门口的狭道上,做了一个狗窝,将玛丽安养在了外头。 安宁宫旁就是苟妃的住所,苟妃每次出门,都能听到玛丽安大叫,每一次都吓得苟妃是肝胆俱裂,故而,苟妃便去楚离明跟前告状,不许睿妃娘娘将狗养在宫门口,既然那么喜欢玛丽安,养在自己宫里啊。 苟妃的意思就是,既然睿妃娘娘那么喜欢狗,就应该有爱狗之心,日日相伴才好,将狗放在宫外,分明就是嫌弃。 这楚离明呢,当时不仅宠爱睿妃,对玛丽安也是极其照顾的。 这玛丽安极其懂事,每次楚离明去安宁宫,它都要黏楚离明一会儿,还懂得如何给楚离明请安,哄得楚离明是十分开心。 正巧那时候大公主还小,楚离明话里话外,都有偏帮睿妃的意思,这苟妃便生了大气了。 之前就说过,苟妃在后宫之中,人缘极好,大大小小的贵人官女子等位分低的妃妾们,都受过她的恩惠,故而,这事情一出,人人都站在苟妃娘娘这边。 大家皆是认为,不管怎么说,将狗养在外面就是不对。 而且那狗的确凶神恶煞了些,不仅苟妃娘娘害怕,其他的宫中姐妹也是害怕的。 故而,宫中姐妹们去皇上面前告状的多了,楚离明也没办法,只好勒令睿妃将玛丽安牵了回去。 经此一事,睿妃娘娘对后宫的管理更严了…… 她入宫一直得恩宠,有了大公主之后,更是一人独掌后宫大权,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况且在她眼里,苟妃身份低微,根本就不配跟她比。 故而,两个人终究是大闹了一场,若非是楚离明不许她们因为此事再闹,两个人怕是要闹到不死不休。 这件事虽然过去很久了,但是镜水听说此事,便顿觉是个机会。 如今,睿妃娘娘和苟妃娘娘因为她北门镜水竟然也能一笑泯恩仇合起伙来对付她,她便也能再重新挑起事端,让苟妃想一想,当初她是因为什么跟睿妃闹得不死不休的。 故而,那一日,镜水在花脉脉耳边说的就是这话。 想要反击,皆不能急躁,还需要等待时机,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 果然,这一次,苟妃又闹到了御前。 毕竟这一次,玛丽安可是发狂的不轻,据太医所言,苟妃这半条腿竟然伤了经脉,算是废了。 听了太医的诊断,北门镜水亦是与花脉脉对视了一眼,她只想挑起争端,却不想这狗居然如此狂野,下嘴如此狠。 镜水见到玛丽安第一眼,便知道,这狼狗终究是狼狗,就算是被人类训化了,也温顺不到哪里去。 苟妃躺在病床上,大喊疼痛,哭的是撕心裂肺,若非楚离明不将那狗给杀了,苟妃怕是寻死觅活。 而此时此刻,镜水,睿妃,皆在苟妃的宫里,睿妃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拽紧了楚离明的衣角,冲着楚离明哽咽道:“皇上,玛丽安跟着臣妾五年了,您也很喜欢玛丽安不是吗?当年,您遇刺之时,玛丽安还就救过您的命。玛丽安今日不知为何癫狂,伤了苟妃妹妹,可是玛丽安不过就是一个畜生,您切莫要杀它啊,若是玛丽安走了,臣妾也不想活了……” 听闻此话,北门镜水眼眸微动,拽起了睿妃道:“睿妃妹妹,此事虽然你有管教之责,但是,这畜生毕竟不通人性,如今苟妃妹妹伤成了这个样子,你就算是再不舍……” 睿妃听懂了,眼下就连皇后娘娘都有意将玛丽安处死。 可是她不能,她不舍,“皇上臣妾以后会亲自看着,臣妾会将玛丽安锁起来,再也不出安宁宫,求皇上开恩,放过它吧?” 楚离明眉头紧锁,亦是有些不忍。 睿妃说的没错,这玛丽安的确救过他的命,不仅如此,楚离明对玛丽安的感情,比睿妃想要深刻…… 可是如今,玛丽安毕竟伤了人,他一时也不好拿主意。 谁知道这个时候,苟妃拖着伤腿,从床上跌了下来,她近乎于绝望的看向了楚离明,大放悲声,“皇上,皇上,臣妾伺候您多年,难道还不如睿妃姐姐身边的一条狗吗?既然睿妃姐姐口口声声声玛丽安性子温顺,那么她为何不偏不倚的会来咬臣妾?” 苟妃的右腿出,一片殷红,看着尤为骇人,就连北门镜水都转过头没有去看。 倒是花脉脉,表情始终淡淡的,冷眼看着这一切。 而楚离明有些不忍,亲自将苟妃抱了起来,冲着太医道:“你们是如何包扎的,怎么会让爱妃伤成这个样子?” 太医们皆是战战兢兢,点头称是,上前重新给苟妃娘娘包扎。 北门镜水转过头看了花脉脉一眼,“花脉脉,你的医术最好,你去给苟妃妹妹看看,看看是否真的如太医所说,这条腿,是否能保得住?” 听闻此言,楚离明也满眼期待的看向了花脉脉,“对,你是妙缘师父的徒弟,你定然有办法。” 然而花脉脉眼神倔强的别过头,“奴婢不敢,近日,苟妃娘娘可是放出谣言,说着宫里的毒啊,都是奴婢下的,若是苟妃娘娘这条腿治不好,岂不是都要赖在奴婢的身上?” 楚离明愤而起身,指着花脉脉道:“你放肆,朕命令你给苟妃看。” 花脉脉微微拱手道:“回禀皇上,奴婢的师父妙缘师父听闻奴婢在大楚宫里受了委屈,如今正快马加鞭赶往都城,奴婢今日,不能救苟妃娘娘。若是皇上非要奴婢如此,那就杀了奴婢吧。” 花脉脉倒是也十分硬气,而镜水恍若不知的一般转过头道:“妙缘师父要来,你为何没跟本宫说?” 花脉脉忙拱手道:“皇后娘娘恕罪。” 镜水微一挑眉,拽着花脉脉的手劝慰道:“本宫知道,近日宫中流言你是妖女,无父无母没有教养,但是那都是些狂论之言,你岂可与他们计较?你是医者,自然是救人要紧。” 楚离明没有想到北门镜水竟然会为苟妃说话,忙跟着道:“是啊,以后,在这宫里,若是还有人敢说一句你无人教养的话,朕便命人将其杖毙。你是妙缘师父亲自养大的,怎么会无人教养?” 花脉脉倔强的站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 镜水脸色很差,忙命令道:“花脉脉,本宫命令你,马上去看看苟妃妹妹。” 花脉脉深深的蹙眉,颇有些不情愿的称了声是,随后这才去了苟妃娘娘的床边,给她把脉,又亲自查看伤口。 此时此刻,就连睿妃娘娘都深觉不敢呼吸,她也生怕苟妃若是这条腿废了,那玛丽安,便是真的没救了…… 偏偏这时候,花脉脉突然道:“苟妃娘娘伤了筋骨,太医们说的没错,这条腿,以后怕是不能行走了……” 睿妃脸色一白,而楚离明亦是眉心微拧,悲痛莫名。 苟妃听闻此言,突然吓得晕厥了过去。 苟妃身材高挑,身段亦是非常柔美。 当年,她得宠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楚离明曾经夸过她这条腿很美。 如今,废了一条腿,她这后半生都怕是不能得宠了。 花脉脉面色无波,而北门镜水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苟妃喜欢闹腾,喜欢煽动言论,却不知,居然会伤的如此重。 楚离明亦是心疼的坐在苟妃的床边,轻声换道:“二狗,你醒醒……” 北门镜水眉头微蹙,转过头没说话。 皇上唤的,正是苟妃入宫前的小名。 苟妃身份不高,父亲是商户,而她,是她父亲小妾生下的女儿。听闻,苟妃娘娘自小身子便不好,说是起个粗糙的名字,好养活,便有一个僧人,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名唤,二狗!! 从苟妃进宫之后,宫里倒是有几个相熟的姐妹知道她有这么个小名,可是都不敢直言。 只有皇上,每次都唤她二狗,算作闺房乐趣。 楚离明握紧了苟妃的手,冲着花脉脉和一众太医道:“救她,无论如何,都要尽最大的努力。” 花脉脉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楚离明俯身道:“皇上,奴婢医术不精,先让众位太医照看着,或许师父来了,苟妃娘娘这条腿还有得救。” 楚离明微微点头,眼含热泪的看向了苟妃,又转到了她鲜血淋漓的那一腿上,的确是可惜了…… 然而终究,楚离明也只是下令,让玛丽安永久的关在安宁宫的笼子里,并没有舍得处死。 但是因此,处置了安宁宫那两个素日里照顾玛丽安的奴婢。 镜水闻言,亦是大惊,不由得嗤笑出声道:“这人不如狗的道理,本宫总算是明白了。皇上为了一条狗,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花脉脉亦是深吸了一口气,轻笑出声道:“今日倒是奇了,玛丽安挣脱跑出去的时候,偏偏苟妃娘娘正在那吃红烧猪肘肉,听闻,玛丽安最喜欢吃这个,它也奔着那肉去的,谁知道一口咬在了苟妃的大腿上。” 北门镜水猛然转过头,“难道不是你?” 花脉脉摇了摇头,轻笑出声道:“奴婢本来没想今天动手的,奴婢调制的药发作总要两个时辰,今日,的确是那安宁宫的奴才不经事,大意了,不小心没牵住狗绳就丢下了玛丽安回去拿肉喂她,奴婢有些怕狗,还没等上前,那狗就冲了出去。” “奴婢猜想,它许是闻到了隔壁苟妃娘娘那里的肉味。” 镜水微一挑眉,随后道:“跟你无关便好,本宫方才让你去治那苟妃的腿,也是心有不安,本想让那狗轻伤一下苟妃,让苟妃记着,她跟睿妃之间也是有仇怨的,谁知道这狗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重口。” 花脉脉嘴角一撇,“镜水,你好端端的心疼她做什么?你可别忘了那两个人的嚣张样子,奴婢反正不心疼,奴婢记仇,还记着苟妃娘娘煽动言论,陷害奴婢的事情。至于那睿妃,比苟妃更甚,奴婢巴不得他们狗咬狗。” 说完这话,花脉脉继续道:“说起来,这玛丽安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当真是不一般,为了一条狗,皇上竟然不顾苟妃娘娘的安危。传闻都说苟妃娘娘受宠,奴婢为何觉得,也不过如此?” 北门镜水眉心拧紧,折腾了一日,她的确累得很,北门镜水不禁觉得,当年她母后统领后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如何应对这些琐事的。 末了,她长叹了一声,转头道:“你没听睿妃今个说,那狗,曾经救过皇上的性命?那狗在宫里五年了,这五年虽然说睿妃照顾着,皇上也是亲自照顾着的,本宫方才回来的时候还听闻,这玛丽安平日里的膳食,都有专门的厨子给做,那就是皇上安排的。” 镜水这话音刚落,婉乔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苟妃娘娘,去了……” 第51章 第051章 苟妃死因 北门镜水与花脉脉对视了一眼, 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可思议。 “消息可准确?”镜水蹙眉问道。 婉乔点了点头, 一边擦额角的汗一边道:“成元公公已经派人在安排了, 皇上说,苟妃娘娘向来视她那双腿如命, 如今知晓这双腿怕是治不好,以后还会留下极为难看的伤疤,不堪受辱,自尽了……” 镜水双眉微皱,疑惑不解的开口:“不会啊, 她如此恨睿妃, 如今连睿妃的狗都没斗明白,怎么可能就这么去了?” 思及此, 镜水转而看向了婉乔,轻声问道:“你可有看过苟妃的尸身?” 婉乔猛地摇了摇头,道:“皇上现在在苟妃娘娘身边守着,不许任何人去看,故而, 奴婢先回来复命了, 这样的大事,皇后娘娘您得去主持大局。” 镜水甚觉疲惫, 起身的功夫, 险些跌倒。 花脉脉在一旁道:“娘娘是太累了,您先缓一会儿,婉乔, 先去准备宫装一会儿给娘娘更衣。” 说罢,花脉脉又命人给镜水准备了一碗红糖水,这才缓缓替镜水梳妆。 镜水长叹了一口气,望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脸,“本宫怎么觉得,自从嫁到了这大楚,本宫就跟老了十岁似得。” 花脉脉轻笑出声,“您才多大啊,正是好时候,您比奴婢大不了几个月,奴婢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呢,您就说自己老了。” 镜水恍然摇头,一边喝红糖水一边道:“是心,心觉得老了。本想安安静静过日子,跟皇上井水不犯河水就罢了。可是你看,他后宫这么多女人,一个不小心死了,本宫还得去操办。” 婉乔彼时已经将宫装拿了过来,是玄色绣金蜀纱凤袍,镜水淡淡瞧了一眼,微微点头。 还好宫里这宫人还让人安心一些,毕竟苟妃去了,她总是跟平日里一般,穿些大红大紫的也不好。 待镜水到苟妃宫中的时候,已是定昏时分,彼时,楚离明像是苍老了许多,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不仅如此,他还叮嘱任何人都不许打扰苟妃,黑金色的棺材,听闻还是从平西王府借的。听闻,平西王府的老太妃今年病的很重,这棺木早就备下了。 恰逢苟妃突然暴毙,宫中没有多余的准备,楚离明便派人去平西王府先借来用。 镜水凑近了那棺材些许,突然发现这棺材被人钉死了,似乎生怕谁错了主意偷看一般。 如此情景,让镜水下意识的蹙眉。 而楚离明骤然起身,似乎生怕镜水发现什么一般,“噌”的一下冲了过去,抓紧了镜水的手,似十分关切的开口道:“朕看皇后眉宇间十分疲惫了,你且先回去,这里的事情,朕让睿妃来处理,皇后以为如何?” 镜水的确疲惫的很,听闻此话,倒是松了口气。 不过,让镜水比较惊诧的是,她总觉得,楚离明是在故意赶她走。 然而,镜水并未找事,反而是笑吟吟的开口道:“皇上如此安排,臣妾自然没有意见,不过臣妾见皇上也累了,皇上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朝,莫要因此误了朝务。” 楚离明一愣,大抵没想过会如此顺利,也没有想过,镜水居然会说出关心他的话来…… 思及此,楚离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朕知道了,皇后且先回去休息吧,朕过几日,去长乐宫看皇后。” 镜水一怔,甚觉刚刚的客气就是多嘴! 镜水扯出一丝笑容,便急匆匆的离开了。楚离明若是一辈子都不来长乐宫,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回到长乐宫之后,花脉脉深蹙眉头,问道:“娘娘,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有问题?苟妃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皇上好像很害怕旁人知道她的死因,难不成是皇上杀的?” 花脉脉这话一出,镜水猛然转过头看向了花脉脉,眉心微拧,一边任由花脉脉给她摘下发簪,一边依偎在那里懒洋洋的开口:“眼下,本宫也不太确定。只不过,若真如你所说,皇上为何要这样做?没有道理啊……” 花脉脉小声道:“要不要奴婢深夜去撬开那棺木,一探究竟?” 镜水斜眼看向了她,“好奇害死猫,皇上既然不想让人知道,自然会严加看管,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被发现了,本宫都保不住你。” 花脉脉轻叹了口气,随后道:“若是道长在就好了,他向来来无影去无踪的,定然不会被发现,可是道长如今身在宫外,不肯入宫。” 镜水与花脉脉想的差不多,她想的是,如果楚离镜在宫里就好了。 说来,自从楚离明派了影子侍卫,楚离镜已经好久没有入宫了…… 这一夜,婉乔值夜。 镜水因为白日里有些疲累,沐浴更衣后就沉沉的睡了。 梦中,似乎有人在轻抚她的脸颊,镜水恍然间握紧了那双手。 猛然睁开眼睛,正是楚离镜。 她近乎于惊喜的起身,随后扑进了楚离镜的怀里…… 还未等楚离镜发话,镜水便轻声呢喃道:“我很想你。” 楚离镜轻吻着她的额头,亦是轻声回道:“我也是,若非今日,皇兄撤了十五名影子侍卫,我还不敢到你这里。” “撤了?”镜水一惊,抬头问道。 楚离镜点了点头,随后一个脱了鞋子,一个纵身跃上了床铺,挡住了纱账,冲着镜水轻声道:“皇兄将人都派去看护苟妃了,自然没空顾及你这里,再者,他严密监视了你一段时间,也没有发现异常,可能也觉得累了。毕竟那些影子侍卫,还有很多任务,不能整日整日的看着你。” 听到这话,镜水也松了口气,“监视我倒是无妨,我就是担心,他若日日派人这样看着,我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要应付他,还得应付他的后妃,还要提防他和他的后妃合伙害我,前几天,在御花园,那苟妃就害了花脉脉一回……” 镜水说的极其委屈,而楚离镜亦是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抱紧了她,“我都知道,我亦是不忍心,恨不能冲进宫来帮你。” 听到此话,镜水心中一暖,有些撒娇似得开口:“你有这份心就好。” 楚离镜的胸膛温暖的很,镜水的轻纱羽衣轻薄的很,贴在他的身上,直让人浑身燥热难忍。 楚离镜本就忍的难受,镜水那一双小手却有些不大老实。 楚离镜按住了她的手,小声道:“不要闹,我来时看见你外面有宫女在值夜,精神的很,没打瞌睡,咱们若是惊到了她,就容易惊到外面的影子侍卫。” 镜水这才收回了手,颇有些意犹未尽。 楚离镜咽了一口唾沫,见镜水离得他远了些,心下又顿觉温香软玉不在怀当真是难受,便抱紧了她,凑在她耳边小声道:“就这样抱着你,也很好。” 镜水本就有些困倦,强撑着精神看着他,突然问道:“你可知苟妃是如何死的?” 楚离镜一怔,随后道:“是皇兄,掐死的。” 听闻此话,镜水突然精神了大半,只觉得浑身恶寒的看向了楚离镜,吃惊道:“当真?皇上为何如此?” 楚离镜小声道:“苟妃宫里有个小太监,本是我的人,是他来跟我说的。说是苟妃被玛丽安咬了,她想处置了玛丽安皇上没同意,顿时万念俱灰。与皇上在屋里争执期间,说了几句皇兄这几年身子大不如前的话。” “你要知道,皇兄自从有病之后,便一直宠爱苟妃和睿妃,不是因为旁的,就是因为他害怕,害怕让其他的宫嫔知道他的病。偏偏苟妃触了他的逆鳞,皇兄一怒之下,掐死了她。” 楚离镜语气虽然淡淡的,镜水却突然胆寒,浑身打了个哆嗦。 楚离镜搂紧了她,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对你下手,何况,他也不怎么来你这长乐宫。” 镜水虽然很记恨苟妃,认为苟妃欺负了花脉脉,又跟皇上合伙来她的长乐宫撒野。 在镜水的心里,也是非常想让苟妃接受点教训的,可是却从未想过,要让她死! 白日里的变故,镜水已经看明白了,在皇上的眼里,侍奉他多年的苟妃,还不如他的狗重要。 而苟妃,更是因为这场变故,丢了命。 而那只名唤玛丽安的狗,虽然被关在笼子里,可依旧是吃香的喝辣的,给狗专门做饭的厨子,依旧留在安宁宫,日日负责玛丽安的饮食。 “玛丽安真的救过皇上的命?”镜水惊诧的问道。 若非今日睿妃说起,镜水都觉得不可思议。 楚离镜亦有些无语,他轻哼了一声,“那一次,皇上遇刺,明明是我救的他,而玛丽安,不过是咬了其中一个刺客一口,便被皇兄宠的跟什么似得。不过也对,玛丽安在皇兄面前最是温顺,他向来患得患失,可能觉得狗比人忠诚。” 镜水只觉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靠在楚离镜的怀中不说话了…… 然而,即便是转移了话题,两个人依然有些情不自禁,楚离镜突然翻身上去,冲着镜水开口:“有些,忍不住了……” 第52章 第052章 幽会 镜水晕红着一张脸, 还好夜色如醉, 他看不太清。 纵然已经多次, 可是再说出这种话,镜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镜水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小声问道:“那我们小点声?” 楚离镜嘴角轻动,笑的温柔,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也正有此意……” ······ 黑夜之中,两个人偷偷的,还要担心外面值夜的宫女, 更要担心时刻守在周围的影子侍卫。 此等意趣, 自然更能催动两人敏感的神经,春宵帐暖, 销魂蚀骨…… 只不过,每一步都有些小心翼翼,让楚离镜总有一种不尽兴之感。 两个人皆有些身在其中,忘情之际,这床突然出了些异动。 门外的婉乔听到这动静, 也微微蹙眉, 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她靠近了门边,听里面的动静。 而楚离镜亦是脸色微白, 下意识的看向了北门镜水, 两个人皆有些战战兢兢,楚离镜更是急忙穿好了衣服,趴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大约过了一刻钟, 婉乔没有出声,楚离镜和北门镜水这方才算是松了口气。 末了,镜水突然笑了,“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偷情?” 楚离镜亦是摸了摸头,嗤笑一声,“我也觉得,跟做贼一般。” 两个人目视对方许久,皆是笑出了声。 镜水突然栽倒一侧,擦了擦脸上的汗,轻声道:“罢了罢了,好累了,睡吧。” 楚离镜从后面抱住了她,小声道:“快睡吧。” 镜水抓紧了他的手,“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楚离镜柔声开口:“好。” 翌日艳阳高照,镜水起床之时,身边早就没了楚离镜的身影。 婉乔进来给镜水梳妆,无意间发现了床单似有些凌乱。 她微微蹙眉,先行撤了床单,随后道:“娘娘,您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安稳?要不要让太医看看?”婉乔关切的开口。 本来镜水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睛,随后转头看向了婉乔,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床单…… 镜水咽了一口唾沫,垂首道:“有些不安稳,许是苟妃离开了,本宫心里不大舒服,不用请太医了,一会儿你叫花脉脉进来,给本宫看看。” 婉乔点头称是。 婉乔拿着床单出门的时候,镜水突然道:“婉乔,你等一下。” 婉乔定住,转头看向了镜水,忙垂首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镜水看了看她手中的床单,忙道:“以后收拾床铺这种小活,都让花脉脉来吧,虚若姑姑那里很忙,需要人,你跟虚若姑姑一起学着看账本。” 其实此番做法,对婉乔来说,乃是恩典。 婉乔先是一怔,随后惊喜点头。 然而,婉乔拿着那皱皱巴巴的床单出门的时候,亦是觉得,似乎皇后娘娘哪里不太对劲? 花脉脉进来给镜水梳妆的时候,镜水小声道:“以后本宫的床铺你来整理,你平日里早晨早点起来,其他活都放一放,吩咐别人。” 花脉脉没想太多,忙点头称是。 毕竟镜水的床下也有很多宝贝,这一点,花脉脉是知道的。 末了,镜水又问了一句,“今晚是谁值夜?” 花脉脉想了想,突然道:“好像是虚若姑姑,明晚是奴婢。说起来,虚若姑姑和婉乔是最能熬的,奴婢一般过了子时就打瞌睡,还好皇后娘娘睡觉安稳,夜里也不常叫人,否则啊,奴婢定然是最不称职的那一个。” 镜水听闻此言,深吸了一口气。现下,她倒是巴不得所有人都跟花脉脉一般,守夜的时候打瞌睡才好。 合宫嫔妃来长乐宫请安的时候,倒是没对苟妃的死有太多的看法。倒是睿妃,许是被惊着了还是如何,竟然告病没来。 镜水眼瞧着前面两个位置空着,心下不知是何滋味。 但是,有一点还是肯定的,这两个刺头没来,晨起请安,倒是安静不少。 然而,合宫嫔妃还没等离开长乐宫的时候,便有人小声嘟囔道:“你说这苟妃娘娘的死,跟睿妃娘娘有没有关系?” “谁知道呢,就算是没有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系吧。睿妃娘娘那玛丽安,向来在宫里横行霸道的,咱们谁见了它不得绕着走?”另一个小声道。 镜水也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并未出声阻止。 只像是一个旁观者,淡淡听着这一切。 早膳之时,花脉脉还是一脸的压抑,见周遭没人,便又小声问道:“镜水,我还是好奇那苟妃娘娘是如何死的。其实她若是能再等一等,师叔没准就过来给她治腿了。” “不过转念一想,死了也好,谁叫她那么坏了。” 镜水转过头看向了花脉脉,一字一顿的叮嘱道:“好了,以后这件事,不准提了,你也不必好奇,既然皇上不许旁人知道,你就少知道为好。” 花脉脉“哦”了一声,倒是不说话了…… 下午的时候,听闻睿妃生了一场大病,太医院连着两位太医都过去安宁宫请脉。 镜水听闻,也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 这睿妃,或许是内疚,或许是害怕,又或许是因为旁的,总之,镜水已经懒得再管这些事。 可不仅仅是睿妃,听说皇上也病了,金院判给皇上诊治之时,说皇上是悲伤过度,没有大碍。 然而玉龙侍卫派人来说,是楚离明夜晚总做噩梦,梦到苟妃,一整晚都睡不好,故而就连早朝的时候,都有些精神不济。 镜水闻言,眉心一挑,不予置评。 这做了亏心事,做恶梦也委实正常。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镜水不想管就不管的。 萧玉姑姑最近病好了,前来跟镜水说,皇上生病,应该由皇后娘娘主持大局,派合宫嫔妃,亲自去御前照料。 镜水脑袋有些大,恨不能此刻,她也装病。 她宁愿装病,也不愿去看那个变态——楚离明。 然而,镜水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彼时,妙嫔正在御前伺候。 见皇后娘娘过来,脸色微变,忙俯身道:“臣妾不请自来,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镜水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一身灰白色莲花彩绣综裙,打扮的倒还算是素简,看向楚离明的眼神,也充满着关切和爱意。 如此情深,镜水当然不能拒绝。 镜水亲自扶起了她,轻声道:“起来吧,你照顾皇上,何错之有?” 镜水看了看妙嫔手中的汤药,小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妙嫔忙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说皇上没有大碍,许是悲伤过度,苟妃姐姐的死,怕是对皇上打击太大了。故而,开了些安神的药。” 镜水淡淡的“恩”了一声,冲着她道:“你继续给皇上喂药,本宫在这里守着。” 妙嫔见皇后娘娘没有跟她抢照顾皇上的机会,心下亦是十分欢喜。 凑到御前这种事,镜水是不愿意的。 只能替妙嫔祈祷,但愿她没能发现楚离明的短处,楚离明一旦心血来潮,弄死她也不一定。 每每想到这里,镜水便一阵胆寒。 故而,镜水只在殿外做着,开始叮嘱贵人以上的宫嫔,轮流守夜,亲自照顾皇上。 至于镜水,自然也是叫了太医过来,就说自己头晕目眩,难受的很,请太医来诊治。 本来长乐宫有花脉脉,太医极少踏足,如今皇后娘娘有疾,亲自召了太医,虽然给镜水诊脉的太医并未发现这脉象有何不妥,镜水却坚持说自己犯了头疼之症。 这小太医虽然年轻,反应倒快,忙道:“皇后娘娘整日操持后宫大小事务,定然是疲劳过度。” 镜水点了点头,冲着他道:“你看着给本宫开个方子,这几日,便由你来给本宫请平安脉吧。” 皇后娘娘来大楚之后,还未关照过哪位太医,这小太医闻言,受宠若惊,忙垂首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镜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叫什么?” “微臣,步承宣。” 镜水点了点头,冲着花脉脉道:“看赏。” 花脉脉微微点头,随即给了他两锭金子,份量十足。 这步太医眼神放光,随后又是俯首行礼道:“微臣谢皇后娘娘赏赐。” 镜水语气淡淡的,“只要你办事得力,本宫不会亏待了你。如今,睿妃和皇上双双有疾,本宫看在眼里,心中痛惜。本宫要操劳后宫大小事务,整日里都疲累的很,自然没法去御前照顾,你可明白?” 步太医忙道:“微臣明白,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定然会给皇后娘娘好好开个方子,好好调养。” 镜水摆摆手道:“好了,下去吧,本宫乏了。” 待花脉脉送走步太医之后,才进来道:“皇后娘娘,这小太医,靠得住吗?” 镜水斜睨了一眼花脉脉,随后道:“咱们在太医院没人,所以睿妃那一次才肆无忌惮的给本宫泼脏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了他,便信他就是。” “本宫主要是,不想去鸾华宫照顾皇上。” 花脉脉亦是点了点头,明白镜水的心情,随后花脉脉突然道:“听闻,成元公公召了昭亲王入宫伺疾。” 这话一出,镜水本来微合的眼,突然来了精神…… 第53章 第053章 昭亲王婚事 “昭亲王入宫了?”镜水声调不由得大了些。 花脉脉一怔, 还未明白听到昭亲王入宫镜水为何如此激动。 虽然说, 从前在齐国的时候, 昭亲王对镜水的情意花脉脉是看的出来的。可自从嫁来大楚,镜水除了利用了一次昭亲王之后, 两个人便没什么交集了? 镜水缘何如此激动? 花脉脉先是怔忪片刻儿,随后点了点头,道:“是啊,许是合宫嫔妃照顾的不尽心吧,皇上这种时候, 只想让昭亲王入宫伺候。” 镜水咽了一口唾沫, 心里明白了几分。 于楚离明而言,他就算是再忌惮昭亲王, 这昭亲王毕竟是他的弟弟,且知晓他的秘密。 昭亲王在,他总是放心的多。 镜水沉思了半响,突然起身道:“重新给本宫梳妆,本宫去鸾华宫看看皇上。” 花脉脉一怔, 随后道:“镜水, 你不是不愿意过去吗?” 镜水叹了口气,“无碍, 去一趟就是, 皇上病了,本宫总是躲着也不好。” 花脉脉没想太多,倒是照做了。 --- 鸾华宫内, 合宫嫔妃都被皇上遣走了,除了成元公公,便是楚离镜在里面。 远远看着皇后过来,成元公公忙上前拦着,笑吟吟的开口道:“皇上刚睡下,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镜水脸色温和,冲着成元公公佯装焦急道:“本宫听闻皇上遣走了诸位妹妹,可是她们伺候的不尽心?” 成元公公怔了怔,随后道:“皇上心里还是顾念着苟妃娘娘的,毕竟她伺候皇上多年,骤然离去,皇上心中不舍,看到后宫这些主子们,皇上难免心中想起苟妃娘娘,故而,便让奴才给她们遣走了。” 镜水嘴角微动,这成元公公看着憨厚朴实,实则反应极快。 这番解释,当真是没有任何漏洞。 镜水微微一笑,叹了口气,忙道:“本宫进去看看皇上。” 成元公公一怔,随后拦在了镜水面前,忙道:“皇后娘娘,昭亲王已经在里面伺候了,奴才听闻,娘娘身子也不好,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是皇上这边有什么,奴才即刻派人去长乐宫请您。” 镜水看向了成元公公,突然道:“皇上病了,本宫过来探望自然是责无旁贷。况且,本宫是有些不舒服,可与皇上的龙体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的。本宫就在偏殿守一会儿,你不必拦着。” 听到这话,成元公公终究是将北门镜水放了进去。 彼时,楚离明已经喝了安神汤睡下了。 昭亲王亦在偏殿守着,没有进去。 见镜水缓缓而来,他先是一怔,随即上前道:“臣弟给皇嫂请安。” 镜水眉目微挑,缓缓坐了下来,“昭亲王不必多礼,皇上如何了?” 楚离镜忙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苟妃娘娘刚刚离开,皇兄思念过度而已。” 楚离镜咬紧了“思念过度”四个字,镜水抬眸望了他一眼,嘴角轻动,两个人亦是心照不宣。 “既然皇上不喜欢各位妹妹在跟前伺候,昭亲王若是累了,便去长乐宫去请本宫就好。” 楚离镜闻言,突然起身,躬身道:“听闻皇嫂这些日子身子也不好,臣弟心中不安,既然皇兄特意召臣弟入宫,便让臣弟来照顾皇兄吧!皇嫂,也可以歇一歇。” 镜水微微挑眉,淡笑道:“并非是本宫要跟你抢功劳,而是,本宫见昭亲王面露倦容,想必这些日子,也是十分疲惫,故而,想要替你分担些。你若是累了,不必跟本宫客气,径直来找本宫便可。” 楚离镜猛然起身,拱手道:“臣弟知道了。” 镜水本身是舍不得离开的,可是,话已说过了,她便不得不走。 现下,她也已经找不到什么由头,再跟楚离镜闲聊下去。 思及此,镜水叹了口气,起身道:“既然皇上睡了,本宫也先回去休息,昭亲王要记得,若是皇上醒了,着人来长乐宫说一声。” 昭亲王亦是起身拱手行礼,恭谨开口道:“臣弟知道了,请皇嫂放心。” 一旁的成元公公也一直在盯着这两个人,毕竟是昭亲王与皇后娘娘之间牵扯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成元公公倒是不担心皇后娘娘,他担心的是昭亲王见到皇后娘娘,会错了主意。 毕竟,成元公公的眼睛贼着呢,自打楚离镜第一次假扮皇上去了长乐宫,成元公公便发现了楚离镜对皇后娘娘的情意。 他不说,是不想让皇上与昭亲王兄弟之间出了裂痕。 毕竟,这两兄弟的误会实在是太多了…… 可是,成元公公身为楚离明身边最忠心的奴才。自然是要防着皇后与昭亲王的。见他们两个人还算是和气,没什么大问题,便悄悄放下了心。 当夜,天气阴沉,无月之夜。 镜水在长乐宫用过晚膳之后,便坐在窗前,盯着窗外的夜色,总觉得,心神不宁。 白日里,见过了楚离镜之后,她便更加想着他。 爱情这种东西,一旦你触碰到了,便如中了毒一般,一日不见,便浑身不舒坦。 本来,镜水心里还想着,这几日影子侍卫只留下了五个人。皇上这一病,算是撤离了所有的影子侍卫。 她本来还以为,楚离镜可以明目张胆的夜探她的长乐宫。 偏偏不巧,皇上病了。霸占了楚离镜,让他们不能相见。 花脉脉端茶进来的时候,突然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万一皇上明天身子不好,您还得去鸾华宫照顾。若非您装病,这后宫又要传出谣言,说您对皇上不上心。” 其实镜水本来也不在乎这个,皇上对她,也本来就不上心。 本来就是为了两国的和平和亲,能装出相敬如宾已是不容易,难道她指望着她和合宫嫔妃一样,对楚离明一往情深吗? 总之,镜水装不来,也做不到。 说实话,若非楚离镜在那,她今天下午也不打算过去的。 明明是亲兄弟,她现在越看楚离明越不顺眼。 连带着,就连闻到楚离明身上的气味,她都觉得异常难忍。 一整夜,镜水睡得都不大安稳。 前半夜的时候,她还希冀着,或许楚离镜抽空会来长乐宫偷偷看看她。 到了后半夜,镜水实在是太困了,便睡了过去。 一整夜,楚离镜都没来。若是他来了,镜水能感受的到。 晨起之时,镜水脸色有些苍白,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合宫嫔妃前来请安的时候,也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说来说去,也不过说的是皇上的病,想要跟镜水请个恩典,哪怕是去偏殿照顾着也行。 毕竟昨日,除了妙嫔,其他人都还没轮到,便被成元公公全都赶走了。 镜水捂着头,只觉得她们一言一语的,说的她实在是头疼。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微沉,十分不耐烦的看向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你当是本宫拦着你们,不让你们去的吗?苟妃妹妹走了,皇上伤心过度,看见你们,他心里更不舒坦。就连本宫也只是去偏殿问问情况,并未亲自过去。你们且记着,若是皇上想要你们去跟前伺候,本宫自然会安排下去。” 妙嫔也是先道:“是。” 其他人见状,也忙跟着称是。 镜水看着她们这些人实在是心烦,便道:“本宫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大家都散去之后,只有妙嫔最后一个离开,冲着镜水微微福身道:“听闻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也不太康泰,还要日日都去鸾华宫,若是皇后娘娘不舒服,臣妾也会来长乐宫伺候的。” 镜水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她,打量了这个妙嫔一番,见她性子还算是温柔,眼瞧着不像是会算计的人,故而,镜水便也摆摆手道:“本宫无碍,你也先回去吧。若是有需要,本宫回去找你。” 妙嫔忙点头称是。 待妙嫔离开之后,虚若姑姑冲着妙嫔的身影突然轻哼了一声,道:“皇后娘娘,您可要提防着这个妙嫔,昨日,没经过您的允许她便擅自去了鸾华宫。今日,更是特意留下来吸引您的注意,表忠心,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镜水从来没想过要跟后宫这些妃妾争宠,便冲着虚若姑姑道:“她许是也想着争宠,不必放在心上。” 虚若姑姑不厌其烦的开口道:“娘娘您要记得,会蹦跶的鸟儿死得快。像是苟妃娘娘这般能闹腾的,都是短命的。越像是睿妃娘娘、妙嫔娘娘这般,是最可怕的,您要小心提防。” 镜水点了点头,口中称是,心里却没太放在心上。 她心里的人,是楚离镜。而后宫这些嫔妃,是为了楚离明在争宠。 镜水觉得她们之间实在是不同,也没什么可跟她们计较的。 用过早膳之后,镜水本想忍着不去鸾华宫,可到底还是去了…… 彼时,成元公公亲自在外面煎药,而楚离明,还在昏睡着。 镜水进门之后,便闻到了殿内一股很浓重的药味。 花脉脉忙道:“不就是做个噩梦,这太医院的太医们怎么如此兴师动众,还开始用上了针灸之术?” 镜水转过头惊诧的问道:“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花脉脉点了点头。 镜水不禁又想起了信天命的话,说楚离明是短命之相。莫不是,做了杀人放火之事,老天看不惯,想要先将他带走了? 昭亲王许是伺候了一夜,脸上憔悴之色渐显,就连胡子都没来得及清理。 镜水微微蹙眉,有些心疼的开口问道:“你伺候了皇上一夜?” 彼时,殿内就她和楚离镜两个人,花脉脉在一旁往殿内偷瞄,正在闻着药味,没注意镜水这边。 就算是注意到了,花脉脉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镜水与楚离镜之间,旁若无人的时候,一向如此。 楚离镜微微点头,“他昨夜闹腾了一夜,又是做恶梦,又是大哭,最后拽着我说话,说说话又晕了过去。” 镜水只以为这楚离明是内疚,却不成想这病的如此严重。 镜水微微蹙眉,轻声问道:“太医怎么说?” 楚离镜亦是小声道:“太医看不出来什么,我昨夜提议让花脉脉给他看看,他也不许。听闻妙缘师父这几日要来都城,或许妙缘师父能帮皇兄解除病痛。” 镜水长叹了一口气,小声道:“你也累了,先去后殿换身衣服,休息休息,我在这里看着吧。” 楚离镜虽然疲惫,却也不想让镜水留在这里照顾,毕竟,他不想让镜水去照顾别的男人。 “你先回去,皇兄本来就不愿意看你,我照顾就好。从前又不是没有照顾过,堂堂七尺男儿,还受不了这罪不成?” 楚离镜一脸的关切,见成元公公那边走了进来,便慌忙退开了几步。 而花脉脉紧盯着成元公公的药碗,成元公公防备的后退,急忙端了进去。 花脉脉转过头看向了楚离镜,“昭亲王,奴婢可以问问,这药方,是哪位太医开的吗?” 楚离镜忙答道:“是金院判啊?可有什么问题。” 花脉脉连忙摆手,可是看向镜水的神色,却是一脸的讳莫如深。 镜水亦是小声问道:“到底出了何事,你现在说没事。” 花脉脉靠在镜水耳边,耳语道:“那药里,加了黄色符纸。我方才一直觉得不对劲,便四处查看了一番,可这哪里是什么药材,分明是江湖骗子用的一些巫术,其实根本不能治病救人。” 楚离镜内功极好,自然也听到了…… 楚离镜深深蹙眉,没有吭声。 而镜水却在呢喃自语道:“金院判,世代行医,怎么会弄出这样的药方,这宫里最近,还来了什么人吗?” 镜水此话刚出,内殿便传来了动静,“离镜···离镜···你过来。” 楚离镜冲着镜水微微点头,便冲了进去。 而镜水守在外殿,并没有动作。楚离镜说得对,楚离明本就不待见她,她若是进去了,没准加重了他的病症。 然而,楚离镜刚进去没有多久,里面便传出了摔杯子的声音…… 楚离明是个变态,镜水唯恐他对楚离镜做什么,情急之下,亦是冲了进去。 第54章 第054章 交出朝政大权 楚离镜脚步倒是快, 刚冲进去, 便已冲到了楚离明的床边, 抓紧了楚离明的手腕,关切的问道:“皇兄, 皇兄,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冷静一点!” 楚离明双手抱头,用力的摇着头,他满脸都是汗水,屋内更是有一股刺鼻的怪罪, 除了符纸, 还有些……腥臊味…… 奇_书_网 _w_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莫不是,这楚离明就因为掐死个苟妃, 内心愧疚,夜夜梦魇,大小便失禁了不成?”镜水心里想着。 如此想着,镜水便捂住了鼻子,看向楚离明的眼神, 更是充满了嫌弃。 楚离明的眼神, 突然一闪转到北门镜水的脸上,随后他惊恐的捂住了嘴, 紧紧的抓住楚离镜的胳膊, “皇弟,是她,就是她, 她来找我了……” 楚离明指的人,正是北门镜水! 北门镜水微微蹙眉,倒是没有说话。而一旁的成元公公忙上前道:“皇上,她不是,您认错人了,这是皇后娘娘啊。” “皇后?”楚离明转过头,望向了成元公公,确认了一遍。 成元公公急忙点头。 楚离明这才下意识的再看了北门镜水一眼,眼前一片朦雾,渐渐的,他突然看清了,的确是北门镜水那张脸。 随后,楚离明面色一变,怒喝一声:“谁叫她来的?让她滚出去!” 楚离镜微微蹙眉,随后回过头,冲着镜水摇头,示意她先出去。 左右这殿内的味道镜水也不喜欢,她之所以留下来,纯粹是因为担心楚离镜。 听到楚离明这话,镜水倒是微微福身做全了礼数,便转身离开了…… 待北门镜水离开之后,楚离镜明显松了一口气,而成元公公忙道:“皇上,皇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也不好,不仅要处理后宫事务,还要抽空过来您这里看看,方才,若不是昭亲王拦着,她就要亲自进来伺候你了。” 楚离镜听到这话微微挑眉,不予置评。 而楚离明也像是丝毫都没有听出成元公公话中的意思,反而是握紧了楚离镜的手道:“谢谢你,眼下也只有你也能帮朕拦住那个毒妇了……” 于楚离明而言,北门镜水就是个毒妇无疑。即便成元公公在一旁说了好话,都没有打破楚离明对北门镜水的看法。 楚离明躺在床上沉吟许久,忽然道:“睿妃呢?” 成元公公长叹了一口气,小声道:“睿妃娘娘这些日子都没有过来,太医说她惊悸忧思,不能出门。” 成元公公是楚离明身边的老人了,皇上这等情况,最受宠爱的睿妃竟然一次没来,当真让人心寒。 然而,楚离明却像是满不在意一般,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默念着,“没来就好,没来就好……” 末了,楚离明突然冲着成元公公道:“她这些日子想必也受了惊吓,你替朕准备些补品过去,好生安抚。” 成元公公眉心微拧,终究是点了点头。 成元公公出门之时,恰好看到北门镜水并未离开,正站在殿外。 成元公公脸色一变,忙躬身道:“皇后娘娘……” 成元公公生怕皇后娘娘听到皇上方才的话多想什么,然而,从始至终,北门镜水的脸色都是淡淡的,并未有太多的波澜。 北门镜水缓缓上前,冲着成元公公道:“公公,还劳烦,借一步说话。” 成元公公点头应了。 镜水倒也不拐弯,开门见山便说道:“方才,本宫进殿内,闻到了一股符纸的味道,皇上身子不爽,若是让太医好生照看,养足了精神便也好些,可是偏偏,非要喝这些东西,您身为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就不能规劝着些吗?” 镜水话语中虽有责怪之意,可语气却是温和的。 成元公公长叹了一口气,眼眶已然发热,“皇上非说,太医的药治不好他,便命奴才偷偷找了宫外的两个道士,有了道士的符咒水,皇上果然不再做梦,可是这身子,却越发不如从前,人的精神也恍惚了许多。” 北门镜水轻呵了一声,她自幼师从信天命,就算是从未学过这些符咒符纸的东西,也自小耳濡目染,见过信天命倒腾这些东西。 莫说是镜水,就连秦楚也稍稍懂得一些,这些符纸,只能短暂性的让楚离明闭梦昏睡。若想要长夜无梦,睡得安稳,只需要一张简单的符纸戴在身上即可。 这喝进肚里,当真是奇门歪术! 现在镜水是相信楚离明是短命之相了,人若是想要自己作死,老天都救不活。 思及此,镜水还是长叹了口气,“这种东西,喝进肚子里终究是不好的,皇上这是心病,还得心药医,你是皇上的身边人,平日里多规劝着些。” 成元公公亦是哽咽出声,“是。” 镜水走后,成元公公还是去了安宁宫,按照楚离明的吩咐,给睿妃娘娘赏赐了许多补品和赏赐。 就连安宁宫的那条狗玛丽安,楚离明在病中也依然惦记着,生怕后宫的哪位主子,趁着他病了,错了主意,害了玛丽安…… 楚离明这一病,就是小半月,前朝事务没人处理。 最后,楚离明又想出了一个招数,他自己在鸾华宫养病,让楚离镜白日里代替他去上朝,去批阅奏折。 夜晚,楚离镜还得回鸾华宫照顾他。 一连数日下来,楚离镜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而镜水亦是心疼不已。 镜水自己不好亲自前去关照,只能托皇贵太妃北门一梦和秦楚时常去照顾着。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秦楚多次去御书房关照楚离镜的事情,终究是引起了楚离明的注意。 终究,传到了楚离明的耳中。 彼时,他悠哉悠哉的在鸾华宫的暗房里养病,这几日,关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狭小天地,他反倒是畅快不少。 朝务有楚离镜,后宫有北门镜水,还有懂得审时度势的睿妃。前朝一片风平浪静,而在这种地方,他就更加不怕某些冤魂来找他追魂索命。 日子过得无聊了,他总会想些别的事情。 譬如,这楚离镜整日帮他处理朝务,会不会有一天,懂得权力的诱惑,想要推翻他? 毕竟,他们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就连皇后都分辨不出来,万一楚离镜偷偷摸摸弄死他,他该如何是好? 可是想起这些年,楚离镜对他的忠心,他也是看得到的。 帝王之心,也并非顽石。况且这些日子,楚离镜照顾的他很舒坦。 可当暗卫来报,皇后娘娘吩咐秦楚做的那些事情时,楚离命还是眉心一跳,大觉不妙。 他可以相信自己的弟弟,可未必相信皇后。 楚离明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北门镜水那张妖异且精于算计的面孔,只觉得头皮发麻,思及此,楚离明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生病避在鸾华宫这件事,虽然并没有告诉皇后,但是楚离明不蠢,他笃定皇后已经知道了。皇后如此对楚离镜示好,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看上楚离镜了,二是皇后打算拉拢他。 无论哪一种,都不可以。 况且,这一夜夫妻百日恩,这皇后知晓与她行周公之礼的人是楚离镜之后,没准心里就对楚离镜有了格外的好感。 这皇后的肚子,始终都没有动静,他确实应该想别的办法了…… 思来想去,楚离明想到了一个办法,给楚离镜找个媳妇。 说起来,楚离镜长这么大,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也委实可怜,与他十四岁就与宫女通晓闺房中事相比,实在是相差太远。 故而,待楚离镜忙完朝务回到鸾华宫之时,楚离明的手中已有许多都城内的王孙小姐的画像了。 楚离镜将手中朝务交到楚离明的手中,轻声问道:“皇兄,这其间有几个臣弟拿不定主意的,特意拿过来给您定夺。” 说着,楚离镜将手中奏折递了上去。 然而楚离明看都未看,便摆摆手道:“你办事,朕放心。咱们一母同胞,你想什么,朕便想什么,你自己处置便是,朕头疼,实在不想看这些。” 楚离镜微微蹙眉,随后倒是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将奏折放在一侧,不再说话了。 而楚离明却是兴致极好,拿出了其中一个画像,给楚离镜看,随后还赞扬道:“这是曹大人家的嫡长女,年方十六,与你同龄,你看如何?” 楚离镜忙拱手道:“皇兄不是答应过臣弟,永不会干涉臣弟的婚事吗?” 楚离明一怔,脑中过了一遍,的确是有这么一桩事,然而楚离明更加害怕的是楚离镜跟皇后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 虽然他厌烦皇后,可是皇后长得也不差,重要的是,她和楚离镜,早已有过夫妻之实…… “朕没说要干涉,只不过,是打算让你挑,朕如今病了这一回,唯一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你娶妻。你说朕这将来,万一有个长短的……” “皇兄不会。”楚离明的话还没有说完,楚离镜便出声打断。 随后,楚离镜抬头看向了楚离明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除了不想忙朝政,不想操心之外,似乎已经没啥大病了…… 楚离明也变了脸色,他知道这个弟弟是个犟种,轻易劝说不得。 良久,楚离明才叹了口气,打出了感情牌,缓缓开口道:“前阵子,齐国派秘使过来,说是华婉公主,得了哑疾,正好你如今,也毁了容,想要再结秦晋之好,将华婉公主嫁到你的王府,哪怕,只是一个侧妃之位,你看如何?” 第55章 第055章 婉乔 楚离镜大骇, 猛然抬头拒绝道:“不可, 那华婉公主是齐国皇帝的挚爱, 从前皇嫂不在宫里的时候,她最为受宠, 又眼高于顶,臣弟在齐国那段时日,她根本就没将臣弟放在眼里,还嫌弃臣弟的容貌尽毁,臣弟不喜欢她。” 楚离明怔了怔, 他倒是也没有想到, 这个华婉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再对比一下自己中宫的那位皇后,好像, 不愧是亲姐妹,皆是一丘之貉。 然而,楚离明沉吟了半响,这才满面愁容,黯然神伤道:“你是有所不知, 这些年你在外漂泊, 不知道咱们大楚情况,咱们与齐国相比, 早就大不如前了。若非那齐国老皇帝如今年事已高, 早已没有好战之心,咱们大楚的情况,只会更加艰难。” 楚离镜怎会不知? 大楚早就在先帝在的时候, 便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而楚离明不仅不思进取,反而比先帝更加多疑,更加喜欢玩弄帝王之术,他整日里防着亲弟弟,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就是没有好好加强国力兵力,导致齐国越发强大,而大楚越发的衰退。 前朝摄政王秦天还在的时候,那是大楚的战场,可谓战无不胜,那个时候,齐国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楚离明在装惨这一套在楚离镜那里不管用,便轻咳了一声,缓缓道:“这个事情,皇兄不逼你,只不过皇兄希望你能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这是两国的大事,齐国老皇帝愿意将两个女儿送到咱们大楚,也可见他的期待和平的诚意,咱们若是就此拒绝也未免驳了人家的好意,你觉得呢?” 这个事情,若是当真如此的话,楚离明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然而,楚离镜自然也是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 楚离明亦没有为难,便冲着楚离镜道:“朕让成元公公把偏殿收拾了出来,你去休息休息,这几日,你照顾朕也辛苦了。” 楚离镜点头称是。 待楚离镜走后,楚离明这才转过头缓缓看向了成元公公,“你说他为何要拒绝朕?朕看他,不仅是不想娶华婉公主,连娶妻都不想。他自小在外漂泊,从前年纪还小,不娶妻也就罢了,如今,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可是他偏偏不肯,如今,又因着皇后的关系,让朕委实为难。” 成元公公在一旁忙道:“皇上也许是想多了,或许,王爷对皇后娘娘也是无意的。” “他无意,未必皇后就没有那个心思,眼瞧着朕不行了,皇后还年轻,怎么可能心甘?不行,朕一定要阻止他们,给离镜找一房好的妻妾,断了皇后的念想。” 说完,楚离镜将那些美人图又全部拿了出来,格外认真的挑了起来。 成元公公记得,上次皇上如此认真,还是去年大选的时候。 是夜,楚离镜在偏殿休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捱过了三更,他这才偷偷摸摸的跑去了长乐宫。 彼时,长乐宫周遭安排的影子侍卫已经全数撤离,故而,楚离镜入长乐宫,仿佛如入无人之地。 也恰好,今夜值夜的丫头,正是花脉脉,她早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而镜水,也因为白日里太过劳累,睡得很沉。 楚离镜见她睡着,便也没有打扰,合衣躺在她的身边,长吁了一口气。 仿佛只有在镜水身边的时候,他才能真的安静下来,舒缓下来。 这些日子,真正疲惫的人,正是他! 他要照顾疯疯癫癫的皇兄,又要处理那一堆烂摊子的朝政。 虽然这几日,朝堂之上还算是安稳,人人也道,皇上自从大病了一场,清明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糊涂。 可是朝臣们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皇上,早就换了人…… 镜水倒是睡得也不是很踏实,微一翻身,正好对上了楚离镜那张脸。 镜水先是睁着惺忪的睡眼反应了片刻儿,随即猛然睁眼,看了看眼前的人,最后惊喜开口:“你来了……你已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镜水认认真真的数过,楚离镜已经十六天没来了…… 只不过这话她藏在心底,没有说出来。生怕说出来,会被他笑话。 楚离镜伸手揽过她的肩,将头抵在她的发丝处,长叹一声,“这些日子,实在是疲惫的很,我知道,秦楚送来的参汤、燕窝,都是你授意的,要不然就秦楚那个孤冷的脾气,哪会过来关照我?” 镜水嘴角轻动,有些害羞,“你知道就好,不过我也不敢做的太过显眼,生怕被你皇兄发现了端倪。” 楚离镜侧着头,有些严肃的开口道:“他怕是已经知道了,他今日再次提起给我娶妻之事,并且,还提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就是你们齐国的华婉公主。皇兄的意思,说让华婉公主远嫁于我,是你父皇的意思,这你可知晓?” 镜水猛然起身,摇了摇头。 见镜水茫然不知,楚离镜也缓缓起身道:“并且,齐国那边的意思,说是华婉公主如今得了哑疾,生怕我嫌弃于她,宁愿屈居侧妃之位。” 这下子,镜水更加懵了,在她的印象里,那德妃娘娘和华婉公主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当年在齐国的时候,两个人便没有能看得上楚离镜的。 莫说是他们,就连镜水的母后都没将楚离镜放在眼里。当时,楚离镜在宫中,对镜水颇有好感,镜水的母后,亦是防备着他…… 都说人不可貌相,这可毁了容貌,在所有人看来,便是一种缺陷。 “华婉的事情,我会亲自去查证的,何况,她的哑疾,不出几个月也就好了。待她好了,或许就不愿意嫁给你了。” 镜水这话是对自己说,也是对楚离镜说。 然而,她的心里还是不好受的。她与楚离镜这样,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名义上,她还是大楚的皇后,是楚离明的妻。 而楚离镜,毕竟是昭亲王,如今还未有王妃,被楚离明惦记婚事,虽说是理所应当,可在镜水的心里,还是十分不快的。 楚离镜很累了,在镜水的床榻上小憩了一个多时辰,便匆忙离开,回了鸾华宫的偏殿。 早晨,还要上早朝,白日里还要装作楚离明批阅奏折,还得去关照楚离明的病,还得与楚离明虚与委蛇,镜水有时候光是替他想想,便觉得身心俱疲。 然而,镜水遣散了合宫嫔妃之后,便将婉乔叫了过来。 婉乔自打来了大楚,人也整个精神了许多,好看了许多。 北门镜水尤记得,初见婉乔的时候,她喜欢穿浅灰色、浅蓝色的衣衫,近日里,倒是也喜欢穿上石榴红底和烟霞色的衣裳,就连衣服上的纹绣,也是莲花和金妆花的图案,显得整个人活泼年轻了不少。 婉乔如今,也是双十年华了,就连花脉脉,出宫见信天命的时候,都知道好生打扮一番,她作如此打扮,倒是也可以让人理解。 其实镜水前些日子就发现了些许端倪,只不过,倒是没有特别在意罢了,就连今日,镜水觉得有些许不对劲,也没有明问,反而是夸赞道:“你衣服上的金妆花图案很好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打扮打扮。” 镜水恍若无意的一句话,倒是叫婉乔吓得脸色一白,她忙跪下道:“皇后娘娘,奴婢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奴婢如今人在长乐宫,奴婢打扮一些,便是皇后娘娘您的脸面,您莫要多想。” 镜水莞尔一笑,“起来吧,怎么这么重的心思,本宫只是随口夸你一句,你莫要放在心上。” 婉乔怔了怔,抬头小心翼翼的盯着镜水,似乎在思忖着镜水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就连起身的时候,婉乔亦是小心谨慎,整个人拘束了许多。 镜水一边轻品着茶水,一边恍若无意的看向了她,淡淡道:“本宫听闻,父皇有意将华婉嫁到齐国来,你可知晓此事?” 婉乔听到这话,心下松了口气,忙回道:“是,奴婢知道这事,华婉公主哑疾一直不好,且她如今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从前陷害您的消息传了出去,加上如今不会说话,这夫君自然是不好找的。所以,皇上有意让她来大楚为皇妃,可是皇后娘娘不同意,最后左不过是想让华婉公主嫁给昭亲王,哪怕是个侧妃之位。” 婉乔就是北门一诺的人,这一点,镜水是清楚的。故而这些消息,婉乔提前知道,镜水也不足为奇。 听到这话,镜水深吸了一口气,“母后当真是糊涂,无论是嫁到皇宫还是昭亲王府,本宫都免不得要跟她周旋,本宫眼下可没有那个心思,你派人给母后回一封信,就说找名医给她治一下哑疾,父皇如今就她一个女儿在近前,莫不如就让她留在齐国,找个待她好的驸马也就罢了。” 听闻这话,婉乔反倒是有些听不懂了,她忙开口问道:“可是皇后娘娘,从前在齐国的时候,她是如何对您的,您怎么能如此放过她?若是将她嫁给了昭亲王做侧妃,那对华婉公主就是极大的羞辱,您不是更应该高兴才是吗?” 婉乔这话一出,镜水脸色便越发难看了…… 她愤而起身,冲着婉乔冷冷道:“这是本宫的决定,你照做就是,以后莫要多话,本宫不许她嫁到大楚来,你就将此话传回去,可明白?” 婉乔还从未见过镜水如此动怒的模样,顿时惊愕失色,面露不安,忙躬身道:“奴婢失言,奴婢这就去办。” 然而,婉乔走出了寝殿,便眉头轻蹙,往里深深望了镜水一眼,总觉得皇后娘娘哪里不对劲,似乎生怕华婉公主嫁给昭亲王一般…… 难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愿意支持作者的劳烦点开作者专栏,关注一下同步更新中的新文《本受命不久矣》虽是耽美文,却走的架空三国的大背景,剧情流,权谋向。 令:专栏中还有四本预收文,会接连开,劳烦小天使们动动手指帮忙收藏哦!你们可以去关注一下喜欢哪个,一般收藏高的,我会先开。 从《裙下之臣》开始关注我的小可爱,知道我向来都是无缝开新的,这本虽然没能像那本一样做到日更,可是周更最低一万五的,劳烦大家支持一下,谢谢哦~ 令,感谢宋宋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56章 第056章 先斩后奏 婉乔不禁联想到了她值夜的晚上, 皇后娘娘宫里的动静。除此之外, 那一日, 她去收拾皇后娘娘床铺的时候,皇后娘娘那异常的反应…… 皇后娘娘, 定然是想要隐瞒一些什么的。这一点,婉乔观察多时,甚至于都将主意打到了花脉脉的身上,却依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花脉脉虽然嫉恶如仇、锱铢必较,可为人到底单纯了些, 什么样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 这样的人,比较好相处。 你只要别去得罪她, 什么事情都依着她,顺着她,便好。 婉乔想,花脉脉那边问不出来什么,便证明皇后娘娘根本将这件事告诉花脉脉。 皇后娘娘向来对花脉脉最好, 两个人又是宫外的情分, 看起来,比虚若姑姑还要好上三分。如果连花脉脉都没表现出来, 那便是皇后娘娘十分重视这件事, 重视到不敢告诉花脉脉的地步。 自然,婉乔也将镜水不想华婉入大楚的消息传回了大楚,只不过, 只传到了大楚皇帝北门一诺的耳朵里,没有给皇后娘娘传递消息。 更妙的是,婉乔代笔镜水写了封信,信中殷切之情渐显,表达了对华婉公主的不舍,满封信上下,皆给人一种虚伪之感。 北门一诺就算是看到了这封信,也不会以为是不愿意将华婉嫁到大楚的,反倒是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而根据花脉脉的推算,那华婉公主的哑疾,不出三个月也就好了。 只要能度过这三个月的时间,华婉便不会嫁到大楚。 然而,纵然北门镜水搅破脑汁的去想,也从未想过,婉乔会是楚离明的人…… ---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之间,楚离明在鸾华宫的暗房里可谓是过得逍遥。 虽然他并未再与楚离镜提及娶亲之事,可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大楚那边的动向。 恰逢这一日,他收到了一封信,信是齐国皇帝亲笔,满满当当的皆是一个老父的牵挂。 其内容,无外乎是打算将华婉嫁到大楚来。 而昭亲王楚离镜,虽然毁了容貌,府中如今却尚无妻室。让华婉嫁过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楚离明自然也想将这件事提上日程,奈何这楚离镜,本来就是个倔脾气。 故而,楚离明又想到了一招。 转眼,便是中秋佳节了。 中秋家宴,楚离明还是打算出席的,正好将楚离镜的婚事昭示下去,届时,他笃定楚离镜不会当面拒绝。 然而,忙碌中秋夜宴的北门镜水,却并不知道这档子事,她反倒是安排的很开心。 包括宴请宾客的名单,都是亲自一一核对的。 说起来,镜水自打嫁到大楚皇宫来,除了大婚之日,还没有机会面见朝堂命妇。 若是能与这些人交好,将来也必然会为已所用的。 深宫夜宴,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北门镜水一身琉璃金缠枝牡丹丹凤朝阳薄纱风袍,格外出彩,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平西王楚惊夜都对着身畔的王妃道:“咱们的这位皇后娘娘,是那种一眼并不惊艳,越看越姿形秀丽,这一举一动,皆让本王想起了堂姐当年,一出场,便一貌倾城。” 王妃轻笑了一声,看了一眼一旁的一双儿女,世子楚离天神采英拔、郡主楚离若虽说没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是站在一群王孙小姐之间,也是耀眼夺目。 父母对儿女的期盼总是多了一些,想及此,王妃缓缓出声道:“秦楚那孩子,就喜欢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不管咱们堂姐说了多少回,多少封信递到咱们王府,秦楚这孩子,还是死脑筋。我倒是看好秦楚,若是秦楚愿意,咱们离若就不错。” 楚惊夜一怔,忙拽了拽她衣袖道:“莫要瞎说,这种事情,可是能随便强求的?况且,秦楚这孩子跟他爹一个德行,认准了一个就是那一个。” 王妃对楚惊夜的话不以为然,眼瞧着皇贵太妃身边站着的秦楚,那是越发的高兴。 楚惊夜见状,又拽了拽她的衣袖道:“一会儿,你带着离若和离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堂姐说了,让你与她打好关系,也好探探她的口风。如今帝后不和,这秦楚的心思便更加移不开了……” 王妃眼眸微转,虽说应了楚惊夜的话,却盈盈一笑道:“不用探口风,皇后娘娘对秦楚无意,从她进殿到现在,就只是与秦楚客气的点了点头,那种眼神,绝非是女儿家对情郎的眼神,他们本就是师姐弟,想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说完,王妃突然起身,走到两个孩子身边,亲自带着去给北门镜水请安。 镜水看见平西王妃,亦是十分热情,忙道:“婶婶不必多礼,快起来,这两位,想必就是世子与郡主啊,当真是与众不同。” 王妃莞尔一笑,忙道:“哪里,皇上英姿焕发,皇后娘娘亦是倾国倾城,臣妾这两个孩儿哪里比得过?” 镜水就端坐在那里,又与她寒暄客气了一番。 片刻儿之后,王妃竟开门见山道:“皇贵太妃身边那个叫秦楚的侍卫,臣妾十分喜欢,离若年纪也不小了,如今还未许配人家,若是皇后娘娘有心,还劳烦帮我们离若留意着。” 镜水一怔,随后看向了皇贵太妃身畔的秦楚,倒是站的笔直,似乎察觉到了镜水的目光,秦楚亦是十分惊喜。 这离若,是秦楚的小表妹,他们之间的关系镜水也知道,只不过怕是秦楚无意,说了也白说。 然而,镜水还是不失礼貌的点头道:“秦楚是本宫的师弟,自小主意便正,本宫会留意此事,婶婶放心。” 王妃亦是温婉一笑,单看这皇后娘娘的表情便知道这皇后娘娘对秦楚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相反,今夜皇后娘娘的眼神,倒是留意昭亲王多一些。 这一点,不仅平西王妃看出来了,就连楚离明也看出来了…… 楚离明虽然表面上与朝臣,与众位亲贵笑的温润,心下却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果然没有猜错,这皇后对楚离镜,果然有意! 不仅如此,楚离明为北门镜水和楚离镜安排了也有几次了,偏偏这皇后的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金院判来了也说,这皇后娘娘体质康健,却偏偏怀不上,真是奇了怪了…… 想当年,睿妃刚进宫的时候,就一次就怀上了大公主。 偏偏到北门镜水这里,怀个孕就那么难。 然而,这都不是今夜最重要的事情。 酒过三巡,楚离明端起酒杯,冲着众位亲贵大臣道:“今日,朕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诸位,还望诸位可以与朕同乐。” 难得见皇上如此,大家皆是屏气凝神,听得认真。 “齐国的华婉公主,秀美绝俗,又是皇后的长姐,朕已与齐国皇帝商议,让华婉公主和亲大楚,下嫁昭亲王,为昭亲王侧妃。” 片刻儿的安静之后,便是一阵喝彩之声。 满堂之下,唯有镜水的脸色青白交加,而楚离镜更是满面滞怒,冷冷的看向了楚离明,希望他可以给他一个解释。 然而全程,楚离明皆是避开了楚离镜的目光,冲着朝臣们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自古君无戏言,曾经,楚离明亲自答应过楚离镜,不干涉他的婚事。然而今日,他先斩后奏,打了楚离镜一个措手不及。 楚离镜还来不及反应,那些朝臣们便忙恭喜道:“昭亲王当真是好福气,听闻这华婉公主,可是齐国皇帝的掌上明珠啊。” 言下之意无外乎是,若非华婉公主得了哑疾,这婚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一个毁了容貌的王爷身上。 北门镜水亦是满面愠容,若非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早就跟楚离明闹了起来。 楚离镜斜眼瞥过镜水,见她脸色不太对,他亦是轻哼了一声,缓缓走向了镜水的身边,亲自牵起了她的手…… 纵然如今楚离明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可是他身上的腥味怪味却一点都没少,镜水本想抽手而出,奈何楚离明死死的握着,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镜水,轻声问道:“怎么?皇弟有了这样一门亲事,皇后不高兴吗?华婉公主可是皇后的亲姐姐,她若是嫁到了大楚,正好也有人陪伴你不是?” 北门镜水眼神凌厉的扫过楚离明,看着他那副贱到了骨子里的笑容,就恨不能让花脉脉立刻下药毒死他。 然而,镜水不能。 她的身份依然是大楚的皇后娘娘,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都是皇后,她要学习她的母后,遇到大事,要做到波澜不惊。 镜水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几乎嘶哑,“臣妾,为皇弟高兴。” 这话一出,楚离镜的眼眶亦是湿热,然而,他戴着银灰色的面具,在场诸人看不出他的躁愤。 直到,有人在楚离镜的身边提点了句,“昭亲王莫不是高兴坏了,这可是皇上亲自赐婚,您快谢恩啊。” 然而,即便是有了这句提醒,楚离镜依然一动不动,僵硬的站在那里…… 第57章 第057章 冲突 看见楚离镜这个情形, 楚离明知道他心有不满, 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 他没有发作而已。 如今,楚离明知道了楚离镜的重要性, 不能让他太过于不满,只好亲自起身,走到了楚离镜的身畔,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殿内诸人笑道:“昭亲王府内一直没有女眷, 如今骤然听到朕赐婚, 恐是还不习惯,大家继续喝酒, 总该让他习惯习惯才好。” 这番戏谑的话,旁边的人都大笑出声。 大殿之中,欢声笑语不断,楚离镜扫视了一眼周遭那些喧闹的人,谁也不能体会此时此刻他内心的无助。 楚离镜下意识的望向坐在高位上的北门镜水, 此刻, 她眼角腥红,整个人都恍惚不已。 他想冲过去告诉她, 他事先并不知道…… 他想将手中的酒杯摔在皇兄的身上, 质问他为何先斩后奏…… 他想,掀了这个天,彻底离开这个皇宫,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都做不到! 楚离镜闭上了眼睛,一句话都没说。 而楚离明光是看两个人的反应,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如此,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丝毫问题。 他最爱的弟弟,果然爱上了那个恶毒的女人。他可以忍受苍天的无情,夺走他身为一个帝王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不能忍受,弟弟和皇后的双重背叛。 思及此,楚离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整个宫廷夜宴,又是一如既往的喧闹。 皇后早早的离席,许是情绪不稳,早已没了拉拢宗亲的念头。 而楚离镜一直在鸾华宫等着楚离明,待夜宴之后,楚离明缓缓而入,看见楚离镜的背影一怔,随后笑着道:“怎么?方才在席间不谢恩,这会儿,过来亲自跟朕谢恩了?” 楚离镜握紧了拳头,一字字的开口道:“君无戏言,皇兄答应过臣弟,绝不干涉臣弟的婚事,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皇兄先斩后奏,意欲何为?” 楚离明唯一扬眉,将这身沉重的龙袍脱了下来,只穿了一身单薄的明黄色里衣,靠在卧榻之上,懒洋洋的看向了楚离镜,“朕知道,朕答应过你,所以也没逼你娶了那华婉做正室。正室之位,朕给你留出来,只不过华婉的事情,朕已经答应了齐国皇帝,你非娶不可!” 说到最后一句,楚离明语气笃定,语调颇为深沉,他直视着楚离镜,看着这个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亲弟弟。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很羡慕他,羡慕他有健康的身子,羡慕他能传宗接代,而他楚离明,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要被上天这般惩罚。 想起从前,他忌惮这个弟弟,不惜派人追杀他…… 而如今,他也不得不依附于这个弟弟。 见楚离镜怒火冲天的样子,楚离明不禁叹了口气,缓缓劝解道:“你是大楚的昭亲王,是父皇的儿子,你生来便应该有一种使命,你要为了大楚而活。如今,大楚生死存亡之际,娶了华婉,对我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离镜,相信皇兄,皇兄现下唯有你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皇兄不会害你,待他日皇后若是有了子嗣,朕会立你们的孩子为太子。可是你,决不可任意妄为,你可明白?” 楚离明说着说着,竟忽然起身,想要上前去拽住楚离镜,然而,楚离镜后退了两步,轻哼了一声,冷冷道:“够了,不要表现的您很爱这个弟弟一样,您做过什么,臣弟心里都清楚,若非因为父皇临终之前,在父皇的跟前发了誓,臣弟早就离开大楚离开你了,如今,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楚,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和猜忌罢了。华婉公主,您如果愿意娶您来娶,臣弟绝不会娶她。” 说完,还不等楚离明反应,楚离镜已经消失在他的跟前。 这一幕,几乎是让楚离明震惊。 他不仅震惊一向听话的弟弟竟然会反抗他,他还震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离镜练成了这般出神入化的轻功,而他,丝毫都没有察觉…… 中秋佳夜,整个大楚皇宫灯火通明。 而自打镜水回到长乐宫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花脉脉一直在一旁小心伺候着,小心的看着镜水的脸色。 也只有在方才那一瞬开始,花脉脉才突然知道,原来镜水心里,喜欢的竟然是昭亲王。 从前在大楚,无论昭亲王如何示好,镜水都视若罔闻。若是那个时候,镜水能发觉到昭亲王的好,或许如今,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花脉脉亲自给镜水泡了安神的茶,递到她的跟前,轻声道:“喝下去,睡一觉吧,或许睡一觉会好一些。” 镜水眼眶发热,摇了摇头,“睡一觉醒来,结局还是如此。脉脉,我已经后悔了,若是当初,我答应他,跟他私奔,或许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花脉脉怔了怔,正欲劝慰些什么,楚离镜便突然出现在了寝殿之内,几乎吓了花脉脉一跳。 花脉脉还来不及反应,楚离镜便冲着她道:“你先出去,出去守着。” 花脉脉“哦”了一声,忙转身离开,关好了寝殿的门,站在门口守着。 今夜,是婉乔值夜。 偏偏花脉脉半路拦住了她,婉乔下意识的往寝殿内望了一眼,笑了笑道:“好,既然你愿意值夜,我自然乐得高兴。” 说罢,婉乔不再多问什么,便转身疾步离开。 花脉脉这方松了口气,而婉乔微微蹙眉,转身离开了长乐宫,去了鸾华宫的方向…… 而寝殿内的两个人,相对无言。 静默了许久,楚离镜冲上前去,不管不顾的,狠狠的抱住了镜水。 “我不想娶她。”楚离镜声音中带着呜咽。 镜水亦是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相比于楚离镜此刻的激动,镜水要冷静的多,“可是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私奔吗? 不,她不能走。她不能不顾父皇母后,不能那么不负责任。 挑唆楚离镜逃婚吗? 不,她也不能。眼下的楚离明还有一部分势力,她没有足够强大,没有办法现在就让楚离镜抗旨。 镜水微一想不通的是,为何她明明让婉乔回信给齐国了,那边还会让华婉嫁过来? 思及此,镜水突然将花脉脉叫了过来,她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往齐国,想问问母后,到底是为何。 楚离镜一直不肯离开镜水的寝殿,他双目无神的坐在镜水的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镜水写完信之后,亦是回到床上,坐在了楚离镜的身畔,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果,如果我们反抗不得,你也只能娶华婉了……” 镜水比楚离镜要理智清醒一些,她多么希望,楚离镜的新娘是她自己。 可是如今,她与楚离明已经大婚,她早就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如果他们两情相悦,镜水不在乎这一朝一夕的得失。 然而,楚离镜一字一顿的咬牙道:“不,我绝不会娶她,我跟皇兄说了,他若非要我娶,便让他自己去娶吧。” 让他自己去娶? 镜水一怔,突然想起来,楚离镜平日里都不以真面目示人,若是大婚那日,新郎不是他的话? 镜水像是想起了什么,而楚离镜亦是反应了过来,两个人面面相觑,竟突然笑了出来。 然而片刻儿之后,楚离镜突然叹息道:“这个世界上,能假扮我最像的人,只有皇兄,可是我们没办法,偷梁换柱。” 镜水恍惚间想起了信天命的预言,他说,楚离明是短命之相。 那么这将来大楚的帝位……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清明了。 “师父,我要去找师父,他或许有办法。” 说着,镜水突然起身,找了一件之前她吩咐花脉脉做的夜行衣,隔着屏风快速换好之后,她突然冲着楚离镜道:“若是你带着我出宫,有几成把握不被发觉?” 楚离镜微微蹙眉,他的轻功倒是出神入化,一个人可以自由出入,若是带上了镜水,恐怕难逃楚离明的影子侍卫的法眼。 见楚离镜微微蹙眉,镜水有些泄气,然而下一秒,她却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宫里,应该有密道吧?” 楚离镜微微扬眉,随后点了点头,叹气道:“是有,不过,宫里的密道入口,在鸾华宫,并不在长乐宫。况且,就算是我们潜入鸾华宫,避开皇兄的眼线,通往密道的钥匙,也只有皇兄才有。” 镜水眉心微拧,最后想到了一个人,秦楚。 故而,镜水突然道:“走,咱们去重华宫,找秦楚,他一定有办法跟师父沟通。” 楚离镜正要起身,那边便传来了花脉脉了声音,“皇上,您突然拜访,怎么也不着人通报一声,皇后娘娘已经睡下了。” 镜水与楚离镜对视一眼,楚离镜微微蹙眉,虽不愿意离开,却终究还是一个闪身消失了。 而镜水还未等脱下身上这套夜行衣,楚离明便冲了进来…… 第58章 第058章 准备动手吧 花脉脉站在门口, 眉头微皱, 有些担忧的看向了镜水。 而镜水摆了摆手, 对着花脉脉道:“你先下去。” 花脉脉点头称是,虽退出了殿外, 却始终没敢离开镜水的寝殿太远。 楚离明见镜水一身黑衣先是一怔,他进殿后仔细看了一眼,这里里外外不像是有藏人的迹象,楚离明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随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镜水, “怎么, 大晚上的,皇后做这么一番打扮, 是要去何处啊?” 说着,楚离明坐在了镜水寝殿内的椅塌上,他之前从未来过,如今竟也觉得,皇后这寝宫里的椅塌十分舒服。 而镜水, 自打楚离明进门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怪味。从前, 镜水还能勉强强忍着与他客气些,现下, 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了。 镜水冷冷的回道:“臣妾从前在清风观的时候, 便喜欢穿着黑色的睡袍睡觉,都习惯了,从前也是如此, 怎么皇上不记得了?” 镜水就是笃定他不知道,故而才故意如此说。 果然,镜水这话一出,楚离明的脸色便变了变,随后,他轻呵了一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这个话了…… “听闻皇上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不适宜吹风,若无旁的事情,就让成元公公送您回去吧,臣妾要休息了。”镜水面色冷冷的,大有赶人的意思。 本来楚离明也就是过来看看,没打算久留,可听到镜水这番话,他却着实忍不住起身冷哼道:“朕尤记得,皇后刚来大楚的时候,对朕并非这样冷淡,怎么这才过了多少时日,皇后便这样厌恶朕了?朕今日不走了,就留在长乐宫,皇后以为如何?” 楚离明神情玩味,似乎是想看镜水的态度。 然而镜水本来阴沉的面孔,全突然浮现了一丝笑容,她点了点头,道:“好啊,花脉脉进来收拾床铺,亲自给皇上更衣,皇上许久不来,臣妾还担心,您对长乐宫生疏了。” 花脉脉在外应了一声,这方正要进来,镜水笑吟吟的开口道:“脉脉,去给皇上准备素日里准备过的泡脚水,本宫亲自给皇上洗脚。” 镜水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楚离明喉咙一紧,下意识的想起了花脉脉善用毒…… 想及此,再看向镜水那邪魅的笑容,楚离明下意识的一哆嗦。 楚离明猛然起身,冲着成元公公道:“咱们先且回鸾华宫,朕身子不适,就不在皇后这里了。” 竒_書_網 _w_ω_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说罢,楚离明逃也似的离开了…… 待楚离明走后,花脉脉才拍了拍胸脯,忙道:“娘娘,方才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真的要给陛下洗脚呢。” 镜水嘴角微动,“皇上素来讨厌本宫,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试探罢了,不会真的留下。本宫若是拒绝了他,今夜肯定闹得不愉快,本宫若是直接应了他,好言好语相劝,他那个人多疑,定然觉得本宫可能下毒要害他,自然就跑了。” 说完这话,镜水吸了吸鼻子,冲着花脉脉道:“快准备些药草熏熏这屋里,皇上身上的味道着实难闻,再将他方才做过的垫子全部都丢掉!” 镜水说完这话,婉乔正站在门口一愣,一时间,不知道刚踏进来还是如何。 镜水也斜睨了婉乔一眼,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婉乔,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婉乔“哦”了一声,忙行礼道:“今夜本该是奴婢值夜的,可是脉脉说她想值夜,后来听到了皇上的动静,生怕脉脉劳累,便想着过来帮衬。” 镜水浅浅的“恩”了一声,冲着婉乔道:“既然你过来了,让花脉脉准备药草,你去将这些东西丢掉,丢的远远的,本宫不想再看见。” 婉乔急忙称是。 待婉乔拿着那坐垫离开的时候,还轻轻吸了吸鼻子,似乎并未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啊。 难道是皇后娘娘讨厌皇上已经到了一定地步,故意非说成如此? 婉乔退下去之后,镜水在花脉脉耳边小声道:“你吩咐虚若姑姑,这几日,盯着婉乔的动向。” 花脉脉一怔,愕然道:“婉乔不是您父皇的人嘛?难道您怀疑她?”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蹙眉,“从前倒是不怀疑,如今,越发觉得她不对劲了……” 花脉脉倒是没想太多,镜水既然吩咐了,她就要照办。 花脉脉拿药草点燃,又换上了香薰之后,才算是让屋内的怪味散去。 旁人可能闻不到,可是花脉脉和镜水倒是闻得到。镜水自幼长在清风观,对这些很熟悉。而花脉脉虽然自幼从医,却也知道,江湖术士那些术法给人喝下去,定然是会有反弹的。 就像如今的皇上,看着像是个好人,可是他已经遭到了那术法的反噬。现在身上的怪味,便是其中一种,日后若是严重了,极有可能丢掉性命。 而楚离明自打从长乐宫离开之后,亦是心神不宁,过了子时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成元公公在一旁忙劝诫道:“皇上,您该休息了,明日还得早朝呢。” 这话说完,楚离明“腾”的一下便起身,冲着成元公公道:“去,派人将楚离镜给朕找回来,这些日子都是由他去上朝的,朕不想去。” 听到皇上这番话,成元公公咂舌攒眉,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看见皇上的表情不像是玩笑,成元公公垂首凄声劝诫道:“皇上,让昭亲王去上朝处理政事,是因为您身子不适,才让昭亲王应急,您才是大楚的皇帝,才是这个国的主人啊。” 楚离明咽了一口唾沫,脸色微白,他突然捂住了头,只觉得突然头疼不止。 他已经有段日子没去处理朝务,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该如何批阅奏折,该如何上朝去应付那些烦人的大臣。他这些日子藏在鸾华宫的暗房里醉生梦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有人照顾着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 他已经开始不想接触外面的朝政,想要让一切都让楚离镜去做。而他,只需要稳住楚离镜就好。 想及此,楚离明佯装头疼不已,让成元公公赶紧派人去找楚离镜,若是他今夜不回来的话,明日的早朝,楚离明不知道该怎么办。 成元公公失望的看了楚离明一眼,他是看着楚离明和楚离镜两兄弟长大的,楚离明现在什么毛病都没有,整日里悠哉悠哉,除了将心思放在昭亲王和皇后的身上,他已不再如从前一般,勤于朝务。 若是先帝还在,看到成元公公这个样子,恐怕也会气的吐血吧。 楚离镜没有离开,他知道镜水不能随意走动,便亲自去重华宫找了秦楚。 说起来,这还是楚离镜第一次与秦楚打交道。自打楚离镜将镜水的话说给秦楚听后,秦楚看向楚离镜的眼神中便有一股子敌意。 “师姐有何事,向来都是亲自跟我说的,她为何会同你说?”秦楚眼神凌厉的扫视着楚离镜,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其实在楚离镜开口的那一刻,秦楚便知道他所言非虚。 尤其是,在楚离镜拱手相求的那一刻,秦楚还看到了楚离镜手上的戒指。 旁人不知,秦楚却知道的很清楚,那是师父送给师姐的礼物,镜水轻易不会送给别人。 楚离镜微微蹙眉,丝毫没在意秦楚的敌意,反而是认认真真的将镜水的情况解释了一遍,“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相信,你出宫面见道长的时候,道长会相信你的。” 秦楚嘴角轻扯,满面怨气。 秦楚为人,向来温润有加,待人有礼。 这般失态,还是从未有过。 虽然楚离镜一早就知道秦楚喜欢镜水,可是楚离镜却没有想到,秦楚居然如此聪明,几句话,就似乎看穿了他与镜水的关系。 秦楚轻呵了一声,“我虽然整日里都待在这重华宫,伺候皇贵太妃,但是我并非一无所知,你们兄弟两个,没有一个好东西!” 秦楚这话说完,楚离镜虽微微蹙眉,却没有出口反驳。 念及他是镜水的师弟,又是…… 或许楚离明不知,但是楚离镜这几年在外漂泊,早就知晓,当年的摄政王和惊鸿长公主根本就没死,而是选择了归隐,而秦楚,正是楚离镜亲姑母的孩子,按道理,楚离镜还应该唤他一声表哥。 于情于理,无论秦楚都说什么,楚离镜都不与他一般计较。 “镜水今日,本来想要亲自来重华宫找你的,奈何皇兄突然出现,拦住了镜水的去路,你去或者不去,我话已经带到。”楚离镜淡淡开口,转身欲离开。 而秦楚却扬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轻功了得,你为何不出去与师父说?” 楚离镜脑海中想起了鸾华宫那个坐吃等死的皇兄,他轻呵了一声,无奈道:“我这些日子,恐怕都不能出宫了。何况,你是道长的徒弟,由你去说,总比我要好。” 楚离镜知道,虽然道长表面上与他为善,实际上,也是不喜欢他的。 奈何道长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楚离镜向来也是恭恭敬敬的。 他与秦楚不能起冲突,日后的路还长,他和镜水都需要秦楚的帮忙。 思及此,楚离镜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出神入化的轻功,连秦楚都自叹不如,除了惊诧,还有嫉妒吧。 嫉妒他能连成与信天命比肩的轻功,更嫉妒他,得到了镜水的心! 而此刻,鸾华宫外,派出去寻找楚离镜的影子侍卫一波波的回来,都没能寻到楚离镜的身影。 成元公公急的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他已经想过,若是楚离镜找不到,明日只能是宣告皇上大病,不能上朝。 然而就在成元公公叹息一声之时,楚离镜飘然而至,下一秒,已到了成元公公的面前。 “不必找了,本王明日,会去上朝。”楚离镜冷冷的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成元公公知道,楚离镜心里有怨,然而此刻,成元公公还是叫住了他,“王爷,这大楚的未来,只能交给您了……” 第59章 第059章 陷害 楚离镜眉心微拧, 转头望了成元公公一眼, 神色晦暗不明。 而成元公公眼角腥红的冲着他点了点头, 便摆摆手道:“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 老奴明日一早过来说伺候您起身。” 说罢,成元公公对着楚离镜行了个大礼。 要知道,成元公公其实是看着楚离镜和楚离明长大的。但是他对楚离明要忠心一些。 说起来,成元公公当年是先帝楚惊河亲自培养出来,先帝崩逝之前, 曾经叮嘱过成元公公, 要尽心尽力的照顾这两个儿子,尤其是楚离明, 要在一旁好生提点着。 先帝去得早,留下两个孩子,临终都不能闭眼。 若是他看到楚离明如今将大楚治理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大楚皇宫一切如常。 “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去上早朝, 比起从前的专横跋扈,如今朝中已有不少大臣甚觉如今的皇上清明了许多, 最起码不再独断, 更善于听从群臣的意见。 对他们,皇上不再糊涂,是好事。 而对楚离明而言, 整天吃睡吃睡,在鸾华宫的暗房里逍遥度日,也是一件好事。 镜水让花脉脉送出去的消息,两日之后已有结果。 是齐国皇后亲自回信,声称自己并未接到任何的信笺,只是北门一诺收到了婉乔的信,信里虽说是不想让华婉公主嫁入大楚,可在齐国皇后和北门一诺眼里看来,这些不过是镜水的嘲讽罢了。 华婉做了那么多错事,镜水怎么会希望她好过? 故而,这才让齐国的皇后娘娘误解了镜水的意思,不仅没能阻止,反而极力促成华婉与昭亲王的婚事。 如今,婚书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否则,于齐国于大楚,都没有任何益处。 镜水颤巍巍的握着手中的信,心中惄焉如捣、百感交集。 花脉脉端茶进来的时候,望见了镜水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皇后娘娘可说什么?此事,可还能转圜?” 镜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后抬眸问道:“那华婉你估摸着还能有多久恢复哑疾?” 花脉脉蹙眉回道:“少说也得有一个月,听闻,皇上给昭亲王的婚事,安排在下个月的十五,眼瞧着,不到一个月了……” 若是华婉如今突然能说话了,那德妃娘娘或许还会后悔,极力挽回。 可按照这个日子来算,恐怕来不及了…… 镜水不由得感慨道:“看来这人啊,还真的不能做坏事,咱们让华婉吃了苦头,这不,报应来了。” 镜水这方正在自嘲,花脉脉忙辩驳道:“您当初只是让她吃点苦头,可她呢,哪一次不是想置您于死地,您不能这么想,毕竟咱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何况,以昭亲王对您的感情,他想必也不会喜欢华婉公主的,当初在齐国,他不也是很讨厌华婉公主的吗?” 镜水眉目恍然,惆怅道:“话虽如此,可本宫这心里还是不大舒坦。” 说到这,秦楚突然求见。 这几日在大楚皇宫的日子,秦楚瘦削了不少,镜水这些日子只顾着自己,自然也没顾得上去看看秦楚那边的情况。 况且,以秦楚对镜水的情意,镜水总是有意无意的避讳着。 秦楚闪身而进寝殿之时,婉乔在外嘴角微动,斜眼轻轻望了一眼,随后便缓缓离开。 而婉乔走后,长乐宫另外一位丫头,佯装打扫,一直在门外守着。 自然,镜水并没有注意过这个事情,她与秦楚本来就是师姐弟,进了大楚皇宫,虽说已经很注意避讳了,但是镜水总觉得,若总是躲着秦楚,也不是长久打算。 故而,见秦楚进来,镜水长叹了一声,伤怀道:“你瘦了不少,自打入了大楚皇宫,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看看你母亲了吧?” 秦楚眸光闪烁,他没有想到镜水一开口便是这句,似乎生怕镜水赶他走一般,他忙道:“母亲如今已有身孕,有父亲照顾,我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我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总该出外历练一番。” 镜水眉心微拧,终究是叹了口气,“你从宫外回来,可得到师父的消息了?” 秦楚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镜水的手里,“师父不便入宫,之前入宫一次,身子将养了许久才好,如今他命我将这封信交给你,说你看完就会明白。且师父还说,你已经长大了,如今已经是大楚的皇后了,不比在清风观的时候,什么事情,需得自己拿主意才好,若是真到了危急时刻,师父他会来找你的。” 镜水点了点头,当着秦楚的面,就将师父给她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上面洋洋洒洒的,只写了两个字,“别急!” 镜水翻来翻去,这是一张上好的宣纸,师父写的极为用力,力透纸背,就连秦楚看了亦是一惊,他有些茫然的开口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镜水突然想起了师父说那楚离明是短命之相,想来师父的别急,应该也就是这个吧…… 镜水收起了信笺,叹口气道:“我大约是明白了,这一次还得多谢你替我跑这一趟,只不过,你长久留在宫中做一个小小的侍卫也不好,我心里还是希望你能实现你从前的梦想,游荡江湖,做个逍遥剑客。” 镜水这话一出,秦楚脸色一沉,有些不大高兴的开口道:“这是我的自由,师姐就莫要多说了什么了。况且,就算是你如今有昭亲王相助,他也有不能离宫的时候,我在这里帮你,岂不是多一份助力?你若是还有什么话要跟师父说,尽管叮嘱我,我出宫方便。” 镜水点了点头,冲着花脉脉道:“脉脉,你去小厨房将厨子新做的点心和羹汤拿来,给秦楚端走。” 秦楚忙摆手道:“不必了,重华宫什么都不缺。” 镜水笑着道:“我知道姑母那里什么都不缺,只不过我这宫里新来了一个厨子,那点心做的软糯可口,我十分喜欢,你也回去尝尝。” 镜水从前就喜欢这些小食,每次秦楚回清风观都要给镜水带一些,如今倒是反过来镜水给他带小食了。从前镜水每次都拽着秦楚跟她一起吃,其实秦楚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看镜水吃的高兴,他才勉强跟着吃两口。 后来慢慢的,秦楚也不那么反感这些甜食,反而每次都陪着镜水一起吃。镜水还总是说,每次有人陪着她吃,才能感受到这些小食的味道。 秦楚这一次,倒是没有拒绝,反而是笑着接过花脉脉手中厚重的食盒,“那我就先回去了,师姐。” 镜水笑着点头。 而花脉脉也望着秦楚的背影,不由得感慨道:“这秦楚少爷,当真是用情至深,奴婢眼瞧着都不忍心了。” 镜水微一挑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秦楚那逐渐瘦削的背影,有些心疼、亦有些不忍。 镜水望着花脉脉道:“过几日,你出宫去见师父一趟吧,就说是本宫说的,想让他劝秦楚出宫,回去照顾他母亲吧。” 花脉脉怔了怔,虽然她也很想出宫去见见道长,可是,她还是觉得如此对秦楚少爷残忍了些。 思及此,花脉脉正色道:“皇后娘娘,奴婢以为,虽然奴婢跑这一趟是十分情愿的,可是秦楚少爷如今虽然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可如果让他走,他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奴婢懂秦楚少爷,懂他那种感觉,他明明求而不得,却还是想守护在他心爱的人身边,娘娘,就成全他吧。” 镜水不禁愕然,她没有想到有一日,花脉脉也会说这样的话。 就在镜水垂首深思的瞬间,婉乔急忙冲了进来,“皇后娘娘,不好了,秦楚少爷晕倒了,如今正在侍卫处救治,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镜水脸色一变,顾不得换身衣服,便急忙道:“快去看看。” 镜水带着花脉脉,嫌弃抬轿撵的奴才慢,便一路小跑去了侍卫处,跑到半路的时候,镜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脉脉,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没有轮班的侍卫,很诡异?” 花脉脉四处望了一眼,随后瞪大了眼睛道:“难道是婉乔骗我们?” 镜水微微蹙眉,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她捏紧了手帕紧张道:“不对,秦楚或许根本就没有事,难不成是皇上对我下了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 花脉脉从怀中准备好了毒针,冲着镜水道:“皇后娘娘,奴婢亲自去侍卫处看看,您先折返回去。” 说着,花脉脉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布袋,“这里面的银针,扎一下就会立刻毙命,若是有人对您图谋不轨,您立刻动手便是。” 镜水有些不放心,正要拽住花脉脉,花脉脉却疾步向前跑去,“娘娘,您快先回去,回去搬救兵,莫要冲动。” 镜水有些担心花脉脉,可是她也知道,楚离明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妙缘师父的徒弟动手。可是她,就不一样了…… 思及此,镜水原路跑了回去,打算召集长乐宫的人,重新赶回来。 --- 而此时此刻,另外一边,睿妃跪在鸾华宫外,冲着皇上道:“皇上,臣妾要告发皇后娘娘。” 彼时,楚离镜与楚离明已经换了回来。 尤其是听到睿妃亲自赶来,这事情,楚离明是不会让楚离镜处理的。 楚离镜眉目一跳,站在暗房内,虽然没有出声,可是拳头却嘎嘣作响,恨不能立刻冲出去质问睿妃娘娘。 然而,成元公公拦在了他的面前,冲着他摇了摇头,且小声开口道:“王爷,咱们且先看看情况。” 楚离镜这才缓和了心绪,而楚离明亦是瞪着睿妃微微蹙眉道:“放肆,皇后可是你能随意诋毁的?” 这几日楚离明身在暗房内逍遥,便也没有去后宫,与睿妃也没有通过气。谁知道这睿妃竟然如此沉不住气,竟然先动手了…… 楚离明一时间右眼皮跳的厉害,生怕这睿妃玩脱了…… 然而,睿妃神情笃定,一字一顿的扬声道:“臣妾要告发,皇后娘娘与重华宫侍卫秦楚私通。” 她生怕旁人不知道似得,说的尤其大声,玉龙侍卫在一旁站在微微蹙眉,倒是没有动作。 而楚离明更是拧紧眉头道:“你可有证据?” 睿妃一字一顿的开口:“臣妾若是没有证据,断不敢轻易指认,臣妾有长乐宫的宫女做人证,现下皇后娘娘正在侍卫处与秦楚侍卫私通,皇上若是此刻就随臣妾过去,便能看个清楚。” 楚离明这些日子,已经看清楚了皇后的心意,他知道,皇后不喜欢什么秦楚侍卫,只喜欢他的亲弟弟楚离镜。所以方才,楚离明才会一直提点她,莫要一击不中,反而惹一身骚。 然而,看见睿妃笃定的眼神,楚离明微微蹙眉,若是睿妃使了什么手段,给皇后除掉,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虽然楚离明惧怕齐国,可若是北门镜水自己出了丑事,便也怪不得他。 何况,楚离明针对北门镜水与楚离镜之间那点事,十分介怀。 想到这里,楚离明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睿妃道:“走,去看看。” 成元公公亦是神色复杂,到底还是跟了上去。临行前,成元公公再三叮嘱,不许楚离镜离开鸾华宫。 然而,楚离镜哪里是闲得住的人,他换上了一身衣服,忙跑去了侍卫处,生怕镜水出事。 侍卫处内,睿妃派人赶到的时候,只觉得周遭空气都似乎冷凝。 而她指了其中一个房间道:“皇上,就在那里。” 楚离明半信半疑的往前走,身后随之赶来的,是镜水的銮驾。 睿妃看见镜水的那一刻,瞪大了眼睛,恍然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镜水眉目微挑,眼神凌厉的扫过睿妃:“怎么?本宫为何不能在这里?还是说,睿妃娘娘对本宫做了什么,巴不得本宫在这里,让你逮个正着?” 第60章 第060章 三月大劫 睿妃握紧了双拳, 咬牙切齿的看向了北门镜水, 一时间, 她百口莫辩。 她的人,明明看到了北门镜水往侍卫处去了, 一路上,她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是笃定了北门镜水和秦楚是一定能被抓个正着的时候,才赶往鸾华宫的。 可谁知,北门镜水竟然才赶到? 那么,秦楚呢? 就在睿妃娘娘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 有人尖叫了一声, “秦楚侍卫,您怎么?” 这叫出声的丫头正是安宁宫的宫女, 她是一早便准备在侍卫处,就等着此刻捉奸在床,抓皇后娘娘一个正着。 偏偏此时,镜水捏紧了手帕,十分紧张。 她朝着身旁的虚若姑姑颤声道:“你去, 你去看看。” 虚若姑姑自然知道, 是花脉脉那个丫头先赶往的侍卫处,随后镜水才去叫人的。 镜水此刻最担心的, 便是花脉脉的安危。 果然, 秦楚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楚离明眉心微拧,随之而出的, 是衣着完整的花脉脉。 楚离明脸色微变,怒斥一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宁宫的那个丫头看了一眼睿妃娘娘,随后蹙眉道:“奴婢也是路过,听到里面的动静,往这边瞧了瞧,才看清是秦楚侍卫。” 这丫头反应倒是快,一开始是想咬准了是皇后娘娘的,可是如今这个情况,她只能改口。 楚离明在一旁脸色阴森,转过头眯着眼看着北门镜水,果然,这个女人总是十分机敏,睿妃哪里是她的对手? 想到这里,楚离明瞪了睿妃一眼,他方才明明都警告她了,偏偏她不往心里去。 睿妃也是脸色煞白,求救似的看向了楚离明,而楚离明蹙眉道:“秦楚是母妃宫里的人,发生了这种事,虽然不雅,但是让母妃去处置吧,朕累了,就先走了,睿妃,你也跟朕一起走。” 事情没结束就想走人? 北门镜水嘴角轻动,眼神阴狠的扫过楚离明与睿妃,轻哼了一声道:“怎么?皇上怕了?本宫这一路赶来听闻,睿妃妹妹在鸾华宫外,信誓旦旦的说本宫与秦楚侍卫私通,睿妃,你有何解释?” 睿妃捏紧了手帕,还没等说话,花脉脉便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听闻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秦楚侍卫中的是媚毒,这种毒极其阴狠,半个时辰内如果没有解药或者找人解毒的话,顷刻间便会毙命。” 楚离镜远远赶来,不禁握紧了拳头,想当初,他在冥罗镇的时候,中的正是这种毒。 花脉脉说完,还转过头瞪着睿妃道:“自然,这种小毒对我而言是不在话下的。我身上刚好有医治秦楚侍卫的解药,也刚好来得及。不过奴婢倒是想问问睿妃娘娘,您是如何精准的知道秦楚侍卫会在这个时候中毒,又为何会派安宁宫的宫人在这里守着?又刚好掐准了时间,去鸾华宫状告皇后娘娘?” 睿妃百口莫辩,只能用央求的眼神看向了楚离明。 而楚离明正要说话,在他身后的楚离镜便阴冷的开口:“这一切,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睿妃娘娘给秦楚侍卫下了媚毒,又刚好派人去皇后娘娘宫里通知皇后娘娘,她知晓皇后与秦楚侍卫是同门师姐弟的情谊,自然不会置之度外。故而,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楚离明一开始没有注意楚离镜,这会儿他却是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楚离镜一眼,正色道:“这是朕的家事,昭亲王先回去。” 楚离镜轻哼了一声,“臣弟也是皇兄的家人,皇嫂的事情就是臣弟的事情,如今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臣弟也不能假装说自己没有看到,皇兄说是吗?” 说罢,楚离镜一步步逼近了睿妃,怒目切齿道:“睿妃娘娘,在宫中用媚毒,陷害皇后娘娘,这两个罪名,你可担待的起?” 睿妃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不是臣妾做的,是这个丫头……” 睿妃将手指向了方才那个指认秦楚的丫头,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是她,她来告诉臣妾皇后娘娘与秦楚侍卫有私情,故而臣妾今日才会错了主意。况且,就连长乐宫的婉乔都知道这事,臣妾绝对不是无中生有啊。” 睿妃一句话,便把婉乔给卖了…… 而虚若姑姑半眯着眼,看向了身畔的婉乔,轻哼了一声问道:“婉乔,你可知晓此事?” 婉乔倒是表现的十分冷静,她摇了摇头,随后楚楚可怜的看向了睿妃,“睿妃娘娘,您莫要血口喷人,皇后娘娘是秦楚侍卫的师姐,他们可从来都没有私情啊。况且,虽然秦楚侍卫如今在重华宫做事,可是他除了今日来一趟长乐宫之外,素日里甚少与皇后娘娘说话。” 楚离明倒是很快速的抓住了婉乔的字眼,他转过头,看向了北门镜水,轻哼了一声道:“皇后,今日,秦楚为何会去你宫里?” 秦楚这个时候,早已经整理好了衣衫,虽然面上还是泛着不正常的红,可是相比于方才在人前的时候,他还是好了许多,整个人气质清冷,宠辱不惊。 “回禀皇上,属下今日之所以会去皇后娘娘宫里,是给她传达师父的信。” 楚离明自然知道,信天命自打北门镜水来了大楚,他便一直没有离开大楚。 听到这里,楚离明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北门镜水,“朕之前隐约记得,皇后说你的师父将要离开大楚,怎么,现在又不离开了?不仅没走,还时常通过秦楚与你传信?” 北门镜水轻呵了一声,压根没有正眼去看楚离明,眼瞧着楚离明缓缓靠近,镜水便后退了几步,冷声道:“师父来无影去无踪,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都有他自己的想法,任何人都无需置喙。何况,如今皇上顾左右而言他,只会让臣妾觉得,您是变相的转移话题,想要保住睿妃妹妹。” 楚离明脸色青白交加,本来想要质问,却被北门镜水强行转移了话题,见这种情况,楚离明只能阴声道:“那皇后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北门镜水冷冷的扫视了睿妃一眼,语调阴冷的开口:“念在睿妃娘娘伺候皇上多年,且又有大公主的份上,本宫可以不牵连她的家人。” 北门镜水的言下之意,便是睿妃必死无疑了。 而睿妃听闻此言,猛然摇了摇头,紧抓着楚离明的衣摆,央求道:“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真的是这个丫头怂恿,臣妾只是一时昏了头。” 见楚离明蹙眉似乎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睿妃只好跪爬到镜水的裙边,“皇后娘娘,请您原谅臣妾,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求您看在大公主还年幼需要母亲照顾的份上,饶了臣妾吧。” 北门镜水冷冷的瞧着这个女人,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镜水其实有些后怕的,若是今日,她与花脉脉同时赶来,就算是花脉脉解得了秦楚的毒,她亦百口莫辩。 届时,不单单是她的清誉受损,她还会让齐国皇室蒙羞。 想及此,镜水心中那最后一丝怜悯也全然消失了,“本宫记得,当初你陷害本宫的时候,本宫就跟你说过,让你老老实实的,夹起尾巴做人。可是你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本宫,招招致命,如此恶毒,本宫不能轻饶。你说得对,你是大公主的生母,本宫不牵连你的家人已经是法外开恩,你到底是伺候过皇上多年的旧人,你自己想个痛快的死法,算是本宫给你最后的恩典。” 楚离明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镜水,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皇后,居然如此狠绝,甚至于,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睿妃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再一次将目光转向了楚离明。 而楚离明哆嗦着嘴唇,怒喝一声,“放肆,朕还没有开口,皇后怎可如此盖棺定论?” 北门镜水似笑非笑,转过头阴冷的撇向楚离明,“怎么?皇上还打算偏颇睿妃妹妹几次?在皇上开口之前,臣妾奉劝皇上几句,今日之事,睿妃已经无可辩驳,皇上若是想要强留睿妃的命,先问本宫和齐国的将士们答不答应!” 北门镜水的语气尤为阴狠,大有若楚离明插手便不肯罢休之势。 然而,楚离明面色亦是苍白一片,哆嗦着嘴唇道:“朕已经恨透了你拿齐国说事。” 北门镜水的语气淡淡的,“皇上总要面对现实。” 说罢,北门镜水瞥了一眼花脉脉,花脉脉立刻会意,从怀中拿出了一个药瓶,缓缓走到了睿妃的面前。 花脉脉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睿妃娘娘,皇后娘娘仁德,留您一个全尸,奴婢也不会让您走的太痛苦,故而,便送您这最寻常不过的鹤顶红,定会让您没有任何痛苦的死去。” 婉乔在一旁冷冷看着这一幕,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包括镜水偶尔撇向婉乔之时,她亦没有任何心虚。 这一点,镜水不得不佩服婉乔的定力,果然是她父皇选上来的人,这种时候还能稳如泰山、不动声色。 睿妃眼瞧着花脉脉一步步逼近,她猛地摇头,挣扎之间,伸手甩开了花脉脉手中的药瓶,那药瓶顿时打翻在地。 花脉脉似乎已经消耗掉了所有的耐心,她冷冷的冲着睿妃道:“睿妃娘娘,奴婢劝您最好听话,因为奴婢身上最温和的毒唯有鹤顶红,若是您再反抗的话,奴婢自有让您痛苦的法子。” 说罢,花脉脉又从袖子里的缝隙里拿出一根银针,缓缓逼近了睿妃…… 就在此时,楚离明挡在了睿妃的面前,勃然大怒道:“朕还在这里,你难道想强行动手吗?” 镜水眼神一凛,正要出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丝疲倦的哀叹,“这宫里,又闹出了什么事?怎么一刻都不能安生?” 来人正是皇贵太妃北门一梦,而看见皇贵太妃的那一刻,楚离明急忙冲了过去,正要求情,便看到了皇贵太妃身后的妙缘师父。 “妙缘师父?您怎么来了?您来宫里,怎么也没着人跟朕说一声?”楚离明干笑一声,缓缓开口道。 妙缘师父轻哼了一声,语气颇有不满,“皇上事忙,自然没空管我这个老太婆。” 楚离明见到妙缘师父倒是很懂礼数,他赔笑道:“怎么会?妙缘师父说笑了,朕就算是朝务再忙,也不能落了您的事啊。” 妙缘师父并未去看楚离明,反而是冷冷的撇向了地上的睿妃,“就是你,险些害了我的秦楚?” 睿妃一怔,半响都没有晃过神来。 听妙缘师父的语气,这秦楚,似乎还很金贵? 这秦楚睿妃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就是信天命手下的一个小徒弟,是皇后娘娘的同门师弟而已。 怎么,连妙缘师父也认识? 不光睿妃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楚离明都一脸懵逼,干笑一声,轻声问道:“妙缘师父,这秦楚到底是什么人?” 楚离明之前就怀疑过秦楚的身份,只不过没有细查,如今听妙缘师父话里的意思,似乎这秦楚身份很不简单! 妙缘师父看都未看楚离明,似乎对他尤其失望,她只是跑过去将秦楚牵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的确没什么事情,妙缘师父还算是松了口气。 随后,妙缘师父还赞赏的看向了花脉脉,“得亏你这丫头机灵啊,要不然我的秦楚可就遭殃了。” 说罢,妙缘师父又看向了北门镜水,尤其是看到她那副天怒人怨的脸,不禁也感慨道:“这北门一诺也能生出如此祸水,当真是稀奇。” 奇*书*网*w*w*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镜水微一怔忪,忙俯身道:“见过妙缘师父。” 妙缘师父摆了摆手,随后看向了睿妃,神情阴冷,还未等众人反应,妙缘师父便喂给了她一枚药丸。 “鹤顶红?岂不是便宜了她,敢对宝贝秦楚下手,老婆子我如此对你,都是轻的,若是秦楚的父母知道他受了如此委屈,莫说是你,就连楚离明这小子都不会好过。” 第61章 第061章 私情 楚离明脸色微白, 脑海中闪过一个影子, 难道这秦楚, 真的是前朝摄政王秦天之子? 外人皆道,摄政王秦天与惊鸿长公主楚惊鸿早已经离开了人世。 而楚离明和楚离镜小时候便知道, 长公主并没有死,而是选择了隐居。至于那位摄政王,倒是生死不明。 而秦楚,刚刚好又叫秦楚…… 秦天,楚惊鸿, 取两个人的姓氏为名, 楚离明早该想到的…… 转过头,再看向楚离镜, 他倒是表现的极为镇定,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楚离明下意识的后退,总觉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在悄然变化。 秦楚的身世,妙缘师父知道, 皇贵太妃知道, 皇后知道,楚离镜也知道, 只有他不知道? 而此刻的睿妃, 狼狈的坐在地上,她想要发声,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要费力的去抓楚离明的衣摆,却发现早就没有了力气。 她看着那个宠了她多年的男人,此时此刻,眼中竟然没有她。 直到睿妃浑身发痒,难受到呜鸣之时,楚离明才注意到了她,楚离明声音颤抖的开口道:“妙缘师父,您给她喂了什么?” 妙缘师父冷撇了睿妃一眼,板着脸孔道:“一时半刻儿还不会死,只不过受些折磨罢了,死太容易了,老婆子我生来最恨这种怨毒之人,她应该庆幸,老婆子我手上这尊贵的毒,竟然用到了她身上。” 楚离明想要开口求情,然而看到妙缘师父的眼神,他却收回了刚出口的话。 莫说皇后和皇贵太妃都在这里,他若是当众包庇睿妃,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如今受点折磨,留条命,也算是万幸了。 思及此,楚离明面露为难之色,颇有些无奈的开口道:“罢了,成元,送她去冷宫,贬为庶人。” 楚离明说完这话,还下意识的看向了北门镜水,见北门镜水似乎没有反驳的意思,楚离明才算是松了口气。 妙缘师父这次来宫中,除了为秦楚做主,其实还有为楚离明看病的意思。 半年前,就是妙缘师父不让楚离明再折腾,好好过下半生,告知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如今,妙缘师父再度诊上楚离明的脉,神色比之从前还要沉重许多。 彼时,鸾华宫内,众人皆在,楚离明看到妙缘师父的脸色亦是吃了一惊,他不顾众人在场,便出声问道:“妙缘师父,可是朕的脉象有何不妥?” 妙缘师父面露愠容,出声痛斥道:“你自小便是由老婆子我调养身子的,难道你不知道,那些臭道士的符水都是有三分毒的,而你喝了太多,在体内积压的太多,已入五脏六腑。” 楚离明脸色一白,慌乱开口道:“那朕,没有事吧?朕最近已经不喝了,您不知道,前阵子朕受梦魇困扰,只有喝了那符水才能睡好觉,这些日子,朕精神好了许多,妙缘师父,您是神医,您给朕开个方子,调理一番就好了吧?” 妙缘师父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的楚离明,她方才的话说的很轻了,如今的楚离明,已经是活死人了…… 见妙缘师父不说话,楚离明有些惊慌失措,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妙缘师父,“朕还如此年轻,难道朕,没救了?” 说完这话,楚离明突然笑了,他这笑容十分复杂,就连妙缘师父看了这副笑容,都悠长的叹息了一声,提点道:“你精神好就好,这些日子,有什么想吃的,想完成的心愿,都提早做了吧,毕竟,最晚不过三个月了……” 妙缘师父收回了医药箱,她的动作,她那无奈的神情,都在宣示着楚离明已经无药可医。 北门镜水站在门外,表现的十分淡然,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日,听到还有三个月之时,她也只是眉目一挑,并未出声。 而皇贵太妃北门一梦倒是有些关切的看向了楚离明,她捏紧了手帕,似乎想起了很多多年,先皇后为了生这一对儿双生子,险些丢了半条命。 而如今,这两个孩子,一个毁了容,一个…… 楚离镜拳头紧握,又缓缓松开…… 银灰色的面具下,看不清他的面容,看不出他的悲喜。 而成元公公,却在一旁抽泣出声,却也强忍着转过了头去,不想让皇上看到。 再听到成元公公的低泣声的那一刻,楚离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眼眶湿热,一字字的质问道:“给朕符水的那几个臭道士呢?” 成元公公忙回禀道:“皇上您忘了?前阵子,您已经放他们出宫了。何况,他们在的时候,明明叮嘱过您……” 成元公公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那时候,苟妃娘娘刚死,皇上每日每夜都能苟妃的魂魄过来追魂索命,毕竟苟妃娘娘枉死,即便是道士来鸾华宫做法,楚离明还是夜夜梦魇。 只有符水,让他上了瘾,只有喝了符水的楚离明,才能有些许安全感。 妙缘师父长叹了一声,“许多年前,你就中过毒,又受了伤,我早就说过,让你注意养生之道,如今,非要自己作,你放心,这阵子,我不会离开,会在宫里日日为你针灸压制毒性,让你安心度过这三个月。” 说完这话,妙缘师父也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 楚离明也是妙缘师父当年疼过的孩子,只不过这个孩子,登上皇位之后,性情大变,也不如幼年时候纯良,他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妙缘师父都是清楚的,只不过,没有摊开来说罢了。 皇贵太妃缓缓上前,眼眶亦是湿热,她握紧了楚离明的手,轻声劝慰道:“孩子,莫要怕,母妃在这里。” 楚离明突然扑到了北门一梦的怀里,再看向门口的北门镜水和楚离镜,似乎连假装都不愿意,站在那里挺的笔直。 楚离明知道,北门镜水没有明着幸灾乐祸,已经是善良无比了…… 北门镜水见皇贵太妃与皇上母子情深,便也没有打扰,反而是俯身道:“后宫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臣妾便不打扰皇上了。” 说罢,北门镜水便要出门,而楚离镜身形微顿,想要跟上去,却发现有些不合时宜,只好站在鸾华宫的门口,对着镜水微微额首。 镜水走后,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眼角腥红的婉乔,轻哼了一声,“你都听到了吧?” 婉乔一怔,抬眸望向了镜水,她知道此时此刻,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皇后娘娘了。 若是从前,她或许还有皇上替她做主,而现如今,皇上已经自身难保。 镜水撇了一眼婉乔,轻嗤了一声,颇有些不屑的开口道:“走吧,回长乐宫,你终究是长乐宫的人,也该由本宫亲自处置。” 婉乔一顿,似乎想要挣扎,然而花脉脉的银针,正抵着她的腰间,让她动弹不得。 长乐宫庭院之内,红梅开的正好,那鲜红的颜色,几乎恍惚了婉乔的眼。 尤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见到楚离明,也是冬天,鸾华宫内的红梅,幽香阵阵,迎风舞动。 楚离明握紧了她的手,曾对她说过,若有朝一日,将她从齐国接过来,他便会立她为妃,给她一个名分,给她至高无上的宠爱…… 可是她回来了,虽然是以皇后娘娘陪嫁的身份,她还是回到了故土。 她是大楚影子侍卫的一员,三岁那年便入了影卫,因着她女儿家的身份,将她送到齐国正合适。 彼时,先帝还在,她由先帝亲自挑选,太子殿下楚离明亲自相送。 那个时候的她,几乎是无怨无悔。 这么多年,她一步步的走到了齐国皇帝的身边,成为了她的心腹,没有人知道,她为着这个信念,付出了多少。 直到有一日,齐国皇帝北门一诺告诉她,让她去做北门镜水的陪嫁。 她才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身份低微,永远不配做那个人的皇后,但是她不在意。 可是,他的身边,已有了两个心爱的宠妃,苟妃和睿妃。 苟妃愚蠢无比,那一日的玛丽安,根本不会疯魔至此,她抢先在花脉脉之前对玛丽安动了手,在苟妃的宫内撒了玛丽安最爱的香肠粉。 自然,也是她告诉的苟妃,皇上已经不能生育了…… 她至今还记得苟妃娘娘失落的眼神,睿妃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她相信,若是睿妃知道了这一点,也是会嫌弃皇上的吧! 可是,只有她,只有她不会。 她是那么的深爱着那个男人,爱的无怨无悔。 --- 高座之上,北门镜水冷冷的瞧着她,恍惚间,镜水也长叹了一口气,“你很精明,心思也重,可本宫却一直容忍你,只因为本宫以为你是父皇的人,是齐国的人,可本宫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皇上的人……” 婉乔轻呵了一声,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开口道:“皇后娘娘,不,您应该不喜欢这个称呼,或许,奴婢应该唤您一声,镜水公主……” 镜水闻言,眉目微挑,冷冷的看着她。 而婉乔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眼角噙着泪,颇有些绝望的开口道:“您早在华婉公主的婚贴到达大楚之后,便已经怀疑奴婢了吧?” 见镜水挑眉不语,婉乔缓缓开口道:“其实奴婢的本名叫孙婉,婉乔是齐国皇帝的赐名。我本就是大楚人,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六岁那一年,我被宫里的人看中,入了皇宫做了皇上,当初还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第一批影子侍卫。” 镜水这些日子,也派人调查过婉乔,可是资料上一片空白。 越是空白,便越发的引人怀疑。 睿妃的事,让镜水彻底的想通,婉乔本就是楚离明的人。 而婉乔明明知道楚离镜与镜水的情意,却没有言明,想必也是希望睿妃和她,哪怕倒了一个,于她而言,都是有利无害的…… 今日,她的表现,都足以证明了,她是爱楚离明的,爱的炙热,爱的隐忍…… 婉乔给镜水讲了一个故事,讲了一个关于她与楚离明的故事。 其实故事很简单,只不过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听到了那个样貌俊郎的少年的诺言,便一直相信坚守的故事。 镜水悠长的叹息了一声,像是狠狠的提醒,又像是残忍的撕开现实的面具,“你应该知道,皇上并不爱你。” 婉乔眼神凌厉的看向了镜水,“我自然知道,可是我不在乎,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只要是为了他好的,我什么都可以去做,但是我不能容忍睿妃娘娘,她本就是皇上心头的人,她又有大公主,皇上的身子废了,大公主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他疼爱有加,连带着睿妃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可是我,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 “我早就知道,她的媚毒并不会成功,况且,她的媚毒一用,还会牵扯出当年她派人给昭亲王下毒的旧事。就算是皇上能忍,昭亲王亦是不会放过她。” 说到这里,婉乔狂笑出声,她眼角腥红的看向了镜水,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了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恨不能皇上死,恨不能跟昭亲王双宿双飞,我一方面庆幸你不爱皇上,我又恨毒了你的冷情,你到底是他的皇后,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自己的寝宫里,偷偷与他见面,偷偷与他欢丨好,你这个贱人……” 婉乔这话一出,花脉脉一巴掌便狠狠的扇了过去,打的婉乔半响都没有回神。 她方才已经中了花脉脉的麻痹散,现下,使不出任何功力,只能任由花脉脉施暴! 婉乔并不怕死,越是这种时候,她表现的越为冷静。 “你杀了我吧,他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早去一步,在黄泉路上瞪着他。” 花脉脉没有动作,而镜水亦是微微挑眉,并没有开口处决她的打算。 空气一度陷入了冷凝之中,越是这样,婉乔心中越慌乱,她生怕镜水不弄死她,还折磨她。 想及此,她抬眸望了望窗外傲雪绽放的红梅,嘴角轻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上了长乐宫的柱子上…… 红梅树下,那个温柔如水的少年,似乎正冲着她笑…… 第62章 第062章 临死还作妖 婉乔突如其来的果决, 让镜水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 花脉脉亦是捂紧了嘴巴, 惊愕失色…… 虚若姑姑听到动静进来的时候, 还算是镇定的多,派人将尸体抬了出去。 据闻, 虚若姑姑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婉乔的床底下有一个精致的盒子,上了锁。 镜水着人撬开,竟发觉里面全是楚离明给婉乔的信和信物。婉乔一直都保留着,不忍烧毁, 视若珍宝。 其实那些信, 根本就没写什么,除了一些叮嘱, 便都是四个字,“朕知道了。” 后来,便是一个字,“阅!” 就是这些简简单单冰冷的回语,竟然能让婉乔保留至今, 当真是情深几许。 镜水收好了那个盒子, 冲着花脉脉问道:“昭亲王现下在何处?” 花脉脉忙回道:“在鸾华宫照顾着。” 镜水“哦”了一声,起身道:“走吧, 去鸾华宫, 也该让楚离明看看,他错过了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鸾华宫内,辉煌依旧。 坐在御座之上的男人, 眉眼精致,处理奏折之时,亦是十分认真。 镜水远远的看着,便知晓那是楚离镜。 有些时候,镜水总是暗骂从前的自己,为何这两个人差距这么大,她却没有分辨的清。 如今,只需要一眼,她便知道哪一个才是她最心爱的男人。 北门镜水突然觉得前路一片清明,原来,师父的预言从没有错过。 她就应该来到大楚,她就是大楚未来的皇后。 她也知道,为何当初在冥罗镇,师父为何会派她去给玄衣少年解毒。 因为师父知晓这一切,知道,她和楚离镜,终究会走到一起。 想及此,镜水的步伐越发的快了,她缓缓踏入正殿,薄唇轻启,俯身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这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请安。 而楚离镜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之后,惊喜的抬眸,随后放下了手中的政务,缓缓向镜水走了过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要去处理长乐宫的事情吗?内奸,可知道了?” 镜水点了点头,有些不愿意提前那个名字,“是婉乔……” 楚离镜倒是对这个结果没多大的反应,反而是点头道:“比起花脉脉和虚若,她心思重,的确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你调查清楚就好。” 镜水长叹了一口气,简单的将婉乔的遭遇与楚离镜说了一番,而楚离镜亦是蹙眉道:“当年父皇给皇兄安排的第一批影子侍卫,是秘密进行的,连我都不得而知,也怪不得,婉乔能隐藏的如此之好。” 见镜水面露不忍,楚离镜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你不用觉得内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纵然你在你身边也伺候了这么些个时日,可是她的心,从未属于你。你没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 花脉脉在一旁微微蹙眉,也是长吁了一口气。 相比于镜水,花脉脉与婉乔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 婉乔做事情很稳重,不像花脉脉,总会出错。有些时候,婉乔还主动替大家值夜,虽然花脉脉现下也知道,她定然是为了监视镜水。 虽然花脉脉一开始知道婉乔跟着别人算计镜水的时候,恨不能立刻掐死婉乔,可是知道她的遭遇之后,花脉脉也觉得她有些可怜。 若是她没有自己选择一头撞死的话,花脉脉知道,镜水根本没有打算让她死。 只不过,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置罢了。 正在楚离镜与北门镜水两相握着手说着悄悄话的时候,成元公公在一旁轻哼了一声。 镜水一转头,便看见了头戴银灰色面具的楚离明。 他佝偻着背,本来精神还挺好的,妙缘师父给他把脉说他活不过三个月的时候,他便突然像蔫了的白菜,没了生气……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这样,不遮不掩了?”楚离明恨得不行,即便是带着面具,镜水依然能感受得到他频临爆发的怒火。 然而现下,就连楚离镜都没有怕他,他的手依然紧紧的牵着镜水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楚离明更恨了…… 他恨不能冲出去撕咬他们,恨不能杀了北门镜水,然而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楚离明坐在了凳子上,突然苦笑了一声,转过头看向了楚离镜,“你是恨朕的吧,恨朕对你不管不顾?” 楚离镜声音清冷,“臣弟不敢。” 楚离明轻哼了一声,“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撒谎,你嘴上说不敢,心里定然是恨极了朕,朕逼着你敛去容貌,朕放任你漂泊江湖,朕猜忌你,更利用你,若是朕换成你,也会恨自己。” 楚离明轻咳了一声,眼角几乎呛出了眼泪。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想了许多,他突然开始回顾这一生,开始回顾小时候,回顾他当皇帝的这些年…… 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不是一个好兄长,亦不是一个好丈夫。 见楚离镜闷声不说话,楚离明突然笑了,笑的那样悲戚,“其实你也该谢谢朕,若非朕,你如何找的到你心爱的女人呢?” 楚离明突然将眼神转向了镜水,“镜水,你说呢?” 他一直唤她为皇后,极少称呼她为镜水,除了刚来大楚那几天,楚离镜与她虚与委蛇之时。 北门镜水笑了笑,“那臣妾,便多谢皇上的成全了。” 她笑的淡然,笑的不屑,那眼神中的明媚,几乎晃花了楚离明的眼。 他想,如果迎娶北门镜水之时,他还是健全的身体,恐怕,他也不舍得将镜水送到楚离镜的怀抱吧。 毕竟她,虽然妖冶了些,却是真的很美。 她比如今的皇贵太妃北门一梦年轻的时候,要艳美绝伦的多。 “你们二人,从齐国的时候,就开始了吧?”楚离明自嘲的一笑,轻声问道。 见到皇兄如此颓然的样子,楚离镜长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的开口道:“不重要了……” “皇兄,好好养好身子,您有什么愿望,臣弟皆会替你达成?” 楚离明缓缓抬头,蹙眉问道:“真的吗?” 楚离镜微微点头。 楚离明突然笑了,他捂住了嘴,伸出手冲着成元公公道:“扶朕回去休息吧,朕要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愿望!” 在楚离明欲离开的那一刻,镜水突然道:“等一下。” 楚离镜微微蹙眉,转过头漠然的看向了北门镜水。 北门镜水并未在意他不善的目光,反而是将手中的盒子交到了他的手中,“这是婉乔的遗物,臣妾心想,皇上应该看一看。” 听到婉乔死了,楚离明眼睛都未眨一下。 若非是成元公公从镜水的手中接过,楚离明连那个盒子都不想碰。 见此情景,镜水只觉得替婉乔可悲。 她竟然爱上了这么一个无情无耻的男人! 楚离明回到鸾华宫的暗房之后,镜水突然道:“你可有去看过妙缘师父,她打算如何处置睿妃?” 楚离镜叹口气道:“妙缘师父如今就住在重华宫,她想让秦楚处置,然而秦楚是你的师弟,你也知道他的脾性,他不愿意再去看睿妃一眼,便让我看着办。” 说到此,楚离镜突然道:“其实从前有些事,也是我误会了皇兄,就比如,当初的媚毒,是睿妃派人对我下的手,而并非是皇兄。” 这倒是出乎镜水的意料,她扭头问道:“看来,你是想亲自处置睿妃了?” 楚离镜眼神一冷,“我已经派人将玛丽安接到了冷宫,她那么喜欢玩弄权术,又害了我多次,不能让她死了,让她日日痛苦,与她的爱狗在一处吧。” 镜水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异议。 只不过,让人更发愁的不是已经落马的睿妃,而是即将来大楚和亲的华婉。 仔细算算日子,还有十五日,华婉就要来和亲了。 如今的楚离镜要代替楚离明的位置,昭亲王府,已经久无人回去居住。 而如今的楚离明,亦是病入膏肓。 华婉若是来了,谁来扮演那个新郎? 本来楚离镜的意思,是烈风虽然身形与他差了些,不过到底是戴着面具,不行就让烈风暂时先顶一下。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前朝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楚离镜怕是要彻夜不眠,今夜没有办法去长乐宫。 况且,说到底,那楚离明还没有死,就这样去长乐宫的话,楚离镜也有些不忍心。 左右不过三个月,他和镜水都等得起。 长夜漫漫,镜水回到长乐宫之后,很快便睡下了。 而楚离明在成元公公耳边耳语了什么,只听成元公公脸色一白,忙摆手道:“皇上,不可如此啊,若是王爷知道的话……” “朕让你去做你就去,怎么如今连你也不听朕的话了?朕就是看不过那个女人得意,若是朕死了,以离镜的性子,她必然要独宠后宫。那个妙嫔,朕瞧着不错,朕也是为了离镜好,雨露均沾,才能绵延皇嗣,去吧。” 说完这话,楚离明眼眸微闪,他现在能做的,只想看北门镜水痛苦! 他坚定的认为,若非北门镜水嫁入了大楚,他也不会如此倒霉。就是这个女人,克死了他! 他不会让她好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是9月26号完结,前后相差不会超过两天。 没几天了,大家可以算一下,养肥不要养太久哦。 第63章 第063章 妙嫔粉墨登场 楚离明还尚在襁褓之时, 成元公公便在跟前照顾了。 眼瞧着太子殿下一点点长大, 最后成了帝王。 成元公公对楚离明的感情, 不亚于当年的先帝。 只是,他心痛啊! 如今, 他本以为,楚离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之后,会安分一些,会将朝堂和后宫的事情,安排的妥当一些。 谁知道, 楚离明都要死了, 还在想着如何报复别人,算计别人。 说到底, 皇后娘娘嫁到了大楚之后,虽有几次当面顶撞楚离明,可是基本上都是楚离明怂恿睿妃和苟妃去害皇后娘娘,或者是,对后宫的争斗视而不见。 从北门镜水入大楚之时, 楚离明便一直针对她, 他觉得北门镜水长得妖媚,加上她又是信天命的徒弟, 楚离明便更加觉得她邪门。 况且, 一开始让楚离镜去长乐宫的人是皇上,如今昭亲王和皇后娘娘看对眼了,他便想着法的离间。 成元公公一直都心向楚离明, 可是这种时候,也是看不下去了…… 妙嫔住在安宁宫后面的临渊阁,偏远了些,成元公公这一路上,内心皆是煎熬的很。 他也是看着楚离镜长大的,他知道这孩子自小便不近女色,若是违背他的心意,将妙嫔娘娘硬塞到他床上,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 然而,楚离明就快走了,成元公公不知道该如何违拗他的心意,就算是他没有去做这件事,楚离明也会派别人去请妙嫔来。 而临渊阁内的妙嫔娘娘,见到成元公公来了,亦是大喜过望,忙出来迎接,“成元公公,可是皇上召我?” 成元公公颇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随后道:“妙嫔娘娘,您准备稍许,这就随老奴过来吧,皇上说了,您不必沐浴,他在鸾华宫都准备好了。” 妙嫔一怔,怔忪了半响,这才忙点头道:“是,本宫去换身衣服,这就随公公过去。” 成元公公点了点头。 待妙嫔梳妆打扮好之后,已是两刻钟之后,成元公公抬着人,从鸾华宫的后门,进了内殿。 彼时,楚离镜正穿着常服在鸾华宫的暖阁批阅奏折,完全没有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妙嫔被放在内殿之后,便有楚离明一早安排的人,重新给她沐浴梳妆,打扮的极为精致。 妙嫔是去年大选选上来的人儿,自打入宫之后,还从未侍寝过,虽然之前有教习嬷嬷给她讲过侍寝的规矩,可是妙嫔还从不知道,这侍寝,居然还这样麻烦。 鸾华宫内殿,水雾氤氲,热的妙嫔脸色微红,整个人都燥热的很。 而暗房之内,楚离明嘴角微动,邪恶开口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成元公公眉心微拧,点头道:“老奴已经派人给妙嫔娘娘沐浴更衣了。” 楚离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朕命人在她沐浴的水里,加了迷情的药,不仅如此,就连鸾华宫内的熏香,朕都叫人换上暖情的。从前啊,这些宝贝朕都是留着给自己用的,便宜离镜这小子了……” 相比于楚离明的心境,成元公公内心备受煎熬。 思及此,成元公公忙道:“皇上,这些日子,王爷不仅要照顾您,还得批阅奏折,还得上朝,着实疲惫的很,莫不然,咱们过几日再让妙嫔娘娘过来?老奴是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 听到这话,楚离明立马变了脸色,“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怎么就吃不消了?当年朕没病没灾的时候,一夜可以召幸两位嫔妃,你莫要再多言,朕不会改变心意的。” 成元公公一下子倒是住了嘴,再也不敢吭声。 见成元公公那副为难纠结的表情,楚离明的心情更加不好了,“你莫不是眼看着朕不行了,想要讨好离镜那小子,跟朕作对吧?” 楚离明脸色阴沉,看向成元公公的表情亦十分可怕。 成元公公眼眶微热,不由得抿唇道:“皇上,您是知道的,老奴对您一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楚离明轻哼了一声,“最好如此。” 说罢,楚离明指了指身畔的茶壶,冲着成元公公道:“这壶热茶,是朕亲自泡的,你去送到离镜那里去,就说是朕给他提神的。” 成元公公眉心一拧,不情不愿的接过了那茶,俯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去鸾华宫正殿的暖阁之时,成元公公心下闪过无数个念头。 其实,早在昭亲王第一次去长乐宫的时候,成元公公就知道,这孩子喜欢皇后娘娘,只不过爱的隐忍。 若非如此,按照楚离镜的性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去长乐宫侍奉的,也不会做出这等偷天换日之举。 再后来,每一次成元公公陪着昭亲王都长乐宫,都能感受得到这孩子内心的煎熬。 天道不公,先皇后膝下的这两个皇子,幼年时候,明明都那么聪慧,那么优秀,怎么到了如今,竟然活成了这副样子。 一个越发的猜忌多思,心态越来越复杂让人难以忍受,另一个,越来越隐忍,越来越沉默。 相比于当今皇上,成元公公是心疼楚离镜的,他受了很多苦,又自幼在外漂泊,整日里戴着不透气的面具,活了这么多年。 尤记得,楚离明才戴着那个面具半个时辰,便受不住了…… 成元公公难以想象,那个孩子,这么多年,都是如何熬过来的? 而暖阁内的楚离镜,听到了动静,见成元公公端茶过来,笑的温和,软声道:“成元公公您来了,若是累了就去休息吧,我将最后这一沓奏折批阅完之后,就会休息的。” 之前楚离明不思朝政,积压了很多没有处理的事情,所以,楚离镜才会这般劳累。 成元公公望了一眼那厚厚的一摞奏折,真不知道,楚离镜还会批阅到几时。 “王爷若是累了,便明日再处理吧,早些休息。” 成元公公死死的端着手中的那杯茶,半响都没有端上去。 倒是楚离镜看到了他手中的茶壶,忙道:“我刚好也渴了,公公且端上来吧。” 成元公公脸色一白,应了一声,随后正欲将那茶壶放在案桌上,便突然缩了回去,便回身道:“茶都凉了,奴才去换一壶……” 楚离镜眉心微蹙,看了一眼那茶壶氤氲的热气,觉得哪里似乎不大对劲! “等一下!”楚离镜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突然叫住了他。 成元公公脸色微白,顿在那里,干笑了一声,“王爷还有何吩咐?” 楚离镜缓缓走近了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那茶壶,他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许久未曾闻到过的茶香,突然轻呵了一声,“没事,你去换茶吧。” 成元公公仿佛松了口气,忙道:“是是是,老奴这就去换。” 就在成元公公疾步行至门口之时,楚离明突然直立在眼前。 昏黄的烛光之下,楚离明的脸色越显苍白,他怒瞪着成元公公。 在楚离镜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楚离明一脚踹翻了成元公公手中的茶壶,狠狠地扇了他一大巴掌! “狗奴才!” 楚离镜一惊,忙上前扶起了成元公公,转而瞪着楚离明怒喝一声:“皇兄,你疯了吗?成元公公如今已经上了年纪,他是看着我们长大的,您怎么忍心下此狠手?” 彼时,成元公公的半边手臂,已经被热茶烫出了大片痕迹,然而,更疼的,是他的心! 他自幼便被送进宫里做奴才,那个时候,他在皇后娘娘的宫里照顾两位小皇子。 那个时候,两位殿下对他很好,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都争着抢着送给他。 在成元公公的心里,这两位主子,就是他的亲人。 可是为什么,如今一切都会变了模样? “是老奴的错,老奴这就去换茶。” 成元公公擦了擦眼泪,这就要往外走的时候,楚离镜这才道:“不必换了,公公您先出去,找个太医好生看看。本王有话要对皇兄说。” 楚离镜满面愠容,楚离明亦是阴沉着一张脸,兄弟两个怒目而视,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 成元公公哪里敢离开,忙站在一旁劝慰道:“王爷,皇上自打知道自己得了病便性子大变,他对您还是关心的,您莫要与皇上起冲突。” 楚离镜看着成元公公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为楚离明说话,不禁鼻子一酸,楚离镜指了指地上那凌乱的茶壶,一字一顿的咬牙道:“皇兄以为,臣弟不知道这是什么对吗?” “这是媚毒,当年,臣弟在冥罗镇,就是被皇兄暗卫下了这种毒,时至今日,臣弟还能记得这个毒的味道,片刻都不敢忘记!!” 楚离明望着那满地的狼藉,突然嗤笑出声道:“是,朕之前是动过别的念头,可是自打朕得病之后,便一直想念你,召你回来,可是你不肯回来,朕又如何知道,你是否因为怨怼朕,才不回都城的?” 楚离镜闭上了眼睛,颇有些无奈的开口道:“这么多年,臣弟可有过任何野心?皇兄不许臣弟以真面目示人,臣弟哪怕浪荡江湖那几年,亦没有摘下这面具。就连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我亦不敢言明,我的真实面容。臣弟对皇兄忠心,不仅仅是因为您是臣弟的亲兄弟,也因为当年父皇逼着臣弟在祖宗灵前立誓,此生都不违拗于你。” “臣弟自知,这么多年,皇兄派来一波波人试探,猜忌,甚至于是谋杀,臣弟明知道是您做的,可是依然没有怨恨在心,除了躲,臣弟可有反抗于你?不妨告诉皇兄,臣弟这些年在外修炼的武功,就算是你二十个影子侍卫齐齐上阵都不在话下,臣弟若是真的想反,皇兄早就尸骨无存了……” 这一番掷地有声,磨骨泣血的话,几乎让楚离明骇然。 若是从前,他定然会叫人来灭了眼前这个威胁。 然而此时此刻,他就要死了。他再混蛋,也不能让祖宗的基业毁在自己的手里,他膝下无子,如今大楚能依靠的,只有楚离镜! 楚离明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是,朕的确猜忌过你,嫉妒过你,可那又怎么样?如今,你完好无损的站在朕的面前,你可以坐着朕的龙椅,霸占朕的皇后,你还想要什么?”楚离明亦是满目腥红,声声质问。 楚离镜轻呵了一声,颇有些不屑的开口道:“你以为这皇位,臣弟稀罕?除了镜水,臣弟别无所求!” 楚离明突然笑了,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大婚的那一日,楚离镜所表现出来的情绪,要怪只怪他,没有早早的发现他对北门镜水的情意。 否则一开始,他便不会让他接近那个女人。 楚离明突然又笑了,笑的极为邪魅。 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连笑起来,都让人头皮发麻! 楚离明缓缓靠近了楚离镜,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朕的好弟弟,朕就要走了,朕没有别的愿望,惟愿大楚,不会毁在朕的手里,愿列祖列宗九泉之下,不会找朕算账。朕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留下一个皇子。你与皇后云雨多次,皇后皆是没能有孕,朕等不起了,只要你答应朕,去内殿,宠幸别的女人,你放心,自打这个妙嫔入宫,朕便没有碰过她,她才貌双全,亦温柔可人。” “你一定会喜欢的,她不知道比皇后好多少倍!” 说到这里,楚离明竟然莫名的兴奋,他近乎于癫狂的求着楚离镜,“你怕是没有见过她吧?不要紧,你去见一见,见一见也好,朕不逼你。你若是见了,恐怕就不会拒绝朕了。你早晚要坐上朕的龙椅,你是皇帝,怎么可以专宠一个女人呢?” 他说了一大堆,面上的表情变化,可谓是让人觉得骇然,又让人觉得可悲! 从始至终,楚离镜只是冷冷的瞧着他的皇兄,半响都没有出声。 见他不说话,楚离明突然牵住了他的手,拽着他道:“这是皇兄最后的心愿了,只要妙嫔能有身孕,朕会亲自给这个孩子赐名,朕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然而,楚离镜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无论他如何巧舌如簧,楚离镜都没有动弹一步。 这些年,楚离明的身子本就越发的虚弱,如何能推得动满身武艺的楚离镜呢? 见楚离镜不动弹,楚离明渐渐冷了脸色,“朕还没死,你便不听朕的话了吗?” 楚离镜唇瓣微动,“臣弟就是不听了,皇兄能拿臣弟怎么办?” 楚离明眼神微眯,慢慢的后退,大喝一声,“来人!” 顿时,殿内出现了几十号影子侍卫。 楚离镜甚至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最少也有五十人。 且皆是精锐,为首的,正是玉龙侍卫! “皇兄想要如何?强逼着臣弟就犯?”楚离镜不慌不忙,淡淡开口问道。 楚离明倒是胸有成竹,“朕虽然要不行了,但是朕还是大楚的皇帝,这些影子侍卫,皆听命与朕,来人啊,将昭亲王押入内殿。” 楚离镜轻笑了一声,动也未动。 自然,那些影子侍卫,也一个没动! 片刻的沉寂之后,楚离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慌乱的扫视了一周,竟然发觉这些影子侍卫,无一人动弹。 “你们要造反不成?朕才是你们的主子!”楚离明近乎于嘶吼。 就连成元公公都是被这副场景吓到,忙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昭亲王向来不进宫,对皇上身边的影子侍卫也不是很熟。 他如何能在短短数月之内,将这些人都收入囊中? 这些影子侍卫,可是自小便被楚离明培养,皆是死士! 楚离明亦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嘴唇哆嗦着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办到?”他近乎于嘶吼的出声,背脊上全是汗水。 玉龙侍卫突然前行了一步,拱手对着楚离镜道:“王爷,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属下退下了。” 楚离镜点了点头,冲着他吩咐道:“你去内殿,吩咐人将那里面的娘娘送回宫去,本王不想看见她!” 玉龙侍卫嘴角一动,忙道:“是。” “玉龙,玉龙……” 楚离明口中呢喃着,然而玉龙侍卫从未正眼看过楚离明一眼,便闪身退了下去。 “你是什么时候收服他们的?他明明是朕的心腹,这么多年,对朕忠心耿耿!”楚离明觉得,他若是想要一个真相,此时此刻,怕是要泣血而亡。 然而,楚离镜只是嘴角微动,“皇兄想多了,臣弟从来没有收服他们,而是玉龙侍卫,本就是齐国人,如今,皇后娘娘来到大楚,他自然就是皇后娘娘的,臣弟与镜水,本为一体!” “本为一体?”楚离明身形险些不稳,听到这话,突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眼前,似乎一片一片,皆是无休无止的黑暗。 原来他这个皇帝,本就是一个笑话。他最信任的人,一个个都背叛了他……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原来他这辈子,什么都没有! 第64章 第064章 前尘因果 楚离明昏倒了, 气血攻心, 只会催化他体内的毒素。 妙缘师父诊治过之后, 只冲着楚离镜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如果想要你皇兄早点死, 就气气他,不想他早点死,就顺着他。” 妙缘师父老了,这话听着也没什么情绪。 早年,妙缘师父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但是很小的时候, 楚离镜便看得出来, 妙缘师父不喜欢他的父皇。 此番来都城,进了皇宫, 妙缘师父对楚离明的感觉,不如从前热情了。 私下里,妙缘师父还说,这孩子越来越像他的父皇,心思重, 如今到了这番地步, 皆是自作自受,命数而为, 救不了了······ 满皇宫里, 成元公公心痛,楚离镜情绪复杂,唯有皇贵太妃, 几番来关怀,每每看见楚离明那个样子,她便总是想起先皇后在时的场景。 皇贵太妃北门一梦,与先皇后交好。当年,这两个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楚离明的性子,的确是像先帝了些,喜欢玩弄权术,猜疑,多思。 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在孝心这块,他对皇贵太妃,一直恭谨恭顺。 加之先皇后的缘故,北门一梦,当真是心痛不已。 可是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楚离明对北门镜水做的事,对楚离镜做的事。 重华宫中,镜水过来请安,北门一梦只是悠悠的长叹了一声,感慨道:“那孩子,幼时也是纯善的很,后来,先帝亲自叫到跟前教导,登上帝位,他便变了。大病一场,他更是变得离谱。如今,人都要去了,镜水,你尽量不要冲撞他,让他好好的走吧。” 北门一梦虽然是镜水的亲姑姑,但是很多事情,也是帮理不帮亲,何况,她对楚离明还有抚养之谊。 镜水没有反驳,只好点头称是。 妙缘师父在一旁磕着瓜子,不停地打量着镜水。 见北门一梦训完话了,妙缘师父才缓缓开口道:“这丫头长得是好看,尤记得,惊鸿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艳美绝伦,给秦天迷得是五迷三道的。” 北门一梦听到这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拍了拍妙缘师父的衣袖,小声道:“您老人家当着孩子面,莫要说这些。” 妙缘师父喝了一口茶水,将手中的瓜子放了下来,认认真真的看了门外守着的秦楚一眼,轻呵了一声,道:“这谁的娃像谁,皇帝小儿像他爹,这秦楚啊,就跟秦天年轻的时候一样,一根筋。这如今镜水这孩子都成了皇后,也有了心上人,他竟还是放不下。惊鸿那丫头啊,如今正在养胎,否则早就气的来宫里把秦楚给揪回去了。” 听到这话,镜水面色一白,忙躬身道:“都是镜水的不是,镜水会劝他……” “你劝他有什么用?你若是能劝得动,早在你大婚当日他便该回家了。” 说完这话,妙缘师父又是满面的愁容,不禁腹诽道:“说到这个,花脉脉也是让人操心的,喜欢谁不好,喜欢信天命!!” 妙缘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花脉脉就站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得白了一张脸…… 妙缘师父指着花脉脉教训道:“你可知道,你师父和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信天命那个老妖怪,便是如今这副模样,如今,他就算是没有一百岁,也得有九十岁了吧?这等妖人,你如何能喜欢?你才多大?他走过的桥比你吃的米都多了数倍,你长没长脑子?” 花脉脉不敢反驳妙缘师父,只能低垂着眉目,在一旁站着不吭声。 妙缘师父又打量了外面的秦楚一眼,随后轻笑了一声,“花脉脉啊,你觉得秦楚如何?” 花脉脉愣怔了许久才恍然抬头,“啊?秦楚少爷很好啊?” 妙缘师父嘿嘿笑了一声,道:“别以为老婆子我不知道你今日是怎么给人家解毒的,那媚毒无解,我刚刚给那孩子玩过脉了,人都没事了。你们既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妙缘师父的话还没有说完,花脉脉便冲过去捂住了妙缘师父的嘴,“师叔,我没有!!” 北门镜水亦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花脉脉。 而花脉脉连忙向镜水解释,“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奴婢给秦楚少爷喂了清寒丹,他是自行排解的,不是我……” 妙缘师父嘿嘿的笑了一声,眼神讳莫如深,“自行排解,也得需要你帮忙吧?” 花脉脉脸色红的可怕,转过头道:“不,我没有。我不喜欢秦楚少爷,即便是道长不喜欢我,不能跟我在一起,我也要守在道长身边,绝不离开他!” 北门一梦见妙缘师父还要打趣花脉脉,便叹息了一声,替她解围道:“缘分这种东西,是最妙不可言的。到了该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若是不能在一起,这辈子都有缘无份。” 听到这话,妙缘师父不禁抬眸深切的望了北门一梦一眼,轻呵了一声,缓缓道:“呵,也对,绝命那小子,不管是秦楚他爹他娘给他介绍了多少好姑娘,他如今都不肯娶妻,如今都一大把年纪了,老婆子我看的都心疼。” 北门一梦一怔,愣愣的再也多言。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叫绝命的人,救了她一命,在绝命临走前,还拽着她的手,想要带她走…… 回忆,总是那么的刺骨、冷寒,北门一梦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镜水回宫的路上,还转过头看了花脉脉一眼,颇有兴趣的问道:“说起来,既然媚毒没有解药的话,你是如何帮他排解的?” 花脉脉将头埋的更低了,“自然是有别的法子,肯定不是奴婢亲自上阵就对了。” 花脉脉说完这话,镜水更是蹙紧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啊,当初楚离镜在冥罗镇中这个毒的时候,还是我亲自给他解的。就连师父都说,除非与人欢丨好,否则绝不可能解毒。” 花脉脉一怔,转过头饶有兴趣的看向了镜水,“皇后娘娘,您和昭亲王……” 镜水顿觉失言,转过头道:“回去再准备些提神的药茶,送到御书房吧。” 花脉脉嘴角微动,知道镜水这是不好意思了,便也没有再问。 可是花脉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秦楚那健硕的胸膛,脸上有些发烫。 她晃了晃头,不禁想到,也不知道道长的胸膛,会不会那么黝黑健康,会不会那么健壮。 摸起来,会不会软软的? 想到这里,花脉脉的脸色便越发的红了…… 还好,镜水没有注意到她! 不过眼下,让镜水最愁的事情,还不是秦楚,也不是花脉脉,是华婉! 华婉公主,还有五天,便要从齐国启程了。 如今,楚离镜在宫里,而楚离明那个身子,能不能撑到华婉嫁到大楚? 镜水并未将皇帝和昭亲王换人的事情传到齐国去。 这件事,知道的人本就少。 除了皇上身边的影子侍卫,成元公公,皇贵太妃,镜水,花脉脉,妙缘师父…… 镜水数了数,发觉也不是很少,只不过,她不许玉龙将这件事传到齐国,而婉乔当年,更是不可能将实情告知。 就算是说了,华婉嫁到大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能更改了…… 然而,在华婉出嫁前两天,北门一诺还是得到了消息。 彼时,大楚皇宫内一片冷寂,北门一诺望着下座的太子北门夜,不禁腹诽道:“你这妹妹,跟你一条心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说!” 北门夜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就算是华婉和亲,也不会说。镜水自幼不在宫里,去大楚又受了那么多委屈,不说,也是常理。” “只不过,婉乔的事情,是父皇失察了。” 北门一诺点了点头,随后叹口气道:“若是当时,朕还有事情吩咐你,便会让你亲自去送镜水和亲了。华婉此番和亲,你亲自去送吧。你记着,见到镜水,一定要好好问其缘由。” 北门夜点头称是,随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盒子,“父皇,国师来信,已将缘由都说清楚了。国师还说,要跟您谢罪,只不过他大限将至,还望父皇念在他从前的功劳上,莫要责怪他。” 北门一诺一怔,急忙接过北门夜的信。 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五篇之多。 可以看得出来,每一个字,都是国师斟酌为之。 包括他为何来齐国做国师,也包括他为何说镜水是天女,甚至于包括,他对镜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慕…… 北门一诺大笑出声,说着说着竟也感慨万分,他突然跌坐在龙座之上,半响都没有回神。 北门夜突然惊叫了一声,“父皇……” 北门一诺摆了摆手,“朕没事,朕只是想到,幼年初见国师之时,他说朕有帝王之相,还说朕日后会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替朕,替齐国,祈福。” “之后很久很久,直到华婉出生,朕都一直以为,国师说的是华婉。原来镜水的前世,竟是国师的师妹……”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绝命和皇贵太妃北门一梦的故事,如有兴趣,在完结书《裙下之臣》里有体现。 信天命与镜水,会单独写番外!有兴趣的莫要错过! 没兴趣的也可以错过,哈哈哈哈! 第65章 第065章 昭亲王大婚 华婉公主出嫁, 齐国皇帝北门一诺亲自下令, 由太子北门夜亲自送亲。 要知道, 当初镜水公主出嫁的时候,还没有这等待遇。 旁人皆道, 华婉公主不愧是北门一诺最宠爱的公主。虽然未来的夫君被毁了容貌,略有些牵强,可是这齐国陛下的恩宠,却是不少的。 齐国的历代公主,能得太子殿下亲自送亲的, 华婉公主也算是头一例了…… 可是, 就在送亲前一日,华婉公主的哑疾突然好了。 若说她一直这样哑着, 不能说话,嫁给那个毁了容貌的王爷也便罢了,可是如今,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嫁过去。 当初嫁给大楚皇帝做皇后的时候,父皇不想着她, 如今这等事情, 却是想到了她的身上。 华婉恨啊,她跪在御书房前, 长跪不起。 然而, 两国婚贴已下,婚期已定,莫说是华婉无法转圜, 就连北门镜水都是不能改变的。 德妃陪着女儿一起跪着,后来,连四皇子北门棋都来了,母子三人,跪的那叫一个整整齐齐。 气的齐国皇帝北门一诺闭门不见,还说若是德妃还像如今这般不成体统,便降她为嫔。 德妃为了女儿的婚事,宁愿被降为贵人,也要长跪不起。 最后去劝说他们的人,是太子殿下北门夜。 北门夜没有直接与德妃说,而是冲着北门棋开口道:“此番父皇已经决定,待华婉一出嫁,便封四弟为亲王。如今二弟和三弟都被封了亲王,之所以迟迟没有册封于你,不仅仅因为你是庶出,而是父皇还要磨练你们母子的心性。” “华婉是女儿,素日里骄纵了些也便罢了,德妃娘娘身为后宫嫔妃,素日里顶撞母后,横行跋扈,父皇其实都看在眼里。可念在德妃娘娘侍奉多年,父皇还算是欢心的份上,都饶过了你们,可这并不代表父皇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此番华婉出嫁,德妃娘娘还算是识大体,亲王和册封德妃娘娘为贵妃的诏书已经拟好,只待华婉出嫁,可偏偏,德妃娘娘和四弟不懂事啊。” “华婉亦是本宫的妹妹,镜水未回宫之前,本宫也就是华婉一个妹妹,远嫁他国,自是为了□□定国,如今婚书已下,不可更改,明日,就算是抬也会将华婉妹妹抬到大楚。德妃娘娘这一跪,不仅不能转圜,还会让唾手可得的贵妃之位拱手让出。本宫言尽于此,你们自己思量吧。” 听到被册封为亲王的时候,北门棋已经打算起身了。 奈何,母亲还跪着,他也不敢有所动作。 可后来,德妃也听到了她即将封为贵妃,若是这一跪下去,她被贬为了贵人,那么她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可华婉呢?眼瞧着母亲和弟弟被太子说动了,她一脸的绝望和无助,她近乎于祈求的看向了德妃娘娘,“母妃,您说过的,您说过无论如何您都会陪着女儿,哪怕跪死在御书房外!” 北门棋扶起了德妃,冲着华婉训斥道:“姐姐,你不能如此不识大体啊,母妃就算是跪死了也不能违拗父皇的圣意。况且,那昭亲王和大楚皇帝一母同胞,模样是不差的,只不过经历了意外。他向来稳重,府内又没有其他的妻妾,你虽为侧妃,可将来去了昭亲王府,你便是唯一的女主人,之前你明明答应了,如今哑疾好了,怎么就不答应了?” 看着临时变卦的弟弟和母亲,华婉几近绝望。 得了哑疾的这些日子,她受尽了人情冷暖。 因为她对镜水的所作所为,父皇认定她阴狠歹毒,也不愿意再宠爱于她。 就连母妃,都跟着她失了宠爱。 如今母妃就要升为贵妃了,德妃出身卑微,一路爬上来不容易,她华婉,的确不应该挡了母亲的路! 华婉起身了,她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回了自己寝殿,背影极其落寞…… 德妃望着女儿的背影,不禁失声痛哭道:“棋儿,母妃也不愿啊……” 北门棋微微蹙眉,没再多话。 而北门夜望着这母子三人,终究是松了口气。 其实封北门棋为亲王,封德妃为德贵妃,纯粹是北门一诺内心有愧。 他得知了如今昭亲王已经换人的消息,也知道,“昭亲王”恐怕活不过三个月了…… 最后的赢家,只能是镜水。华婉,只不过是这次和亲的牺牲品。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北门一诺心有不忍,只能在德妃和北门棋的身上补偿些,更给华婉添了许多嫁妆。 想着或许待“昭亲王”一殁,女儿或许就可以回到齐国了。 届时,北门一诺打算给北门华婉另外建府,好生养在齐国都城。 偏偏,华婉的哑疾好了,突然能说话了,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原本,北门一诺也是觉得这华婉是被那花脉脉下了毒,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一个又残疾的公主,是皇室的耻辱,当初定下与昭亲王和亲,是北门一诺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可是君无戏言,当初定下来了,眼瞧着要和亲了,自然不能更改。 北门一诺也才明白,镜水那孩子,当初也不过是想给华婉一些教训。而当初镜水阻碍华婉入大楚和亲,也真的是为了华婉好。 起初,北门一诺还觉得,镜水是不愿意再面对这个姐姐,不想她去大楚给镜水添堵。 而如今,什么都晚了…… 奇!书!网!w!w!w!.!q!i!s! h!u!9!9!.!c!o!m 华婉出嫁的那一日,亦是十里红妆,全城相送,比起镜水出嫁的规格,其实并不差多少。 然而,即将为新娘的华婉,却是满面的凄然。 想到她接下来的命运,华婉便觉得前路茫茫。 她站在城楼处,望了一眼齐国的大地。 那一刻,她真心觉得,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自己的故土了…… --- 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即将去昭亲王府的楚离明! 他这几日,精神状态倒是好了些。 许是也想着多活几天,故而,他特别听妙缘师父的安排,药是一碗不落的喝,整日里吃遍了山珍海味,更是让楚离镜替他遍寻名厨。 他已经是废人了,美女是享受不到了,那就好好的品尝这世间的美食,也不算是白活这一遭。 华婉,将在两日后来大楚与昭亲王成婚。 楚离明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如今被北门镜水威逼利诱了一番,也不得不答应去昭亲王府养病。 顺带着,替楚离镜娶了华婉。 自然,如今的他,已经不能算是个皇帝了。他如今看的通透,为了提前进入状态,还特许成元公公改口,叫他王爷。 成元公公不敢违拗,只得应了。 不过,楚离明只有一个要求。 他要求将睿妃和玛丽安那条狗一起带出宫,陪着他去昭亲王府养病。 睿妃如今被打入冷宫,吃尽了苦头,楚离明根本不舍得。玛丽安,又是他的爱犬,他自然也是不舍得的。 除了睿妃和玛丽安,尚在襁褓中的大公主,也是楚离明在这个世界上的牵挂了。 不过,楚离镜向来纯良,自是会善待大公主。 睿妃进冷宫的这段日子,大公主已由妙嫔代为看护。 虽然,镜水还是十分痛恨睿妃那个女人的,可是,既然这是楚离明的遗愿,镜水也只好应了他。让睿妃,以贴身丫鬟的身份,跟着楚离明一块搬去昭亲王府。 宫里的一切,归为平静。 似乎除了一些知情人士,没有任何一人发觉皇帝早已经换了人。 睿妃和苟妃不在之后,就连后宫都清静了不少,妙嫔安静贤和,对待镜水亦是恭恭敬敬的,照顾大公主也是尽心尽力。 镜水没有生养过,自然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可是大公主去了妙嫔那里后,镜水也去看了几次,这孩子倒是吃睡都很香,并没有因为换了地方便哭闹。 睿妃不在,镜水脸看着那个孩子都觉得十分亲切,毕竟日后,镜水也是这孩子的嫡母,这孩子,也是楚离镜名义上的女儿。 昭亲王大婚,是由镜水亲自操办的,华婉虽是侧妃之身嫁过来,镜水还是按照正妃的礼数,哪一样都没少了她的。 百姓们皆说,到底嫁过来的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虽是昭亲王侧妃,又是个哑公主,可这待遇一点都没差。 华婉似乎,也真的哑了。这一路以来,都不再开口说话。 北门夜本就不喜欢她,如今她安安静静的,自然是最好。 昭亲王大婚,帝后亲临。 镜水一身明黄色澹澹刻丝风袍,雍容华贵,瑰姿艳逸、高贵非常。 朱红色轻纱盖头之下,华婉透着缝隙,可以看到高座上的镜水。那个从山里归来的野丫头,如今亦有了高高在上的气质。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一身道袍闯宫宴的公主了。 而华婉,如今却只不过是一个侧妃。 还要和这个毁了容貌,一身怪味的新郎成婚! 再反观高座上那个风度翩翩,英姿勃发的皇上,华婉只觉得自己命苦。 夫妻对拜之时,华婉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红绸,恨不能上前一步,撕碎了北门镜水,与她同归于尽。 眼瞧着镜水缓缓冲着她走来,这种念头,便越发的强烈! 第66章 第066章 泼妇华婉 华婉的嫁衣十分繁琐, 在她的腰间, 有一把匕首, 还是她及笄礼那年,父皇送给她的礼物之一。 匕首的刀鞘乃是纯金打造, 十分奢华贵重,而那刀锋,亦是凌厉无比。 华婉并不会武功,若说会的话,也只在齐国的宫里跟师父学了几招防身的三脚猫功夫, 上不得什么台面。 所以她必须要瞅准机会, 一击即中,才能与北门镜水那个死丫头, 同归于尽。 恰逢大楚皇帝过来赐酒,北门镜水一脸端和的站在大楚皇帝身边,宛如一对璧人。 而大楚皇帝,亦是抓紧了北门镜水的手,冲着她微微甜笑, 随后十分自然的将酒杯放在了“昭亲王”的手里, “朕与你一母同胞,如今你娶妻, 朕欢心的很。” “昭亲王”接过了那杯酒, 身影略微晃动了一下,旁边的成元公公亦是有些紧张。 他忙摆摆手道:“本王无碍,多谢……皇兄……赐酒。” 说出“皇兄”两个字的时候, 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似乎极不情愿。 华婉蹙眉,撇了身边的新郎一眼,又看了看大楚皇帝。 见大楚皇帝,始终面容宽和,并未有怪罪的意思,华婉心中对这位大楚的皇帝的执念更深了…… 当初,大楚齐国两国欲和亲之时,就曾经将大楚皇帝的画像,送至了齐国。 华婉一见倾心,去大楚做皇后,不仅母仪天下,可以让母妃翻身,更多的,还是华婉对那张面容的渴望…… 华婉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眼瞧着镜水远远冲着她走来,她面上已有杀气。 镜水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镜水只是淡笑出声道:“华婉姐姐是本宫的亲姐姐,如今我们两姐妹一同嫁入大楚,自当齐心协力。” 说罢,镜水凑近了华婉身边,一只手,已经遏制住了华婉。 而楚离镜察觉不对,正要上前,镜水已经将华婉手中的匕首夺了下来。 镜水莞尔一笑,冲着满面怒气的华婉小声道:“看来姐姐当真是恨本宫,大庭广众之下,竟然都不要命了。” “你不仁,本宫不能不义,你刚来大楚若即刻出了事,父皇面上无光,你的母妃和弟弟,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镜水几句话,便让华婉红了眼眶。 的确,她是和亲的公主,一举一动,皆代表了齐国。 即便是她嫁给了面目可憎的昭亲王,她也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否则,母妃和北门棋,都会受到牵连。 见华婉听进去了,镜水也不愿与她多费唇舌。 一场婚宴,办的十分风光,镜水亦表现的十分得体端庄,帝后携手,一度传为佳话。 有人说,皇后娘娘手段高明,先后打压了苟妃和睿妃,才得到了皇上的宠爱。 也有人说,是苟妃和睿妃不自量力,自然敢与天女抗衡,终究会不得好死。 还有人说,从前传言皆不真,帝后原本就是相敬如宾,鸾凤和鸣,根本就没有不和。 可无论哪种版本,世人也以为,大楚皇后北门镜水,如今算是守的云开了。 自打睿妃被打进冷宫的这段日子,皇后几乎宠冠六宫,皇上便再也没有去过旁人那里。 眼瞧着又过了一个月,楚离明的身子由妙缘师父亲自调理,还算是安康许多,这一段时日都没有出问题。 只不过,昭亲王和昭亲王妃,却传出了许多不和的传闻。 听闻,北门华婉十分嫌弃昭亲王,大婚之日,亦不许昭亲王入洞房。 楚离明本来就是不愿意去的,那一日,他也就是装装样子,也是好奇这北门镜水的姐姐,能长成样子。 偏偏这又是个泼妇! 自己的夫君,连门都不许入。 楚离明乐的清闲,转眼便跟着睿妃和玛丽安一起玩耍,从此之后,再也不入北门华婉的闺房。 如此一番,倒是也叫楚离镜和镜水松了一口气。 北门华婉如今,彻底成了昭亲王府豢养的猫儿,整日里闭门不出。连昭亲王入宫,都从不曾带着她去。 渐渐的,昭亲王宠爱身边侍女的传闻便传了出来。 听闻,自打睿妃打进冷宫之后,睿妃的狗儿玛丽安,也跟着失了宠,到底那狗儿是救过皇上的,皇上不忍将它丢弃,便赐给昭亲王养着。 后来,昭亲王又召了一个小宫女,替他好生看管着这狗儿,偏偏这小宫女,便入了昭亲王的眼。 有人说,这小宫女长得是风华绝代,只是昭亲王藏的深,大家都不曾见过罢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传闻中风华绝代的小宫女,就是睿妃娘娘。 睿妃自打进了冷宫一遭之后,便安稳了许多。 她亦知道皇上时日无多,如今做个侍女,还能日日陪着皇上进宫由妙缘师父诊治,吃好的喝好的,她已然十分满足。 楚离镜还特许,她每次进宫,可以偷偷跑去妙嫔处,偷看大公主一眼。 楚离镜威胁她,若是好好照顾楚离明也便罢了,一旦楚离明照顾的不好,便是睿妃的死期,若是照顾的好了,楚离镜或许还可以开恩,放她出宫。 大公主她是带不走了,可带走玛丽安,还是可以的。 睿妃知道大势已去,如今唯有这一条路可以供她选择。 看见镜水的时候,她亦是恭顺有加,小心翼翼的。 镜水还算是大度,念在秦楚和花脉脉都已经不计较的份上,便也暂且饶了睿妃。 毕竟睿妃是楚离明的心上人,这楚离明还活着,镜水和楚离镜也不能将这个女人怎么样。 又逢前些日子,楚离明入宫,妙缘师父给他开药,楚离镜站在一边侍奉着。 楚离明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同胞弟弟,默了许久,才叹口气道:“你要记着,你如今是皇帝,我是王爷,你不可对我如此,你要端起皇上的架子,你是天子,是九五之尊,你可明白吗?” 楚离镜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皇兄说得对,可在我的心中,如今我的确是天子了,我们两个人即便是互换了身份,你也依然是我的兄长。” 一番话,让楚离明愕然。 楚离镜成为了皇帝之后,右手无名指上,却始终戴着一个不起眼的戒指。 那个戒指,其实楚离明注意到过,上面刻着一个“镜”字。 从前还不曾注意,皇后和楚离镜的名字里,竟然都有这个字,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楚离明苦笑了一声,接过楚离镜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随后缓缓开口道:“你手上的戒指,是皇后送你的吧?” 楚离镜淡淡的“恩”了一声,他与镜水的点点滴滴,他都不愿意与楚离明相谈。 楚离明见他神色淡淡的,便也作罢。 楚离明倒也还算是老实,吃完药之后,便带着睿妃出了宫回了王府。 其实昭亲王府,景色宜人,楚离明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心也安稳了许多。 加上那北门华婉,不吵不闹的,日子还算是安和。 就连妙缘师父,若是他心态一向如此,还可多活两个月。 之前楚离明万念俱灰,待和睿妃出宫之后,睿妃整日里担惊受怕,生怕楚离明哪一日走了,她没了护佑。 楚离明和睿妃,好歹夫妻一场,相扶到如今,还有了一个孩子,在楚离明的心里,睿妃早就是那个特别的存在了。 偏偏,很多事情,不随人愿。 楚离明携着睿妃刚进王府,便看见了华婉凶神恶煞的站在了楚离明的面前。 楚离明愣了一下,大约缓和了半响,才意识到,在名分上,这才是自己的妻子。 然而,他却并没有松开睿妃的手,语气还算是温和的开口道:“王妃有何事,怎么,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本王的吗?” 北门华婉轻呵了一声,不阴不阳的开口道:“妾身嫁过来之前,听闻昭亲王连一房妻妾都没有,更是不近女色,如今,传言有虚啊。” 睿妃本就做普通妇人打扮,进宫的时候为了怕人认出来,更是以轻纱遮面。 听到这北门华婉这不善的口气,她下意识的蹙眉,却没有吭声。 能不与这个女人冲突便不冲突吧,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北门华婉却不是能容人的人。 她可以不喜欢昭亲王,可是旁的女人也不能捷足先登。 今日,外臣的夫人来见,提起昭亲王身边的这个侍女,便让北门华婉大为恼火。 她的男人,她可以厌弃。可是,这男人却不能厌弃于她。 华婉疾步上前,还不等楚离明反应,便掀开了睿妃的面纱。 即便是普通妇人的装扮,那面纱之下,亦是一张娇艳之容,淡妆素抹,反倒是更加让人怜爱了…… 楚离明见华婉有些杀气,便将睿妃护在了身后,怒喝一声,“王妃,你是疯了不成?” 华婉这个泼妇,自打新婚之夜将昭亲王赶走之时,便以为这个王爷是个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 莫说别的,昭亲王在齐国之时,亦是小心翼翼,礼数周全,如今在华婉眼里,这个男人本就如此懦弱,不足为惧! 故而,华婉猖狂的扯开了楚离明,将睿妃拉了过来,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楚离明这些日子,本就孱弱之身,被华婉这一拉扯,竟然跌打在地。 睿妃惊呼出声,“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走开,明天晨起之后,你们就会看到大结局! 第67章 第067章 结局上篇 睿妃这话刚出口就顿觉失言, 然而这话却被华婉听了个真切。 华婉微微蹙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 皇上?她为何会叫昭亲王皇上? 难道? 华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急忙上前欲掀开那副银灰色面具,而恰好, 烈风及时赶到,护在了昭亲王的面前。 睿妃脸色一白,急忙去扶起楚离明。楚离明有些头晕,几欲昏倒,烈风愣了一下, 忙大吼道:“叫太医, 快去叫太医。” 烈风杀气重重,在齐国的时候, 华婉便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的手段和武功,她自然不敢上前,可刚刚那个侍女的话,却让她起了疑心。 然而,烈风凶神恶煞的开口道:“王爷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 侧妃, 您该注意着些,这一次, 是王爷大度, 下一次,你若敢前进一步,先过我烈风这关!” 烈风刻意强调了“侧妃”两个字, 要知道,华婉自打嫁入大楚,旁人为了给她面子,表面上都是称呼她为王妃的。 毕竟,她虽然没有王妃的名分,可毕竟是昭亲王府,唯一的女人,唯一的侧妃,身份又是齐国公主,大家自然而然的,把她当成了王妃。 况且,之前只知道,这个华婉公主得了哑疾,谁知道嫁过来,这哑疾便好了。 升为昭亲王侧妃,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皇后与这个亲姐姐再不睦,终究人家也都是齐国皇室的血脉,不能轻易得罪。 而华婉被烈风吓得脸色一白,转身便疾步离开了现场。 见华婉公主还算是识时务,烈风眯起眼睛,便也转过身去冲着楚离明道:“皇上,您没事吧?” 楚离明稳定了心神,摆摆手道:“无碍,看来这几日,我需要回宫住两天了,你以后要记得,叫我王爷。” 烈风一怔,忙垂首称是。 楚离明冲着睿妃微微一笑,握紧了她的手,缓缓道:“你也是,莫要忘了。” 睿妃微微点头,随后扶着楚离明,缓缓去了卧房。 两道身影,几乎恍花了烈风的眼。 想当年,他的主子受了这两个人多少迫害。如今,竟然天道轮回,翻个了翻。 而华婉那边,自打回到闺房之后,便越想越不对劲。 说来,这昭亲王和皇上乃是双生兄弟,没被毁了容貌之前,那合该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难道那侍女疯魔了?叫错了? 不会!那侍女看起来十分精明,怎么可能会喊错? 思及此,华婉猛然起身,偷偷溜去了王府的书房。 她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到了一个精致的铁盒子,那铁盒子周遭还有气孔。 华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个缝隙,里面居然是蛇! 这条蛇,她太熟悉了,是她当初害北门镜水的那一条。她绝对不会认错,一来,这种种类的毒蛇,本就少见。二来,凡是蛇管的人卖出去的蛇,身上都有独特的信号。 当日,她生怕弄不死北门镜水,特意高价买回来两条,据说,全部死在国师信天命的手里。 既然如此,那为何会在昭亲王府? 华婉百思不得其解,尤记得北门棋曾经偷偷跟她说过,当初昭亲王在齐国,是不愿北门镜水嫁入大楚的,其原因便是因为昭亲王楚离镜也喜欢北门镜水,可惜皇后娘娘根本就看不上楚离镜。 而在齐国之时,那楚离镜跟北门镜水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今,这蛇失而复得,华婉亦清楚的记得,那蛇管的人曾经教过她,该如何驱动这种毒蛇,让它一击毙命。 如此好的东西,既然被留了下来,那就应该再赏赐给北门镜水。 然而眼下,华婉为了巩固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就务必先要除掉昭亲王身边的那个侍女。 华婉虽然不与昭亲王亲近,也王府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她自然知道,那侍女身边养了一条狗,名唤玛丽安,深得昭亲王的宠爱。 听闻,这可不是一条寻常的狗。还曾经救过当今皇上的性命,人人对这条狗都恭谨的很。 一个畜牲在宫里的待遇,可比那些狗奴才要高贵的多了。 即便是如今这条狗,住在昭亲王府,昭亲王府上下的奴才们,也不敢怠慢了,日日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跟祖宗一般。 华婉思忖了良久,才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 --- 彼时,妙缘师父已经来昭亲王府看过,说楚离明是因为久病虚弱,不运动导致的昏迷。 为了让他多活几日,叮嘱睿妃时常带他出去走走。这人啊,心态好了,也动起来了,才会活的长久。 就像妙缘师父一样,年过六旬,如今看起来身子非常硬朗,骑马行千里,绝对不在话下。 睿妃倒也端和,很快便应了。 如今这两个孩子老实稳重了不少,妙缘师父的怨气也少了些。 毕竟是自己疼过的孩子,想起这楚离明的母后,再想想她与楚家的渊源,妙缘师父长叹了一口气,便也回宫了。 若非是想着救这孩子一段时日,她怕是也早就回江息谷了。 人老了,就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她还等着,楚惊鸿生老二的时候,过去看看。之前空大夫那个老家伙,非说楚惊鸿这一胎是女娃,为着这个事,两个老人还打了赌。 可如今楚离明这孩子又病的这样严重,妙缘师父自然走不开。 楚离明眼下也算是认清了,多活一日,多陪着睿妃一日,便是上天的恩赐,他已经别无所求。 昭亲王府的夜,清冷幽静,适宜养病。 睿妃将楚离明推到门口,自己进屋内亲自给他煎药,可是这一等,便是许久都不曾见到睿妃的人影。 楚离明觉得有些不对,便起身去了后院。 这一去看不要紧,玛丽安竟然发了狂的撕咬着睿妃的身体。 睿妃浑身上下,全是咬伤,血肉模糊。 若非手腕上的青玉手镯,楚离明竟不敢相信,这就是睿妃! “妹睿,妹睿……”楚离明猛地冲了过去。 而烈风听到动静,急忙赶来,见那玛丽安竟然要冲着楚离命而来,他手起刀落,便杀了那个畜生。 楚离明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玛丽安向来温顺,怎么会突然发狂反咬主人? 而此时此刻,楚离明几乎已经无暇分辨,他抱着单妹睿失声痛哭。 睿妃,本名单妹睿,爷爷是大楚的王孙贵族,到了她这一辈,单家已经没落。 是因为她聪明伶俐,得到了楚离明的宠爱,才逐渐复兴了单家。 而玛丽安,更是自幼抱养在妹睿身边,从无差错。 那是烈风第一次看见如此脆弱的皇上,他哭的撕心裂肺,近乎于崩溃。 楚离明自打那日在鸾华宫与楚离镜对峙之后,便已无生的意愿,若非是成元公公劝他,若是他活着,可以让睿妃有个去处,他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一口鲜血,自喉咙处喷涌而出。 烈风惊呼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楚离明便已倒地不起。 “皇上……”烈风冲到他的身边,而楚离明冲着烈风咧开嘴笑道:“跟离镜说,替妹睿报仇,替朕报仇……” 说完这话,楚离明便紧紧的抱住了妹睿,再也没了声息…… ---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楚离境半响都没有缓过神来。 就连镜水亦是一怔,忙问道:“那玛丽安,为何会突然如此?” 烈风微微蹙眉,拱手道:“那狗中了发狂的毒’药,而属下派人查过,这毒来自于齐国。”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下毒之人,正是华婉! 楚离镜握紧了双拳,怒喝道:“将昭亲王侧妃,给朕抓进宫来!” 楚离镜性情温润,镜水还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 镜水正欲开口,楚离镜便突然道:“从前,她对你下毒手,我念及她是齐国公主,不好处置,可如今,她嫁来了大楚,便是大楚的人,她害死了皇兄,势必要付出代价。” 其实,处决华婉,镜水并没有任何意见。 她方才只是觉得,皇上变了,变得更加有威严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镜水懒洋洋的依偎在软塌上,默不吭声。 待那华婉进门,怀里正端着一个盒子。 那盒子楚离镜可十分熟悉,见华婉亲自端进来,楚离镜眼神微眯,半响,便恢复了不咸不淡的神情,冲着她道:“朕问你,你是否给玛丽安下了毒?” 华婉十分猖狂,“不过就是一条狗而已,皇上想要如何处置本宫?” “在朕的面前,你也配自称本宫?”楚离镜语气凉薄,怒喝一声。 华婉唇瓣微启,淡淡开口:“真是有趣,一个冒牌货,也敢自称朕?” 华婉本就有疑心,她对玛丽安那条狗下手,不过是为了先行除掉那个侍女。 谁成想,那“昭亲王”见自己的侍女死了,竟然吐血而亡,真他娘的奇了…… 在烈风处置这两人尸首的时候,自然无暇顾及她,而她去偷偷检查了那昭亲王的尸体,摘下了他的面具,还有他脸上的那层膜。 果然,这个男人跟从前画像中的男人一模一样。 所有解释不通的,似乎一瞬间,都解释通了。 如今的皇上,不是皇上! 第68章 第068章 结局下篇 华婉这话一出, 原本躺在椅塌上的人的镜水也猛然起身, 吃惊的看着北门华婉。 而楚离镜, 更是双拳紧握,全面的杀气。 华婉见到这副情形, 唇畔微动,终于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而成元公公最先反应过来,怒喝一声,“大胆,竟然敢对皇上无礼!” 华婉轻呵了一声, 低垂着眉目, 叹了口气,“当初我在齐国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大楚皇帝的画像,便一见倾心。旁人都以为,我想嫁去大楚,是为了母妃的荣耀,为了弟弟的前程,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可能都有吧, 我更爱的,是画像中那个风度翩翩, 玉树临风的男人。” “那是一张多么精致的面容啊, 都说大楚皇室的皇子公主,个顶个的俊俏,我也如此认为。可就因为我是庶出, 便被一个从深山里归来的野丫头,抢走了我的皇后之位!” 华婉说这话的时候,眼角腥红,神情近乎于癫狂。 镜水眉目微挑,看着发狂的华婉,一时间竟觉得她可悲、可怜。 若说嫉妒,镜水又何尝没有羡慕过华婉呢? 明明她只是庶出,却得到了父皇多年的宠爱,而她,居然还不知足,奢望那么多,注定悲剧。 镜水长叹了一口气,即便身上穿的只是简单的常服,她眉目一挑,便不怒自威,颇有皇后的风范。 “华婉,当初若不是婉乔从中作梗,本宫根本不打算让你嫁入大楚。你曾经对本宫暗下黑手,本宫也不过是让你得个哑疾,若你能在齐国安分的找个驸马,本宫也不愿意再见你狠毒的面容。” 华婉冷哼了一声,怒指北门镜水道:“你不要假惺惺了,就算是你没有促成这桩婚事,你的母后也巴不得我嫁给一个毁了容貌的丑八怪。” 听到“丑八怪”三个字,彻底激怒了北门镜水,“来人啊,昭亲王侧妃杀害亲夫,压往天牢。” 门外的侍卫一拥而入,而华婉却怒吼一声,“慢着……” 华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邪魅的光。 眼瞧着她要掀开手中的铁盒,楚离镜下意识的将镜水护在了身后。 而华婉拿出口哨准备吹动的时候,楚离镜反倒是舒缓了一口气,眼看着华婉自己吹着口哨,那蛇径直反咬了华婉一口。 电光火石之间,玉龙急忙将那条蛇砍断好几节。 其余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那蛇还在蠕动,玉龙侍卫欲上前,而楚离境冷静下来道:“不必害怕,只要双手不触及它的身子,便不会中毒。至于昭亲王侧妃,派人处置了吧。” --- 华婉死了,消息传到齐国的时候,德贵妃娘娘崩溃的晕了过去。 因华婉犯了大罪,死后不能入皇陵,亦不能回到故土。 镜水开恩,将华婉葬在了大楚都城外的僻静之处。 那蛇自打被楚离镜打回来之后,便一直驯,只不过齐国蛇管的人太厉害,这蛇根本没办法驯服,楚离镜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先打乱前人对这蛇的驯导。 华婉不知,本欲用这条蛇去害镜水,谁知道却害死了自己。 “昭亲王”的葬礼,倒是办的十分隆重。听闻昭亲王生前宠信的那个侍女,因护主有功,皇上亲封她为昭亲王妃,随昭亲王合葬。 睿妃这一生,都在奢求着正妻之位,如今她死了,镜水和离镜都愿意成全。 隔年春,齐国国师,信天命殁,享年138岁。 齐国和大楚两国共同为他举办了盛大的葬礼,齐国百姓,亦是亲自相送,举国哀悼。 可是,直到信天命临走前的半年,镜水都再未见到过他,再次听说,便是红衣师叔,带来他亡故的消息。 信天命死后,镜水大病了三个月。 镜水总是在做梦,梦到从前在清风观的场景。 信天命死后,花脉脉也随着妙缘师父回了江息谷。 秦楚的母亲为他生了个妹妹,听闻,秦楚的父亲因为秦楚不回家,亲自来宫里将秦楚给揪了回去。 大楚皇宫,唯有镜水和楚离镜两人相伴。 镜水生病的那段日子,大楚皇上下了一道诏书,将合宫嫔妃遣散,只留镜水一人。 那些嫔妃们,有些从前侍奉过楚离明的,选择了青灯古佛,有些,被匹配给了侍卫以及大臣们。 凡是愿意改嫁的,楚离镜皆成全了她们。 唯一不愿意离开的,唯有妙嫔,她说愿意终身照顾大公主。 如今镜水大病一场,楚离镜朝务繁忙,的确对大公主照顾不周,便也答允了妙嫔所求,封她为妙妃娘娘。 那一年冬天,镜水有了身孕。 次年,镜水诞下了皇子。 楚帝大喜过望,给大皇子取名为楚成命。 还有人说,大皇子的名字,实际是皇后娘娘起的,为的就是纪念她的师父,信天命。 镜水月中的那些时日,楚离镜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同样对皇后娘娘十分殷勤的,还有久不受宠爱的妙妃。 这一日,镜水刚要午睡,由虚若姑姑在近前伺候着。 妙妃娘娘走出长乐宫的宫门口,便迎面撞上了楚离镜。 妙妃满面晕红,躬身行礼之后,便轻声道:“皇上,您久不去臣妾那里,大公主总是很想您,这段时日,总是不停的喊着父皇,父皇……” 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虽然衣食不缺,楚离镜却没有照顾周全。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妙妃的情绪,反而是叹口气道:“走吧,朕去看看大公主。” 大公主楚河是楚离明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血脉了,楚离镜望着那软糯的小人已经开始咿呀学语,还冲着他叫父皇的时候,楚离镜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饶是一旁的成元公公,见到这副场景,亦是擦了擦眼角的泪。 妙妃见状,给身畔的侍女递了个眼神,随后,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了楚离镜的面前。 “这茶,还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赏赐给臣妾的,皇上要不要尝尝?” 楚离镜淡淡的“恩”了一声,妙妃照顾大公主,他心中感激,正要接那茶水的时候,便闻到了一丝怪异的味道。 楚离镜下意识的蹙眉,而妙妃脸色一窒,颇有些慌乱的开口询问道:“皇上,是不是太烫了,臣妾去换一碗给您。” 楚离镜轻呵了一生,斜睨了妙妃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询问道:“你是哪年入宫的?” 妙妃一怔,垂首答道:“前年春季的大选,是皇上您亲自选臣妾入宫,直接晋封臣妾为嫔。” 成元公公也撇了一眼那杯茶水,顿时察觉到了什么,他只是闷声不吭的站在一侧,并未坑声。 楚离镜又问:“去年,朕遣散后宫嫔妃,就你,不愿意离开,朕想着你照顾大公主多时,又一直勤勤恳恳,你非说自己无处可去,朕便也容留你在宫里。” 妙妃察觉事情不对,忙垂首道:“皇上恩德,臣妾不敢忘。” 楚离镜指了指边上的茶杯,道:“你可知,在宫中擅用媚药,迷惑皇上,是何罪过?” 楚离镜语气不重,却吓得妙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臣妾一时糊涂,臣妾本以为,皇后娘娘有孕,臣妾身为后宫唯一的后妃,皇上怎么也会……” 楚离镜不愿再去看她,而是冷冷道:“朕当初答应留你在宫里的时候,就说过,除了照顾大公主,你莫要有别的幻想。如今,你已经越了这一步,朕该如何处置你。” 楚离镜的语气中,已带了一丝杀气,而妙妃忙磕头道:“臣妾一时糊涂,请皇上恕罪,念在大公主不能没人照顾的份上,请皇上饶臣妾一命。” 楚离镜转过头冲着成元公公道:“即日起,将大公主送到长乐宫,让虚若姑姑安排人照顾,左右如今还有大公主,两个孩子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成元公公忙点头称是。 而随后,楚离镜冷然起身,正欲离开之时,成元公公忙问道:“皇上,那妙妃娘娘如何处置?” 楚离镜语气冷冷的,只说了两个字,“赐死!” 除了这一次对楚离镜下毒,这妙妃娘娘明里暗里不知道勾引了楚离镜多少次。 之前镜水大病了一场,后来又有了身孕,楚离镜不想镜水辛劳,便留妙妃在宫里,伺候着大公主。 如今,她错了主意,就该死。 妙妃死后,楚离镜倒是简单的给她操办了葬礼,一切都悄悄的,生怕惊动了镜水。 然而,镜水出月之后,虚若姑姑还是将妙妃的事情与镜水说了。 那一夜,镜水窝在楚离镜的怀里,突然问道:“你若是不想留着,赶她出宫也就是了,为何非要赐死。” 楚离镜宠溺的将镜水揽在了怀里,“你一直病着,朕不愿意让你为这些事情烦心。况且,朕最恨擅用媚毒的人,她那个性子,若是安分的,当初就会离宫了,既然她不肯走,朕只能让她死在宫里。” “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害怕。”镜水轻声开口。 楚离镜轻吻了镜水的额头,“我此生,只能有你一个女人,我不愿意让你为这些事情烦心,若有对我图谋不轨的,我不用你出面,先替你收拾了,还不好吗?你莫要害怕,此生,我都不会背弃于你。” 镜水深吸了一口气,竟觉得难得的安心。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镜水再次有了身孕。 不过这一次,妙空师父和妙缘师父,又打了赌。 妙缘师父觉得,镜水应该生个公主,而妙空师父笃定,这一胎啊,还是小皇子! 第69章 第069章 番-信天命 那是一年春天, 清风观门口的老树早早的就开了花。 春风习习, 一个名唤天水的姑娘, 一脸脏兮兮的来到清风观拜师学艺。 那时候,清风观的道长, 名唤清风道长,是这十里八村的圣人,经常救治贫苦百姓。 听闻,他能掐会算,颇懂医术。 只不过, 这位道长来无影去无踪, 若非他不想见谁,外人是绝对见不到的。 那时候的清风山下, 还有八卦奇阵,若有江湖人士乱闯,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清风道长唯有两个徒弟,一个名唤红衣,另外一个, 名唤信天命。 天水父母双亡, 只带着一个信物,只身来到了清风观。 听闻, 天水父母生前, 受过清风道长的恩惠,故而,天水父母死后, 便让她去投奔道长。 信天命初见天水之时,她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明明都已经十五岁了,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十二岁还未长开的孩子。 只不过,那时候的镜水便已经皓肤如玉,十足的是个小美人了。 那时候的红衣,亦是一身红衣装扮,喜好与师父论道,此生所求,便是修炼成神。 而信天命与她不同,他比红衣更加留恋凡尘。 清风道长曾经断言,信天命这一生,都会为感情所累。 自打天水姑娘去了清风观之后,信天命便再也不修神论道,整日里只陪着天水玩耍。 天水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年,信天命请师父为他们主婚。 然而师父只长叹了一声,淡淡开口道:“天水的命数,就在这三日之内了。婚事什么的,都不必办了,若是天水还有何要求,便都满足她了吧。” 信天命知晓,师父乃是神人,他的卦象,从未出过错! 他说天水会死,那么…… 那一日,信天命苦苦央求师父救天水一命,哪怕此生,他不能娶天水为妻,哪怕用他的命换天水的命。 那一日的师父,亦是语重心长的将两个徒弟叫到了身边,“师父就要走了,左不过就这两日,天水命数不可改,她必死。人,是斗不过天数的,孩子啊,死了这条心吧。” 信天命只觉得,天轰然崩塌了…… “若天水命数如此,我宁愿陪着她一起死。” 那是红衣第一次见信天命如此郑重的样子,她与信天命一起长大,从前的信天命玩世不恭,不喜修行,更懒的要死。 直到天水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师兄。 天水善良,单纯,红衣其实很喜欢这个小师妹,何况,信天命与她形同兄妹。 红衣遍读经书,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一个办法,“可师父,天水师妹的命固然不可挽回,可若用轮回之法呢?” 清风道长狠狠的瞪了红衣一眼,“此等逆天之法,可能擅用?用则会反噬到施术人的身上。” 信天命一时间抓住了希望,他死死的拽紧了师父的衣摆,“师父,徒儿求您了……” 然而,直到清风道长飞升,也不肯告诉信天命,这轮回之法到底该如何使用。 而红衣,尽得清风道长的真传,她是知道这轮回之法该如何用的。 三日后,天水暴毙而亡。 信天命抱着她的尸身,意欲与天水合葬。 而红衣,飘然而至,交给了信天命一个小本子,长叹了一口气,道:“师父走之前,交代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将此法告知于你,可是我又不忍看你去死。可如果你用了此法,你便变成了活死人,待你的轮回之身归位,你便会与他魂归一体,下一世,再不能入轮回。” 信天命想都没想便接过了红衣手中的本子,看完其中内容之后,他坚定的点头道:“我愿意。” 自那日起,信天命便日日将自己关在藏经阁内,苦读经书。 他将天水的魂灵,拘于清风观内,待时机一到,便放她轮回。 他终于学会了卜卦之术,他算得天水将于齐国皇室出生,至于生在谁的肚子里,还得顺应天命。 信天命带着镜水的魂灵,去了齐国皇宫,结实了北门一诺的父亲,当时,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是信天命亲自卜卦,说他有帝王之相,并辅助他成为了齐国的皇帝。 可是天数未到,天水还无法堕入轮回。 信天命便再次等待,等待太子殿下北门一诺登基之后,天数终于有了变化。 天水将轮回为北门一诺的女儿! 所谓天女的预言,其实北门镜水说的没错,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卦象,不过是信天命唬人的把戏罢了。 一个人,若是被传的神乎其神了,那么终有一日,他连撒谎,都会有人信的。 就比如,当日,他让齐国皇宫内外鸡飞狗跳,不过是想要带着镜水离宫。 他想亲自将她抚养长大! 可轮回后的镜水与天水终有不同,她没有天水温婉,反倒是淘气很多,每每都让信天命觉得头疼。 就连红衣都觉得,这北门镜水与她的天水师妹,相差甚远。 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让人难过的,就是你最爱的女人明明在你身边,而她,只当你是她的师父。 镜水在清风观的这十余年来,信天命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他的轮回之身随着镜水一同轮回到了大楚皇室,他给轮回之身的楚离镜算卦,算出,他将是大楚未来的皇帝,而镜水,则是大楚未来的皇后。 那个人,其实明明就是信天命自己。然而,信天命看到他的时候,却依然嫉妒的要死。 因为楚离镜还有机会爱人,还有机会得到镜水,他和镜水还有大把大把的年华。而他,早就成为了活死人。 那一日,楚离镜误闯冥罗镇。 自他闯入冥罗镇的那一天,信天命便遭受到了第一次反噬。 他浑身上下,如筋骨断裂一般的疼痛,他的身体,几近透明! 若非红衣及时赶到,施法缓解他的痛楚,信天命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 然而,信天命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抓紧了红衣的手,叮嘱道:“因为我的逆天之行,天降暴雪,镜水一个人在清风观,你去救她!” 红衣愣怔了片刻儿,忙点了点头。 -- 镜水带着师父的任务去冥罗镇找寻玄衣少年的那一日,其实信天命一直陪在镜水的身边,只不过,镜水根本看不到他。 他亲眼看着镜水被楚离镜欺负,他亲眼看到镜水的哭泣声,那一刻,他心如刀绞。 师父说,天命不可违,而果然,他又一次遭到了报应。 镜水恨他,再不愿回清风观。 而那段时日,信天命根本就没有调养好身子,无奈之下,他只能央求红衣将秦楚先带回来,护佑镜水周全。 带镜水回宫,逼迫镜水嫁给大楚皇帝,这一桩桩一件件,旁人只觉得他是那个幕后断言之人,没有人知道,他心痛,骨痛,痛不欲生!! 他离楚离镜越近,反噬便会越发的厉害。 为了帮他缓解疼痛,红衣只能放弃修行,陪在信天命的身边,助他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那一日,在昭亲王府,镜水与楚离镜翻云覆雨,而信天命,就坐在王府的后花园,又哭又笑。 他如此脆弱无助的样子,大概也只有红衣明白吧。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还不如狠心,让你跟着天水师妹就这样去了。”红衣转过头,咬唇道。 信天命笑着摇了摇头,道:“红衣,我若走了,你会如师父一样得道的,只不过,我怕是看不到那一日了……” 红衣不吭声。 信天命又道:“谢谢你,我并不痛苦,我很高兴。信天命和天水师妹没有做到的事情,镜水和楚离镜都替我完成了。楚离镜就是我,我就是楚离镜。” 红衣轻呵了一声,无奈道:“少了一魂一魄,性子也全然不同,就连样貌都变了。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 信天命猛然摇头道:“两者存于世,若长得也一样,我有何颜面面对镜水?镜水与天水,倒是长得一样,这便够了。” 红衣不禁想起了镜水嫁到大楚之后的样子,端庄懂事了不少,的确与她的师妹天水,趋于相近了…… “我死后,晚些告诉她。我与楚离镜本为一体这件事,也莫要告诉她。能与天水,这一世相守,信天命此生,无憾了……” 信天命走了。 在楚离明暴毙的第三天,信天命也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为了隐瞒镜水,红衣特意搬离了大楚都城,待半年之后,才将信天命崩逝的消息,传到了齐国与大楚。 时至今日,信天命的墓碑之上,还写着享年一百三十五岁。 只有红衣知道,信天命从35岁那一年,便成为了活死人。 她红衣是因为修道才容颜不老,而信天命,却是因为身死,才容颜不败。 信天命死后,镜水生下第一胎的时候,红衣派人给孩子送去了长命金锁,自那之后,镜水便再也没有见过红衣师叔。 秦楚说,红衣师叔已修炼为神,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然,这也只是秦楚的一面之词。 红衣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清楚。 这世间的存在与湮灭,都不过是转瞬之间。 就连那亘古不变的爱情,也不过短短数十年。 然而,此生能与爱人相守,便已经是最大的福气。 第70章 第070章 后记 一、秦楚与花脉脉 楚离明和睿妃死后, 妙缘师父也准备启程回江息谷。 起初, 她是准备将花脉脉这个死丫头一起带回去的, 偏偏,这个丫头不听话, 说什么都不肯回去。 直到,红衣师叔来了消息,说信天命离开了都城,不知所踪,至于什么时候回来, 让镜水莫要指望了。 师父大限将至, 准备寻一个僻静的去处,好好去死, 让镜水莫要惦记。 这个性子,倒是符合信天命一贯的作风,云淡风轻,淡泊于世。 镜水虽然知道师父一贯任性,却也大抵难过了好一会儿。 她跟楚离镜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慢慢的才想起师父对她的好, 哪怕是当初让她去冥罗镇的那件事情,也是师父卦象之内。 镜水反倒是觉得, 师父当真是世外高人, 真的有两把刷子。就连天女的传言,镜水也觉得十分靠谱。 自打她做了大楚的皇后,大楚齐国两国交好, 一派和平。 只不过,再也寻不到道长之后,花脉脉便也死了心。 起初镜水带着花脉脉,也是因为她的医术,可以在深宫之中好好照顾自己,花脉脉又不是真的奴婢,自然不能在宫中照顾她一辈子。 故而,花脉脉到底还是被妙缘师父生拉硬拽的送回了江息谷。 后来,秦楚也被秦天拉回了山庄。 据闻,楚惊鸿诞下了一个女娃,名唤楚悦,刚生下来便眉眼俊俏,长大了定然是一位大美人。 妙缘师父打赌输了,便以六十八岁的高龄嫁给了妙空师父为妻。 而妙缘师父成为花脉脉师母的第二日,便去了楚惊鸿那里,给花脉脉还有秦楚定下了婚事。 消息传到皇宫的时候,镜水也很高兴,还答应亲自为他们二人主婚。 可是倒霉催的秦楚啊,还没等娶到妻子,便传来了信天命仙逝的消息。花脉脉坚持不嫁,非要为信天命守孝三年。 这可愁坏了妙缘师父,连秦楚和北门镜水这亲徒弟都没说要给信天命守孝,这花脉脉也不知道守的哪门子孝。 倒是后来,妙缘师父使了点手段,好不容易让花脉脉和秦楚有了夫妻之实。 花脉脉四个月的时候,终于扭扭捏捏的嫁给了秦楚。 九个月之后,花脉脉也生下了一个女娃,名唤楚华,本来这秦楚特别俗气要给孩子起名为楚花,后来觉得还是华字好,便换了回来。 楚华和楚悦就差了两岁,两个孩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听闻后来,姑姑和小侄女长到七八岁的时候,还是打的不可开交。 秦天护着女儿,整日里训斥孙女,气的秦楚经常带着老婆孩子离家出走。 二、北门一梦与绝命 上本书《裙下之臣》说到,这绝命喜欢当时还是贵妃的北门一梦,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北门一梦没有接受绝命的爱,跟了渣皇帝楚惊河,也就是楚离明和楚离镜的父皇。 绝命心灰意冷,随着秦楚的爹娘闯荡江湖,在山庄里做个逍遥自在的管家。 只不过,这后半生十几年的时光,绝命都再也未娶过妻。 他听闻,先帝死后,新皇帝对北门一梦十分孝顺,封她为皇贵太妃。 他亦听闻,她的女儿楚离夏也十分贴心,她如今过得还算很好,儿女双全。 他也听闻,她的母妃殁了,她在重华宫痛哭了两天两夜。 自然,这些他都是听秦楚说的,还有他自己亲眼所见。 绝命时常跟秦天还有楚惊鸿告假,非要去大楚看着秦楚,照顾秦楚。 可谁都知道,如今秦楚的武功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根本不用绝命帮忙。他去皇宫,不过是为了见他心爱的女人。 即便是离开了,这后半生,他都没能忘了她…… 所以,秦楚的一举一动,可谓是掌握在绝命的手中。 起初,那北门镜水不受宠,绝命可怜秦楚这傻孩子求而不得,便让他在宫里受委屈做个侍卫,陪伴在爱的女人身边。 可后来,北门镜水与楚离镜看了对眼,你侬我侬的,再后来,楚离明死了,楚离镜成了顺理成章的帝王,人家北门镜水成了顺理成章的皇后。 人家有情人终成眷属,秦楚不过是个配角。 那一日,绝命跟在秦楚身后,就劝了秦楚一句话,“你若是有本事像我一样,能熬死人家的夫君,你便赢了,你若是熬不死,还是乖乖回家照顾你母亲吧。” 秦楚倔强的不说话,沉默了良久才道:“你不也是没有机会,却硬扛着这么多年吗?” 绝命觉得这个孩子劝不动了,便放了大招,给秦楚老子找来了,让秦天生拉硬拽给他拽出宫去。 后来,楚离夏出嫁了。 在宫外建府,驸马是朝内一品大员家的长公子,一表人才。 北门一梦在宫内孤苦无依,唯有镜水常去探望。 那一日,大楚皇宫来了一位贵客。 这女人轻纱遮面,身边跟了一个护卫。 来到大楚皇宫之后,帝后亲自相迎,招呼的十分周到。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两位贵客,到底是何人。 直到入了重华宫,楚惊鸿才露出了正面目。 而北门一梦,抱着昔日的好友,失声痛哭。 “惊鸿,你还是那样漂亮。” 楚惊鸿笑了笑,“你也是,那么漂亮,让绝命这半生,都在惦记着你。” 北门一梦一怔,没有言语。 “从前,你是为了你的母妃,为了齐国和大楚两国的和平,不肯离开。如今,你依然不肯离开吗?” 北门一梦望了一眼秦天身后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咬唇嘶哑道:“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在我的身边。” --- 离夏公主出嫁后的第二年,皇贵太妃北门一梦殁。 只不过,秦楚的家里,多了一位贵客。 听闻,绝命一直很喜欢她,只不过她却始终没与绝命成婚。 即便如此,绝命这后半生,都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活。 她如果要天上的星星,绝命拼了命都会给她摘下来。 又听闻,每年年节之后,离夏公主都会带着夫君孩子去拜访这位贵客。 三、镜水和离镜的孩子们 大楚的皇后娘娘北门镜水,第二胎又生了一位小皇子,妙缘师父打赌又输了…… 不过这一次,妙空师父别无所求,就求着妙缘师父年纪大了,少骂他几句就好。 妙缘师父不信这个邪,将赌约打到了镜水的第三胎,她断定,镜水的第三胎,定然是个小公主。 莫说是妙缘师父这样盼望着,连镜水都希望自己生个小公主。 虽然长乐宫有大公主陪伴左右,可是那孩子性子敏感,镜水素日里都不敢训斥她。 十分难得的倒是,她与楚成命交好,素日里,也极少跟弟弟们吵架。 不出半年,镜水怀了第三胎,这一次,妙空师父不再跟妙缘师父相争,断定这一胎定然是个公主。 偏偏这一次之后,楚离镜感念镜水生养的辛苦,趁着妙缘师父离宫,找她要了避孕的偏方,又不伤身子的。 妙缘师父无论如何都不想给,“你是大楚皇帝,多几位皇子有什么坏处?” 楚离镜摇头道:“朕已经有两位皇子了,不想让镜水再如此辛劳。” 妙缘师父长叹了一声,倒也没答应楚离镜,只是道:“镜水那丫头手里,是有偏方的,只不过她不肯用,你若是感念她辛苦,自己跟她便是。” 楚离镜不仅觉得镜水辛苦,他觉得自己操劳国事,也很辛苦。 故而,在楚成命十岁那年,便封他为太子。 楚成命十五岁那年,楚离镜便退位,做了太上皇,与镜水逍遥自在去了。 自然,这给大楚传宗接代的任务,就交给楚成命来实现吧。 ------ 裙下之臣和深宫风月录的所有故事,所有人物,皆到此完结。 他们所有人,在冲着一直追随的小天使们,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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